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鎖文 (3)

住了嘴,明顯愈發激動了!

旁邊的鐵蛋有頭腦多了,低聲問道:“七哥,以璇蓁姑娘的身份,不是應該住在三樓嗎?”

沐蘭院的姑娘們按身份等級住的地方不同,一樓的姑娘只要是客,都接。當然,前提是金銀奉上。而二樓的是雅妓,一般只接待世家官員。三樓的可就不一樣了,只有璇蓁這樣的花魁才有資格住在三樓,要是花魁心情不好,就算你拿着金銀人家也有資本不待見你。

鐵蛋問出這樣的話也不意外,勾欄院的這些規矩,錦州城裏的正常男人都知道。

順着窗紗,一樓的情況隐約可見,真是好位置。

“大概是因為這間屋子風景好,住着舒服!”說完小七又爬了下來,耳朵貼着地面聽着下面的情況。

第七回 茜紅帳後狐尾眼

沐蘭院中一樓大堂裏站滿了人,璇蓁美人身着一件粉荷色煙蘿軟紗裙,豐姿盡展,一頭烏發用玉梳绾起,淡抹胭紅,朱唇礫燦,寬大的袖子半遮着香嬌白嫩的玉臂,她整個人就立在大堂中間,四周的明燈襯出她那番花顏月貌。

樓上那聲輕微響動她可聽得清清楚楚,從哪裏來的她自然辨得出。如此陣勢,還能闖進那間屋子裏的人恐怕也只有一個人了。

璇蓁勾唇,美人一笑,動人心弦。

來人看見璇蓁姑娘竟然笑了,以為事情有轉機,那人上前道:“璇蓁姑娘考慮地怎麽樣了?在下真的願意為璇蓁姑娘贖身,我堂堂府尹的府邸一定比這勾欄院強百倍。”

璇蓁笑意轉冷,不語。

一旁的老鸨趕緊道:“哎喲,小大人,您就高擡貴手放過我們吧,璇蓁姑娘才來半年,是不賣身的。”

“老鸨,你是這勾欄院主事的?要是,今兒個這璇蓁姑娘小爺是要定了。要不是,把你們主事的找來,璇蓁姑娘爺還是要定了。”

小七隐隐約約聽明白了,這人的目的不是璇蓁,而是要引出沐蘭院真正的幕後主子。如此看來,小七更加肯定了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到底是什麽人,竟然能使喚得動府尹?璇蓁又是什麽人,與沐蘭院的幕後主子有何關系?

璇蓁不懼不惱,點着玉指上的花汁,璀然一笑,施施然道:“不知楊爺贖璇蓁前去是要璇蓁做什麽?還有,璇蓁是以什麽身份入住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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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做……客!璇蓁姑娘放心,來到了我楊府,姑娘就是我楊家的貴客,在璇蓁姑娘沒有同意以前,我絕對不會強迫姑娘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情。”楊小霸被璇蓁一笑晃了心神,璇蓁姑娘是才來的沐蘭院,瞧那身段,瞧那樣貌,他可早就盯上了。

聽說幾天前居然被長樂坊作為賭資轟動了整個錦州城,遺憾他當時不在錦州,如此尤物,可惜不是個雛了……楊小霸心裏将贏走璇蓁的那人祖宗八代罵了千百遍。眼下他倒是想強迫她做點別的什麽,可卻沒那個膽子,當務之急是奉命先将這女人弄回去。

璇蓁收起豔笑,點了點頭,轉過頭看着老鸨冷清道:“媽媽,這裏的事情怎麽處置媽媽自然有數。楊爺送來的贖金也就都贈與媽媽了,權當璇蓁賠上今日損失,也不枉這半年來媽媽對璇蓁的照顧。除此外,璇蓁還有一事相求。”

“姑娘請講。”

璇蓁捧心惆悵地看了一眼二樓,遺憾地道:“媽媽,璇蓁有一相好的,他若來了勞煩媽媽告訴他一聲,雖說一夜夫妻百夜恩,可是楊府尹的牆太高,璇蓁這支紅杏就是有心出也出不去。”

老鸨嘴角一僵,點了點頭。

“楊爺,走吧!”

楊小霸有些跟不上節奏,這女人,贖了她她還敢這麽光明正大地惦記着別的男人,那麽一大筆贖金,說贈就贈了,這也太潇灑了吧。可憐的萬金,楊小霸肉疼,可美人已經揚長而去。

楊小霸沖着身邊的人撒氣道:“還不去跟上璇蓁姑娘去小心伺候着,愣在這裏做什麽?一群廢物,爺養你們有何用!”

一行人終于離開了。

鐵狗子一直緊繃着神經不敢動,生怕弄壞璇蓁姑娘香閨裏的東西。看見璇蓁被那惡霸帶走了,鐵狗子急地掉了眼淚,哭腔道:“七哥,怎麽辦?璇蓁姑娘被抓走了?”

小七順手拉過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好酒!

“你哪只眼睛看見那女人是被抓走的?瞧你那點出息,我的女人我都不急,你哭個屁!”

鐵狗子邊擦眼淚邊低聲道:“七哥的女人很多,可俺就擔心璇蓁姑娘一個。”

鐵蛋也急道:“是啊,七哥,怎麽才能救出璇蓁姑娘?”

“行了,只要她不願意,這錦州城還沒人動得動她。”雖不知緣由,但璇蓁臨走時的話明顯是示意自己不可輕舉妄動。

小七摸了摸門窗,方才沒注意,這裏明顯有打鬥過的痕跡,沐蘭院裏發生了什麽?看來事情有點複雜。小七斂下神色,看着身後的二人,囑咐道:“你們兩個先按原路返回鋪子,記住,千萬別讓人發現了。”

“七哥你要去哪?”

“是啊,七哥你去哪?”

“你們先回去,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小七往外瞅了瞅,他可是看見那個什麽“六毛”一直跟着自己,現在怎麽沒有了?對小七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擺脫那個神經流氓!

這兩兄弟卻以為他們七哥最重要的事是起打聽璇蓁姑娘的下落,為了不添亂,兩人乖乖聽話地先回去了。

璇蓁房間裏的各處機關,小七自然是知道,在璇蓁的梳妝盒裏翻出了兩顆夜明珠踹到懷裏,然後爬上了房梁,揭開了頂上的一方青瓦,便鑽到了三樓。

三樓的裝飾布置最為奢華,梨蘇地板上鋪着貂絨地毯。小七對三樓的格局不熟悉,但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卻讓他心頭泛嘔,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心底騰起。抿了抿唇,繞過地上沒有清理的刀劍武器,暈暈乎乎蹿進了另一件屋子。

“璇蓁啊璇蓁,真是紅顏禍水。可你到底禍了什麽人啊,七哥我怎麽才能救你啊!”

“死流氓,害得我東躲西藏...”小七左顧右盼,确定六毛沒有跟來,才關上了門,松了口氣,坐在地上開始碎碎叨叨地自言自語。

趁着歇息的片刻時間,小七将接下來要做的事想了一遍,不能放任璇蓁不管,看來他需要前往府尹府一趟,要想救出璇蓁,先要知道抓璇蓁的到底是什麽人,以及那些人為什麽抓璇蓁。

掏出懷裏的夜明珠,整間屋子瞬間被幽藍色的光暈籠亮。

小七摸索着着往床這邊走來。

夜風順着窗口吹來,低低拂過紗帳,清赤色的茜紅紗帳後面一個人影,幾縷淡紫色的衣袂蕩了出來,兩種色澤交纏在一起,多了幾分幽魅旖旎。

“啊——”小七捂住了嘴巴,将夜明珠拿近,紗帳後面的人影愈發清晰可見。

幽藍色的光暈滲過千層紗,隔着紗帳,那身影像是被青煙籠着,淡月隐着,朦胧而旖豔。憑着自己閱美無數的經驗,小七斷定紗帳後面是個美人,看着朦胧不清的身影,小七肯定這個美人是個人間絕色。

逃生竟然遇見了美人,小七按下心頭的狂喜,試探地問道:“美人?美人你還好吧?”

茜紅紗下沒反應。

該不會是被今天的這陣勢給吓暈了吧,小七忖度着道:“美人,美人我進來了啊?”

人影微微一動。

不說話就是默認吧。小七不由自主摸了摸手腕上的傷口,另一只手掀開紗帳。

千層紗被拽了下來,清赤色的茜紅紗帳如浪般翻滾,如瀑般滑落,襯着夜明珠上的光暈,夢幻而又魅逸。

紗帳後面一人着紫衣,小七目瞪口呆地看着紗帳後面的紫衣美人,不知道美人芳容如何,可那雙眼睛已經印在了小七心上。那是一雙狐尾眼,乍一眼,黑白分明的瞳眸如皎皎幽月散,潋潋暈墨染,不是異色,但那瞳色卻過于深墨、幽沉。

美人雙眸如同夜中窺不見底的深潭,只需一眼,便讓人猝不及防往下陷,一點一點,魅去三魂,蠱惑七魄。

小七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從身體裏面抽離,一寸一寸往外散。

美人那雙狐尾眼中毫不掩飾地閃過厭惡,然後不屑地閉上了眼。

滿腔地震撼,震蕩。小七按住自己快要窒息的心,只一雙眼睛就足以魅惑衆生。如果美人不閉眼,他真的就掉進那雙眼睛裏醉生醉死了。

穩了穩飄忽不定的三魂七魄,小七低着聲音問道:“姑娘生得這麽美,是新來的頭牌吧?”

小七話才落,美人倏地投過眼眸,掌風淩淩,出手就死死扣住小七的脖子。

“咳咳……”

“咳咳,美人,美……美人快放手……”

小七驚恐地掙紮着,可脖子上的那雙如冰玉手卻越收越緊,小七真真實實感覺到了死亡,無盡的恐懼,仿佛已經墜落到了地獄,呼吸不到一點空氣,眼前慢慢地黑下去,他快要死了。無盡的掙紮,手腕上的傷口又裂開了,濃郁的血腥充斥在黑夜中。

紫衣美人“倏”地将視線鎖在了小七的手腕上。

正當小七覺得自己要斷氣的時候,脖子上的那雙玉手竟然松開了。

“噗——”紫衣美人先吐了一口血。

空氣中夾雜着脂粉味和血腥氣,可于此刻的小七卻是人間美味,小七大口大口地呼着氣,摸着脖子往後縮了縮,小七很清楚,眼前的美人真的招惹不得。可那一雙眼睛實在太美了,能噬人心魂,小七想如果美人不受傷,他方才已經命喪黃泉。

黑夜中的兩個人都不動。

小七一邊拉着紗帳為自己的腕上止血,一邊心有餘悸地提防着身受重傷的美人。他想一走了之算了,可那雙狐尾魅眼卻是生生刻在了腦子裏。

只需一眼,此生難忘。

第八回 光影疊疊青煙寂

美人又吐了口血。

這下小七更舍不得離開,管他色字頭上幾把刀,豁出去了。總不能讓他這樣一個惜花使者眼睜睜地看着美人香消玉殒吧。小七照起夜明珠,弱弱地問道:“美人,你是怎麽受傷的?”

美人一眼掃了過來,魅惑地雙眼中盡是濃濃厭惡。

小七鼓足勇氣将明珠照過去,美人立即別過了頭。

借着幽光,小七看見了美人脖子上的傷口,美如白瓷的肌膚上,猩紅而恐怖的一道疤從下巴順着脖頸鎖骨,一直延伸到衣襟裏……喉嚨處傷勢尤重,可美人自始至終神色未動。小七莫名地心頭一跳,他忽然在想,一個人,到底經歷了什麽受過多少折磨才能默不作聲承受這些。

察覺出美人傷勢太重,最起碼沒有殺了自己的能力,小七才有點底氣,道:“在下小七,美人你可以喚我七哥哥,敢問美人芳名?”小七心想:美人要是個咬舌喚聲“情哥哥”什麽的最好了。

“哦,對了,美人你現在不能說話。”小七一邊說話,一邊将手邊的帷帳床單一節一節綁接起來。

“不能說話也無事,美人不必傷懷。至于美人的名字……”

“我覺得以美人的氣韻風姿,美人應該叫……鳳凰!”

“對,就叫鳳凰,鳳美人!”

小七自顧自地說了這麽多,可鳳美人卻絲毫未動。

“鳳美人,其實我也不記得我叫什麽名字,鐵狗子說當時的我一口氣吃了七個包子,所以老鐵匠就叫我小七。”

鳳凰彎長濃密的眼睫毛微微一動,小七以為美人終于被自己的真心打動,誰知道樓下的老鸨卻喊道:“今夜沐蘭院關門,你們幾個快上去把樓上清理一番。”

“有人來了,要不我們先離開?”看着鳳美人的神态,小七斷定鳳美人不是沐蘭院裏的姑娘。小七過去想要扶起鳳美人,可還沒碰到衣角,小七就被那雙狐尾眼給生生殺了個回馬槍。

“鳳美人放心,我不會傷害美人的。我想鳳美人也不願意見到那些人吧?”小七心中焦急,那些人快來了,要不把鳳美人敲暈了扛走?不行,美人傷得太重,一敲就香消玉殒了。

還未待小七“圖謀不軌”,鳳凰就不甘地閉起了眼。

小七欣喜地出了口氣,過去将鳳凰扶了起來。

鳳凰太過于生人勿近了,小七只敢輕輕拉個胳膊。隔着衣服,小七心猿意馬地想着:鳳凰的身子比璇蓁美人的還要柔軟,還要綿。只是鳳美人的身子太冷了,那冷無色無味,亦無情。徹骨地寒刺激着小七的神經,小七才驀地回神。

鳳凰比小七高,小七心裏就不痛快了。璇蓁美人就比自己高一點點,為什麽鳳美人又比自己高?偷偷瞄了一眼鳳凰又白又美又冷地身形,小七暗想:想那粗鄙賣油郎還能得個花魁娘子的親睐,我就不信我風華無雙的小七泡不到鳳凰美人!世上無難事,色心一顆有何懼?!

小七就這麽胡思亂想了一路,終于把重傷地鳳凰折騰回到自己的小屋。

鳳凰手臂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如冰刺骨地寒氣愈來愈重,小七也不知道寒氣是因為受傷,還是鳳美人本身帶來的。

因為帶着鳳美人,小七不敢點燈。小七摸索着将鳳美人扶到了自己床上,很奇怪,鳳美人身上只有喉嚨一處傷口,也沒見到其他有血的傷口,可為什麽鳳美人竟然虛弱成了這副樣子?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傷?

“鳳美人,先委屈你在這裏睡一會,等會有個流氓要來,等他走了我就放你出來!”

“鳳美人,委屈你了!”小七說完,根本沒等鳳凰有任何表示就風風火火地把被子蓋在了鳳凰頭上。

才做完這一切,小七感覺身後一陣冷風吹來。

“你回來了?”

聞聲轉身,果然又是這流氓。

“嗯!”小七遠離床,走到了桌子跟前。

六毛劍眉一挑,急切地問道:“你受傷了?”

空氣中明顯有淡淡血腥,小七擡起頭露出脖子上的傷口道:“路上遇見了帶走璇蓁的那些人。小傷,不妨事。”

六毛倏地一轉頭,劍柄一指,冷聲道:“誰在那裏?”

“那是我的床,你不要總惦記着我的床。我說流氓,你要是真惦記着爺的美色,記得下輩子托生成女人,還有,要生成美人,爺的床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爬的。”心裏卻在想,這流氓的警覺性也太高了吧?

沒有理會小七的胡言亂語,六毛收起劍,低頭道:“我只是擔心你。”

“行了行了,你說我認識你?”

“你記起來了?”六毛言語中有幾分激動。

“沒有。”

六毛的神色黯了下去。

小七莫名地有點煩躁,繼續問道:“你說過賀蘭山上有人能治我的病?”

“是。賀蘭山,朝天崖,蕭扶笙,毒手鬼醫門下弟子。”

小七沉思了會,堅定地道:“好,我要去賀蘭山。”

“我陪你去。”

“不行,我要你去幫璇蓁。”

“我要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保護。”小七走到窗前,将手深處窗外感受着夜的寒意,沒有點燈,屋裏屋外一樣黑,可小七卻能準備感知到六毛的位置,小七盯着暗黑的屋子,涼涼地道:“賀蘭山,朝天崖,蕭扶笙,毒手鬼醫。你已經不止一次地說過這些人這些事,你既然想讓我去求醫,就篤定了我有找到這人的本事不是麽。”

六毛不語,是,有。

“六毛,我只是錦州城裏的小七,我的腦子受了傷,我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若是執意跟着我,那我便不去求醫,一直做錦州城裏的小七。”有時候,忘記以前的事,簡簡單單地沒什麽不好。

六毛遲疑了一會,點點頭道:“好,我去救璇蓁。”

這回輪到小七不滿了,哼哼了兩聲,這麽容易就答應了,真是個流氓,這流氓該不是看上璇蓁美人了吧,小七本來想警告一番,不許對爺的女人動心思,可又想起床上還有生人勿近的鳳美人,不行,新歡尚未搞定,舊愛不能見光。

六毛仿佛知道小七的心思,“璇蓁有事,你會擔心。”

“一路小心,我會和璇蓁在沐蘭院等你。”

六毛說完後就又消失了,留下小七一個人。

小七越來越想上賀蘭山求醫了,他受過很重很重的傷,他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三年前的事情。他以為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可三年的時間告訴他,這一切是真的,這個世上真真實實地存在着他這樣一個人,璇蓁美人說他和以前不一樣了,可他偏偏就不記得以前的事。

他把自己丢了。現在璇蓁不見了,只有小七自己知道他的內心到底有多麽恐懼,但他不知道這樣的恐懼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因為璇蓁?可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過璇蓁。三年了,小七從來沒有這麽迫切地想找回自己。

月夜下的背影有些孤寂,沉重。

小七過去拉開被子,哎呀,看着鳳美人就心情大好。

拿出璇蓁的夜明珠,照着點上了燈。小七壓根就不知道鳳美人長什麽樣,沐蘭院裏就一次照亮美人的機會,他也顧着看眼睛了,而且只看個眼睛就差點丢了小命。

看了就眼睛差點死了,看見面容會不會被碎屍萬段?小七将燈慢慢移了過去,做好一切逃命的準備,然後試探地叫道:“鳳美人?鳳美人?”

燭光照亮了屋子,微微跳動的火光映清了鳳凰的臉龐,小七不可思議地盯着,竟然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面容,小七以為擁有那樣一雙魅惑衆生的眼睛,應該也會有一張傾城絕色的臉,可沒想到竟然這麽普通。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易容?小七很想擡起手來捏捏鳳美人的臉,看看美人有沒有帶什麽傳說中的□□之類的東西。

像是感覺到了小七的舉動,鳳凰緩緩睜開了眼。小七心虛地移開目光道:“鳳美人,我要上賀蘭山求醫治病,美人要和我一起去嗎?”

“美人放心,七哥一定會帶美人治好傷的。”

“不說話就是同意了,好,鳳美人同意和我一起走了。”

小七大概忘了現在的鳳美人傷了喉嚨,美人現在就是一個啞巴。

小七簡單收拾了一番後對着鳳美人道:“鳳美人放心,等我尋着神醫,一定先讓他把美人你的傷給治好。”

“鳳美人,今晚就委屈你睡在七哥的床上。”

鳳凰紋絲不動。

小七收起輕挑,頗為正經地道:“鳳美人放心,君子喜色,取之有道!我是絕對不會半夜裏前來爬床的。我就睡在那個桌子上,美人安心歇息即可。”

鳳凰依舊毫無動容。

小七終于洩氣了,同時也意識到,不是所有的美人都如璇蓁那女人一樣,容易被自己收服的!搞定鳳美人這條路,任重而道遠。小七爬在了桌子上睡去,考慮到要照顧鳳美人,沒有熄燈。

昏黃色的燭光一波一波跳動着,牆上的影子重重疊疊輕晃。燈芯浸到了燈油裏,“嘶——”地一聲澆滅了火,一股青煙涼去,四周皆沉寂了下去。

暗夜中,床上的鳳凰無聲地擡起左手,修長而纖嫩的玉指搭在右手的脈上。片刻,無力的放下,嘴角又滲出一絲血跡。

幽幽然看了一眼桌上睡着的小七,鳳凰漠漠阖上眼,也不知是睡是暈。

第九回 且論當今天下勢

欲說當今天下之勢,要從百年前朝西秦講起。

西秦末年,朝堂內有宦官奸臣掣肘弄權,外有胡敵夷寇進犯叛亂,朝廷日非,河不出圖,連年荒災不絕。四方民衆揭竿而起,其中有趁機倡亂人,亦有破賊安民者。可謂時勢造英雄,大亂之後必有大象,一時間,各地豪傑并出,割據一方紛紛自立為王。

昌榮繁盛了一百多年之久的西秦王朝就這樣走向覆滅。

西秦覆滅後,各疆域足有二十六國紛争天下,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争殺,國祚更疊,朝代變換。強者吞并弱者,小國并入大國,最後剩下了秦末七國。

七國分別是九闕、西漠、闌溪、南彧、回夷、姜桓、烏羌。

回夷、姜桓、烏羌皆是邊域邦國。姜桓和烏羌臣服于九闕之下,回夷被西漠掌控。所以當今整個天下形勢是:西漠占據着整個西北疆域,而九闕冠首中原,是衆邦朝拜的盛世大國。除此外,南彧和闌溪兩國憑借自身優勢,一南一北與兩大國相安無事。

西漠與九闕雖然戰争頻繁,但也僅僅是邊關境界上的掠地和攻防小戰。原因很簡單,西漠與九闕雖是大國,但誰都不能無緣無故挑起戰亂。二十六國之争後,天下百姓再也經不起四方征戰。最重要的是,兩國軍事實力相當,誰都不具備一舉攻滅對方的條件和兵力。

戰歸戰,可兩國之間的還是會依靠通使和互市交相往來。通使就是兩國息兵交好,化幹戈為玉帛,互市就是兩國之間邊境貿易和互市進行。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因此九闕和西漠遲早會有一場大戰。七國并存,兩國雄霸,闌溪和南彧兩個國家就成了九闕和西漠争取的對象。不管誰能争取到其中一國,那無異于就在即将到來戰争中取得了主導地位。

闌溪是外邦小國,東北通外夷;南通焉犁、涿昌;西行突厥。且南扼龍城要沖,一路烽燧亭障不絕。由于闌溪獨特的地理位置,這裏便成了九闕和西漠争取之地。因為不管九闕想攻打西漠,還是西漠欲犯兵九闕,闌溪龍城是最便宜,亦是必行的破關之道。

闌溪向九闕示好,西漠便在龍城攻劫九闕使者;闌溪同西漠結盟,九闕便出兵直接攻打闌溪,如同兩年前的龍城一戰。

闌溪知道自己在這兩國中的重要性,但又不能與任意一國起沖突,因此闌溪取迂回戰術,對九闕、西漠兩面稱臣。即向九闕、西漠兩國各派遣一名王子,王子以國使質子的身份分別生活在兩個國家,這便是闌溪近百年來周旋于兩國的主要外交手段。

國使質子,闌溪王子無疑是個尴尬的身份,兩國一旦開戰,第一個開刀的便是這個敵國王子。但對于九闕和西漠來說,闌溪王子是個大籌碼,同時也是個棘手的人物。

在九闕,琅玕王府是個特殊的存在,因為這座王府的主人便是闌溪質子。而每一代琅玕王都會娶一名皇室嫡出公主為正妻,以此姻親手段來均衡勢力以及安撫闌溪。

九闕領地共有九州八十二城池,其九州分別是錦州、西原、平川、長安、陽關、南蜀、臨川、湓城、涿昌。長安是九闕國都,國姓:東宮氏。

西漠領地共有六州六十四城池,其六州分別是西蠻、朝天、涼州、甘澤、北荒、突厥。涼州是西漠國都,國姓:蕭氏。

闌溪領地共有四州五十三城池,其四州分別是龍城、禹州、花海、龜耆。花海是闌溪皇城,國姓:丌官氏。

南彧領地共有三州五十一城池,其三州分別是西陵、玄疆、天山。玄疆是南彧皇城,國姓:白氏。

回夷領地共有三州二十七城池,其三州分別是伊吾、哈回、達納。王城伊吾;姓氏:賀樓氏。

姜桓領地共有三州二十五城池,其三州分別是焉犁、梁東、蒲海。王城梁東;姓氏:即墨氏。

烏羌領地共有三州二十一城池,其三州分別是于阗、若絕、荇泥。王城于阗;姓氏:倉氏。

錦州城左圍賀蘭,右繞倉颉,倉颉山直跨錦州、甘澤、涼州三大州城。那日親眼看着用活人做祭祀的白衣公子和侍從騎馬進入了賀蘭山。

于此相較,頂接雲霄的倉颉山更是沒有表面上這般風平浪靜。曲環深澗,巍峨高山,朝陽方,琪花瑤草欣欣榮,背陰處,厚雪寒冰三尺峰。

木林森森,嶙峋料峭處,兩位白發清癯老者正如入定般直立高峰,猶如置身雲端。

一人着白衣,一人披黑蓬,兩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此刻正站在入雲峭崖旁對弈,只不過是以整個懸崖為枰,百年墨松和古石白岩為子,俨然如同敵我兩方軍隊對陣。

“下一局?”

“此局已布百年,是時候該落子了。”白子先行,白衣老者先動內力,将一塊白岩古石移到了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四方星位置上。

“那你不算算,此局誰勝誰負?”

“長!”黑衣老者以百年墨松将自己的棋子連成一片,做好了攻擊對方的準備。

縱觀棋局,已是崔嵬雲起,杳如霧分。

“擋!”白衣老者并不急于阻斷黑棋的路,反将旁邊的小道圍起。

“勝負天定,何須強求。況且,再厲害的占蔔之術也算不出此局,人心難測。”

“哈哈哈,原來這個天下還有你白老頭算不出的!”

黑蓬老者仰天長笑完後又一動內力,提着墨松,渾厚地聲音吼道:“沖!”

黑子行到了白子的“關”形交叉點處,一子阻擊,便将白子的棋局分成兩塊,下一步,只需尋找機會将白子一舉吃滅。

“鎮!”白衣老者不急不躁,緩托白岩,将一塊白岩行到了墨松中腹關起的位置,整個棋局頓時形勢逆轉。“不過是執迷過深罷了。天下、權謀、情仇,皆為虛妄,人生百年,到頭來都是枯骨冢荒。心中已有結局,何須占蔔。”

十九縱橫溝壑将整個棋盤分出交叉點,子落交叉,交替行棋。

建将軍,布将士,黑子攻,白子守;列兩陣,驅雙軌,黑子上,白子退。峭崖中虎豹叢行,獐鹿陣走,可黑白兩方卻在這方丈之局上伸曲行棋。你來我往,恍如清夜列宿,流慧互奔。高手對決,兩股內力急劇膨脹,驚起滿林滿崖的麋鹿飛禽。

黑蓬老者聽完了白衣老者的話,久久,一聲嘆息:“執于心念罷了。”

“逼!”一顆墨松倏地落盤,赫然奪取了白子的活動地。

“破!”白衣老者搖了搖頭,将右崖上的最大的白岩嵌入崖上,直接斷開了黑子之間的聯絡,将黑子形成的戰路逐一打散,讓白子生根。

方才還是變化相符的棋局,現竟然已成了一盤死局。

此子一落,松山水月都沉寂了下去,仿佛滿山生靈皆無滅無生。

白衣老者拂塵一掃,問道:“已是定局,還需再奕?”

峭崖開始裂痕,黑蓬老者又是一聲長息。

“落子無悔!”

一顆墨松重重落局,古石白岩也随後而至。

“走!”

“走!”

死局已破,可這最後一子兩位老者皆是拼盡了半生內力,兩敗俱傷。

“轟隆——”整個峭崖炸裂,如一道精光破雲入霄。

從布局開始,行子,還未等收官,棋局便毀。

雲風而過,即刻便吹散硝煙,兩位老者各于一山頭盤膝而坐,調養內息。

煙霞輕籠遠岫,日月照落雲屏。方才還是星羅宿列,轉眼便成了滿盤皆空。這一局,到底誰勝誰負?又是誰布下了這百年棋局,誰為棋?誰執子?

若是天下作棋蒼生子,又當誰執子,誰行棋?

寒風西北來,衾綢化露霜,這注定了是不平凡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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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這一章生澀無味,但背景總得交代清楚,微博上傳有地圖,微博鏈接在文案上,有興趣的親可以來看看。

第十回 千裏雪峰千梨釀

翌日,錦州城北路戒嚴。

直到午時,一隊人馬才整裝從甘澤順利進入錦州,前面旗子上大大的“使”字昭示着這隊人馬的身份。

“停!”

整條路上的百姓早就被勒令逐散,府尹帶着大小官員等在道路兩旁,楊樨常跪道:“錦州府尹楊樨常拜見漠北四王子!恭請四王子下榻,以緩舟車勞頓之苦。”

馬上的斛律光居高臨下問道:“楊樨常,楊府尹?”

“正是下官,将軍一路辛苦了,勞煩将軍傳報!”

最前面馬上的斛律光俯身下馬,遠遠朝着後面的轎子行了禮,恭敬道:“四王子,我們已行至錦州,前面就是驿館,四王子可要下榻?”

轎子裏面沒人應聲,守在外面的侍衛靠近轎簾,低低詢問了一番然後上前不卑不亢地道:“斛律将軍,四王子有令,将軍帶領着衆侍衛在驿館,四王子要自行選擇客棧。”

“這……”斛律光心中狐疑愈甚,其實這一路上他壓根就沒有見過四王子露面,什麽話都是莫侍衛傳來的。有時候斛律光都在懷疑四王子到底在不在轎子裏,這個念頭一出,斛律光就被吓得汗流浃背,若是王子真的不在,那麽……心裏的疑問越來越深,可他又偏生不能掀開轎簾去一探究竟。

還沒等斛律光說話,楊樨常先着急了,要是西漠四王子在錦州出什麽意外,那他這官也就做到頭了。不是楊樨常太過于杞人憂天,因為比之西漠使節,進入陽關的的闌溪使臣就有些“命途多舛”,一路上的堵截刺殺可謂應接不暇。

斛律光看了一眼轎子,恭恭敬敬地道:“臣的職責是保護四王子,為了四王子安危,請四王子允許這幾人随侍四王子左右。還請莫侍衛再為通傳。”

這回侍衛直接回道:“随斛律将軍安排。”

斛律光使了個眼色,六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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