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聽對方報出名號,池漁就想掉頭走人。
後面提到安導, 她再也不猶豫, 原地一百八十度轉。
“哎你們……”話語被下行的風流帶走,池漁沒聽真切。
那人穿着厚實的防護服, 行動多少不方便,追了幾步,在陶吾面前停了, “你是, 小鄒……鄒吾?”
陶吾在收拾剛擺出來的東西, 慢了一拍。
當初交換姓名時, 陶吾報給安兆君的名字是驺吾, 對方記作鄒吾。
池漁慢下來,那麽……
有些信息還是不流通的。她思忖。
見有松動,那人踩着沉重的步伐小跑, 擡高音量道:“安導中間帶的就是你倆吧?池漁,鄒吾。”
池漁轉過身, 裝作才聽到她叫自己, “你是?”
視線在不知為何動作離奇遲緩的陶吾那裏一掃而過。
陶吾慢吞吞地背包, 理肩帶時, 手指做了幾個點按推移的動作。
平地興起一股逆向的霧氣, 速度極快, 微型龍卷風似的卷起幾粒黃沙,很快,抛下沙粒, 繞着那人的兩條腿徐徐盤旋。幾秒後,倏地向上,從衣領鑽進去。
那女人毫無覺察,答道:“我是海益生物科技……”
池漁喉頭微微一動,一個責問的眼神直射向人形神獸。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明目張膽幹什麽呢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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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吾不加掩飾地舔了下唇,靈感傳音道:“有東西。”
不用說,池漁看得出來。這赤|裸|裸的垂涎欲滴。
接她們的女人叫闵秀,考察小組副組長。隊伍連組長在內八個人,有一個國外來的實習生。
因為涉及外籍人員,投資方也有國外資本,來天助鎮的手續申辦出了點問題。本來以為會耽誤十天半個月,流程走得比預料中快,又提前過來了。
池漁仔細回想,這和安兆君告訴她的情況相吻合。
“我們來了三天,目前進展不如預期,主要我們人數少,還有些設備不方便帶進來。”
介紹完基本情況,三人進入最外側的筒狀建築,闵秀從工具箱裏取出兩套包裝嚴實的防護服,每人一套,“防輻射的,穿上。”
池漁沒接,挑起一側眉頭。
闵秀把袋子放地上,用膝蓋夾着左手,拽下手套,看她表情有異,一聲嘆息,道:“怎麽,你們真不知道基地是搞什麽的?”
這話裏的無奈讓池漁鈍了兩秒。
闵秀解釋:“這地方以前是搞過那方面試驗的。”
這個那個……
“我們這兩天做過基本勘察,部分區域微高于安全線,穿上保險點。”
池漁心說:是了。
蒲昌海……上世紀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三十年間進行過數十次大大小小的核試驗。
信息網絡密布的世界,若說有什麽區域必須、并且可以做到完全保密,莫過于類似前沿技術的試驗基地。
闵秀幫池漁全副武裝完,見陶吾抱着防護服不動,以為她也不會,二話不說動手拆了包裝,蹲下來讓她擡腳。
陶吾對那厚實的防護服表現出抗拒,望向池漁,表情傳達:可以不穿嗎?
池漁跡不可尋地搖了下頭,用眼神回複“必須穿”。
陶吾穿上了。
“好了。”闵秀重又戴上頭盔,接着點按右耳耳後,隔着頭盔,聽起來像遙遠地方傳來的,“這裏有內置通話按鈕。”
池漁揿下按鈕,闵秀的話音頓時清晰,“我給你們設定了專用頻道,長按三秒是公共頻道,連按兩下回來。”
她做了示範,耳旁響起捋不直舌頭的年輕女聲,“接到人了嗎,闵教授?”
闵秀道:“接到了,準備進去。”
她點下牆面的紅色按鈕。
陶吾這時笨拙地抓住了池漁的手臂。
兩人離得近,面罩嶄新,因而池漁清晰看到澄黃眼睛閃爍的明暗不定的光。
盡管人形神獸有意減輕力道,但小臂傳來的痛楚讓她沒忍住倒抽冷氣,“怎麽了?”
“我……”陶吾低頭看着束縛全身的衣物,再擡頭時,眼中的疑惑愈發濃郁,隐隐中似乎有些不安。
“有什麽問題嗎?”闵秀慢聲問。
聽上去像是關心,但池漁感覺到她的不耐煩。
對闵秀而言,她們兩個是額外負擔。搞科研的隊伍,每分每秒都很珍貴。
陶吾欲言又止,深深地看了池漁一眼,松開她,先一步跟上去。
筒狀建築僅是天助鎮在外的入口,或者說,導标。
經過兩個封死的岔路,穿過六道門,白熾燈管照亮的彎曲通道仍似無限延伸,但走廊兩旁陸續出現了一扇扇小的金屬門,門口裝有打卡器。
打卡器式樣古樸,一看便知是上世紀産物。即便通行卡留存至今,也是在所有者或管理者手上,闵秀應該沒有。
闵秀将她們帶入一間不需要刷卡、而門上留有暴力開關痕跡的房間。
室內布置相當簡陋,一張行軍床,一臺老式冰箱,裝有水龍頭的金屬桶高一米二,桶蓋上放着便攜式燃具,邊角一扇窄小木門。
“食物和水都在冰箱,用電磁爐加熱,水桶的水夠三天份洗漱,但就算你們呆不了三天,也別浪費,我們還要用。”闵秀把夾在腋下的被褥放到床上,“聯網設備現在我同事在用,晚點看能不能分你們一臺。你們連夜趕路辛苦了,先休息休息。我這邊還有事情忙。”
池漁客氣地說:“麻煩了。”
“該做的。”闵秀摘下頭盔,甩甩頭,從口袋摸出一張冰片貼在後頸,拍了下銀灰色牆面,“像這樣住人的房間,都做了防輻射措施,可以不用穿防護服。但是出去千萬要穿。”
聽這話,陶吾學着她先前那樣先用膝蓋夾着取下手套,而後三下五除二脫掉防護服。
“這地方我們還沒探明白,雖然安導說放你們自由活動沒關系。照我說,她過來之前,你們最好別亂跑,萬一出了事……”闵秀不知所謂地哈了聲,搖搖頭,“誰都救不了你們。”
拉裏拉雜交代了一堆,無非是想讓中途加入的兩個人最好老老實實呆在小黑屋,別給考察組添麻煩。
池漁乖巧地表示“明白,可以,沒問題,你去忙”。
只想讓她快點走。
“有事公頻叫我,或者叫洛娜。她漢語還可以,日常交流沒問題。”闵秀推開進來的那扇門,一步邁出去,忽然想到什麽,回頭道,“哦對了。安導讓我問問:小池總到時候還打算體驗長途汽車嗎?”
長途汽車?
池漁一時沒明白話中玄機,見闵秀帶上門,叫了聲:“闵組長。”
她關門的動作一停頓,池漁道:“謝謝。”
“不用客氣。”闵秀擺擺手,“拿到許可,我們就直奔這裏來了,沒來得及跟令尊說聲謝謝。”
池漁勉強提了提唇角,沒說話。
——真是一點兒都不意外。
安導有那麽大面子讓一個搞科研的副組長放下手頭工作接人,并且分出精打細算帶來的物資嗎?
想必沒有。
但海益生物科技……
池漁搜索腦海,不記得土大款池億城涉足過此類前沿領域。
闵秀一走,陶吾将手掌貼上牆面,而後,半張臉貼上去,閉着眼睛,似乎在用神獸的感官感知什麽。
池漁席地而坐,揉着酸痛麻木的小腿,背靠床沿,下巴枕在膝蓋,饒有興致地端詳人形神獸。
雖說來天助鎮是她心血來潮的念想,眼下看來,陶吾對這地方的興趣比她濃厚得多。
“你剛才……摸什麽?”池漁問。
“嗯?”陶吾沒聽明白。
池漁指指厚重的金屬小門,用口型說:闵秀。
陶吾拍拍剛挂到衣架上的防護服,再次露出困惑的表情,“她穿的那套好像有靈力,很稀薄。但是有。這套沒有。”
池漁彈了下舌頭,沒多問。諸如靈力之類的玄學不在她所掌握的知識範圍。
同時心裏不自禁松口氣:她多想了。好學愛實踐的小神獸不是在測試那火怎麽出現的。
房間溫度适宜,池漁用極少的水洗漱完,吃了兩塊壓縮餅幹躺上床。原本計劃只休息半小時,一覺醒來已經過正午。
簡單用過餐,池漁便讓陶吾幫她穿上防護服。
剛說要給陶吾穿,卻看到她把自己那套塞進被子藏起來。
池漁問:“為什麽不穿?”
她含糊地回答:“太悶了,不舒服。”
池漁聳聳肩,自己戴上手套,套上頭盔。
——原形為半氣态的神獸顯然不是脆弱的碳基生物,微量接觸應該不打緊。
兩人順着走廊一直往前走。
陶吾走幾步便要摸下牆,池漁不免奇怪。
但看她有時眼角眉梢挂上如有收獲的欣悅,便随着她的節奏或快或慢。
通道并不是一條道走到黑,闵秀帶她們去住處途徑兩次分岔,但岔路都有一眼望得見的封鎖門。
池漁數了七次,約莫多數岔口的距離在20米到30米之間,有兩個超過40米。
第四個分岔口過去,燈管壞的多,亮的少。
經過第七個岔口,前面隐隐透出亮光,轉過彎,眼前豁然開朗。
竟到了戶外。
若說之前對天助鎮有何設想,總是圍繞“鎮”字,勾畫出平平無奇的鄉村小鎮。
因而看到比外面筒子樓更趨近自然、甚至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建築,生出些微驚訝。
大片連體建築主色調盡可能接近自然,亦即周邊岩石和沙粒。外形不成方圓,穿插的幾何體複雜緊密,最大程度模仿大風手筆,塑造出不規則的柱體與立方體的結合體。
勉強看得出人工痕跡的,是那些同樣不規則分布的小窗。
像沙堡,像防禦工事,唯獨不像住人村鎮。
頂着灼熱的太陽沖進最近的建築,池漁回過身。
好的,其實她們走出來的地方也宛如一路上見多不怪的奇形雅丹——怪模怪樣令平常人驚呼“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風蝕石墩與凹地的組合——外立面充斥着深淺不一但相互平行的刻痕,凹凸起伏甚有拼貼風範,出口細看也很像山石間的罅隙。
簡單說,迄今為止所見,天助鎮的設計師要麽是就地取材,根據地形進行住人環境改造的主題度假村;要麽是不惜一切代價将其隐于大自然,避免被高空偵測。
可它所在的位置,內部結構,以及散發的微量輻射,注定了它不可能是開發商一拍腦門搞出的奇葩旅游項目。
池漁取下頭盔,拉過陶吾,咬耳朵道:“這地方,咱們兩個,一步都不能分開。”
陶吾看看她,做了個取手套的動作,指腹在她後頸點了下。
池漁餘光看到一縷霧氣從自己耳後延續到陶吾的尾指,随她收手的動作在空中留下極為輕淡的移動軌跡。
“分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 網站評論升級,前臺看不到,但是作者後臺看得到,還是很希望看到大家的評論(是動力啊)_(:з」∠)_
啊花社長 20瓶;你要吃包子嘛 17瓶;銀魚 10瓶;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