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鎖文 (7)
傳說是真的吧?龍錦花真是天上的二龍子所化。既然真身是龍子,那就只能在皇都安身了。”
聞言,囡卿展眉淺笑,道:“何來那些傳說,不過是世人為其附會上的一些神奇故事,徒添色彩罷了。有些植物因地而異,正如橘生淮南便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也許這長安的土壤水汽正好就是最适宜龍錦的生長環境,所以只有這裏的龍錦才會開花。”
“那也就是說要是其它地方有适合龍錦長勢的土壤水汽,那這開花龍錦也會開在別處?”
“按理當如此。”
璇蓁點點頭。又道:“可如今正在二月頭上,離四月十七還遠着呢,這些各國使節來這麽早做什麽?”
囡卿繼續答道:“如今的龍錦節已不單單是觀賞花木那麽簡單,九闕乃百年大國,四海八方皆要前來朝賀。如此一來,龍錦節的性質就不一樣了,哪國使節若不能準确到達,就很可能會被冠以不臣之心。所以,還有很多的使節需要提前半年就起程。”
人群擁擠,步履難行,再加上兩人一路閑話,所以才走了一小段路。
“孟小姐,璇蓁姑娘,二位請留步。”
“孟小姐,璇蓁姑娘,在下景沐,我家主子有請。”一路追來的景沐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二人,景沐恭恭敬敬的對二人行了禮。
“你家主子?”
景沐,景夜漓的貼身侍衛。
認出了來人,孟囡卿并無驚異,轉身看着不遠處的千尋塔,只見那八角攢尖塔上的琉璃仰蓮直入雲霄。
高處甚寒。
囡卿低低一嘆,緩然道:“走吧。”
一路由景沐引着,孟囡卿與璇蓁進了千尋樓。
長安第一樓,不負盛名。一樓內座無虛席,那處唱曲兒,這邊茶飲,更不乏奇裝異服的遠來客。璇蓁從跟着景沐的那一刻就如臨大敵般提高警惕,囡卿無奈地看了一眼璇蓁,只能自顧自地欣賞這樓內的別樣景致。
Advertisement
整個樓中間有一根粗大的鑄鐵粗柱,覆缽寶珠四周皆是金色流蘇,飄飄灑灑的金線絨穗,使整個樓塔巍峨挺拔之雄中隐透出幾分委婉柔和秀美。囡卿指着鑄鐵粗柱贊嘆地問道:“景侍衛,這個柱子是做什麽的?”
“回孟小姐,此柱起于地底基礎,直通樓頂,大約是為了支撐整個樓身而作的。”
囡卿看着那大鐵柱,周圍用十六根鐵鏈緊系,嗯,還真像是為了支撐住全塔的重量而作。
“孟小姐,世子在四樓,孟小姐這邊請。”
“好。”
三人順着盤旋的文木樓梯回環而上。
囡卿看着引路的景沐,閑話道:“景侍衛,這千尋樓共六層,可是六層皆作商鋪?”
景沐知道眼前兩位姑娘剛來長安,也不疑有他,恭恭敬敬答道:“回孟小姐,千尋樓只開放一至四層,其中只有第一層第二層招募商人,用作普通商鋪。而第三層與第四層雖也有商鋪,數量也少,需要專門預定才能上去。”
一旁的璇蓁終于開口道:“那我們上樓豈不是還要預定?”
“姑娘說笑了,二位是世子的客人,自然不需要預定。”
“景侍衛,這樓上可是只有世子一人?”
景沐不知道該不該作答。
“景侍衛若有不便自可不必相告。”囡卿不在意地一笑而過,可璇蓁就不一樣了,生生瞪了景沐一眼,真小氣。
“回孟小姐,樓上除世子外還有二位貴客,二位皆是世子好友,孟小姐不必拘謹。”
“多謝景侍衛相告。”能被漓世子奉為座上賓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囡卿也從沒想過能從景沐這裏問出其二人身份,到底是何人,一見便知。
“孟小姐客氣了。到了,孟小姐先在此稍等,在下前去通禀一聲。”
“有勞了!”
不過片刻,景沐便出來了。
“孟小姐,世子有請。”
“漓世子!”
“漓世子!”
景夜漓起身相迎,笑語潇灑道:“此處并無外人,孟小姐,璇蓁姑娘不必多禮。再者,請二位上來,本就是漓唐突在先。”
囡卿也不矯作,看着璇蓁笑道:“漓世子言重了,如不是漓世子相請,我與璇蓁還沒有機會一觀這傳說中的長安第一樓。”
“孟小姐若想觀賞,漓改日自當專門下帖相請。”
囡卿掩下眼底神色,謙然答:“如此,那囡卿先謝過漓世子。”
夏侯微眼眸一閃一閃,好聰慧精明的姑娘,真有趣!還有,漓竟然這般……上趕着約女子,夏侯微自然不甘落後,眼泛綠光地湊了上來嬉笑道:“漓,老實交代,你什麽時候結識了這等美人,這是哪家的美人,快給我介紹介紹。”
景夜漓瞪了夏侯微一眼,先看着東宮珩道:“孟小姐,璇蓁姑娘,這是珩,那是夏侯,兩人皆是漓的好友。”
“珩,夏侯,這位是孟大小姐,護國公府孟老将軍之孫女。這位是璇蓁姑娘,孟老将軍之徒。”
能被景夜漓奉為座上賓,就算不是皇親國戚那也必定身份不凡,囡卿與璇蓁皆上前見禮。
“珩公子,夏侯公子。”
“珩公子,夏侯公子。”
東宮珩散漫未斂,颔首以示還禮,而夏侯微就沒有那麽矜持了,圍着兩位姑娘美人長美人短地直喚芳名。
孟囡卿這才擡首看其餘兩人,上座上的東宮珩一身黑衣,單那通身氣派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待看清面容,囡卿已心下了然。對于東宮珩的身份囡卿毫無意外,可在看見夏侯微的時候囡卿美眸微微一閃。
雖是再細微不過的變化,可卻沒逃得過幾人的眼睛。
夏侯微彎着好看的桃花眼,不解地嬉問道:“囡卿美人認識在下?”
“第一次見。”
“那為何方才……”那為何方才那般激動?!
囡卿勾唇道:“是囡卿無禮了,囡卿見識短淺,只是覺得夏侯公子的衣服很——特別。”
見識短淺?東宮珩和景夜漓同時眼角一抽,那副神情明明是……
偏生夏侯微不自覺,撩起金色衣擺,興意欣然道:“哦,有何特別之處?是不是上面的花很好看。”夏侯指着衣襟上的金線排繡炫耀着,這可是出自第一繡娘之手。
囡卿這才注意到了金色衣衫上的八爪金菊,贊同道:“嗯,盡态極妍,确實好看。不過最特別的是——黃金白銀,大家都喜歡哈。”
“哈哈,囡卿美人說這衣裳好看,那我以後天天都穿這樣的衣衫。璇蓁美人覺得怎麽樣呢?”
這人怎麽這般……厚臉皮,璇蓁幽幽地瞅了一眼夏侯,也只能贊道:“的确很特別。”
景夜漓揉了揉額,擋在夏侯微面前,道:“我方才從窗上見孟小姐在逛街,這才将兩位請上來。許久未見,兩位若不嫌棄,還請坐下喝杯茶。”
“漓世子客氣了,囡卿榮幸之至。”
囡卿與璇蓁入座,景夜漓親自斟滿茶。
“聽世子說孟小姐從錦州而來。”一直沒說話的東宮珩問道。
第十九回 韻指扶砂話煙茶
孟囡卿沒想到東宮珩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随即答道:“是,說起來這一路還要多謝漓世子照顧,若不是世子,囡卿也沒法重回孟府。”
景夜漓笑道:“其實漓也是奉命行事罷了。”
孟囡卿笑着将茶盞輕飲,她雖然不知道景夜漓這種根本不屑于做官聽命的人為何會領皇明前去錦州,但不得不說這一路确實是托他照拂,就算抛開這些都不談,世人口中公子逸,他也是個可交之人。
在場的三位男子心思各異,此時護國公府是什麽情況他們很清楚,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要壓下孟家,可這個時候竟然有人以其後人的身份入主國公府。說實在的,不管這女子有何心思,意欲何為,就沖這份膽量,三位天之驕子對囡卿還是存了幾分敬意的。
“孟老夫人病體可有好轉?”
“勞世子挂念,阿奶的病好多了。只是阿奶年事已高,身體已大不如從前。”
這邊閑聊着,夏侯插不進話,只湊在璇蓁跟前問長問短,特別是确定了璇蓁是孟老将軍之徒後更是激動不已。從璇蓁可會武藝一直問到了婚嫁否!這輩子還沒這麽憋屈過,璇蓁忍下想要揍人的沖動,一一作答。
夏侯微轉頭看着囡卿道:“囡卿美人,我看你二人閑游,長安城裏我最熟悉,美人們這是要去哪兒,可需要在下作陪?”說着還不忘甩過去一記桃花眼。
夏侯微說這話是真的沒有其它心思,他只是單純地想在美人跟前獻殷勤。可對于孟囡卿與璇蓁來說,兩人來長安本就有要事,如今一月已過,這次才兩人第一次出護國公府。若是有外人在旁,行事談話自然多有不便。
果然,夏侯語畢,一旁的璇蓁先警鈴大響。
囡卿卻不以為意,笑答:“多謝夏侯公子美意,我與璇蓁要去少華山。夏侯公子若無事,多個人結伴而行也無不可。”
“少華山?”
東宮珩開口問道:“孟小姐可是要去無明寺?”
“正是!”
“啊,美人們要去無明寺?”夏侯一聽頓時洩了氣。
“阿奶身體不好,囡卿要與璇蓁前去無明寺為阿奶祈福。”
東宮珩破天荒地警告了夏侯一眼,轉對囡卿道:“孟小姐孝心可嘉,願孟老夫人早日康複。”
“囡卿替阿奶謝過珩公子。”囡卿含笑的櫻唇摩挲着茶碗。願孟老夫人早日康複?珩王,五皇子東宮珩,九闕皇室真的還有願阿奶早日康複之人?呵。
夏侯微惋惜道:“去寺廟就算了,下回我再陪兩位美人。”
孟囡卿無意間掃過景夜漓手中正在把玩的佛手,不由贊道:“漓世子手中的佛手真好看。”
景夜漓袖中指尖微動,笑道:“不過是件尋常玉盞。”
幾人的眼光皆落在了景手上的玉盞佛手,東宮珩斂起眼中散漫,夏侯眸光一閃。
囡卿含笑不語,聞着茶香,很誘人。
韻指扶砂,清話煙霞,茶之韻味在于細品慢酌,萦心善達。茶是好茶,只是在座幾人的心思多多少少都污了茶之本韻,這茶,不品也罷。囡卿半盞盡飲後又與幾人相談幾句,便作辭與璇蓁離開了。
知道囡卿還有安排,三人也不作留,景夜漓派了景沐将二人一路護送下去。
夏侯微抱起胳膊,摸着下巴看着景夜漓道:“漓,說真的,那個囡卿美人好生熟悉。到底在哪裏見過呢?”
東宮珩不經意間也多了幾許思索。
“十個女子裏你見了九個都說熟悉!”景夜漓白了一眼秋水望穿的夏侯,然後轉身直接道:“珩,皇上為何讓你接待西漠使臣,而不是太子。”
“太子忙于準備圍獵事宜。”東宮珩放下看着手中的茶盞,繼續道:“等闌溪使臣抵達九闕,父皇會先宴請各國使臣一起前去狩場圍獵。”
夏侯微又迫不及待地蹿過來道:“狩場圍獵?這個好!就是趕起一群家養的獵物讓人射,任你再拙劣的箭法都能百發百中,皇室的這種狩場圍獵最讓人有成就感了。狩獵什麽時候開始,到那天我也偷偷去湊湊熱鬧,好讓你們都見識見識本少的神箭!”
東宮珩絲毫不在乎夏侯的這些無禮謬論。
景夜漓撇撇嘴涼涼道:“只要不怕被當成刺客抓起來,那你就偷着去吧!”
夏侯微毫無所謂,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邪邪地道:“各國使臣齊聚,我想皇上是不會拒絕我夏侯家的人‘偷偷’前去。”
東宮珩餘光瞥了身後的未林一眼,然後盯着夏侯肅道:“大公子自然在邀請之列。”
景夜漓看着意欲離開的未林,問道:“珩去哪裏?有事?”
“無明寺。”
夏侯頓時瞪大了眼睛,道:“啧啧,珩,尾随兩位美人前去無明寺意欲何為?不要告訴我們您沐浴齋戒了三日。”
東宮珩适然地看了一眼夏侯,不以為意道:“我沒有尾随任何人。今天是什麽日子?”
“二月十一呀,怎麽了?”
東宮珩未語,只看向了景夜漓。
景夜漓心頭一恍,了然道:“二月十一,昌平公主生辰,也是琅玕王與昌平公主定親之日,所以琅玕王要與昌平公主去無明寺滿福。”
“琅玕王病居府內,父皇要我去接皇妹。”東宮珩扔下這句話便往外走去。
夏侯微看着離開的二人,喊道:“未林,記得替我,替我家二弟向冰美人問好啊。”
“二月十一。漓,連人家妹妹的生辰都記得那麽清楚。”
“今日為昌平公主滿福之日,皇榜一月前就發出來了。”
滿福?不知道。皇榜?沒聽說過。不管它。
夏侯微看着被景夜漓藏在袖裏的玉盞佛手,嬉笑道:“漓,你別說,囡卿美人真是好眼光,這玉盞佛手真是絕品,漓要不送我好了。”
景夜漓大方地道:“你也說了這佛手乃是絕品,自然該知道它應該出自何處。夏侯若真心想要,千金來換即可。”
“呵呵,玩笑玩笑,君子不奪人所好嘛!”千金不是問題,只是...看着起身的景夜漓,夏侯急着問:“漓你要去哪?兩月未見,你也不多陪陪我!”
“進宮,大姐傳召。”景夜漓給了夏侯一個明媚的笑容,邊往外走邊道:“夏侯公子若真寂寥,出了千尋樓,左拐直走,十裏開外自有陪公子之處。只一點,帶足了銀子!”
哼,一個比一個不厚道,夏侯擺弄着茶具嘟囔道:“走吧走吧,都走吧,這千金好茶我一個人喝。一個接公主妹妹,一個見皇後姐姐,都是皇親貴胄。二月十一……昌平滿福之日,不對啊,漓,一個月前你也不在長安,就算是張貼皇榜那你也看不到。”
“竟然又敷衍我——漓,漓——說清楚啊——”
這邊孟囡卿與璇蓁出了喧嚣長街就上馬車直奔城外,少華山在長安城百裏外,路途不遠且易行。自打進了千尋樓璇蓁就神經緊繃,不怪璇蓁謹慎,而是現今她們二人就如足履薄冰,不許有半分差錯。嬌顏上盡是沉重之色,璇蓁靠近囡卿,壓低聲音,道:“囡卿,看來五皇子與漓世子關系匪淺。”
孟囡卿輕輕“嗯”了一聲,卻依舊美眸輕阖。
“囡卿,五皇子為何還要回到長安?”
“左右不過皇命難違。”
璇蓁擔憂道:“囡卿,你怎麽一點也不着急,以東宮珩的江湖身份,何須回來做一個既不受寵又無實權的皇子。”
“璇蓁,你要記住,不管五皇子有多少身份,但只有一點,東宮珩是皇帝的兒子,這個身份是他永遠也不能更改的事實。”
璇蓁沒了言語。
孟囡卿忽然問道:“璇蓁,你覺得另一人怎麽樣?”
“哼,就是一登徒子!”
“能與五皇子漓世子坐在一起的人身份怎能一般。”囡卿繼續淡語道:“夏侯氏,四大家族首富,夏侯微,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
“那又怎樣,不過是仗着夏侯家是天下第一首富,整個一纨绔子弟。你看那穿着,我看他是恨不得把他夏侯家的金銀珠寶全都披在身上才好。”璇蓁不是不知道夏侯微的身份,只是璇蓁平生最厭的就是那種仗着自己家裏有錢,四處招搖的纨绔子弟。
囡卿一直閉着眼睛,聽見了璇蓁的這番話後只展眉一笑,卻未再作解釋。
璇蓁托起下巴又道:“囡卿,方才漓世子手中的玉盞佛手可有何不妥?”
“璇蓁,那佛手如何?”
“玉中絕品。”
“出自何處?”
“玲珑閣。”那樣的玉中絕品還能出自何處?璇蓁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毫不猶豫地說出答案後璇蓁才恍然大悟:“沒想到漓世子竟然與無雙公子還有這般關系。”
“玲珑閣就是在江湖上也頗有影響力,玉無雙從不輕易出面,怪不得玲珑閣能在各方勢力下如此發展。囡卿,你說漓世子是不是才是玲珑閣的主子?要不然無雙公子一介白衣,怎麽可能建起玲珑閣,而且壟斷天下玉器。”璇蓁絮絮叨叨地說起了這些事情。
孟囡卿搖了搖頭,心上也有疑惑。雖然漓世子身份高貴,這幾年江湖上又有公子逸的聲名在外,但冠名七公子之首的玉無雙,那樣一個絕色傾世之人豈會委于權名之下?
玉無雙,景夜漓,錦州……腦中畫面一閃,璇蓁忽然睜開眼睛,恍然道:“我終于知道漓世子為何會去錦州了。”
“為何?不就是為了尋人嗎?”
囡卿櫻唇一勾,輕道:“的确,為了尋人。”
璇蓁不再糾結漓世子前去錦州的目的,“囡卿,我還擔心五皇子他們會跟随我們一起來無明寺呢,特別是那個夏侯微。”
囡卿沒有答璇蓁的話,反而問道:“璇蓁,你可知道這無明寺的來歷?”
“少華山乃歷代佛教聖地,相傳無明是西面天竺人,家世顯赫,世代為相。無明到長安譯經,在少華山見到了菩提樹下以身說法的六世達摩祖師,無明頓悟,遂在少華山長皈佛教。無明大師發願要留下肉身,順應衆生。所以無明大師并未按照大乘佛教的儀軌,吩咐弟子要在他圓寂後放棄荼毗之法。因此,無明大師坐化成了肉身佛像,以身弘法,以身度塵。而無明寺也正由此而來。”璇蓁講得很簡單,但卻言及扼要。
囡卿點點頭,接着道:“長安乃九闕皇城,多居皇親貴族,所以這些權貴在來無明寺前必須沐浴齋戒三日,以示誠心,方可進入。你看看五皇子和漓世子哪個像是沐浴齋戒了三日的?而夏侯微就更不消說。”
“原來還有這般說法,囡卿你一早就料到他們三人不會跟着我們來,害我白擔心一場。”
囡卿笑而不語,璇蓁不由嘆道:“囡卿,這些事情你都是從何處得知的?”璇蓁忽然發現自己對于這裏的知識貧瘠得厲害,從前也沒見過囡卿溫習過這些,自己會不會給囡卿帶來困惑?
“聽老爺子說的。”
“囡卿……”
囡卿靜璞妍柔地目光看向璇蓁,淺笑道:“璇蓁,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麽嬌弱。”
“囡卿,在我這裏你可以嬌弱。我寧願看見你嬌弱的樣子,也不願看見你故作堅強的模樣。”璇蓁反握住囡卿的手,傳去暖意。
“不會。我會在你面前笑,也會在你面前哭。”
“嗯。”
孟囡卿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有多麽艱難,可始終有一個人能陪在你身邊,陪你笑,陪你哭,她此生何其有幸,能有璇蓁這樣的姐妹。
囡卿清亮明瑩的眼眸直直看向璇蓁,櫻唇輕道:“璇蓁,無明寺,你說我們此行何故?”
“難道不是為老夫人祈福嗎?”
“此為其一。”囡卿講起了一則舊事:“老爺子生前與無明大師有幾分交情,無明大師說老爺子殺戮太重,還勸老爺子皈依。”
“這無明大師也真是的,老将軍一生戎馬,縱橫疆場,怎麽能不殺人呢?再說,若是老将軍真的出家了,那我孟家大軍還不亂了。”
孟囡卿頓了頓,意味不明地道:“老爺子說無明大師曾有預言,孟家軍昌榮不過百世。”
璇蓁瞪着大眼,驚嘆道:“還真是一語成谶。囡卿,難道無明大師真的能預知過去未來?若果真如此,我們前去找無明大師不就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太子雖最有可能榮登大寶,但瑞王畢竟是皇長子,而且五皇子現在不是也回來了麽。既然無明大師那麽厲害,那我們就去問問他這個天下究竟誰才是明主,做完那件事,我們也就能離開這裏。”
囡卿失笑:“你以為天下大事真的像你說的那麽簡單,如果無明大師真的有那麽神通廣大,那還了得。璇蓁,我從不信占蔔之術,很多時候世事的發展都是未可知的,是人力無法預料的。”
“其實我也不信。那些都是騙人的。”璇蓁說完後又更正道:“其實也不算是騙人的,無明大師不就說中了麽。”
孟囡卿搖了搖頭,涼涼道:“不是無明大師會預料未來,而是孟家軍的光芒太盛了。君子之澤五世斬,更況且我孟家大軍興盛已有百年之久。”
孟囡卿說完就阖上美眸,靠在車壁上再未說話。
--------------------
作者有話要說:
到長安後每一句話都是人物身份以及謀略的伏線。
第二十回 清虛禪林谯樓木
馬車終于停在了無明寺前。少華山是佛門聖地,清虛禪林。無明寺的佛瓦層聳,經幢幡霞,就連林間徐風都不染一絲是非,向世人昭示着它的大慈大悲。
囡卿與璇蓁來到山門前就已經有一個小和尚在那裏候着了。
“請問二位施主可是護國公府上前來為孟老夫人祈福的?”
璇蓁上前禮道:“正是。勞煩小師父帶我們去見見無明大師。”
小和尚雙手合十:“正是師尊讓我在此等候二位。二位施主請這邊來。”
二人跟着小和尚往寺裏走去,囡卿看着前頭領路的小不點,問道:“小師父,無明大師在何處?還有,今日無明寺可有什麽事?”
“咦?施主你不知道?今日是琅玕王與昌平公主滿福之日,師尊要前去為其主福。”
璇蓁問道:“我們二人才來長安,因此不知道這些事情。小師父,何為滿福?”
小和尚雙手合十,念了句佛後才回道:“滿福本是兩個将要結為夫妻的男女在佛前求以後生活幸福美滿,但到了後世,只要是兩個有情的男女都會相攜前來滿福。尋常百姓一般只會在七夕節才來滿福。”
“難道無明大師對每對滿福的有情人都要主福?”璇蓁有點惡趣味地想,一代大師,這樣一來不就和主婚差不多了。
一心念經的小和尚可沒那多心思,解釋道:“滿福只需要兩個有情人在場即可。今日一則是因為昌平公主要為國祈願,二則是因為琅玕王未來,只有昌平公主一人前來為大婚滿福,所以師尊才前去為其主福。”
“既然快要成親了,那琅玕王為何不陪着公主前來滿福?如此說來,那位昌平公主現在肯定不高興。”
小和尚停下腳步,摸摸光頭,看着璇蓁不解地道:“琅玕王為何不來我不知道。但能得師尊主福,公主為何還會不高興?”
饒是能說會道的璇蓁也語噎了,她該如何向這不谙塵世的小和尚解釋,不管尊貴公主還是平常百姓,成親是一個女子一生最為重要最為美好的事,比起名滿天下的大師,當然更希望是自己喜歡的人陪在自己身邊為将來滿福。
一直旁聽的囡卿抿嘴笑道:“好了,我們還是快去見無明大師。”
小和尚點點頭,指着遠處的一株參天谯木,道:“看,師尊就在那裏。”
囡卿遠遠看去,果然有一名大師立在參天谯木下,只是沒看見公主。
“請二位施主在此等候,我前去通禀師尊。”小和尚說完就一溜煙不見了。
四周皆是那種谯樓木,只不過樹的年歲沒有那株參天谯木大。樹上挂着各種各樣的物件,有紅繩、青絲、絹帕,亦有銅錢、元寶……
紅綢子上密密麻麻承載着各種各樣的願望,莊稼久旱,希望佛普降甘霖;丈夫遠行,希望佛保佑其早日平安歸來;母親病重,求佛恩賜靈藥救難;媳婦身懷六甲,願佛賜個男子以延香火……
每一件都是極其簡單的事,可于祈福的平凡百姓卻是至關性命的生死大事。
“囡卿,這是何樹?為何要在上面挂滿物件?”璇蓁看着四周的林木問道。
“這是谯樓木,想來這上面的物件就是滿福之人的願祈。”
“為何非得是這種随處可見谯樓木?”
“璇蓁,其實我很喜歡這種樹木。”囡卿往前走了幾步,撫着一株幹枝道:“正是因為谯樓木随處可見,所以尋常百姓才都用它來搭房建屋。”
孟囡卿輕輕撫着牢牢系在樹梢一縷青絲,淺笑道:“人生百年,若能得一人心,再能有這樣一座谯樓木屋,坐聽晨鐘暮鼓,閑看雲卷雲舒,容顏雖遲暮,一世卻歡顏。大抵世人都是這樣想的,所以才以這谯樓木滿福吧。你看看這些挂件,雖然平凡,但卻是滿福之人最深的願祈。”
徐風拂過,吹來寺廟裏特有的香火氣息,三分藥味,七分檀香。冷冷地,不谙塵氣,卻聞得人心神一暢。
“坐聽晨鐘暮鼓,閑看雲卷雲舒……”璇蓁還未來得及感嘆,就被樹間的光暈給晃了眼。轉頭一看,璇蓁驚呼道:“哎呀,囡卿你看,那裏竟然有人以紫玉滿福!”
囡卿聞言看去,旁邊的谯樓木上果真拴着一塊紫玉,單憑光澤玉色就知道是上乘紫玉。
好深的願祈。
忽然,樹下傳來一陣低喃:“容顏雖遲暮,一世卻歡顏。”
璇蓁喊道:“誰在那裏?”
樹後面出來兩個人,最前面的女子,嫩翠長裙,顏如舜華,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步搖上的金葉流蘇随着腳步前後起伏,金瓒玉珥更顯得女子容貌不凡。整個人衣着華貴,就連後面的侍女也妝容過人。
單看裝束,孟囡卿已經猜到了此女身份。
果然,華衣女子開口就道:“你們是誰?難道不知道今日是本公主滿福之日?”
昌平着一身嫩翠,隐在蒼林中,怪不得囡卿二人沒看見。囡卿沒有料到會在這裏碰見昌平公主,遂行禮道:“拜見公主。臣女孟囡卿,今日二十一,是來為家奶祈福的。”
“拜見公主!”璇蓁也行了禮。
昌平公主緊緊盯着囡卿,不依不饒道:“不管是誰,都不該打擾本公主滿福。你們說,你們該當何罪?”
璇蓁偷偷看了囡卿一眼,六公主東宮妸乃皇後所出,備受寵愛,剛出生一個月就加封為昌平公主。偏偏碰上這樣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真是麻煩。
孟囡卿不急不躁,沒等昌平公主發話就徑自起身上前,囡卿看着昌平公主,淡然道:“紫玉滿福,不僅代表了公主尊貴的身份,更說明了公主願祈至深。公主所求不外乎是國泰民安,一世歡顏。尋常百姓多在七夕滿福,那是因為會有很多很多人為他們祝福,公主滿福也如此理,多一個人不就多一分祝福。”
一世歡顏……多一個人就會多一分祝福……昌平盈亮的大眼裏劃過希冀,一掃方才的惱怒,期待地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我許的願你們都會為我祝福嗎?”
到底還是個小女孩。囡卿扶起璇蓁,笑道:“自然是真的,囡卿與璇蓁都會祝福公主。”
“好吧,那本公主就恕你們無罪。對了,你說你叫什麽來着?”
“孟囡卿。”
昌平看着身後的婢女問道:“孟囡卿,好熟悉的名字,宮裏可有這個人?”
“奴婢不曾聽過。”
那婢女還未說完,就聽見昌平一聲驚呼:“哦,記起來了!孟囡卿,本公主知道你,你就是孟老将軍的孫女?”
“是。公主如何知道臣女?”
“本公主不認識你,只是聽過你的名字。聽說護國公府還有後人,是前些日子漓世子前去錦州找回來。你不知道,宮中好多人都在議論你。”昌平無一絲顧忌,自顧自地說着。
一旁的婢女偷偷瞄了囡卿幾眼,然後拉了拉昌平公主的衣袖,提醒道:“公主——”
昌平氣了,雙手叉腰吼道:“好你個小蹄子,本公主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嘴?回去讓嬷嬷好好教訓你!”瞪了婢女幾眼,昌平看着孟囡卿繼續道:“你不知道,宮中好多人都在議論你。有人說你是貪護國公府的尊榮,有人說你是從錦州府尹府裏逃婚而來,也有人說你是為了借此契機接近漓世子,還有人說,嗯……哎呀,那些嫔妃說得太多,本公主都記不住。”
囡卿聽着失笑,沒想到那些後宮妃嫔是這麽議論自己的,更沒想到這位嚣張跋扈的公主竟然如此口無顧忌。囡卿看着嬌豔的昌平,笑問道:“那昌平公主以為呢?”
“嗯……起先是沒感覺,三人成虎,天天聽她們說,本公主也開始讨厭你了。但那是我沒有見你的時候,現在見了你,那些流言自然是不攻自破。我很喜歡你。”
“多謝公主。”
“聽她們說你長我兩歲,那我以後就叫你孟姐姐。孟姐姐,我叫東宮妸,以後孟姐姐可以叫我的名字。”顯然,昌平是真的很喜歡眼前的這個女子。
孟囡卿搖搖頭,這位公主真像是個被寵溺壞了的孩子。可她喜歡什麽,讨厭什麽都是宣之于口,雖然被皇室浸染,但對人對事還是有最起碼判斷力。
“好,但是這些稱呼只能在私底下叫,在人前囡卿還是要顧全禮數。”
“孟姐姐!”
皇後所出的第一位公主生來就是琅玕王妃,從闌溪質子入九闕以來,三代如此。琅玕王雖是闌溪質子,但卻在九闕有着最尊貴的地位。只是昌平所嫁的琅玕王有點與衆不同,此質子常年病居琅玕王府。
兩人正說着,先前離開的小和尚來了,身後還帶着一名皇家侍衛。
侍衛上前,行禮道:“公主,琅玕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