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卷一【二十】(7)
着,也不知道想起了誰,語氣中帶了幾分諷刺。
蘇聽風靜靜在一側看了她兩眼,卻是若有所思。
不過白夢顯然猜錯了一些地方。那少女的癡情,怕不是對着何路,而是對着白絕的,從這邊推斷,少女嫉恨景白夢,對她懷有惡心,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只是只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勾結外人來害白夢,卻是多少有些令人不齒。
卻聽景白夢說道:“我舊時也是一樣愚昧,所以這些心事我懂。我唯獨不能忍耐,就是我薄情宮救她們出火海,免其被人奴役糟踐,卻換得她們恩将仇報。女兒家可以癡,可以愚,但絕不能善惡不分,失了良知。”
44卷一卅八雲瑾失蹤
景白夢語氣之中頗有感嘆,似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往事,因而有感而發。
蘇聽風問道:“你以前遇到過嗎?”
景白夢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善惡不分,失了良知的人?”
景白夢笑說道:“是。這江湖行走,總會越到一些品行敗壞,沒了良知的人,不過與我沒什麽關系罷了。我倒是遇到好人……只可惜好人終究不長命。”
她說到這裏,神色黯淡,頗有感嘆。
待到兩人走到門口,突然身後卻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
一個女弟子開口說道:“宮主!雲瑾公子不見了!”
景白夢愣了一愣,問道:“什麽意思?他……走了?”
“不,不是!”女弟子解釋道,“就是不見了。晚上送過了膳食,就聽說了宮主遇刺的事情,我本以為雲瑾公子可能是去了主殿。但是方才進屋取回盤盞,才發現夏公子至今不曾回屋……膳食也只用了一半。而且,屋裏有個奇怪的血字……好像是‘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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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白夢心頭一震,立刻轉身向着夏雲瑾的住處疾奔而去。
蘇聽風便只好也跟上。
等兩人趕到了夏雲瑾的住處,發現白絕已然到了地頭,正在檢查房內情況。
那血淋淋的一個路字,在地上顯得觸目驚心。
景白夢細細看過那地上的字跡,全身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說道:“這是何路的手筆。”
蘇聽風對何路其人不了解,所以只能聽景白夢與白絕在那裏讨論。
“除非何路與我交手時藏了功力,否則依他的功夫,要不引起任何動靜地抓走雲瑾,是全然不可能的事情。”
“他留下血字,應當是為了向宮主示威。”
這話題蘇聽風插不上嘴,于是他耳邊聽着,卻并不用心。
蘇聽風的五感靈敏,因而他的鼻翼輕輕動了動,就從房中聞出了似有似無的酒氣。但是走近了桌前,卻又發現桌上并無酒瓶酒杯一類物品,只有菜肴和茶水。
他低聲問女弟子:“給夏雲瑾送來的晚膳之中有酒水嗎?”
女弟子回答道:“雲瑾公子嗜好飲酒,平日自己屋中就放着好幾壇子的醇酒,所以我們素來是不送酒的。”
蘇聽風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來送膳食的時候,有見到夏雲瑾喝酒嗎?”
女弟子頓了一下,然後一邊回想一邊說道:“記不太得了,因為雲瑾公子平日沉默少言,也很少會與弟子們說話。我雖然日常負責給他送飯菜,但與他對話的時候也很少。他開始用膳的時候,往往我就得先退出來了。”
蘇聽風點了點頭,然後在房裏轉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幾個大酒壇子。
有一壇子已經開了,周邊溢出淡淡酒氣。
看來他聞到的酒氣可能是由壇子裏溢出來的,并不一定是夏雲瑾醉酒才被人抓走。
因這方面的事情難以斷定,所以蘇聽風粗陋的“探案”過程很快就被迫結束了。
這時候景白夢已經做出了決定,說道:“我今夜就出宮,去追查何路的下落,把雲瑾救回來。”
白絕聽了,頓時吃了一驚,說道:“宮主不可。我覺得何路這樣作為,就是為了引你上鈎,你若是追上去完全是自投羅網,要是被他設下陷阱,恐怕不堪設想。”
景白夢意志卻十分堅決,開口道:“不必多說了,我意已決。”
她的臉上帶了兩分堅決。
白絕卻突然伸出手,牽住了她的手,開口說道:“不要去。”
景白夢卻只是對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撫,然後輕輕地掙脫了他的手。
白絕的眼中明顯地帶了幾分失望。
蘇聽風卻走上前去,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景白夢這次沒有拒絕,回答道:“好!”
蘇聽風的能力宮中弟子都親眼見識過,景白夢更是再明白不過。他願意幫忙,景白夢也自覺多了不少勝算,自然不會拒絕。
但是雖說要去追何路,蘇聽風對于往哪裏去卻并沒有什麽概念。
但是景白夢對這方面卻十分了解,說道:“去臨淵城。”
蘇聽風露出了三分茫然。
卻聽景白夢解釋道:“那是當年荊長天大本營。他特意留下血字,就是為了引我前去找他,取我首級給荊長天血祭。所以他選定與我一戰的地方定然會是臨淵城。”
既然景白夢有主意,蘇聽風覺得自己只要聽從就可以了。
但是雖然景白夢急于出發,還是被白絕勸阻了。他開口說道:“夜色已深,就算現在出發,萬一何路的計劃與宮主預想中有所不同,或者他其實還埋伏在附近,反而會大意放過了。不如今夜我們先派遣弟子前往附近城鎮的據點詢問調查動向,先确定了何路的行蹤,再去追蹤也不遲。”
景白夢略作思索,還是答應了下來。
于是不少弟子徹夜出了宮,趕往了薄情宮在附近城鎮的産業。然後沒等到天亮,就有消息傳了回來,說是在某個城鎮附近出現過與何路形貌近似的男人。
于是天色剛剛露白,景白夢就與蘇聽風一同出發,由港口乘船下了江口,從一個河港登陸,趕往了何路出沒過的城鎮。
就方向看來,何路去往的方向果然是臨淵城的方向。
景白夢除了蘇聽風,一路上誰也沒帶。宮中弟子的功夫都不如她,若是帶上不但用處不大,還會拖累她的速度。
即使如此,一路往東南方向追蹤,他們還是始終和何路保持了一段難以縮短的距離。
顯然不止他們,就連何路也保持了一定的趕路速度。
景白夢畢竟是*凡軀,雖然憑着一股勁,不肯休息,但是還是免不了會有精神疲憊的時候。蘇聽風體質特殊,倒是還能忍耐,只是還是強迫她休息。
這樣兩人也常常錯過了城鎮,就生個火宿在野樹林之中。
這過程之中,景白夢一直精神緊張,往往每天只睡個兩三個時辰。
這天生了火,吃着幹澀冰冷面餅,蘇聽風忍不住開口說道:“你也放松一些吧。若是這時遇見了何路,怕是你反而沒有一合之力。”
卻聽景白夢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放松不下來。”
蘇聽風勸說道:“他既然要用夏雲瑾引你送上門去,想來夏雲瑾這時候就是安全的,并不需要太過擔心。”
景白夢搖了搖頭,說道:“不,你不知道。他固然最恨我,但是對雲瑾卻也絕無好感。我當天殺荊長天……雲瑾也曾助我良多。”
蘇聽風倒是意外了一下。
半晌,他才開口道:“說起來,你建薄情宮也就罷了,收攏那許多美貌男子卻是為何?他們……未必有夏雲瑾對你情深。”
景白夢沒想到他會突然開口問這個問題。
她想了想,說道:“我當年還在京中的時候,父親逼我嫁與沈泊遠時曾說過一句話:男子為天,女子為地。地從于天,乃是天經地義。而世間男子,越是出色,越是妻妾成群。若是貧民乞丐,何見過有許多妻子?”
蘇聽風聽到這段話,稍微皺了皺眉。
卻聽景白夢說道:“父親與我說過很多話,只有這一段最為讓我震撼。那時我覺得,若是我愛一個人,必然會對他一心一意,也盼望他會對我一心一意。哪怕他只是平民布衣,我也願與之甘苦相守,舉案齊眉。”
“但父親卻說,這世間之人,多數都好權利,貪錢財,喜美色,便是他年少時,也曾愛慕過美貌丫頭,只是後來遇到了母親,才終于發現這世間女子,多數不及她十之二三。他非是不好美色,只是看重母親,不欲與她離心。而沈泊遠不管過往如何,只要他願意從以後一心一意對我,便可以了。因為從來夫妻相處,都在于經營,在于拿捏。我那時已然有美貌,有善名,又有錢財傍身,只要心中存有計較,這一輩子總能過得很好。”
蘇聽風把這段話細細思索了一番,半晌評價了一句:“對你來說,他這句話倒是說得不錯的。”
“是啊,後來我想起,也覺得父親所言确實不錯。至少不說沈泊遠人品性情,他這話大體上卻是一番苦心,為了我着想。但是我當時卻是不以為然的……”景白夢笑笑,回答道,“後來遇上荊長天,才知道這世情冷酷。荊長天為人何等殘忍,殘害了那許多人,最終卻也栽于我手。這其中固然有美色之功,但是也終究是因為被我找到了軟肋,刻意逢迎所致。”
“只是這一授業,終歸是代價太重。”
“我付出了這許多代價,雖然殺死了荊長天,但卻已然回不去家中,我也越發不想回去嫁給沈泊遠,哪怕他情願。那時我想,我既然已經奪了荊長天的功力,自然也可以同他一樣聚攏勢力,民間稱王。我為什麽要去學那些普通女子,小心翼翼,經營家事,逢迎丈夫,一輩子都算計着過?我偏要別人來逢迎我。”
蘇聽風說道:“但你是否想過,逢迎不是真心。越是真心真意,越有傲氣,越是不屑去逢迎。所以才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的說法。便是男子,若是娶了許多妻妾,哪怕妻子原本再情深意重,這份深情卻也會慢慢淡了。”
景白夢聽得心頭一震,然後望向了蘇聽風。
她想起了夏雲瑾,半晌,才說道:“或許你說得對。”
然後蘇聽風望了一眼她左手剩下的四根纖長手指,轉而問道:“你不恨景首輔嗎?”
景白夢擡起頭,驚愕地望了他一眼,然後醒悟過來,回答道:“我不恨他,我只是舍去這一指,與他贖罪。自我與荊長天為妾之時,對景家來說便是奇恥大辱,但是父親卻仍舊私下派人來救我。我斷這一指,可以保全景家名聲,保全父親名位,我是心甘情願的。”
“父親母親,定然也是明白的。”
蘇聽風這才知曉,原來京城中景首輔那一番做派,竟然都只是做給他人看的。
他于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45卷一卅九路遇同道
翌日路過城鎮,兩人照舊入城用餐兼補充幹糧用水。
一切都很平靜,直到街上行走的時候,蘇聽風看到了一個人。
此時還是清晨,景白夢經過三兩個時辰的休息,正是精神好的時候,這時看見蘇聽風的視線被什麽東西吸引走,也轉頭望向了他視線投向的方向。
這一看她就微微紅了臉。
蘇聽風死盯着瞧的,竟然是一個衣着看破破爛爛,整個人卻看上去卻十分精幹飒爽的……年輕乞丐。對方的衣着殘破,半截袖子直接是由布料纏成的簡陋裝備,而另外那只手臂索性連袖子也沒有,露出肌肉精實的大片胸膛和矯健有力的手臂。
那張臉,更是輪廓如同刀削一般地英俊剛毅。
然後她就突然發現了不對。
這可是接近年關的隆冬時節,這男子竟然半□着身軀,卻毫不見瑟縮顫抖,顯然不是普通人。
而正這樣想着,對方卻似乎已經發現了他們,收起了手中的酒囊,跳下了他正坐着的石墩子,向着景白夢這一面就走了過來。
景白夢露出些許緊張神态,手掌已經握緊了腰間長劍。
但是沒想到的卻是,對方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直接走到了蘇聽風的面前,用一種饒有興致的眼神把他打量了一番,問道:“蘇聽風?”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在千萬人之中注定會在第一眼被你看到,哪怕是人再多,他的存在感也不會有絲毫的降低。
相反,越是在茫茫人海中,你越會發現他猶如星辰一般耀眼,與衆不同。
這種人,叫做法則使。
蘇聽風望着對方頭上那閃閃發光猶如被熒光粉塗抹出來的名字顯示而無語。這種誤入虛拟網游的即視感是怎麽回事?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輔助系統竟然還自帶法則使身份識別功能,能在異時空把同道們直接标注出來。
然後他開口問道:“閻笑塵?”
男人點了點頭,說道:“不要懷疑星盟數據庫。”然後他認真地看着蘇聽風,頗為感興趣地說道,“沒想到新任聯盟情使竟然是你這樣的小家夥……成年了沒?”
蘇聽風回答道:“你很無禮哦。”
對于法則使來說,貿然詢問年齡是十分沒有禮貌的事情,因為有些覺醒太早的法則使根本就長不大。像是蘇聽風,花個幾十年長個兩三歲本來就很可悲了,然而還有更可悲的小朋友,七八歲百分百覺醒簡直是人生最大慘事——僅次于壽命年齡到頭就差個百分之一覺醒度的家夥。
所以對法則使問年齡,真是再不禮貌不過的事情了……說肉身年齡會戳痛腳,說經歷年齡又顯得歲數特別大。甚至有些人根本不記得自己的具體年齡,被問年齡顯得十足地為人所難。
“啊,抱歉抱歉。”閻笑塵雙手環胸,不很有誠意地說道,“既然這樣,作為賠罪,我就為你們提供一個消息吧……你們要找的人,昨日早上剛剛出城往東南的鎮子去了哦。若是現在就出發的話,說不定能在到達臨淵城之前就追上對方也說不定。”
景白夢大吃一驚,皺着眉頭驚疑不定地在蘇聽風和閻笑塵之間看來看去。
卻聽蘇聽風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要找誰!?還知道我們要去臨淵!?”
閻笑塵笑着看着他,慢慢張口說道:“這是秘密!”
景白夢頓時拔出了劍,想要教訓一下這個裝神弄鬼的家夥,卻不料蘇聽風伸手就制止了她的動作,說道:“我們走!”
景白夢雖然不知道蘇聽風為什麽要容忍閻笑塵,但是看他表情嚴肅,還是收了劍跟上了蘇聽風。
她開口問道:“他是什麽人?”
蘇聽風斟酌了用詞,說道:“算是同鄉……或半個同門。”
景白夢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同鄉和同門是什麽意思,頓時有些心驚,半晌才開口問道:“你們下……過來這邊,沒有什麽限制的嗎?”
蘇聽風回答道:“自然是有的。我們過來這邊有許多限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過來。不過,與我一樣被允許過來這邊的人,也不在少數,只是多數分散而已。”
景白夢問道:“他很難對付?”
蘇聽風頓了一下,然後用一種不是很甘願的語氣承認道:“正如他所說,我還未成年呢。”
景白夢倒吸一口涼氣。
她頓時也不去想什麽教訓閻笑塵的問題了,只覺得遇見這麽一個危險人物實在是時運不濟。她還記得當年遇見荊長天時候的恐懼與戰戰兢兢,而今可不想再遇見這樣的危險人物。
蘇聽風聽到她的呼吸變化,回頭一望,發現她臉色發青,頓時有些了然。
于是他開口安慰道:“不要在意。我們有我們的規則。只要你不搶先對他對手,他應當也不會輕易來招惹你的。”
景白夢點了點頭,知道這群“天人”應當也有自己的法度需要遵守,也許就是不能主動出手傷害凡人,頓時松了一口氣。
畢竟他們也不是荊長天一樣的盜匪魔頭,不可能與那人一般的作風。
但是之後景白夢就發現,她放心得太早了。
離開城鎮半天,當他們打算停下來吃個幹糧的時候,樹林中突然就傳來了一聲粗犷的歌聲。
那男聲低沉黯啞,但是竟然并不難聽,在無人的樹林之中只管自己吟唱,聽上去竟然頗為動人。
只聽他唱到:“……十萬英魂波濤裏,縷縷化作海中泥。滌盡當年舊血跡,山河又添麥青意。戰馬葬在荒蕪地,将軍屍骨無處覓。當時家書來年寄,老婦稚兒皆啜泣。裁得新布制冬衣,冬衣既成誰人憶……”
景白夢聽那歌詞,覺得他大概是在唱哪時的戰事,只是這詞卻沒有聽說過,也不怎麽和韻律……只那詞句間的悲怆,頗有些發自于心的味道,讓人動容。
她仔細回想,只記得本朝最近的死傷在十萬以上的大型戰役都已經是在開國之初了,所以這曲子怕是不是唱的最近的事情。
唱歌的人聲音耳熟,之前才聽過,所以景白夢也不覺得奇怪。若是蘇聽風的同門,大約也和他一樣,歲月漫長,難以老去。而且對方開上去比蘇聽風年長許多,不定就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唱的……也不定是什麽時候的舊戰事。
想到這裏,她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不該為着對方歌聲中的悲意就心神恍惚,墜入思緒之中。
她開口問蘇聽風:“他這是跟上了我們?”
蘇聽風稍一沉思,說道:“不必在意,他未必有惡意。”
不過,很有可能是來搶自己的生意倒是真的。景白夢其實實在不用這麽擔心,畢竟她身上善因驚人,一般的法則使都不會随便對她出手,反而願意助她一臂之力以獲取善因的可能性大一些。
蘇聽風想了想,覺得要是這男人真的看中了景白夢身上的因果,要強行中途截取,自己似乎也未必能有什麽對抗之力。所以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站了起來,主動走了上去,問道:“你這是……對我手頭上的任務有興趣?”
閻笑塵愣了一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蘇聽風看着他,表情十分認真。
閻笑塵頓時笑了起來,顯得十分開心,好一會兒才說道:“果然是小孩子。放心吧,我對那麽點因果沒有興趣。”
他的神情很坦蕩,語氣也幹脆,顯然不是在說謊。蘇聽風也不清楚高階法則使對因果有什麽要求,但是想來對方沒有必要對自己說謊。
所以他更奇怪了,開口問道:“那你跟着我們幹什麽?”
閻笑塵坐在樹杈上,有些吊兒郎當地回答道:“既然遇到了,我也想看看,新任情使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蘇聽風有些無語,說道:“情使跟其他法則使,有什麽特別的嗎?”
“看來你不知道……”閻笑塵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覺得不算什麽意外,于是解釋道:“不過也難怪,你們聯盟的作風,本來就比較獨來獨往。這樣告訴你吧,聯盟三使之中,從來只有情使更新換代得最快……不,正确來說,所有法則使之中,好像只有情使這個位置上的法則使,堕落得特別快。不過,你們講師可是放出話來了,還打了個賭,聲稱你是整個學院最不可能堕落的法則使。所以我既然遇見了,自然要來圍觀下。”
蘇聽風頓時如同吞了一整株黃連一樣地表情扭曲。他已經不想詢問到底是哪位講師這麽看得起他,對他評價這麽高了。
他知道自己在學院講師中的人氣很高,在學生之中的人氣也不低。但是老師你要不要在正式的法則使群體中也這樣給他拉仇恨?
一粉頂十黑什麽的,老師你贏了。
不過既然知道了閻笑塵的目的沒有危害性,蘇聽風也就不再計較他圍觀自己的事情了。
因為距離比較遠,五感上也不及法則使靈敏,所以景白夢只能聽到兩人在說話,而并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不過蘇聽風回來告訴她警報解除的時候,她猜測應該是蘇聽風和閻笑塵達成了什麽協議。
她若有所思地對着閻笑塵的方向看了一眼,結果立刻被對方所察覺,向她抛了個媚眼。
但這回景白夢卻沒有驚慌,而是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思索。
46卷一四十二次勾引
接下來的時候景白夢很是困擾,因為閻笑塵開始時不時地出現在他們的周圍。雖然蘇聽風一再地安慰她說沒什麽關系,對方只是聽了師長對他的誇贊所以有所不服,但還是不能讓景白夢獲得些許的安慰。
蘇聽風不得不在景白夢沒看見的時候,暗地裏警告閻笑塵安分一些。
要圍觀就安靜地圍觀,這樣不計餘力地秀存在感是為了哪般?
收到蘇聽風的警告,這位活潑好動過了頭的法則使總算是安分了一些,至少不再動不動就出現在兩人面前展現一番自身的魅力了。
然而就算是這樣,景白夢卻也沒有完全放松下來。
雖然看不到閻笑塵的身影,但是她作為女人的本能似乎還是告訴了她,閻笑塵其實就在附近,并沒有離開很遠。
對于這種事情,蘇聽風也很沒有辦法。
所以暗地裏,他還是再一次地跟閻笑塵協商了一次。
“我說,你就沒什麽別的事情可以做了?跟着我們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多做點任務收集些因果吧?”
卻不料對方笑了笑,說道:“年輕人,生活過得這麽緊張幹什麽?因果這東西嘛,夠用就可以了,攢上再多難道還能飛升成仙啊?”
遇上這種不求上進的同道真是沒有辦法,蘇聽風搖搖頭,轉身要走。
卻不料閻笑塵突然叫住了他,說道:“你知不知道歷代情使都是怎麽消亡的?”
蘇聽風愣了一愣,轉過頭來看着閻笑塵,等他繼續說話。
“他們多數都是為這情字所累。聯盟三使之中,權、錢這兩事,通常都是越是掌控自如,看得越淡。只有這情之一字,你涉入越深,就越發泥足深陷。所以歷代情使,更新換代最是快捷。而其中多數,都是為了一個情字違背法則,耗盡了因果。”
最後,他拍了拍蘇聽風的肩膀,說道:“少年,要引以為戒啊。”
蘇聽風撇了撇嘴,對他着實無語了,半晌才露出一個生硬的笑容,說道:“多謝忠告啊。”
對于他的冷淡,閻笑塵臉上的笑容卻是慢慢地淡了,露出了幾分感慨。
回到馬匹旁邊,景白夢抱怨了一句:“動作太慢了。”
蘇聽風把從包裹中取出的水囊交給她,說道:“沒辦法,找水源花了一些時間。”
景白夢卻是別有深意地盯了他半晌,開口問道:“那人其實還跟着我們吧?他到底想幹什麽?”
蘇聽風有心不承認,但是猶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覺得他大概是有點閑得慌……你可以不用理會。”
但是怎麽可能不理會?
因為蘇聽風的來歷神秘,景白夢一直以來也很少詢問他的事情。蘇聽風看起來比同齡的許多少男少女都要冷,這種冷并不是說他對人冷淡,而是他對什麽也不會大驚小怪,對許多會令人動容的事情,也總是一副理所當然,波瀾不驚的模樣。
然而景白夢也想過,這或許是因為對方度過的歲月其實遠遠比自己漫長,經歷也比自己來得豐富的原因。
可是閻笑塵的出現,卻略微地打破了景白夢的猜想。
閻笑塵的性情,實在是太過……活潑。
所以她突然很好奇,蘇聽風的所謂“同門”,都是和他一樣的嗎?還是就算在他的故鄉,蘇聽風的性格其實也十分不同?
這天晚上,為了避免進城時受宵禁所累,兩人依舊是宿在野外。
這個時候距離臨淵城也越來越近了,不過三四天的路程。若是讓蘇聽風運足筆墨山河全力施為,也不過是一天有餘就可以到達了。
不過景白夢功力再深厚,也是肉身凡軀,若是持續不斷地輕功趕路,堅持個五六個時辰怕是就會內力告竭,到時候要是與何路狹路相逢,反而不美。
點燃篝火,前兩個時辰一般是蘇聽風守夜。但是這天景白夢卻似乎睡得不是十分安穩,一直翻來覆去。
半晌,蘇聽風看不過去,開口問道:“睡不着?”
于是景白夢裹着鋪蓋,笨拙地翻過身來,說道:“有點冷。”
這是大冬天,雖說已經算是江南,但卻又不是太南方。他們還是露宿野外,自然不會很溫暖。
不過,此時燃着篝火,鋪蓋也不算薄,景白夢也不是柔弱女子,功力深厚,應當不算太冷才對。
蘇聽風聽她這樣說,走到了篝火旁邊,說道:“那我再加點柴火。”
卻聽景白夢說道:“不用。”
蘇聽風奇怪:“不是覺得冷嗎?”
“不是那個意思的冷。”景白夢說着,縮在鋪蓋裏面的腦袋稍微轉了一轉,望向樹林裏,說道,“那個人還在嗎?”
蘇聽風往四周掃視了一遍,自己也沒辦法确定閻笑塵到底是還附近圍觀他們還是已經放棄了決定自己去找樂子了。
不過他還是按自己的猜想對景白夢說道:“就算是他也是要睡覺的吧。”
景白夢“哦”了一聲,然後說道:“蘇聽風,你陪我一起睡吧。”
蘇聽風說道:“還是輪流吧。火滅了會更冷的。”
景白夢被噎了一下,半晌,才直接挑明了說道:“我是說,你躺下來抱着我。我們一起睡覺。”
蘇聽風覺得自己聽錯了,愣愣地看着景白夢。
景白夢再一次開口,這次話裏帶了些許不滿和譏諷:“怎麽,聽不懂?想要繼續裝傻?”
蘇聽風坦誠說道:“我沒裝傻。我覺得自己是快被你吓傻了。你這是沒男人睡不着覺對吧?”
這話說得實在難聽。
景白夢被他刺得說不出話來。
“景白夢,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蘇聽風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麽心理問題?要我幫你做個心理輔導嗎?”
“……心理……輔導?什麽意思?”景白夢說道,“算了,不重要。你不願意就算了。”
然後她就閉上了眼睛,試圖裝睡。
蘇聽風嘆了一口氣,說道:“別裝了,氣息太刻意了。你不是睡不着嗎?我陪你聊一聊吧。”
景白夢繼續閉眼裝睡,一邊卻開口說道:“我沒什麽好聊的。”
雖然這樣說,蘇聽風卻仿佛沒聽見她的拒絕和抗拒一樣,說道:“我發現了,你似乎很不安。我不知道薄情宮如何,也不知道薄情宮的公子們是怎麽一回事……不過我知道一件事。”
“你說謊了。”
景白夢突然張開了眼睛。
她眼神銳利地望向蘇聽風,說道:“你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建立薄情宮,不是因為比起回到京城去嫁給沈泊遠,寧願立地成王……不,或許不甘願也有,不過更确切地說,是你名聲已壞,已經不可能回去嫁入沈家,也沒有其他的選擇,所以最後選擇了建立薄情宮,離群索居。其實夏雲瑾弄錯了一件事情——你之所以建立薄情宮,并不是如你自己所說,想要立地稱王……只是因為你自覺沒有辦法以其他的方式活下去。”
景白夢聽得愣住,張口想要辯駁,卻突然找不到辯駁的詞句。
“你感覺不到安全感,哪怕身俱深厚內功也不能讓你覺得安心。也許,那時候你不是不想跟夏雲瑾一起回去京城,而是你不敢……”蘇聽風也不管景白夢的表情難看,只管自己繼續說道,“你的自尊心很強,但其實內心很柔弱,所以性格顯得很矛盾,既驕傲又自卑。也因此你不會回去京城,因為你身上已經再次沾染上了會遭受別人嘲笑,輕蔑,指指點點的污點。而這一次,這污點你甚至無法用其他方式掩蓋……或者消除……”
景白夢終于忍耐不住,尖叫一聲:“夠了!”
蘇聽風閉上了嘴。
景白夢說道:“知道了這些你打算做什麽?是,我自私,懦弱,連家都不敢回。然後,你知道了這些又怎麽樣?”
“……我只是想說,男人的愛慕是無法給你所想要的安全感的。”
蘇聽風說完這句話,再一次閉上了嘴。
這是一個奇怪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地位,除了因為能力強弱,資料占有上會産生區分,竟然連性別也會決定一對伴侶的地位高下。對于男人來說,女人只是他們擁有的生産資料中的一種,而對于女人來說,她們的生存價值卻始終需要她們所依附的或者是愛慕她們的男人來體現。
其實蘇聽風并不是十分了解這個時代的風俗和價值觀念,最多就是從文獻資料中有所了解和聽聞。曾經一度蘇聽風還覺得景白夢的行為是一種叛逆的,與此時價值觀十足對立的行徑。
但他發現自己誤解了。那完全是因為他并沒有真正體驗和了解過景白夢所生長起來的這個世界。
景白夢的行為,卻是對于此時價值觀另一種方式的極端體現。
她的經歷導致了她無法通過依靠某個男子來獲得能受到衆人所認可的社會地位,所以她轉而試圖通過獲得更多人的愛慕,來獲取能夠讓自己覺得安心的力量。
景白夢沉默了許久,才有些絕望地說道:“你為什麽要說破?”
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