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雞絲冷淘+烏梅湯+暴露
沈瓊英與顧希言告別返回醉仙樓後, 意外地發現謝臨正在後堂等她。
自從上次謝臨憤憤離去後,沈瓊英已經有很久沒見到他了,此時十分驚喜,迎上前問道:“謝表哥來了, 我以為你生我的氣, 以後都不理我了呢。”
謝臨笑笑道:“都是自家兄妹, 那裏還有隔夜仇。這段時間我在揚州忙生意上的事, 所以一直不得空來看你。”
沈瓊英這才放下心來笑道:“謝表哥能諒解我就好, 您對我恩重如山, 我一直把您當做親兄長看待, 惹您生氣實在不是我的本意。”
謝臨苦笑一聲:“英英, 在你心中,我大概只是對你有恩需要回報的人吧。”
“謝表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沈瓊英正要解釋, 卻被謝臨打斷了:“最近天氣暑熱一直沒胃口, 不過現在突然想吃你做的雞絲冷淘了。”
沈瓊英忙道:“這個簡單,謝表哥稍等,我現在就去做。”
沈瓊英來到後廚将菠菜嫩葉搗成汁和入面粉, 待面醒好後抻成細細的面條, 下入沸水中煮熟後, 再放入冰涼的井水中浸漂,面條的顏色當即變得鮮碧。最後在面條上撒上一點熟菜油,就不容易黏連了。
接下來沈瓊英開始準備澆頭,将燒雞腿肉撕成細絲,黃瓜洗淨切絲,綠豆芽焯水後撈出。然後将蒜泥、水豆豉、花椒粉、鹽、香醋、白糖、香油混在一起調成料汁,連同雞絲、黃瓜絲、綠豆芽一起澆在面條上, 最後淋上一點芝麻醬,雞絲冷淘便做好了。
考慮到謝臨最近胃口不好,沈瓊英還特地準備了解暑開胃的酸梅湯。将煙熏過得烏梅、山楂、陳皮、甘草洗去浮塵,用清水浸泡一會兒,連同水一起倒入砂鍋中,再添加适量的水,大火煮開後,在小火煮上小半個時辰,将湯汁倒出,原料留下。
接着再在鍋中添水,炖煮一炷香的時間,臨出鍋時放入适量白糖,将兩次熬煮的湯汁混合,最後加入少許糖桂花,夏日的解暑妙品——酸梅湯便做好了。
雞絲冷淘的賣相很好,碧綠的面條配上瑩白的豆芽、嫩黃的雞絲,光看那顏色便覺得暑熱頓消,謝臨随即夾起面條品嘗,入口沁心清涼,雞絲鮮爽、綠豆芽爽脆,而面條充分吸收了芝麻醬和料汁,變得既油潤又彈牙,咀嚼之間鹹香酸辣諸味俱全,溽暑中吃一碗清涼的冷淘,真是難得的享受。
謝臨不由贊道:“碧鮮俱照箸,經齒冷于雪。夏天果然最适合吃冷淘了。”
謝臨是斯文人,用飯的姿勢适中保持優雅得體,只是不知不覺間加快了吃飯速度,須臾之間那一碗雞絲冷淘已經見了底,只剩下一點黃瓜絲了。本着不浪費的态度,他連黃瓜絲也一掃而空,黃瓜絲吸飽了料汁,入口脆嫩無比,竟也非常美味。
沈瓊英見謝臨将一碗雞絲冷淘都吃完了,又将一盞加了碎冰的酸梅湯推到他面前:“謝表哥,這酸梅湯是我現熬的,你嘗嘗味道。”
用熏烏梅熬制出來酸梅湯是褐色的,因加了碎冰,涼意撲面而來,謝臨接過來嘗了一口,冰冰涼涼,酸甜适度,含在嘴裏如飲純醪,細細回味,獨特煙熏味與馥郁的桂花香交織在一起,越發讓人欲罷不能,謝臨感覺身上的暑氣也消退了不少。
謝臨感慨道:“英英的手藝越發長進了,若吃慣了你做的飯,以後沒有了不習慣可怎麽辦?”
沈瓊英笑了:“怎麽會呢,謝表哥想吃什麽,我随時給你做就可以。”
謝臨的神色有些悵然:“英英,還記得你初來揚州時給我做的那碗雞絲冷淘嗎。”
那是十年前的夏天,沈瓊英一家來揚州投奔母舅謝兆。謝兆特地撥了一處宅院給沈家人居住。雖然沈德清當時帶了足夠的銀兩,和大舅子說好一應日費供給一概免除,可謝府一衆仆役仍舊認為沈家失了勢,是一窮二白投靠來的,平日裏難免有些閑話。
偏巧剛來謝府不久,沈德清就胃疾複發,尋醫問藥、索湯喚茶沒少麻煩下人,他們背地裏冷言冷語更不堪了。那日沈瓊英正在廊下煎藥,就見謝府的管家娘子仗着自己在謝家有幾分臉面,在一旁竊竊私語道:“沈家人真是背運,生意做不好也就罷了,怎麽家主身子也這麽不中用,煎藥弄得這滿院子都煙熏火燎的,真是別教人過日子了。”
沈瓊英來謝府後一向謹言慎行,從不挑起事端,可這次管家娘子對父親出言不遜,她實在忍受不了,便想出頭理論。
旁邊謝小鸾将她攔了下來:“英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正在這時,謝臨挺身而出,他厲聲斥責了管家娘子,一力為沈家撐腰,經謝臨這麽一鬧,謝府的仆役也收斂了好多。日後沈德清、謝小鸾身子時常不好,也是謝臨張羅着請醫煎,并沒有絲毫不耐煩。
為了感謝謝臨,沈瓊英經常給他送些自己做的吃食,謝臨最喜歡吃沈瓊英做的雞絲冷淘了。
想起當年的事,沈瓊英真心感激謝臨:“謝表哥,當年多虧你照顧沈家,我是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情的。”
謝臨的笑容有些苦澀:“你又來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也許,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
沈瓊英覺得謝臨這番話有些莫名其妙,随即道:“謝表哥過謙了,在我心中你是金陵最仁義的商人。”
謝臨自失一笑:“罷了,是非功過自有公論。時間過得真快,你初來謝府時那般謹慎,我還以為你是個膽小的姑娘,誰知內裏如此要強,如今掙下這偌大家業,我也可以放心了。”
“謝表哥。”沈瓊英留意看了謝臨一眼:“你忙了一天是不是累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倒是催得我緊。”謝臨笑笑道:“也好,我這就走了。你也多保重。那酸梅湯雖美味,可畢竟太涼,還是少喝一點吧。”
“哎。”沈瓊英一面答應着,一面将謝臨送了出去。
應天府衙內,顧希言、韓沐二人正在查閱文書,推官江文仲匆匆道:“顧府尹,您上次讓下官查的字跡,下官已經知道出自何人了。”
“究竟是誰?”韓沐随即問道。
江文仲皺眉道:“正是金陵有名的鹽商——謝臨。”
“怎會如此。”韓沐失聲道:“他在坊間的名聲不是一向很好嗎?平日也并無不法之事啊。”
顧希言倒是比韓沐鎮定,沉聲問:“你可确定?”
江文仲随即道:“此事關系重大,下官自然不敢草率,是特地找人鑒定過的,雖然和謝臨平日的字跡有出入,那是他刻意為之,但确是他的字跡。”
顧希言與韓沐對視一眼,随即拿着那張信箋去找周遠。
周遠在牢獄裏關了幾天,又身受重刑,神色十分頹唐,見到顧希言、韓沐親自來了,扭臉轉向了一邊。
顧希言開門見山問:“指使你在謝通政府上縱火的人是不是謝臨。”
周遠身子一顫,冷聲道:“我已經說了,火是我要放的,與他人無關。”
顧希言向韓沐使了個眼色,他便将那張信箋拿到周遠眼前,冷笑道:“這是我們在謝通政府上找到的,是謝臨的筆跡吧。他指示你縱火,便是要掩蓋罪證,是也不是?”
周遠長嘆一聲,卻還是沉默不言。
顧希言冷聲道:“你遲遲不肯招認,無非是有把柄捏在謝臨手裏,可謝府眼看勢敗,你也該給自己找個出路,現在把知道的告訴我,我或許可以保護你家人平安。”
周遠的神色明顯松動了,沉默片刻道:“家主确實參與販賣私鹽,這一點,你們應該料到了吧。”
韓沐随即問:“你是說謝臨是和張允中、謝通政一夥兒的?”
周遠冷笑:“家主怎麽會和張允中是一路貨色,家主是要幹大事的人,張允中、謝通政貪戀財色,只配供家主驅使而已。”
顧希言沉聲問道:“那麽謝臨又是受誰驅使呢?”
周遠愣了一下道:“我只是個下人,并不知道詳情,具體的事情你還是問家主吧。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我的家人是無辜的,還請顧府尹不要忘了剛才的承諾。”
顧希言、韓沐帶着衙役抵達謝府時天色已晚,謝臨像是早有準備,衙役們抄檢謝府的文書財物時,下人們只是默默看着,并沒有受到任何抵抗。
謝臨緩緩從書房走出,向顧希言拱手道:“顧府丞別來無恙,哦不對,我現在應該叫你顧府尹了吧。”
顧希言看向謝臨亦有幾分感慨:“謝掌櫃,我也是奉命行事,一切多有冒犯。”
謝臨淡淡一笑道:“我早有準備,無非成王敗寇而已。”
韓沐看着顧希言與謝臨在這裏打太極,卻着實有些不耐,插話道:“謝掌櫃,我們已經找到你參與販賣私鹽的鐵證,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早點說出來,我們或許還能從輕發落。”
謝臨的神色依舊淡淡的:“韓治中,哦不對韓府丞,你既然鐵證如山,那便就是這樣吧。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與他人無關。”
看着謝臨一臉雲淡風清的樣子,韓沐內心升起一股無名之火,冷聲道:“謝掌櫃,販賣私鹽是重罪,你至今還不知悔改嗎?”
謝臨忽然笑了,臉上嘲諷之色甚濃,迥異于往日的溫文儒雅:“韓府丞好大官威啊,只可惜金陵來日大難,你這父母官恐怕也做不長了。”
韓沐臉色大變,厲聲道:“謝臨,你這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