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面茶+危局

沈瓊英回首看向顧希言。

顧希言清了清嗓子, 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真兇,不會冤枉無辜,也不會放過有罪之人。所以你也不要灰心, 心無旁骛做好眼前的事吧。”

沈瓊英露出笑容:“好, 我也信你。”

第二天上午, 應天府衙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說是掌握了張侍郎一案的重要證據, 指名要見應天府推官江文仲。

臨近年關, 應天府一連接到好幾個案子, 江文仲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那人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 才被帶到他面前。

來人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神情似有些倉皇,見到江文仲便叩下頭去:“小的張文亮見過老爺。”

江文仲眉頭微皺:“你且起來, 你是什麽人, 你說有張侍郎一案的重要證據,究竟是什麽證據?”

張文亮起身後,顫聲道:“小的前不久曾在醉仙樓做過跑堂, 後來因醉仙樓生意不好, 便去了輕煙樓當夥計。張侍郎去世那晚曾在醉仙樓用晚餐, 那時小的正好也在,親眼見張侍郎與沈掌櫃起了争執。”

江文仲這才留意看了張文亮一眼,沉聲道:“你是說,張侍郎與沈掌櫃起了争執?”

“正是。”張文亮受到鼓勵,開始詳細描述當晚的情形:“那晚張侍郎是在西樓的一間小閣子裏單獨用餐,是沈掌櫃親自出面接待的,直到戊時初才離去。他們二人一直在閣子裏密談, 還是小的去送菜時,在門外聽到他們在低聲争執。”

江文仲随即問:“你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我只隐約聽到了一部分。只記得張侍郎斥責沈掌櫃不知好歹、不識擡舉,說自己這些日子已經焦頭爛額了,沈掌櫃竟然不能體諒。”

江文仲皺眉:“那你可曾聽見沈掌櫃說了什麽?”

張文亮遲疑片刻,終是咬牙道:“沈掌櫃說,像張侍郎這樣的人,早晚要遭報應的,她等着看張侍郎的結果。”

張文亮見江文仲只是沉吟,索性心一橫道:“老爺,小的所言句句是實,絕不敢有半點欺瞞。如此看來,沈掌櫃似是與張侍郎積怨已久,她還詛咒張侍郎早晚要遭報應,很可能是她氣急之下殺害了張侍郎,畢竟最毒婦人心呀。”

江文仲沉吟道:“現在沒有證據,不可胡亂推測。你且回去,此事也不要告訴旁人,以防打草驚蛇,等我禀告了長官再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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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亮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不再多言離去了。因顧希言、韓沐去郊縣公幹不在府衙,張文亮邊将此事直接告訴了應天府尹李公弼。

李公弼聽到此事倒是很重視:“既然是醉仙樓的夥計親眼所見,沈瓊英自是有重大嫌疑,你現在就去醉仙樓,把沈瓊英帶回府衙問話。”

江文仲猶豫道:“畢竟沒有證據,冒然帶人不好吧。何況提供信息的人現為輕煙樓的夥計,若是同行之間惡意诽謗......”

“江推官。”李公弼打斷了他的話,正色道:“張侍郎一案已經拖了快一個月了,至今還未找到兇手,如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連李閣老都驚動了。若是朝廷怪罪下來,誰能擔得起這責任?”

話說到這份上,江文仲也不好多言,只得帶了幾名衙役一徑來到醉仙樓。此時還不到中午,樓內并沒有多少客人。江文仲清了清嗓子道;“應天府辦案,一應閑雜人等速速回避。”

見是官府的人來了,寥寥幾名食客連賬也顧不上結,很快便做鳥獸散,江文仲又對一旁的夥計道:“請你們沈掌櫃前來說話。”

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沈瓊英款款從後廚走出來,神色倒是相當鎮定,上前行禮畢,沉聲問道:“不知江推官找我何事?”

不過一年輕女子,遇事竟能如此不慌張,江文仲心下倒是對沈瓊英有些佩服,不知為何竟有些氣短,咳嗦一聲道:“據證人來報,張侍郎去世那晚在醉仙樓用餐,你曾與他有過争執,可有此事?”

沈瓊英愣了一下,随即道:“确有此事,但這與張侍郎之死有何關系?”

江文仲皺眉問:“你因為什麽事和張侍郎起争執?”

沈瓊英沉默片刻道:“張侍郎雖是醉仙樓的老主顧,但我一向不喜歡他的為人,他既輕薄又貪婪。那晚他心情不好又喝了酒,便對我說些不三不四的言語,我讓他嘴巴放幹淨一點,他就說我不識擡舉,為此才有了争執。”

沈瓊英的話和張文亮的證詞倒也對的上,江文仲想起了李公弼的囑托,皺眉思索片刻,提高了聲音道:“沈掌櫃經營醉仙樓多年,也該知道這是應酬時難免的事,避開也就可以了,何必詛咒他不得好死,還要親眼看他的結果,我看你與他還有別的矛盾吧?”

沈瓊英的怒火一點點冒上來:“江推官這是何話,張侍郎身為朝廷命官,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這難道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除此之外我與他并無矛盾。”

江文仲輕咳一聲:“這麽說來,沈掌櫃是有殺人動機的,且跟我回府衙,細細回話吧。”

江文仲向一旁的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立即上前要把沈瓊英帶走。

“慢着。”沈瓊英冷冷掃了江文仲一眼,提高了聲音道:“官府又如何,難道可以随意拒捕百姓,我究竟犯了什麽律條,還請老爺明示。”

江文仲卻沒料到沈瓊英這般牙尖嘴利,楞了一下,頗有些氣急道:“這些話你到衙門裏說吧。”又斥責一旁的衙役:“你們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将她帶走。”

這抓人的理由實在有些牽強,衆位衙役面面相觑,還是一名中年衙役出頭對沈瓊英道:“沈掌櫃,你還是識相一點吧,到了府衙也不過是照常問話,若你無罪,自然會放出來的。”說完便要上前拉扯。

“我看誰敢把人帶走。”

沈瓊英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驚喜道:“謝表哥來了。”

謝臨用眼神安撫過沈瓊英,冷聲對江文仲道:“江推官,在下謝臨,敢問我表妹究竟犯了什麽律條?”

江文仲頗為頭大,索性心一橫道:“令表妹身涉嫌疑,我奉李府尹之命,将她帶到府衙問話。謝掌櫃也是金陵有頭有臉之人,應該知道妨礙官府辦差,該當什麽罪過。”

“哦?”謝臨淡淡一笑:“李府尹和我也算故交,江推官既然要将舍妹帶走,我正好也有話要問李府尹,煩請江推官給我帶個話。”

謝臨靠近江文仲,低低耳語了幾句話。江文仲當即變了臉色,躊躇片刻道:“即是這樣,等我請示府尹後,再做定奪。”

說完,江文仲狠狠瞪了謝臨一眼,厲聲對一衆衙門道:“我們走。”

謝臨冷冷看着江文仲一行人離去,轉而安撫沈瓊英道:“放心,他們不敢上門再找你的麻煩了。”

沈瓊英感激之餘也升起一絲好奇:“謝表哥剛才對江推官說了什麽話,他居然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謝臨笑了笑:“應天府尹李公弼不是什麽清廉之人,有把柄在我手裏。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得太多,管好醉仙樓的生意即可。”

沈瓊英此時放松下來,想起醉仙樓的經營又皺起了眉:“剛才官府來抓人,有幾名老主顧恰巧在這裏用餐都見到了,坊間向來謠言傳得很快,醉仙樓最近生意本就蕭條,又發生了這樣的事,簡直是火上澆油了。”

謝臨見沈瓊英十分沮喪,安慰道:“這些困難都是暫時的,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自然會還你一個清白。”見沈瓊英還是郁郁的,又指了指一旁的食盒笑道:“你不是說,三山街東面的徐記點心鋪做的面茶特別好喝嗎,我今日路過那裏特地買了一碗,你趁熱快嘗嘗吧。”

“徐記點心鋪的面茶?”沈瓊英露出笑容:“謝表哥有心了。”

謝臨笑了:“即使發生了天大的事,也要好好吃飯,這是你的原話吧。趕緊吃吧,不然就涼了。”

面茶是北京很流行的一樣小吃,近來也漸漸在南京風靡。是将碎核桃仁、芝麻用牛骨髓油炸熟了,再加精鹽、白面不停地炒,熟透了起鍋就成。想喝的時候用滾水沖了,拌勻即可。因制作簡便,省時省力又能充饑解渴,所以很受中下層人士歡迎。

制作面茶關鍵在火候,火小了,就沒了面茶獨有焦香口感,火大了就容易糊鍋,因此極難把控,也唯有徐記點心店火候把控得恰到好處。

沈瓊英打開食盒,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舀一勺面茶喝下去,只覺熱乎乎黏糊糊鹹鮮适口,咀嚼之間能感受到細碎的芝麻和核桃顆粒,面香與芝麻香、核桃香交融,味道極為誘人,沈瓊英一連喝了好幾口面茶,只覺得胃裏暖融融的,別提有多舒服了。

沈瓊英見謝臨只是含笑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謝表哥怎麽不吃?”

謝臨笑了笑:“你吃就好,我不大喜歡這些北方的食物。”

沈瓊英不禁為他感到遺憾:“北方的食物也很好吃呀,尤其是冬天,燒羊肉、爆羊肚、燙面餃子,吃下去全身都會暖和起來。”

謝臨笑笑道:“我說不過你。對了,我今天來,是有事情特地要和你商量。”

“何事?”沈瓊英随即問。

謝臨看了看沈瓊英的臉色,遲疑片刻終是下定決心道:“我看醉仙樓還是先停業一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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