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卷一【二十】(10)
,恐怕也會元氣大傷,熬不過這個冬天。
景白夢身上的因果,此時正持續不斷地分流到這幾棵無知無覺的樹木之上。
蘇聽風先是走過來,想要用還空閑着的左手把景白夢抱起來,拖到安全的地方,但左右一環視,卻也實在難以在附近找到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
最後他只是稍一遲疑,就索性把夏雲瑾也扔了下來,放在了景白夢的身邊。
然後他伸手撫摸了一下幾棵松柏,臉上露出溫柔笑意,說道:“好孩子,我來幫你們。”
他取出自己的武器——那把材質特殊的判官筆,然後運足了法則力,使它快速旋轉起來。
另一方面,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指示系統開始掃描周圍的環境,探索地下的地質層。因為探測能量波穿越高密度的障礙物所需要消耗的能量遠比正常的探測情況來得大,所以系統的能量槽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了下去。
不過幸好,在能量消耗完之前,蘇聽風已經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地下水層。
因為山上的地勢高,所以存在地下水的前提往往是山體內部的岩層和水流走向,蘇聽風覺得自己的運氣還不算太糟。
法則力所驅動的長筆很快進入了肉眼不可分辨的高速旋轉,然後尋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切入點,猛然插入了幹枯堅硬的土地之中。
判官筆一路穿透泥土層,砂土層,在穿透岩石層的時候受到了一定的滞阻,然後穿透了它,打穿了地下河,最後陷入了地下河的底部,尖端插入十層之中,不再動彈。
然後在長筆所戳破的那個小洞之中,一瞬間噴湧上來一股疾勁的水流,一下子澆到了正在燃燒着與幾棵樹木鬥争中的火苗之上——火苗頓時被澆熄,發出滋滋的響聲。
但是水流并沒有因此而停止湧出,開始慢慢濕潤周圍的幹枯土地,在樹木與山火之間作出了抗衡的姿态。
然而這顯然還不夠。
蘇聽風一路順着山火的邊緣奔跑,清理枯枝制造隔離帶,至少抑制住了山火向着山頂燃燒的勢态。
然後他敏銳地聽到了山下的騷動——看來是城中救火的衙役居民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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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不欲多做停留,疾奔到幾顆柏樹只見,一手一個抱起景白夢和夏雲瑾,就姿态略有些可笑地往臨淵城的反方向奔逃。
就這樣一路奔逃到出十幾裏路,蘇聽風把夏雲瑾和景白夢安置在了一戶農家之中,這才有時間檢測景白夢的傷勢。
景白夢身上的傷,密密麻麻非常恐怖,應該是因為火器爆炸造成的傷害,看上去非常觸目驚心。不過蘇聽風細心查看過之後,發現主要髒器并沒有收到損傷,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的昏迷似乎是因為力竭,失血,頭部受到沖擊和炎症造成高燒的綜合原因造成,具體主因是什麽,蘇聽風專業性不夠,并不能輕易分辨。
不過,幸好都不致命。
蘇聽風沒有直觀地見識到火藥爆炸的景象,聽說的內容之中也不曾有對于爆炸強度的具體描述,所以無法很清楚地了解到當時的情況。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就是按照這個強度,景白夢應該是作出了一定的成功規避。
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個聰明姑娘。
她身上的傷勢,都并不算是大問題。
若是讓這時候的大夫來治療,最大的問題反而是傷口被細菌侵襲引起的高燒炎症,不過這個只要用不到半顆的常用藥片就可以解決了,對蘇聽風來說反而不算什麽。
景白夢和夏雲瑾都昏迷着,所以蘇聽風一時分不開身。臨淵城可能有何路的眼線,目前蘇聽風也不知道何路那邊狀況到底如何,所以不想在景白夢醒來之前輕舉妄動,替她做主,因而決定索性在這村落住上幾天。
這過程之中,為了避免沈泊遠擔憂,倒是輾轉地讓個農家漢子在臨淵城找了個小乞丐,花錢讓他給掌櫃傳了話,讓對方轉告沈泊遠,他們一切安好,只是暫時無法回去臨淵城。
蘇聽風自己則寸步不離地守着兩個病號傷號。
這樣過了一天,反而是夏雲瑾先行醒了過來。
他對于當前的情況十分迷茫,蘇聽風就簡單地向他解釋了一下目前的情況,結果令夏雲瑾十分懊惱,且神色複雜。
夏雲瑾醒過來事情就簡單很多了。蘇聽風盡可以把景白夢扔給他照料。
不過從夏雲瑾口中,蘇聽風卻也獲知了另外一個值得疑慮的消息。
夏雲瑾回憶起昏迷之前的情形,說道:“不,我沒有見到何路。那時有宮中弟子給我送了酒,說是深深讓送的踐行酒,只說深深傳話,便是我不願意再見她,也可喝兩杯酒,全了這些年的情意。我只記得自己喝了幾口酒,就突然神志模糊了……”
蘇聽風問道:“可是酒裏下了藥?”
夏雲瑾沉默了一下,說道:“應當□□不離十。”
“那送酒的宮中弟子你可認得?”
夏雲瑾點了點頭,說道:“是深深身邊的弟子之一,叫碧音。”
蘇聽風略微沉吟了一下,意識到薄情宮之中的叛徒,應該不是一個兩個。不知道她們是事先就有組織有計劃,還是只是各自挾有私怨只是正好陰差陽錯……他仔細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個不合情理之處。
何路雖然據景白夢所說,對薄情宮也曾有所了解,但是若是連夏雲瑾住于何處也知道,就有些令人意外了。就算是當時的叛宮女弟子向他洩露了公衆訊息,但是何路被景白夢搜索追殺的時候,可還是獨自一人。
就算他随後返回宮中找到夏雲瑾并且擄走了他,要是完全不被宮中巡視的弟子發現,那也令人覺得有些太過玄奇,顯得違和。
如此說來,顯然這背叛景白夢的弟子之間,必定還有着相應的計劃與配合,才能做到這些。
夏雲瑾聽完了蘇聽風的分析,似乎陷入了沉思。但是他已經很多年都是一張陰沉的撲克臉,所以蘇聽風從他的臉上反而看不出什麽具體的感情波動。
到了這天晚上,景白夢的高燒退去,終于有點清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對着眼前的人影,用高燒之後的沙啞聲音發出喃喃的臆語:“雲瑾?我是在做夢嗎?啊……你好好的呢……總覺得會是個好夢呢。”
夏雲瑾心頭一酸,看着她臉上那些還未痊愈的淡淡粉色傷痕,說道:“你不是在做夢。深深,我已經醒了。你現在受傷了,要好好休息。對了,你渴嗎?我去給你倒杯水。”
54卷一卌八薄情終局
景白夢既然醒過來了就沒什麽需要擔心的了。
她睡了一天多,醒來時已然饑腸辘辘,夏雲瑾端了主人家做的雞粥,一口一口喂她吃了下去。
吃了之後,景白夢也算有了力氣。蘇聽風開口問她:“怎麽回事?山上的爆炸和大火是不是跟何路有關系?你怎麽逃出來的?”
蘇聽風上山的時候,并沒有看到何路或其手下,對此也覺得很驚訝,所以第一句問的就是這個。
卻聽景白夢沉默了幾息,才開口說道:“何路死了。”
蘇聽風擡起頭,有些驚異地看向了景白夢。
“怎麽死的?”
景白夢垂下眼睑,回答道:“他準備了大量火藥,然後一路纏鬥把我引到了埋藏火藥之處,點燃了火藥,應當是從一開始就想與我同歸于盡。我在他火藥爆炸之前就察覺了不對,這才逃了出來,但是他應該是必死無疑了。”
蘇聽風聽得愣住了。
他思考了一下,即使努力想要分析事情經過,依舊覺得多有不解。
卻聽景白夢繼續開口說道:“荊長天雖說為人殘忍暴虐,但是卻很講義氣。他待何路一向信任有加,十分看重,曾言讓所有手下見何路如同見他,不可有絲毫怠慢,否則決不輕饒。”
蘇聽風點了點頭,卻若有所思地問道:“若是這樣,當初你們殺荊長天時,何路不在場嗎?”
景白夢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他當時剛經一戰,功力大損……我并未殺他,是因為他曾經在荊長天面前對我有一言相護之恩。”
蘇聽風怔了半晌,只覺得這些人的心思實在太難理解,便也不多言了。
景白夢緩過氣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手背,發現那些入肉的鐵砂都已經被取幹淨了,而身上的細碎傷口也多數已經被處理過,且将近痊愈,只剩下凝結的硬疤。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起來,說道:“真不可思議。我昏迷過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了。那時只想着,我還沒見到雲瑾醒過來……”
她傻傻地笑着,捂住臉,結果笑着笑着,蘇聽風就聽得開始有點不對,發現已經變成了抑制不住的哭聲。
蘇聽風有點無奈,然後頓了一下,才對景白夢十分有底氣地說道:“怕什麽?我要你活,誰能讓你死?”
然後他就聽到了腳步聲,顯然是夏雲瑾把碗筷交給主人家的大嬸之後回來了。
夏雲瑾出現的時候,景白夢還沒有完全擦幹淚水。所以夏雲瑾看見景白夢略顯紅腫的眼睛和半濕的臉頰,頓時有些驚異。
然後他走到了景白夢的窗前,伸手用袖子幫她擦幹了眼淚,問道:“怎麽哭了?”
何路既然已死,臨淵城其實也已經沒有什麽回去的必要了。
景白夢心裏有着心結,也不是很想回去臨淵城,所以最後三人決定休息一晚上,就返回薄情宮。
這個過程之中,蘇聽風也和景白夢說起了之前與夏雲瑾讨論過的,關于薄情宮中可能另有叛宮弟子的事情。
景白夢聽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點了點頭,
半晌,她開口說道:“這件事我們先回去薄情宮,從長計議。”
蘇聽風于是問她:“你們若是一同回去了京裏,那麽薄情宮要怎麽辦?”
景白夢沉默了一下,才開口說道:“我本想把它交托給白絕的……”
薄情宮運轉至今,真正經營其勢力的與其說是景白夢,還不如說是白絕。只是薄情宮的主旨,畢竟是由景白夢所制定而已。
非要說起來,景白夢這些年的心思,幾乎都花在了教導弟子,救助孤女上面。薄情宮之中許多年少女兒,幾乎都如同的她的妹妹女兒一般,若是就這樣放手不管,卻多少讓她有些放不下心。
這樣猶豫不定之中,三人踏上了回宮的路途。
但是這一條路注定卻是不平靜的。
路途之中,三人猝不及防地就遭到了多次的狙擊。蘇聽風對于這個世界的江湖武林都不熟悉,自然無法知曉對方的身份來歷,只能自景白夢和夏雲瑾的猜測裏知曉,這些黑衣人應該是歸屬于武林中某些受雇殺人的殺手組織。
回去薄情宮的這段時間,他們一共遭遇了三次狙擊。景白夢并不能說出這些狙擊的來路,但是雇傭殺手這種行為不像是官府或者名門正派所為。而如果是一般曾經受到薄情宮懲處的人家,又不太可能有能力掌握景白夢的行蹤。
在猜測這幾次狙擊的幕後黑手這一點上,景白夢和夏雲瑾都比較沉默,含糊其辭,所以蘇聽風也很難推斷出對手的身份。
這樣一路回到了薄情宮,外寨之中還是如同舊時一般人來人往,喧鬧吵嚷,但是真正循着山道進了薄情宮,整個山巒宮殿卻總讓人覺得出乎意外地安靜。
待宮門外的弟子們匆匆跑去通知了白絕景白夢等一行回到宮中的消息,白絕就如同往常一樣迎了出來。
他對景白夢笑得柔軟,問道:“怎麽回來的前不先讓弟子回來通報一聲?”
景白夢卻只是有些疲憊地笑了笑,什麽也沒有說。
回到薄情宮的第一夜,白絕便拖了景白夢的手兩人單獨進了卧房,景白夢竟然也乖順地跟着他進了去。
對此,夏雲瑾卻完全沒有該有的劇烈反應。
因為這畢竟是人家情侶的事情,所以蘇聽風也沒有試圖去妄加幹涉。
白絕牽着景白夢的手進了屋裏,替她倒了酒,問起了一路上的旅程事宜,聽說何路的作為和打算,頓時握緊了她的手,心有餘悸地打量了她一番。又聽說她路途上遇見了狙擊的殺手,轉而微微皺起了眉頭,露出了思索的神态。
景白夢與他說起要從宮中抓出叛徒,重整薄情宮的事情,白絕便慎重地點了點頭。
酒過半酣,景白夢的模樣微醺,只覺得昏昏欲睡,便趴在了桌子上,說道:“怎麽這樣困得慌?”
卻見白絕看着她的樣子,露出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說道:“大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景白夢的聲音已然迷糊過去,只含糊着繼續問道:“……是嗎?”
“當然……”白絕站了起來,站在桌子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景白夢,說道:“……不是。”
然後他的眼神陰狠,有些厭惡地開口說道:“何路這家夥真是沒用,虧我這樣幫他,竟然還能讓你全須全尾地回來,真是廢物之至!”
然後他從懷中拔出了一把短劍,伸手就幾近毫不猶豫地要往景白夢頸上插去,但是短劍還沒有刺到景白夢,卻意外地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
一只纖細潔白,修長秀美的手臂,已經生生地從他的胸口之中穿了過去。
白絕驚愕地看着神志清醒地擡起頭來,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的景白夢,眼神是十二分地不肯相信。
景白夢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是不曾想是你……”
白絕氣息不穩,忍着劇痛,說道:“你不是……猜到了嗎?”
“為什麽?”
“呼……薄情宮本可順天下大勢……立武林頂端……偏偏你卻只知道……糾纏一些小女兒的情……情短情長……”
他的話終究沒有說完,便脖子一歪,斷了氣息。
“呵……兒女情長。”
景白夢笑了起來。
“若無我景白夢兒女情長,三年前你白絕已是枯骨一冢。”
她拔出了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臂,抱住了白絕的屍體,淚水抑制不住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多年情分,不是不傷心。
這世間男兒,有多少覺得他們身上肩負的是社稷偉業,家族興衰,所以把枕畔人的真心揉碎了往死裏踐踏的?
而推開門去,又有幾個曾受了景白夢一條性命,和幾年武藝學識的女孩兒,會為了對白絕的仰慕而對景白夢的刀劍相向?
白絕的屍體被景白夢提了起來,壓破了門扉重重地跌落到了門外。
被屍體驚動的守門弟子驚愕地望着地上的屍體,驚愕不可抑制。随着景白夢的步伐踏出門口,有個秀麗女弟子猛然沖上來對景白夢一劍刺去。
卻不料她的腰身首先被一把長劍穿透。
碧音用盡全力想要轉過頭,試圖看清背後仇人的模樣,看到的卻是另一個紅衣少女冷漠仇恨的臉。
“緋色……你……”
她咬緊了牙關,滿心怨毒地叫道。
然而素來與她朝夕相處,感情親密如同姐妹的緋色卻眼神十二分地冷漠,說道:“別叫我的名字。忘恩負義,叛門弑師,我沒有你這樣的師妹。”
雖然這樣說,她的眼中卻隐隐含了淚水。
同時被弑殺的,還有好幾個女弟子。
在薄情宮之中,還有許多地方正在發生同樣的事情。
一衆女弟子絞殺了死忠于白絕的同門姐妹,然後齊齊跪在了景白夢的面前,叫道:“師父!”
景白夢說道:“把她們好好葬了吧。從今日開始,我薄情宮緊閉宮門,內宮再不收入新弟子。”
一衆弟子點頭應下。
而自從景白夢離宮之後,就被白絕找借口看管或者抓捕了的護法們也紛紛被放了出來。與年輕的弟子不同,護法們多數都沒有受到白絕的拉攏。
白絕終究不明白,薄情宮之所以是她的薄情宮,終究是因為她景白夢一生兒女情長。
而後,景白夢封鎖了薄情宮,遣散了公子們,立了門下忠心的女弟子為薄情宮主,并定了數條宮規。
然後離開了薄情宮。
前路艱難,誰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
然而為了夏雲瑾,龍潭虎穴,景白夢終究也有了膽氣,要闖上一闖。
中場:萬花谷,晴晝海,草木息中蘇醒的英靈
55中場〇一三星望月
——聽風,我求你一件事。
——如果這一次你離開,還是會等上許多年才會出現,那麽,我能懇求你,不要在我還活着的時候出現嗎?
——若你還是青春年少,我卻已經白發蒼蒼,我會覺得……非常地可悲。
景白夢最後的要求實在是讓蘇聽風覺得有些無語,所以他只能翻了個白眼,表示盡量去做。
但是能不能做到?這個還是看心情吧。
像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蘇聽風覺得不慣着她也沒所謂。
這一趟回來,把特意取來的香料樣品和種子都交給了廚子之後,他就進入了萬花谷。
這一次從白夢身上收獲的因果值着實不少,所以蘇聽風決定先動手恢複一部分萬花谷的功能。
萬花谷之中,總體來說,三星望月的主峰部分應該還算完好。但是這個完好也是相對而言。
萬花谷本身是個結構精密的獨立空間,整體的運作奧妙無窮,功能衆多,而現今卻連基本的能量供應都不存在,自然說不上運作正常。
蘇聽風光是為了尋找能源輸入點就花費了不少功夫。找到能源核心之後,他從法則商店購買了将近一百升的能量藥水,才把主系統的能源核心給灌輸滿。
灌輸完畢,整個山谷的系統終于進入了正常運作。最明顯的成效就是,山谷四處的升降梯也可以使用了。
然後就是四處破碎的系統規則和陣法描補。
這是個精細活。
作為法則使專用的大型輔助系統,萬花谷的很多法則紋路都是當時最複雜最頂級的法則體系和煉金體系設計構成。雖然蘇聽風所做的事情只是最簡單地把損壞或者随時光流逝而斷裂或者淡化的法則線路給重新修補或者描畫一遍,但是這個修補或者描畫的過程,卻也是對各種規則的一種學習。
既然是學習,就難免還是要花費額外的時間的。
蘇聽風首先需要把各種陌生的,或者雖然熟悉但是不明白組合用法的複合結構組成紋路一個一個拓描下來,然後根據它們的基本組成一一分析其在整個結構中的用途,以此推斷出整體效果。
這是一個工作量極大的過程。
因為蘇聽風無論在創造學還是法則學上,歸根究底都還只是一個半吊子,離畢業遠得很。而像這樣的學科,本來就是學院畢業也只能算是剛開了個頭的廣博科學。蘇聽風本人甚至連那套20G的物質結構大全基礎圖冊都沒有背全,更遑論知曉所有物質性和非物質性的結構紋路了。
所以在描畫過程中,為了可以不浪費這樣的學習機會,他還需要時不時地回去學院,連接星網創造或者法則圖書館,下載幾套專業的法則解析圖典或者相關工具書,并一一按圖索骥,找到相同或者類似的法則圖紋,并了解它們的對應功能。
更為麻煩的是,在這個過程之中,因為用到了很多舊式圖紋,所以蘇聽風還不得不去翻了一些比較難找的舊圖典。
三千年的時間對法則使來說,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要不要隕落,三千年對于法則使來說也就是人生中的一小段時間。
可是三千年的時間,也足夠時空局四分五裂,成千上萬的法則使紛紛隕落了。
所以法則使雖然淩駕于普通人之上,學校的師長卻常常交代,要有一顆平常心——不要以為你的時間接近無盡,就可以愉快地浪費掉。你永遠不會知道,你的生命是不是比一個普通人還要短暫。
死亡總是突如其來。
有時候,也許你距離逃離消亡,就只是那麽一張1M大小的法則結構圖,或者100點因果值的距離。
而這一點距離,足以毀掉一個法則使伫立于星盟頂端的未來。
女講師曾經問蘇聽風:“若是遭逢了這樣的處境,那你要怎麽辦呢?要跟一般人一樣,崇拜偶像,祈求救贖嗎?”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走投無路之時,至少還能求神拜佛,求個心安。但是法則使卻連扯這樣一塊遮羞布來掩飾自身髒污的權力都沒有。
若他們死亡,必然是因為因果崩塌。
……因為為惡太多。
其實,有時候也未必是法則使作惡多端,才會消亡。只是法則注定了他們,每走出一步,就要算出這一步踏出時對于整個時間線空間線,以及命運線的影響。
你也許只是一時不忍,救了一個惡人。但是若惡人曾屠盡千萬人,那因果就會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向你直撲而上,直到将你啃食殆盡。
這就是法則使比常人還不如的地方。
法則默認你必須“全知”。對于法則使來說,從來沒有“不知者不罪”這樣的借口。
對于講師的問題,蘇聽風思索過後,開口說道:“這世上從來沒有恰好,我若走投無路,一定有其必然性存在。到那時,死便死了,終究是求仁得仁。”
講師頓時笑了:“你倒是開闊。”
可是講師又與他交代:“若是以後進入了正式的任務,任務過程中的對象不必看得太重。他們的感情是他們的事情,你只當他們是游戲裏的NPC就可以了。這世上千億個時空,就算在這個時空死去,也能在另一個時空活過來,千萬不要看得太重……明白嗎?”
蘇聽風本想說,一個時空就是一個時空,就算情況再相似,有再多平行空間,又怎麽一樣得來?
可是講師的表情十分凝重,緊緊盯着他的眼鏡一動不動。蘇聽風心頭一動,覺得她的這些話應該是事出有因,于是遲疑了一下,就應了下來。
講師考量的事情蘇聽風雖然琢磨了許久,卻并沒有獲得一個很合理,很确切的解釋。
不過除此之外,他覺得講師勸慰他用心學習,不要虛耗光陰的意思他卻是明白的。
蘇聽風本來就是個優秀認真的學生,對這一層的意思自然沒有什麽不同意的。
所以他趁着這段時間,停留在萬花谷,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認真地學習着三星望月下某個結構模塊的構造。
解析完整個模塊的基本構造,他總算多少明白了散落在谷內大大小小的石像是怎麽回事了。
那是“系統NPC”,或者确切點形容,是法則作用下的人性智能幫助系統構件。
他們的本體其實并不是那石像,而是包括周圍環境在內的整個系統模塊。幾乎每個NPC都代表了整個系統的一個功能模塊和相應要素。
而且只是分析結構數據,就發現這個系統非常複雜。這些“NPC”不但有多種功能,還各自被設定了相應的拟态生理系統,性格系統和記憶系統。在蘇聽風看來,這些內容是完全不必要的,浪費資源的做法。
不過,或許當年的法則使們都比較講究真實感吧。
等到蘇聽風描好三星望月底下第一個模塊的每一條紋路之後,石像突然褪去了那灰撲撲的顏色,一點點變得鮮亮起來。這是一個很奇妙的畫面,就好像一塊石頭突然就有了生命,睜開眼睛,撩起頭發,懶洋洋地伸了一個腰。
而站在蘇聽風眼前的青年,他身上的色彩是從長及腰間的發梢開始蔓延開來的。黑色順滑的長發首先在瀑布前的微風中飄揚開來,然後被注意到的才是那幽黑深邃的瞳孔。
他當然沒有伸懶腰,但卻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似乎因為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而顯得僵硬不靈活的手臂,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才把目光投向了蘇聽風。
“蘇聽風?新任谷主?”他開口問道,稍微眯起了眼睛,帶着一絲疑惑。
蘇聽風點了點頭。
他接收到系統球的時候會自動在谷中登錄個人信息,所以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倒是并不奇怪。
說到底,這個青年也是這個獨立空間的一部分。
青年思索了一下,雖然還有疑惑,但是似乎卻已經決定暫時不去計較。
然後他微微鞠了一個躬,朗聲說道:“萬花谷大弟子裴元,參見新任谷主……我叫你蘇師弟可好?”
想來系統默認使用相應系統的弟子都和這青年同一輩份。
蘇聽風說道:“直接叫我蘇聽風就可以了。”
裴元點了點頭,叫道:“好的,聽風。”
蘇聽風說道:“我初掌萬花谷,還希望裴師兄教我。”
裴元聽了,果斷應下,說道:“這是自然。那麽就先請師弟去收集一百種常見草藥,幫我幫藥圃重整起來先吧。”
“……”
裴元見他無語,略一停頓,還是決定解釋一下,說道:“我萬花以醫術為本,雖然有七藝之說,但是醫術終究是我萬花谷立世之根本,行走江湖的基本技藝。谷中兩大功法,花間游與離經易道,皆出自古時醫法。花間游功法需要弟子熟識人體穴道關節,才能花一分力氣而出十分功夫,制人于無形之中。而離經易道亦是疏通穴道,活絡經血為基本,能救人于危難。但是醫藥醫藥,自古醫藥不分家。我這一覺睡醒,只覺得谷中變化是咫尺天涯,連百草園都荒蕪了。萬花弟子失了立身的根本,又怎麽能濟世救人?所以,還請師弟先去尋了藥草,重建藥園才好。”
56中場〇二身世來歷
既然裴元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蘇聽風也就不好敷衍拒絕。
一百種藥材種子的要求對蘇聽風來說其實并不為難,至少不算太為難。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需要花錢的問題了。星網購物很方便,各種各樣的商品都能通過星際運輸通道快速到達。
蘇聽風作為在讀學生,跟不管哪個時代的學生都差不多,沒什麽額外收入。他的生活費主要來自兩個方面,星盟的未成年人教育生活補助和法則使任務學習補助。
如果是加入時空局的話,可能還會有一筆任務補貼,但是聯盟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回事情一樣,除了一開始的基本指引,一直是放蘇聽風自生自滅。
一般來說,蘇聽風也可以拿因果值去時空局兌換一筆星盟點。但是這種兌換的話,時空局是會抽取手續費的,而且時空局對因果值,一向吞到了肚子裏就絕對不會再吐出來,兌換永遠只是單向的,所以這麽做顯然并不合算。
有些未成年人的日常開銷會比較寬裕,因為父母或者家庭會因為顧念着那一點基因上的延續,而給予一定的經濟援助。
但是蘇聽風就沒有這麽幸運了。星盟新生兒有90%以上的都是由政府撫育的,而無力撫養的往往只是少數,更多的是根本無意撫養。
星盟的市民們不喜歡維持固定的社交關系,婚姻這種契約關系已經變成了極為少見的邊緣事物。不過,親子關系顯然比婚姻關系要稍微常見一些,因為決定親子關系是否存在的父母一方,本來是義務承擔者,他們養育孩子的本身過程,就可以獲取因果。
但是這也不是大多數人會做的事情。因為撫育孩子所花費的大量精力,更多人更願意用到其他事情上去。如果只是為了養成的樂趣,特定的拟真游戲顯然更适合市民們獲取娛樂,而且不需要擔心教育産生偏差。
用一句的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太麻煩”。
雖然如此,政府還是會每年根據人口的計劃需求分派給相應的市民們一定的生育份額,因為星盟需要擴張,需要人口,需要機動人員填充新的領土。
就算一個資源星只保持最低标準的五百個有機生物單位進行日常資源調配和運營,聯盟也依舊無力填滿星域內的所有資源星球。于是大量的資源星被荒廢着,保持着原始狀态。
這種情況下,不管市民們願不願意接受,大量的生育名額注定是唯一的解決方案。
星盟歷十九年前,蘇聽風就是這樣一個被分配的生育名額,只是同每位市民每年會分配到的那一個名額不同,蘇聽風是以兩份列表上的各自編號,分配給了星盟之中非常有地位的一對男女。
星盟《生育法》有規定,将官以上的星盟官員,每年必須提交十份以上的生育申請。而随着職位的提升,這個名額還會一定程度地增加。
于是随着兩管血液的捐獻,星盟新生兒培育機關的工作人員們從中提取了相應的活細胞與基因片段,培養出了相應數目的卵子和精子,然後遵守聯盟的法規與基因提供者的意願,選擇合适的對象進行配對。
胚胎經過數個月的培育,生長至可以脫離液體生存的狀态,就算是正式“出生”。而其中的大部分終生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有非常幸運的少數,才會有被父母親抱回去養育的資格。
蘇聽風本來也是沒有這樣的資格的,但是在入讀法則學院的時候,星盟派來的官員揭露了他的基因檔案,也順便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