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世上最動聽的詞
阿郎再次出現在故人眼前是兩年前,李倢迷路在沙漠之中,阿郎出現将人帶了出來。
李倢這孩子打小就膽子大,別人對阿郎避之不及,唯獨她積極往上湊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人後面,阿郎和她玩的甚好,所以到底做不得見死不救。否則李倢怕是要折在裏面,那片死海每年埋葬多少白骨,可沒聽說過有人被狼群所救。
阿郎把李倢安全帶出沙漠之後又消失了,雖然李倢一直在尋找,不過茫茫沙漠想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半年後正當李倢要放棄時。阿郎再次出現,還帶着一個面無血色嘴唇發紫的小男孩,正是宋朔。
宋朔中了蛇毒,阿郎無法便想到了李倢,不負所望,李倢命人成功把小孩兒救回來了。
“不是你生的吧?”人無礙,李倢也有了心思打量兩人,沒一處長得像啊!
“撿的。”阿郎悶悶道,蹲在床頭眼巴巴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朔。
李倢也蹲在他身邊饒有興致地問,“多大了?什麽名兒?”
“八歲,叫阿朔,沒月亮的時候撿到的。”聲音帶着點兒得意,沒說出來的是,朔是僅有的記得幾個聽起來很有文化的字。
“恭喜恭喜!”李倢樂呵呵道,“這娃娃長得真俊!”
阿郎咧嘴笑了笑,很開心。笑完之後又板着臉不肯笑了。
李倢不以為杵,“這是怎麽了,咱們這麽多年沒見?我還沒問你呢,當初你是不是認出我了才會救我的,怎麽認出我的,我模樣可變了不少。”
阿郎硬邦邦道,“味道!”
李倢嗅了嗅自己,“一股子汗臭味。”歪頭看阿郎由衷道,“好鼻子,真叫人羨慕!”不怕敵人跑了。
阿郎臉色更臭了。
李倢挑了挑眉,“我說十幾年不見,脾氣見長啊!當年咱兩這麽好的關系,你一聲不吭就走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可是離家出走去找過你的,差點就死在草原上,對了,你怎麽跑這來了?”離家找人是真,差點死了純粹是忽悠人。
阿郎耳朵一動,“你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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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蹲的累了,李倢拉了把胡床坐下,“你答應我帶我去草原上玩的,還說教我抓鹿。可你怎麽就跑了呢?”
阿郎神情糾結半響,最終氣憤道,“不跑等着被你們騙嗎?”
李倢一怔,詫異道,“騙,這話怎麽說?”
“因為我有狼還能控制他們,你們才喜歡我,你們都是為了我的狼才對我好的。”阿郎怒瞪李倢。
“對啊,”李倢一聳肩,一派理所當然問心無愧。
阿郎愣住了,他以為李倢會辯解,不想她這麽幹脆的承認,一時又酸又澀,撇過臉去生氣。
李倢看着他臉上的悲憤淡淡道,“一個人若是連讓人利用的地方都沒有,那才叫可憐,說明這個人一無是處。不怕被人利用,就怕沒用。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喜歡,我小時候可是人見人愛,外人見了我誰不誇我幾聲,難道是真喜歡我這個人,我要是真這麽認為,那才是蠢了,還不是因為我爹娘位高權重。如今背地裏多少人罵我傷風敗俗牝雞司晨,可當着我的面還不是恭恭敬敬親熱的很,那是因為我有權有勢。你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人,若不是身負異能,憑什麽叫無親無故的人真心喜歡你。”
阿郎覺得不該是這樣的,可是又辯駁不了,只能氣悶的瞪着床上的宋朔。
李倢笑着看阿郎,笑的一臉了然,“其實你應該清楚我阿爹帶你回來是因為你的的特別吧!”
阿郎緊緊抿着嘴不說話。
“你傷心的是李盈願意嫁給你居然也是為了這個,你很難過,你以為李盈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李倢手背一敲手心篤定道。
阿郎轉頭瞪着李倢,眼底有些泛紅,不是委屈而是兇狠。
帳篷中的親衛緊緊盯着阿郎,放在武器上的手蓄勢待發。
阿郎微弓身,呲了呲牙。
“天真!愚蠢!可憐!”李倢卻還在火上澆油。
阿郎的瞳孔幾乎要豎起來,似乎随時都要撲過去。
李倢笑了笑,沒有半點懼意,“你以為李盈嫁給你是為什麽,你的單純,你的天真,你的傻?哈~也許有人喜歡吧,不過很不巧,李盈不喜歡,但是你身上有她喜歡的光明未來錦繡前程,所以她願意嫁你。你想娶她,那麽她身上總有你喜歡的東西吧,你喜歡她什麽,年輕,美貌,溫柔?随便什麽都行,不就是各取所需麽!狼群裏找配偶,難道不是挑着身強體壯打獵技術好好生養的找。”
我覺得她想嫁給你真沒哪兒做錯了,我還覺得她眼光不錯哩。可惜後來瞎了,啧啧,真是個天真無知的小娘子呢,居然被一幅臭皮囊和花言巧語騙了,她那相好哪有你本事,簡直是有眼無珠!她錯的是不該在允婚之後毀諾私奔。所以說你沒眼光吧,話說當年我是想嫁你的。”
“我不想!”
“我知道啊,我好傷心的。”
“……你那時候說嫁給我也是為了我的狼?”
李倢特別坦然,“是啊,我覺得你那一手訓狼的功夫真心不錯,人也挺好玩的。”
“…你成親了嗎?”
李倢揚眉,“我兒子都有三了,哪天帶給你看看。”
“為什麽嫁給他?”阿郎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疑問。
“宋氏兵強馬壯能助我李氏一臂之力,宋氏家主允我婚後能繼續帶兵。而我是李氏嫡長女,能穩固宋氏在雍州的地位,幫他更上一層樓。事實也證明我們成親之後給兩家帶來的好處十分巨大。聽完之後,心裏有沒有好過點?”
阿郎擰着眉頭,滿臉的困惑,喃喃道,“不該是這樣的。”
李倢站起來微微一笑,“我先走了,有事叫我。”往外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有件事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想想你應該知道。”李倢慢悠悠道,“你離開那一年她就死了。”
阿郎脊背一僵,慢慢的擡起頭,無意識地問道,“死了?”
“悔婚私奔吶!”李倢琢磨了下該如何讓阿郎明白這是多麽糟糕的行為,“如果一條母狼抛棄了它的公狼和另外一條公狼跑了會怎麽樣?”
阿郎飛快道,“狼不會背叛配偶!”
“呵呵,真好!可惜人是一種很容易就背叛的生物!在我們的世界裏,她做了這種事只能死。”李倢好整以暇地問,“你要為她報仇嗎?”
阿郎面無表情地看着李倢。
李倢摸着下巴饒有興致的回視他。
沉默,沉默,無邊的沉默。
李倢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走過去拍拍阿郎的肩膀,對方也不躲避,只是毫無反應,完全當李倢不存在。
李倢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就被叫了回去,卻不是阿郎叫她,而是阿郎毫無征兆的暈了過去。
縱是一去經年,對阿郎來說李盈依舊是他心中抹不去的回憶,少有的色彩,哪怕這色彩不怎麽美好.與李倢不過是區區小事,對他卻是驚濤駭浪。尤其在阿郎身體狀況并不怎麽好的情況下,內外交困之下便倒了。
“你是說他活不久了!”李倢的語氣和神情都十分鎮定,可是親近的人都能從中找出一絲錯愕和無措的影子。
軍醫不敢直視她的目光,低了頭又解釋了一遍,阿郎到底是人身,卻按着狼的方式長大,從小的茹毛飲血風餐露宿一早就給身體埋下了巨大隐患,随着年紀漸長身體機能走入下坡道,問題終有一天會爆發出來,一旦爆發必定來勢洶洶勢不可擋。在他看來,阿郎能活過而立之年已經是奇跡,他早年也聽聞過兩個因為意外流落到狼群之中跟着野獸長大的孩子,這些孩子被救回來之後很難學會人類習慣且心智一直如幼童,并且沒一個活過十五的。
李倢抹了一把臉,苦笑,“沒事多什麽嘴啊,沒把人開解好,倒把人逼垮了。”
邊上軍醫聞言說道,“他的情況早早晚晚也就在這段日子了。”換而言之,就是沒今天的事,他也躲不過這一劫,身體內裏已經虛空了,就是憑着一股勁撐着,可再撐也掩蓋不了生機殆盡的事實。
李倢怔怔的揮了揮手,“你們回去好好研究,晚上給我個實在的說法。”
軍醫們一嘴苦水,這不是病不是傷怎麽解決,可是對着李倢一個字都不敢說,諾諾退下。
李倢不是多婉轉的人,等軍醫确認束手無策之後,阿郎馬上就知道了自己時日不久的消息,沒有恐懼只有不甘,阿朔還沒長大呢。
宋朔被李倢收養水到渠成,阿郎自幼跟着狼群長大,但是不表示他就願意宋朔像他一樣不人不獸的活着,最終還落得個早逝的結局。
盡管他擔心宋朔會被欺騙會受傷,但是不得不把宋朔托付給李倢,阿朔還這麽小,李倢能給阿朔的是他永遠都給不了的,最重要的這樣阿朔也許就能做一個‘正常人’了,‘正常人’三個字深深的打動了阿郎,他不是,他希望他的孩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