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鎖文 (2)
十六門押注,若壓中八,單門與旁門相結合,四枚骰子的點數之和為八,小七不僅會輸掉璇蓁和千年臻木,還要一賠八;對方有十五個人,一局下來,只有一個人開出八點。
只有莊家還沒有搖骰子,可已經有一個人開出了八點……小七摸了璇蓁一把,然後接過魚骨骰盅,右手腕傷着,小七左手将骰盅放在桌面,來回一滾,再一翻轉,掌力掀起骰盅懶懶道:“開!”
衆人被這簡單粗暴的搖骰方法給驚着了,鐵狗子就差暈倒在當場,璇蓁卻軟着聲音道:“我來替七哥開。”
衆目睽睽下,璇蓁玉手掀開魚骨骰蓋,幾十雙眼睛盯着,一片抽氣聲。
四枚骰子皆是一樣的點數,居然是全骰。
賭桌上,不管哪種賭式,若莊家開出全骰,統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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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評論喵~
第四回 自古美男多薄命
民間傳說,錦州有三大特産:柰果、胡瓜、俊美男,好多達官貴人們豢.養的娈.童大都出産錦州。而邊關苦寒之地怎麽倒盛産瓜果了?那是因為瓜果都是美男子的愛慕者擲果盈車投來的,在這一點上,錦州城的美男子們與花骨朵招蜂引蝶的功能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擲果盈車:相傳古時有一男子容貌很美,其人如玉,其心如壁。此男子駕車出游,全城的女子都皆群起而圍之,一睹姿容,并且向男子投擲瓜果以表達自己對其愛慕之情。
小七聽到這個典故的時候狠狠地替那些美男同胞擔心了一把。真不知道那些愛慕者們到底是怎麽想的,那麽大個的果子扔過去,果汁四濺,再美的男子估計都是慘不忍睹。最要緊的是,若是來個頗有氣力的女子,稍不小心把車裏的男子給一瓜砸死了可怎麽好?唉,自古美男多薄命。
小七在錦州的鐵匠鋪裏幹了整整三年,柰果和胡瓜真不多,擲果盈車倒也沒看見,不過錦州盛産美男子這的确是真的。看自己的英俊風姿就知道了,古人誠不欺我!
摸着腰裏的九曲玲珑玉,三天過去了,可手腕上傷口還未愈合,他又想起賭坊裏那個吸食過自己血的人,是人是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小七摩挲着玲珑玉,心中想如果那人真的是玉無雙,那這東西可是棘手了。
他不愛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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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鐵匠将一塊通紅的鐵板浸到水中,擦着汗喊道:“七娃子,那些粗活讓別人幹去。你認得字,去看看外頭的鐵料送來了沒,等着核對了賬目後将鐵料拉進來。”
“就去!”小七應聲将懷裏的九曲玲珑裹嚴實,将腰裏的毛巾解下來擦了一把汗就往外走。
“七哥,七哥俺幫你!嘿嘿,七哥喝口水!”
小七斜着腦袋瞄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人,笑着接過水壺,挑眉道:“鐵狗子,無事獻殷勤啊。來給你七哥說說,今兒個晚上又想沐蘭院的哪個美人了?”
“嘿嘿,孝敬七哥是應該的。只是七哥下回見着璇蓁姑娘的時候,可記得在姑娘跟前多提提俺就好了!”
“你倒是長情,還惦記着璇蓁姑娘呢!”小七将手裏的水壺扔了過去,擦了一把胸上的水漬。
鐵狗子撓撓頭,狹促地憨笑道:“七哥說笑了,璇蓁姑娘是天人,只有七哥才配得上姑娘,俺能多見璇蓁姑娘一面就已經是俺這輩子修來的福分。”
“怎麽不見你這般孝敬過你老娘!”小七哼笑一聲,瞅着鐵狗子的光膀子,濃眉一蹙,瞥過臉大大咧咧吼道:“先滾去将衣裳穿好!”
鐵狗子邊穿衣裳邊道:“鐵窯裏太熱了,七哥你等會來了也将棉衣脫去。對了七哥,俺老娘去年就死了!”
鐵狗自顧自地說着,小七并未理會。
外面天寒,可鐵坊裏打鐵煅燒,熊火燎燎,光着膀子都能汗如淋雨。鐵狗子很快穿好了件棉衣就跟着小七出了門。
街道兩旁商鋪小販比街林立,吆喝聲,叫賣聲響起在淳樸而陳舊的古街上。小七探身往四處看了看,喊道:“鐵狗子,鐵料還沒送來,我在這裏等着,你先進去給老鐵匠支個聲。”
“好嘞!”鐵狗立即屁颠屁颠地往裏跑去。
寒冬就要過去了,曦陽帶了幾分薄薄暖意,照拂在身上舒服極了。小七撐起胳膊躺在作坊前的地上,眯起眼睛打起盹來。
作坊正對門是家茶樓,這幾天的茶樓都是爆滿,因為茶樓新來了個說書人,那人說起故事來是口若懸河,舌燦蓮花,最關鍵的一點是人家長得好。所以茶樓裏整天擠滿了人,男的是喝茶聽說書的,女的主要是前來觀摩男色。
這不,故事又開始了。
說書人四濺的唾沫星子一點也不損礙那張對得起滿樓女茶客的臉。今天的茶客們非要聽段戰争故事,說書人竟然添花加葉地講起了三年前的甘澤一戰。
“啪”地一聲,枕木一拍,滿堂肅靜。
說書男子毫無忌諱,眉飛色舞道:“各位聽客,你們可知這孟家軍為何會敗?且聽我細細道來。”
“話說當日,孟祁孟将軍率領八十萬大軍自北而上,與那大司馬斛律邪決戰甘澤,烽火雪暗,兩軍大戰了三天三夜,斛律邪雖有虎将軍之稱,但孟家軍僅一招批亢搗虛就大敗胡軍。”
“正在此時,闌溪國又蠢蠢欲動……”
說書人将龍城一戰講得精彩絕倫,滿樓的茶客心情澎湃,熱血沸騰,大家都想知道後續發展,特別是孟家軍為何會敗,也許這個說書人會給曾經的孟家軍另一個雄渾驚世的傳說。想到此處,大家的心情愈發激動。
躺在外面的小七蹙了蹙眉,茶樓裏的大小聲響都一清二楚,太吵了,睡個覺都不安穩。
故事終于到了高.潮處,說書人喝了口茶後繼續道:“話說此時孟家軍到了龍城,畢竟衆兵将只是□□凡胎,甘澤一戰孟家軍元氣大傷,人疲馬乏。正在此時,孟老将軍舊疾突發,暴斃龍城。當時敵衆我寡,孟家軍深知此戰難勝,孟少将軍為了不使孟家軍全軍覆沒,甘願受降。二十多萬孟家軍得以托生。無奈敵軍緊逼不舍,就在這個時候,衛國大将軍率兵領将,直搗龍城,降服叛軍。”
一番講完,整個茶樓裏鴉雀無聲。
衆茶客們的心如同從雲霄九天掉入地上,他們聽見了什麽?首先,這說書人竟然說忠肝義膽赤心衛國的孟家軍是招降納叛的反掖之寇;其而,也是最重要的,二十多萬孟家軍流落在外,就是說,在某個國家某個角落裏這支不敗神軍依然悄然存在。
這些茶客雖然只是錦州普通的百姓,可這其中利弊還是很清楚的。孟家軍,得孟家軍即得天下。如果孟家軍真的還存在于世,那他們又會被掌控在誰的手中?雖然這只是個傳言,可無風不起浪。衆人汗涔涔,如同脖子上架了一把無形的刀,這說書人真不長腦子,這種話怎麽敢在這裏說?
說書人仿佛沒有料到自己黑白颠倒的說唱會在衆人心中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嘩啦”一聲,一桌子的茶盞碎在地上,打破了大堂裏的死寂。
随即又“啪”地一響,滿地酒香。
滿樓驚愕的茶客聞聲望去,一個醉漢兩搖三蕩地晃了進來。
只見那醉漢走到說書人的跟前,扯起說書人的衣領,滿身酒氣吼道:“你,再說一遍,你他娘的給老子再說一遍!”
醉漢滿臉都是胡子,頭發也如雞窩般亂成一團,只有一雙炬目如火般灼向說書人。小七一眼就認出了大漢,那個在賭坊裏指出倉颉山的人。
說書人被那眼神吓得不輕,虛虛實實,他只是說了一個故事供聽衆娛樂而已,這人為何這般認真?
看着說書人的慫樣,醉漢鄙夷地将其丢開,環顧着四周的聽客,繼續吼道:“誰,誰敢再說孟家軍是叛軍!誰敢,給老子站出來!”
誰都不敢招惹這人,看醉漢的落魄樣子就知道此非善類,這種亡命之徒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醉漢不知從哪裏又掏出一壇酒,仰起頭來喝了幾口後豪邁地将酒壇砸在了茶案上,醉醉洶洶地唱起歌來。
“號角起,百年征戰夷狄生。
列陣戎,關山萬裏赴峥嵘。
戰歌唱,披铠裝,
熱血燙,守邊疆;
醉沙場,志四方;
世業成,縱死同。
渴飲敵馬血,餓食胡虜肉。
軍魂聚兮天沉沉,沙場鐵騎譜戰神。”
“哈哈哈……譜戰神!”醉漢大笑大唱着,這是昔日孟家軍出征時常唱的《入陣曲》。整個茶樓旋繞着醉漢那雄厚而低沉的唱聲,久久回蕩。歌聲重擊在人們心口,衆人仿佛看見了那支百年不敗神軍,孟家鐵麾一出,戰必凱旋而歸。八十萬的孟家軍,那是九闕大國百年傳奇,那是讓幾代人為之熱血沸騰的忠義雄師。
“……渴飲敵馬血,餓食胡虜肉……軍魂聚兮天沉沉,沙場鐵騎譜戰神……譜戰神……”大漢醉跌跌撞撞晃到了茶樓門口,倒在了乞丐窩裏。可口中還喃喃着那《入陣曲》。
原本死寂的茶樓被醉漢這麽一鬧騰顯得有幾分幽然,詭異。
半晌,小二才從桌子後面戰戰兢兢地挪了出來,顫抖的手指着盤子無語倫次地道:“各位……各位客官,感謝光臨小店。這些瓜果是小店贈送給各位爺的,各位爺請嘗嘗鮮……”
小二邊說邊将瓜果端上來,可正走到大堂中間,方才被大漢砸過的桌子忽然塌下去,小二被一根木屑絆倒,手中的盤子毫無征兆地飛了出去,各色瓜果散向四周。
衆人還處于混亂之中,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啊,死人了!死人了!”
順着婦人的尖叫聲,人們才看見倒在地上滿頭是血的說書人。
原來四散的果盤瓜果亂飛,一枚胡瓜正好砸在說書男子的頭上,巧不巧,直擊命門。
說書男子當即氣絕身亡。
場面頓時有些混亂,整個茶樓裏亂壓壓地叫成一片。
對面茶樓實在太吵,躺在地上的小七将眼睛睜開個縫,瞄了一眼睡在乞丐窩裏的醉漢,然後才看向了倒在茶樓大堂裏的說書人,很明顯人已經斷氣,遠遠瞧着死者滿臉的瓜果醬汁,小七打了個哈欠嘟囔道:“果然是自古美男多薄命!啧啧,倒可惜了那張臉!”
太陽有些刺眼。
小七往裏挪了挪,換了只胳膊枕在頭下繼續阖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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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并沒有大修文,只是調整了前幾章的內容,應該不會對以前的讀者親有影響。
第五回 血色殘陽血色影
茶樓出了人命,官差很快趕到。雖然說書人很像是意外身亡,但最起碼的辦案程序還是要走。官差一個一個盤查着茶樓裏的茶客,領頭的捕快從未展眉,多年辦案的經驗告訴他這件案子味道不對,因為一切都太過正常了。
為首的捕快掃了一眼困在大堂裏的人,警告道:“這人死的蹊跷,而兇手就在你們中間。坦白從寬,要是前來自首,還能活到來年判個秋後問斬。如若不然,我想九闕的律法你們都知道吧。”
九闕是百年大國,榮盛不倒。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這樣一個國家的存亡興焉與它的國法律例有着不可割分的關系,所以九闕的刑罰威獄直接依附于皇權、君權,因此,像這樣的殺人犯肯定判處死刑。更有甚者,連罪族人。
茶客們的心裏都叫苦,真是花錢來買罪受。這些衙門捕快口中左一個規矩,右一個律法,可實際情況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天高皇帝遠,這些規矩只是權貴口中欺壓百姓最好的借口和手段。大家都在心裏默默祈禱,但願自己不要成了替罪羊。
“你們要仔細盤查,一個都不能放過。”
盤查了一遍,最後的結果就是小二和方才碰過死者的醉漢最有嫌疑。
為首的捕快看着小二,厲聲問道:“是不是你殺了人?從實招來。”
小二吓得跪在地上,一個勁地求饒道:“爺,官爺,小的怎麽可能殺人,求官爺放過小的。”
茶樓的老掌櫃也前來為小二作證。
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捕快令道:“把那醉漢帶進來。”
片刻,兩名捕快進來了,回道:“捕頭,那,那大漢罪得厲害,屬下們實在是弄不進來!”
“廢物,這點小事也辦不好。走,出去看看!”
一行官差往外走去。
外面的鐵狗子看着茶樓裏的官差,好奇地問道:“七哥,對面發生什麽事了?”
小七把手裏的賬目核對完,遞給另一人後道:“趕緊幹你的活,這眼瞅着天就快黑了,等會還想不想去沐蘭院了?”
一聽見沐蘭院鐵狗子的臉“唰”地就紅了,同時也精神百倍。
“七哥,俺去幹活了!”
看着憨厚樸實的鐵狗子,小七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一個大男人,一聽見妓院就臉紅。
太陽慢慢沉了下去,這邊關天際的彩雲少了旖旎之色,恢然地暗紅瀉了下來,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粗犷滄邁。夕陽西下,何處天涯。
看着遠處的蒼茫壯景,小七濃眉一挑,又一天過去了,時間過得可真快。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今晚可要在沐蘭院好好醉上一番,樂上一樂。
小七喜滋滋地轉身,冷不妨地撞在了別人身上。
濃郁廉價的酒氣讓小七鼻尖一蹙。
“大膽!是誰走路不長眼睛?竟然敢撞本将軍,來啊,拉出去軍法處置!”
小七撞上的正是從乞丐堆裏剛爬出來的醉漢。醉漢還滿嘴醉話大喊着,一會說自己是将軍,一會說自己是皇帝。
小七知道怎麽對待醉鬼,看着比自己高出整整半個身子的威猛大漢,小七很有眼色地服軟道:“是,小的不該撞沖撞将軍,小的這就下去領罰!”
“來人啊,拉下去打一百軍棍!”
一百軍棍?把還不要了人性命,哪有如此草菅人命的将領,幸虧這醉漢只是瘋子。小七笑語接道:“是,小的這就下去領一百軍棍!”
那醉漢果然不糾纏了,小七剛要脫身,可胳膊又被那醉漢給捉住。
“你,你站住!”
小七苦惱的看着大漢,他可不敢和這人硬碰硬。沒辦法,自己可是要身體沒身體,要本事沒本事。
醉漢看着小七,滿臉震驚,激動道:“你,我知道了,您是将軍!您是将軍!”
小七一頭霧水,誰知醉漢一邊拉着他一邊往下跪,喊道:“将軍在上,受屬下一拜!”
小七受寵若驚地看着一個勁朝自己磕頭的醉漢,這人莫不真是瘋子吧。小七在心中大念:鐵狗鐵蛋,你們七哥被一瘋子纏上了,還不速來解救?
鐵坊的人都進去送鐵料了,小七看着醉漢,軟語道:“你才是将軍,請将軍放手,小的好下去領罰!”
誰知那醉漢手下抓得更緊,頭也磕地更厲害了,邊磕還邊道:“将軍,屬下知錯,屬下才該受一百軍棍!”
小七被醉漢擠到了鐵坊檐下,鐵匠鋪子是幾十年的老屋子,層層疊疊的勾連搭頂上是用青瓦堆成的義脊獸,獸身上頭擺滿了鍛煉廢舊的鐵板鐵料。檐上有細灰落下,屋檐在夕陽下投射出一條長長地幻形,血色殘陽血色影,四散籠罩在醉漢身上。
小七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俊朗地大眼中忽然劃過一抹慌亂,來不及深究,身子往左倒在了地上。
醉漢見自己的“将軍”倒在了一旁,急忙也跪着往左邊滾了幾圈,邊滾還邊道:“将軍,來人,保護将軍!”
“嘩”一聲,一條鐵板從屋檐落下,還帶着幾片青瓦,而那位置正好是方才醉漢跪着的地方。
要是真被那樣一塊鐵板砸中,真的很難……不死!小七心中大震,為這太過巧合詭異的一幕,也為方才醉漢那矯健的身手。
而這醉漢根本不知道他方才是與死神擦肩而過,反倒是繼續跪起來拉住小七一個勁地傻叫。
“捕頭,那醉漢在那裏。”
小七頭暈目眩,他感覺自己這瘦弱身子都要被捏壞了。
正無計可施,一隊捕快就上前将那快要睡着的醉漢拖起來。
小七順着氣,今日真真是倒黴到家了。
“你是何人?”
小七看着質問自己的捕快,指了指鐵坊,誠實地回道:“鐵匠鋪子裏的活計。”
“你與這殺人犯是何關系?他為何跪你?”
小七心裏抛去一記白眼,他原本還覺着這捕快有點腦子,最起碼能感知出茶樓裏的命案有異常,還知道盤查一番。現在看來,原來也就是一二愣子白癡。首先無憑無據就給這醉漢定了罪;其次,一個捕頭竟然不了解城裏最起碼的特殊人群,這醉漢在錦州都傻了好幾個月了,誰知道那傻子為何跪自己?
小七攤開手,無奈地道:“我壓根就不認識他。”
“李捕頭,七哥,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捕頭看着跑來的鐵狗,指着小七正色問道:“鐵狗子,你和這人認識?”
鐵狗子拉了拉小七的肩膀,很得意地回道:“是啊,李捕頭,這可是我七哥!”
“也是鐵匠鋪裏的活計?”
鐵狗子一臉崇拜地繼續道:“是啊是啊,李捕頭你不知道,我七哥可厲害了。咦,這不是那整天睡在乞丐堆裏的傻子麽?”
李捕頭看了一眼被轄制住的醉漢,問道:“你說他是個傻子?”
“好像是腦子有點問題。李捕頭,這傻子犯了什麽錯,可和我七哥沒關系。再說,錦州城裏的大事小事什麽時候能逃過您的法眼!”
鐵狗子的馬屁拍得很誠懇,要是以往李捕頭聽見這樣的話肯定很受用,可是今天,這命案還沒結,關鍵是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小七看着李捕頭黑了臉,忙地打斷鐵狗的話,道:“李捕頭,我真的不認識這個人,不過我願意跟着李捕頭到衙門去接受調查。狗子,趕緊去給老鐵匠說一聲,我這就随李捕頭走一遭。”
“七哥——”
小七給鐵狗丢過去一個眼神:不要說話!
李捕頭盯着小七看了會,施舍道:“算了,此案與你無關,你不用去衙門了。”
“來人,把這醉漢、店小二和死者屍體一并帶往衙門!”
鐵狗子看着那昏昏大睡着的醉漢,還要說什麽,卻被小七制止住了。
官差們終于走遠了。
鐵狗子這才疑惑地開口問道:“七哥,你為什麽不讓我替那醉漢說話?那個醉漢真是個傻子,一個傻子能犯什麽事呢?”
小七沒有答鐵狗子的話。只深深看了一眼那滿地的鐵板瓦礫,眨巴眨巴了幾下眼睛,無所謂地道:“那人關幾天也就放出來了,再說,蹲在監牢裏可比外頭安全多了。”
看着鐵狗子那依舊疑惑的神态,小七知道自己又白費口舌了。小七撣了撣滿身的土,道:“行了,我去換身衣裳,你趕緊幹活去!”
“七哥,俺等會把飯送你屋裏去。”
“嗯!”
小七這才低着頭,一臉陰沉地往自己屋裏走去。
太陽剛剛落下了去,屋裏沒有掌燈,薄薄地夜色朦胧而又幽清。
暮色撩過窗格,晃如幽靈飄過,小七背着窗子一屁股坐在長凳上,氣沖沖地喊道:“出來吧!”
悄無聲息。
可小七知道自己身後一定有人。
果然,一轉身就看見了床前那高大的身影。來人一副俠客打扮,一頭黑發高高束起,依舊是一身黑衣,如同即将到來的夜幕一樣,深沉似淵,手中握着一柄劍,隔着劍鞘都能感覺出那劍身的寒刃銳鋒。男子始終低着頭沉默不語,明明是利芒四射可他偏偏要做出這樣一番低眉俯首的樣子。
看着男子這副模樣,小七再大的氣也生不起來了。
“這位大哥,你說你到底要幹什麽,那可是一條人命。”
男子繼續沉默不語。
“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說書人是你出手殺死的。”
第六回 花間月明不識人
小七覺得他實在是太倒黴了,特別是從遇到璇蓁那個女人開始。
整個錦州城的男人都羨慕他能和沐蘭院的璇蓁美人共度良宵,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所有的麻煩都是那個女人帶來的,要不是為了她,他不會去長樂賭坊,不會遇見那個吸食自己血的人,害他失血過多,吃了這麽多天惡心的肥肉都還沒有補回來。這都也就罷了,結果居然還惹上了這麽個時不從他身後時冒出來的殺人犯。
這個男人是跟在璇蓁身邊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說書人是你出手殺死的。”
男子低聲道:“他該死!”
該死?那可是人命一條,小七握緊拳,竭力讓自己不發飙。
“他怎麽就……行,他該死。可那醉漢呢,他又是怎麽招惹你了?”
“他也該死!”低沉的聲音裏盡是狠戾。
聽至此,小七一聲冷笑,譏諷道:“你怎麽就不想想,當時砸到的人要是我呢?再說,那人死在我跟前,官差來了我該怎麽交代?你到底是對你自己拙劣的手法太過于自信還是根本目的就是想害死我?”
男子始終鎮靜沉穩的身子這才一怔,氣息明顯也不穩了,男子身子往前傾了傾,急道:“我不會傷害你,我會保護你。”頓了頓,又道:“對不起!”
男子雖然不擅言辭,但那低沉無措的話語裏盡是真誠。小七就是心太軟,嘆了口氣,繼續苦口婆心地道:“你沒有對不起我。要是你實在覺得對不起我,那大哥,大俠,大爺,您老走吧,離開我的視線範圍,誰該死你就去殺誰,不要再跟着我了。”
男子雷打不動,依舊沉默。
“兄弟,璇蓁那女人是心甘情願跟着我的,你要是喜歡她——”小七咬咬牙,肉疼道:“你要是真心喜歡她,我就把她讓給你,只求你再別跟着我了。”
聽了這番話,男子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動容,只是寫滿了不解疑惑,小七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決定。這幾天的相處他是知道這男子腦筋有點遲緩,認準了一件事,做不好絕對不放手。
小七等啊等,男子終于想明白了小七那番話,然後義正言辭道:“我不喜歡女人!”
小七瞬間崩潰了,趕趕不走,打打不過,堂堂七尺男兒竟然不喜歡女人……好吧,你要喜歡男人,那南風館裏的白面伶人多的是,你去找啊。可為什麽這人就要跟着自己?難道是璇蓁那女人授意?可這人又不像是能聽命于璇蓁的人。
“再說一遍,我不認識你。”小七覺得自己真是太憋屈了,想起白日裏的血腥場面,似有一股熱淚湧出。堂堂七尺男兒……好吧,自己沒長那麽高。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回是真到傷心處了,而且是活生生被逼的,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你只是不記得我了。”低沉的聲音堅定無比。男子擡起了頭,目光如同擱在夜幕裏的一道出鞘利刃,雖然辨不出方向,但卻透出一絲沉斷,堅毅。
這有差別麽?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我們根本就不認識!”
男子又低下了頭,踟蹰地聲音裏掩過一絲狹促,“我叫……六毛!”
小七再也忍不下去了,什麽叫哭笑不得?這就是。
這樣一個品貌不凡大男人竟然叫六毛!如果沒記錯,這已經是第三次告訴自己他叫“流氓”了,小七很想問一句:大哥,你爹娘知道你叫流氓嗎?
“我管你叫流氓還是強盜,大哥,你走吧,別再跟着我了。”
“我要保護你。”
小七磨牙:“我不需要保護。”
“你救過我的命。”
“……我不記得了。但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見死不救!”
男子再次保持沉默。
小七徹底怒了,撸起袖子,握拳吼道:“你走不走?”
“不走。”
“好,你牛!不走是吧,不走你就等着官差前來抓你吧,你這個殺人犯。你不走我走!”小七說着扭頭就走。
“七哥,七哥……”
小七還沒踏出房門就聽見了鐵蛋的聲音,鐵蛋是鐵狗的兄弟,兩人都是這鐵匠鋪裏的活計。鐵蛋氣喘籲籲地往小七屋裏沖,小七趕緊把他擋在了門檻處,擔心地往屋裏看了看,屋中的男子俨然不見了。
高懸着的心落了下去,小七無奈低念道:“我這到底是招了哪尊大神!”
鐵蛋扶着門框問道:“七哥,你說什麽?”
“沒事。鐵蛋你來有什麽事?”
一提醒,鐵蛋頓時忿忿地道:“七哥,有人要強占你相好的。”
小七一愣,問道:“……哪一個?”
“是府尹的小兒子!”
楊府尹的小兒子,錦州城裏有名的惡霸,欺男霸女無所不為,美男美女通吃。
“嗯,知道了。”小七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鐵蛋英勇地跟着小七,他一定要幫七哥把人搶回來,那個混蛋竟然敢占七哥的女人。
“其實,我想問……他要強的是哪一個?”
“……是沐蘭院的璇蓁姑娘!”
小七聞言,沒來由地眸色一暗。
鐵蛋話一落,另一個聲音響起:“誰,誰要強璇蓁姑娘?俺,俺同七哥和他拼命!”
小七和鐵蛋看了一眼鐵狗,同時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鐵狗子是來給小七送飯的。
小七順手從碗裏拿了個白面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口,道:“走!”
錦州城左圍賀蘭,右繞倉颉。四周環山,易守難攻,地理位置十分優越。自從錦州重回九闕,朝廷派遣了很大兵力駐守此地。因為錦州多礦産,不管是打造兵器還是燒鑄銅錢,這裏無疑是各國垂涎三尺的必争聖地。
在錦州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和手段,你就不要在錦州城裏惹事。否則,無異于自掘墳墓。楊府尹雖然為朝廷命官,但他的勢力也只夠允許自己的兒子在這裏恃強淩弱,欺負欺負那些小老百姓。而沐蘭院卻不同,沐蘭院是錦州衆多妓院當中的一家,沐蘭院裏的姑娘們個個姿容不俗,所以有些權勢的人都喜歡來這裏春風一度。三年前的沐蘭院是錦州城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曾經有人在沐蘭院鬧事,可第二天那鬧事的人就消失在了錦州城。沐蘭院的幕後主子雖然從不露面,但他卻能暗中操控住一切,在錦州把沐蘭院做的風生水起。
如今的沐蘭院光芒雖然沒有那麽盛了,可一般情況下,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在這裏惹事,風月場所只圖風月,若是嫖個妓還搭上條命,這樣的禍事自然是劃不來的。
領着鐵狗鐵蛋兩兄弟來到了沐蘭院,看着裏三層外三層圍着的人,小七一眼就瞧出了各中端倪,這些人雖然一副護院打扮,但實際上他們訓練有素,那股子狠戾根本不是區區府尹的家丁護院所能比拟的。
“七哥,這可怎麽辦?”
“噓,跟我來!”
小七領着二人來到了沐蘭院西後門,雜草環生,很少有人知道這裏還能進入沐蘭院。天已經黑了,鐵蛋掌着燈,為了掩人耳目,還不能把燈點得太亮。
小七低聲道:“我們就從這裏進去。”必須進去看看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小七很好奇啊,那個府尹的傻兒子到底為誰做炮灰,敢去動璇蓁那個彪悍女。
鐵狗看着牆角的狗洞,心中大痛,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要鑽狗洞,算了,為了璇蓁姑娘,這點問題算個屁,唉,尊嚴臉面什麽的都他媽滾蛋吧。璇蓁姑娘,俺鐵狗來救你了!鐵狗一臉英勇就義地往狗洞爬去。
“鐵狗,你要做什麽?”
鐵狗看着小七,堅定地道:“七哥你放心,上刀山下火海俺都要随你把璇蓁姑娘給救出了!”
小七砸了砸嘴巴,指着小鐵門道:“可你為什麽要鑽狗洞?這不是有門麽?”
“可門鎖着呢。”
這是真愛啊!小七無聲地看了看夜空,打開門和鐵蛋進去後,看着從狗洞裏爬進來的狗蛋,道:“門是鎖着,可我有說我沒有鑰匙嗎?”
鐵狗欲哭無淚,七哥你不早點說,啊,俺的尊嚴,俺的男子氣概啊!
鐵蛋哼了一聲:活該,讓你熊急!
“七哥怎麽會有沐蘭院後門的鑰匙?”
“璇蓁給的啊,要不然你以為就指望一個月的那幾個銅板,你七哥就連這沐蘭院的大門都進不來,更別說對着璇蓁姑娘一親芳澤了。”
鐵狗子明顯又受傷了,不過這也更加堅定了他要救回璇蓁的決心,因為這恰恰說明了璇蓁姑娘是個不圖富貴的好姑娘!
離院子進了,三人再不敢說話。
小七娴熟地爬上二樓,帶着兄弟二人躲進了二樓的一間房。
“嗵”地一聲,鐵狗子不小心将腳桌上的酒樽絆了下去,沒辦法,他是第一回進這樣活色生香的香閨啊,畫在屏風上的美人穿的好……單薄!他從來沒有見過,所以特別激動。
小七趕緊将那亂滾的酒樽按住才松了口氣,幸虧這地上鋪着貂絨毯子。低聲警告道:“狗子你小心點,這可是你尊貴的璇蓁姑娘的閨房。”
“啊!”鐵狗子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