第25章 ☆、卷一【二十】(6)

說,都是如此。”

夏雲瑾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倒是聽得陷入了沉思。

這其實是蘇聽風那個時代的理論。個體獨立論完全是建立在孤島理論的基礎上,現代的社會學家認為每一個人生來就是一座孤島,這是由人類的社會形态和人際交流模式決定的,也是由星空時代個體的生存環境所決定的。

人類的交流模式決定了,一個人無法如何努力,都無法像蜂蟻一樣,精确地把自身的感情完全傳達給另外一個個體。同時,因為高等智慧與高等智慧引起的對于享樂*與生産資料占有*的影響,人的一生都注定要使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掩藏自我的弱點,争奪那些能夠屬于自身的利益。

而不同的個體,利益就不可能完全一致,自然也無法做到完全理解另外一個個體的感情與思想。

蘇聽風和夏雲瑾對話過的那一天,夏雲瑾并沒有回複蘇聽風的評斷。

但是那一天晚上,蘇聽風卻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然後發現了多情冊之中那一個線條分明的癡情輪。

他最後還是免不了稍稍吃了一驚。雖然白天裏他和夏雲瑾說了許多話,但卻也并沒有指望夏雲瑾馬上對他剖白內心,雙手奉上癡情輪。可是蘇聽風沒有想到,夏雲瑾會在這樣的深夜,就突然放下了。

然後,他才意識到,夏雲瑾應該早已經到了極限,只差那最後被他撥動了一下的細弦。

結果第二天早上,他剛起來,就在路上聽到匆忙奔走的薄情宮女弟子傳來的消息:“夏雲瑾要離宮。”

蘇聽風愣了一下,然後就向着景白夢的住所疾步而去。

41卷一卅五言出真心

夏雲瑾要走。

景白夢驚愕到幾近失态,表情略顯可怕地問道:“你要走!?去哪裏?”

“回京吧。”夏雲瑾淡淡回答道。

景白夢聽了,好一會兒才挂起一個十分笑不由衷的表情,說道:“你想家了?也難怪,這麽多年沒有見過姑姑姑父了,他們也一定很想念你。這樣吧,我讓人陪你一起回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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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夏雲瑾說道:“我要回去了,不會再回來了,深深。”

景白夢愣在了原地,半晌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許久,她沉下了整張臉,表情變得十分冷厲,緩緩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夏雲瑾閉上了眼睛,神情痛苦地說道:“我已經受夠了現在的生活。景白夢,我要回去京城,娶妻生子,過正常的日子。”

景白夢默默地看着他的臉,一向驕傲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幾分脆弱:“哪怕離開我?”

“哪怕離開你。”

只是短短的五個字,夏雲瑾說出口時卻覺得重逾千斤,說完之後只覺得全身都輕松了許多。

他其實還有不舍,擔心他離開之後景白夢會不會孤獨,會不會還有人像他這樣愛慕她,願意為她做一切事情。這些年來,哪怕景白夢變得再強悍,在夏雲瑾心裏,她依舊是脆弱的,需要有人保護的那個……善良又可敬,可愛又可憐的表姐。

但是他知道,這一切該結束了。

結束這扭曲的關系,結束這悲哀的愛慕,在嫉妒與怨恨吞沒他的理智,讓他開始不顧一切地傷害對方之前,徹底放棄。

一年前出手殺死那俊秀漂亮卻又心思狡詐的男人時,夏雲瑾的心裏仿佛就被放出了一只猛虎。那之後,他不止一次想要把景白夢身邊的男人一個一個清理幹淨。

第一次殺人是被迫,接下來就變成了欲念。

之所以沒有再真的動過手,是因為自從那一次之後,整個薄情宮都對他步步防備。當然,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心裏,也知道,如果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和景白夢就真的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夏雲瑾一直覺得他和景白夢的關系是不同的。然而随着時光的流逝,他卻明白了這不同終究還是有限。

再不同,景白夢還是永遠在他身前一丈之遙。她身邊換過一個又一個的男人,而他卻終究只能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地跟随。

他終于如曾經所願把深深姐換成了深深,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拉得越發遙遠了。

他始終學不來像個小醜一般獻媚于她。在夏雲瑾的心裏,他習劍,他跟随于景白夢,都是為了保護她。即使理智一再地告訴他,景白夢早已經不需要他保護,他卻仍舊轉不過這個彎。

是時候認清事實了。

他的倔強,他的堅持,對景白夢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景白夢問道:“為什麽?”

夏雲瑾回答道:“因為我已經厭倦了。厭倦了這種夫妻不像夫妻,姐弟不像姐弟的情況。深深,我累了,我要走了,回去京城,像普通人一樣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景白夢再一次問道:“為什麽?”

夏雲瑾沉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景白夢。

景白夢帶着一絲受傷,說道:“我記得你說過,要一輩子陪着我的。”

夏雲瑾回答道:“我後悔了。”

他什麽也沒有解釋,什麽也沒有辯白,然而這樣的回答比任何辯解都更讓景白夢覺得無可追問,無力辯駁。

她張了張嘴,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周圍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很長時間之後,夏雲瑾說道:“對不起。”

然後他轉身就往外走去。

景白夢想要叫住他,卻又沒能叫住。

這事情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薄情宮。這一日清晨,景白夢最終還是重新追上了夏雲瑾,與他關在屋子裏商量了許久,然後一臉陰沉地與夏雲瑾走了出來。

她說道:“雲瑾公子明日便要離開薄情宮,我今夜要為他設宴餞別,通知諸殿公子。”

蘇聽風到來的時候,聽到的只有這麽一句。

夏雲瑾一路從屋門口拾階而下,表情既無波動也無戾氣,出人意外地平靜。蘇聽風在石階下望着兩人,卻見到夏雲瑾意外地對他笑了一笑。

很多薄情宮弟子幾乎從來沒見過夏雲瑾露出過笑容,一瞬間都驚呆了。才有人發現,原來夏雲瑾不發狠的時候,竟然也十分俊秀。

怪不得宮主喜愛他。

夏雲瑾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然後與蘇聽風擦肩而過,慢慢地往外走了出去,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景白夢卻只是站在門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背影。

蘇聽風看着夏雲瑾消失在視線之中,不由地擡頭望向了景白夢,想看看她是什麽樣的反應。

卻發現景白夢也正在直直地望向他。

蘇聽風站在臺階下,聽到景白夢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對他說了什麽?”

她問的是蘇聽風對夏雲瑾說了什麽,而不是問他是不是對夏雲瑾說過什麽。顯然她已經十分肯定,夏雲瑾的變化與蘇聽風有幹系。

那一句雖然是問話,卻又不是詢問。

蘇聽風其實有些無奈,他也不知道只是直言不諱地分析了一下夏雲瑾的心态和苦惱,竟然會造成這麽大的變化。

蘇聽風見景白夢神态激動,倒是遲疑了一下。

卻見景白夢再一次問道:“你對他說了什麽!?”

她一步一步地走下臺階,或許是因為控制不住情緒導致了內勁外發,每一步走過的時候,都在石質的臺階上留下了細細碎裂的紋路。

每一步踏下,都像是踏在在場所有人的心頭。宮中弟子幾乎從來沒有見過景白夢發這麽大的火,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噤了聲。

蘇聽風問道:“跟我什麽關系?”

卻見景白夢表情扭曲,說道:“每一次都是這樣……為什麽?為什麽你每次都要從我身邊帶走一個人?這是你讓我變美的代價嗎?”

蘇聽風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景白夢的神色猙獰,聲音痛苦,說道:“難道不是嗎?五年前,你離開了,表哥沒過多久了也離了京都……蘇聽風,你真的以為我什麽也不知道嗎!?”

蘇聽風愣住了——常素臣離京,難道跟他有什麽關系嗎?

卻不料景白夢說完這一句,竟然直接沖了過來,一掌帶着淩厲勁風,向着他直揮而去。

蘇聽風愣了一下,法則力直灌全身,一個“春泥護花”形成內勁的護罩,直接與景白夢的掌風撞擊在一起。

景白夢的內力極為深厚,但是蘇聽風的路數本來就與這時候的人不同,所以也不遑多讓。兩人的勁氣相撞,景白夢才發現自己完全低估了蘇聽風,一收掌,回頭又擊出了第二掌。

第二掌她可以說是毫無保留,用出了九分的勁道。勁風相撞之處,連厚實牢固的石坪都被撞擊得裂開了一道道縫隙。

站得近前的薄情宮弟子甚至直接被氣勁刮到,身上被劃出一道道血痕,不得不急忙後退躲避。

景白夢的強大宮中衆所周知,而蘇聽風的厲害大部分人卻是第一次見識到。戰鬥中景白夢數次出手都沒傷到蘇聽風,頓時放開了顧忌,一掌又一掌延綿不斷地向着蘇聽風揮襲而去。

但蘇聽風卻只是露出一臉無奈,祭起護身氣勁,始終只躲避不還手。

氣急敗壞的景白夢,竟然全然奈何不了他。

只是景白夢內力耗損,整個石庭被她的氣勁損壞得七零八落,那掌氣自帶轟鳴之聲,看得宮中弟子驚嘆不已。她越打越起勁,根本就不肯停手。蘇聽風最後只嘆了一口氣,一招“厥陰指”,打中了景白夢的胸口。

景白夢不妨他突然還手,只覺得這氣勁蓬勃古怪,然後就覺得渾身內息一滞,接續不上,竟然直接摔在了地上,喉頭吐出一口腥甜。

蘇聽風見景白夢吐血,就知道自己用力略過,正想到上去看看景白夢狀況如何,結果就見在場的所有薄情宮弟子——包括之前被勁風刮傷的,都擋到了景白夢的面前,拔出了長劍。

蘇聽風愣了一愣,沒想到那些年輕弟子竟然還會動手。

然後他的聲影如同一片輕盈蹁跹的綠葉,只是幾個閃身就直接越過了一群弟子,出現在了景白夢的身邊。

年輕弟子色厲內荏地圍了上來,叫道:“住手!”

卻聽景白夢說道:“退下!”

蘇聽風說道:“抱歉……我控制不好氣力。”

景白夢氣惱異常,她這樣怒火沖天,結果蘇聽風冒出來的卻是這麽一句。然而她也暗暗心驚,蘇聽風五年前就功力深厚,行蹤詭秘,而現在景白夢也已經算是一流高手,遇上蘇聽風竟然似乎沒有一合之力……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她咬牙切齒,對蘇聽風說道:“我恨你!”

蘇聽風“哦”了一聲,沒想到這句話應該如何回應,就索性也不回複了,只是半跪了下來,對景白夢施了幾針,暫時緩和了她的傷勢。

景白夢看他的動作和表情,發現對方根本不在乎她咬牙切齒的聲明。蘇聽風的武功之高,也出乎了她的想象——幾年前她只會粗劣的拳腳功夫,根本沒有機會了解到這個少年的深不可測,而五年後,她驚愕的發現,這一切似乎也沒有變化。

也許就像他打敗景白夢的那随手一指一樣,他對于景白夢的那些愛與恨,也毫不放在心上。

她的眼角有了淚痕,一只手攀住了蘇聽風的手臂,肩頭聳動,竟好像在哭泣。

蘇聽風十分意外,因為景白夢竟然開口對他說道:“對不起!”

白夢這個人真是喜怒無常。

蘇聽風心裏感嘆了一下,然後說道:“沒關系。”

42卷一卅六刺客來襲

雖然蘇聽風覺得在這件事情上自己是完全無辜的,而景白夢也開口說了“對不起”,但是宮中弟子們還是對蘇聽風的意見很大,幾乎毫無僞飾的忌憚與敵意。

蘇聽風的處境瞬時間就有了很大的改變。

若不是震懾于蘇聽風武力的強大,宮中弟子們絕對不會對他太過于客氣。然而即使見過或者聽說了他與景白夢的一戰,許多女弟子還是對他表現出了明顯的警惕與不忿。

不過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地白絕就以景白夢的名義約束了宮中弟子的行為,要求他們一如既往地尊重蘇聽風。

因為這件事,白絕還特意單獨地宴請了蘇聽風,讓他不必把宮中弟子的态度放在心上,還對他講述了一下景白夢的近況。

景白夢的傷勢其實不重,蘇聽風治療過後更是基本上沒什麽事了。只是景白夢的情緒很差,不太想要見人。除了白絕,宮裏基本上沒有什麽人能進她的屋子。

有一點白絕含在口中沒說的是,景白夢其實有點在等特定人物來看望的意思。但是她到底在等誰,就連白絕也猜測不出。

不過,比起蘇聽風,白絕覺得她更像是在夏雲瑾。

但是夏雲瑾雖然在午後聽說了這件事,可是最後他卻只是詢問了一下景白夢的情況,聽聞她的傷勢無礙,只沉默了一會兒,就沒有再詢問。

當天晚上,白絕就宴請了蘇聽風,對他解釋弟子們的事情,并與他道歉。

蘇聽風其實并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雖然偶有接觸,但是對于蘇聽風來說,這些女弟子與路人也差不多,他自然不會十分在意。

但是白絕鄭重其事,反而讓他有些意外。

照理說,白絕與景白夢的關系更為密切,他以為對方的意見應該更大才對。

所以他開口問道:“我以為你應該比那群小姑娘更生氣才對?”

但是白絕只是言笑晏晏,解釋道:“我知曉蘇少俠已然手下留情。宮主有時候比較任性,還要多謝少俠容忍了。白絕這一杯,先幹為敬。”

對方态度如此殷勤,蘇聽風也不好執意拒絕,于是也飲下一杯酒。

兩人這一對飲,就過了小半個時辰。

酒過半巡,蘇聽風突然覺得似乎有什麽異常,于是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了起來,發現是宮中遠處出現了不同尋常的動靜。

這動靜在夜裏未免太過喧嘩了一些,很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聽風站起身,說道:“我去看看情況。”

白絕立刻跟了上來,說道:“一起去。”

兩人一前一後向着動靜傳來的方向趕去,行到半途的時候遇上了匆匆前來尋找白絕的弟子。對方看到白絕,就開口叫道:“絕公子!”

白絕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結果對方略帶驚疑地望了一眼蘇聽風,才對白絕說道:“方才宮主遇刺了,宮中怕是闖進了外來者,宮主已經下令立刻封鎖整個薄情宮,讓弟子來通知公子速速過去。”

白絕聽了,立刻加快腳步向着景白夢所在的宮殿直奔而去。

兩人到達地頭的時候,發現景白夢已經二次受傷。但這次的受傷與早上不同,十分嚴重,肩頭整個被一根弩箭穿刺而過,上面還流出了黑血。

弩箭竟然還帶着劇毒。

景白夢已經吃下了壓制毒性的祛毒丹,但是顯然效果不是很明顯。她努力保持着神志清醒,卻明顯已經陷入了恍惚。

白絕問道:“怎麽回事!?刺客沒抓到?”

景白夢說道:“不怪他們,是對手難纏。”

白絕繼續問道:“知道是什麽人嗎?”

景白夢稍微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如果我沒看錯,那應該是何路。”

白絕吃了一驚。

這個時候女弟子已經把景白夢肩上的弩箭給拔了出來,用布條包好放到了一邊,但是那箭毒卻不知道如何處理。

蘇聽風雖然也很想知道刺客的身份來歷,但是很顯然目前景白夢的傷勢更為重要。他拍了一下正在為難中的女弟子的肩膀,說道:“讓我來吧。”

女弟子看着他,似乎有些猶疑。

景白夢于是主動開口說道:“讓他來吧。”

有了景白夢這句話,女弟子才退到了一邊,把地方讓給了蘇聽風。

蘇聽風伸手拿出一個扳指,給自己戴好,然後把了一下景白夢的脈搏。大約十息左右之後,他放開了景白夢的手腕,轉而伸手拈了一點景白夢傷口上的黑血,裝作拿到鼻前輕嗅的樣子,塗到了扳指上面。

扳指很快分析出了毒性成分和景白夢的身體狀況,蘇聽風把數據傳輸到了藥箱上,然後通過藥箱做出了相應的藥品,并裝作從懷中取出的樣子,自儲物包裹之中取出了藥丸。

藥丸有兩顆,裝在兩個不同的瓷瓶裏面,一顆外敷,一刻內服。

蘇聽風把內服藥丸的瓶子遞給了景白夢,讓她吃下。景白夢接了過去,讓女弟子去取水。女弟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看蘇聽風,又看看景白夢,顯然是信不過蘇聽風。

景白夢看得好笑,催促她:“快去。”

最後女弟子還是去取來了茶水。

在這方面,景白夢顯然很是信任蘇聽風。他交到手裏的藥,景白夢甚至也沒有稍微檢查一下,就直接就水吞了下去。

她吃下藥之後,蘇聽風又捏碎了外敷的藥丸,幫景白夢敷到了傷口上。

這樣處理過後沒一會兒,景白夢就感到了有所好轉,甚至有力氣站起來了。

最後蘇聽風給了她一針,幫助她恢複氣血。

等完成這一切之後,景白夢也重新有了折騰的力氣。

她包紮好了傷口,換過了一件幹淨的衣服,走到門口,問衆弟子:“宮中是否已經封鎖完畢?”

某位護法打扮,蘇聽風叫不出名字的女子走上前來,說道:“啓禀宮主,出宮的路道已經封鎖,宮內各處也已經吩咐弟子們三人一組分散巡視。我等必讓闖入宮的賊子插翅也難飛出我薄情宮。”

景白夢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闖宮者武功高強,讓弟子們還是小心為上。如果發現了賊子行蹤,不要硬拼,盡量纏住等援救趕到。”

衆弟子齊聲應道:“是!”

“這何路……很厲害?”收回了瓷瓶,蘇聽風開口問道。

景白夢說道:“若真打起來,應當和我不分伯仲。他是荊長天昔日親信,對荊長天忠心耿耿,這些年來一直意欲殺我而後快,薄情宮的所在他從一開始便知道……如今找上門來,也不在意料之外。”

“我與他之間終究會有一次生死之搏。”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蘇聽風的錯覺,總覺得景白夢的語氣之中帶了幾分唏噓。

蘇聽風突然覺得,景白夢與這個何路之間,必定也有過什麽恩怨糾葛。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再張開之後就整個視野都産生了變化。

仔細看了一會兒周圍的環境,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縷因果流。

然後他開口說道:“這邊!”就邁步向着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景白夢愣了一愣,就跟着他走了過去。蘇聽風的來歷神秘,能力也神秘莫測。雖然景白夢對他的感情十分複雜,但內心深處,卻又有着莫名的信任。

一路往前走了一段路,一行人來到了一座遙遠的偏殿。

蘇聽風聽到了一間房前,說道:“就是這裏。”

景白夢皺起了眉頭,問道:“你确定?”

蘇聽風回過頭,有些疑惑地望着她,似乎有些意外于她的問題。無論何路是不是在屋裏,只要打開門一看就知道了,何必多次一問。

他卻不知道,景白夢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這一片正是宮內親信弟子的住所。若無人掩護,何路是逃不到這裏的,便是誤入了,在這種地方也很容易被弟子們發現。

除非薄情宮……出了叛徒。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門被推開了。

走出來的是一個穿着綠色長裙的女弟子。她看見站在門前的一行人,頓時有點驚愕地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猛然反應過來,對着景白夢行了一個禮,說道:“參見宮主。”

景白夢問道:“你一直在屋裏?”

女弟子有些惶惑地回答道:“是。”

“宮中有闖入者,沒有人通知你與其他姐妹一起去巡邏嗎?”

女弟子語氣中略帶不安地回答:“柯姑姑來過,不過因為弟子身上帶着風寒,所以姑姑只讓弟子好好休息,若有異常的地方再注意一下。”

景白夢點了點頭,問道:“那這邊可有聽到什麽異常的動靜?”

女弟子有些緊張地攥緊了自己的袖子,回答道:“目前還無。”

景白夢還沒來得及繼續詢問,蘇聽風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開口對少女問道:“房裏除了你,還有什麽人?”

女弟子睜大了眼睛,開口說道:“只有我。同屋的姐妹還在巡邏呢。”

卻聽蘇聽風轉頭對景白夢說道:“她在說謊。屋裏還有一個人。”

女弟子一愣,卻見景白夢臉色猛然一變,猛然抓住了少女扔給了身後的弟子,開口說道:“看住她!”然後就同蘇聽風先後沖進了房間。

43卷一卅七薄情叛徒

女弟子臉色頓時變得無比蒼白。

只聽屋子裏響起一聲大笑,然後發出了一聲轟響。景白夢同蘇聽風沖到內間,就看到了一個人影從已經崩裂的窗戶之中竄了出去。

蘇聽風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對方從窗戶之中追了出去,卻只看到對方的人影在一個拐角一轉,消失不見。他停頓了一下,往後一看,卻發現景白夢并沒有跟出來。

他頓時有些茫然,考慮了半晌還是沒有自己追上去,而是從窗戶裏鑽回了進去,然後才發現景白夢出了屋子直接繞行了。

景白夢看見了蘇聽風,問道:“人呢?”

蘇聽風說道:“剛才看見他往那邊轉了。”

景白夢聽了,就追了上去。

但是人還是被追丢了。

何路對于宮中地形的熟悉還是超過了景白夢的預料,竟然讓他逃到了石林之中。景白夢雖然在石林之中與他對了一掌,把他推下了山崖,但是就地形來說,這一段的山崖并不高,也不算陡峭,總不可能要了何路的命。

衆人一路追下陡坡,但是卻沒有見到何路的身影,似乎是被他逃了。

景白夢的臉色有些難看,吩咐了兩位護法并一部分弟子搜索附近山林,尋找何路行跡,自己也順着坡道一路巡視,試圖通過密切巡視發現何路的影蹤。

但是知道夜燈初上,也只搜找到些幾處折枝的灌木叢和野地,且還不能确認是否是何路留下的蹤跡。

最後景白夢只好回返宮中,審訊之前窩藏何路的女弟子。

然而少女抵死也不肯坦白與何路勾搭上的經過,哪怕動了刑之後也依舊咬緊牙關死不松口,只在承受鞭刑的時候用一種十分詭異的眼神望向景白夢這一邊。

她的眼神,與其說是憤恨或者委屈,不如說是楚楚可憐。

蘇聽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覺得她眼裏滿滿的全是情意。他心頭一動,臨時轉換了右眼的視野,伸出一只手遮住左眼,看向了少女。

然後發現了她身上的因果線和癡情輪。

她的因果線竟然是連向白絕的。

如此說來,癡情輪的對象也應該是白絕了。癡情輪這東西因為是獨自一個人的感情,所以不像深情鎖,可以輕易找到來源。

少女的癡情輪,頭部的小輪線條深且形态簡單,顯然感情很深,卻沒有那樣複雜。位于五髒的陰輪十分淺淡,顯然對五髒的傷害性也有限得很。

癡情輪陽輪為主輪,精神流聚集于大腦,促使五髒生出陰輪。陰輪分布于五髒,令怒喜悲恐思五情各居其位,因為五情無法傳遞釋放,所以會自傷其身。

不過看那少女的陰輪形色都淺淡,顯然還沒怎麽自傷過,可能只是接觸不多的單戀。

這情況很是尴尬,目前的環境明顯不适合蘇聽風誘導少女取得癡情輪,但是如果要慢慢來,看這狀态也未必就有機會。這令蘇聽風頗有些糾結。

其實遇到這種情況,蘇聽風也是可以選擇強收的。癡情輪不同于深情鎖,強收深情鎖必造因果,強收癡情輪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問題。不過感情幹涉在他的時代是一個重點讨論的倫理道德問題,蘇聽風上《法則使職業道德理論》課程時的講師就是反感情幹涉的派別主力,所以讓他在這個問題上頗有些猶豫。

猶豫了一陣子,蘇聽風最後還是決定暫且先靜觀其變。

但是突如其來的變故卻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薄情宮中刑罰設置得向來不重,弟子犯了過錯也多數就是五到十鞭的例行處罰,且并不傷身。景白夢素來憐貧惜弱,就算是性情大變之後這一點也終究未能大改。宮中女子,多數受她恩情,對她忠心耿耿,如今發生這種事情,還是薄情宮建宮以來第一遭。

重重十餘鞭下去,少女的表情也多少有些扭曲,但是還是咬牙死不承認。

景白夢示意弟子暫停懲處,然後矮□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少女一時防備不及,低下的頭被強行擡起,露出一張淚水模糊的臉與臉上來不及藏起的恨意凜冽的眼神,瞬間陷入了驚慌。

景白夢看了她半晌,卻沒有對她眼中的恨意做出什麽反應。半晌,她笑了起來,然後掐住少女下巴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掐向了對方的脖子,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噠”一聲。

少女的臉上還露着驚愕與不敢置信,但是眼睛卻已經無法再自己閉上了。

蘇聽風吃了一大驚,之間視野中的癡情輪直接開始放光,眼看就要消散,他也顧不得靜觀其變了,精神觸角急速卷出,形成障壁困住了對方的精神體,把癡情輪封印進了多情冊。

然後就見少女的身體軟倒在了地上。

卻聽景白夢發出一聲嘆息,環顧四周說道:“我素來自認待下寬容,卻不會容忍有人幫助外人謀奪薄情宮。世道殘忍,我對女兒家總是多三分耐性,所以也不會玩什麽酷刑,她既不願意說,我就讓她痛快去了,也算全了這三分香火情。”

“回頭你們把屍身收拾了,焚成灰撒到江裏去。我薄情宮留不得這等忘恩負義之徒。”

蘇聽風與景白夢一同離開時候,開口說道:“你心變冷了。”

若是五年前,景白夢決然做不出這樣的事情,說不出這樣的話。

景白夢聽了,沉默了一下,然後感嘆般說道:“苦難為難時候,最易讓人心變冷。我覺得有時候心冷一些,未必有什麽不好。”

蘇聽風點了點頭,同意了她的話。

不過他還是轉而開口問道:“你殺她時未免太過爽落了一些。為何不先逼迫她說出與何路勾結上的事情經過等情報?”

景白夢嘆道:“她不會說。我是過來人,我知道。宮裏有小姑娘會被何路利用,說句實話……我并不十分意外。就算沒有她,也會有別人。”

然後她望着山間的枯枝和各種常青松柏,突然開口道:“此時雖寒,春不遠矣。”

蘇聽風愣了一愣,竟沒聽懂她這前後話語之間的關聯。

景白夢見他神色古怪,突然問道:“你相貌年少,我也沒問過你幾許年歲。不過見你老成,以為你已經及冠了……你莫不是,性情也如同外貌,其實還是少年?”

蘇聽風繼續不解:“什麽意思?”

景白夢嘆了一口氣,問道:“問你是不是識得男女之情?”

蘇聽風愣了一愣,卻并沒有如景白夢預料之中顯出羞赧,還是正經說道:“知曉是知曉,但我是不會沾染上的。”

“為何?”景白夢聽他這樣說,略顯出兩分意外,“莫非你還是修道者?”

這解釋起來就麻煩了,而且還有許多不便說的。蘇聽風略一猶疑,就放棄了同她解釋的想法,說道:“大概就是這樣差不多吧。”

景白夢愣愣望了蘇聽風半晌,神色若有動容。半晌,她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讓人十分驚愕的話:“蘇聽風,你知道嗎?我表哥心悅你。”

蘇聽風沒有想到她會開口說這個,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呆立當場。

景白夢見他發呆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聊又可憐,竟然這麽多年,還與蘇聽風在這件事上計較。

她說道:“你若不知道就算了。不用在這件事上多計較,反正也只是他獨自心悅而已。”

蘇聽風聽到這句,立刻快速無比應了一聲:“嗯!”

那速度之快,回答之爽利,讓景白夢幾近無語。景白夢從他那一句嗯裏面,聽出了濃濃的對于麻煩的嫌棄和對于他人愛慕的漠不關心。

她其實本來還有其他話想要詢問,但是一時卻完全問不出來了。

半晌,她笑了自己。

有什麽好問?他來往如風,他人的年華流光對他來說就仿佛只是一瞬間。若他們之間有着那麽幾分情誼,那麽也是淡如白水,才是最好。

路上的時候,景白夢與蘇聽風解釋了一下她之前那樣做的原因:“宮裏年少的弟子,都是買來的窮苦人家的女兒。在各地的鋪子教導一年,只有聰明上進,又性情忠善的女兒,才會被挑選到宮裏。不過就算如此,她們與那些因得薄情宮救助而得以脫離苦海的女子畢竟有所不同,不少對于外間及俊逸男子仍帶有幻想,又是十五六歲,最是春心萌動的年齡,我待她們再好,又怎比得上情郎?”

她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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