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
我盈盈一笑,上前扶着她的手腕,便随她向望秋亭走去,心道婆婆又要傳授我宅鬥技法了。
然到了望秋亭,江夫人的面色卻沉了下來,她望着庭前湖中碧水,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心裏也頓時緊張了幾分,江夫人,你确定是要同我談小事嗎?
她道:“我知道你嫁入我們江家委屈你了,但你既然已經嫁進來了,說這些也就都沒用了。”
她此番話沒有預兆沒有緣由,說得好像我是誤入歧途的少女一般,令我有些懵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輕輕“哦”了一聲。
江夫人她望了我一眼,繼而又将目光望回湖面,用深沉而悠遠的語氣,同我講述了江家的歷史,以及江家的一位非常了不得的男人——江公子的二叔江玉然。
雖不知她為何突然一本正經地同我說起這些,不過提及江玉然,她言語間透露着難以掩藏的崇拜和欣賞,令我嚴重懷疑她當年與那江玉然是否曾有一腿,因而我也聽得津津有味。(江老爺別打我QAQ)
聽她言,江家先祖在烏國太宗皇帝建國之時便是皇帝身邊的心腹大将,是烏國元老級的家族,一直受着皇帝恩澤,百姓愛戴。然而在太爺爺那一輩,江家卻因為在朝廷皇子之争中站錯了隊而一度被朝廷冷遇,家門威望一落千丈。
江家人當時都有心無力,只能順其自然,而江家次子江玉然卻不甘先祖的努力就這樣白白斷送,背着自己的父親偷偷參加了全國武選。
——烏國武選是烏國建國以來便存在的選拔平民将領的制度,最初一介武選,冠軍正是江家先祖江策,也是江家的第一位将軍。
那江玉然也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他一路披荊斬棘,一往無前,終于讓江家在時隔百年後再次證明實力,贏得冠軍。
然而到此,也只能證明那江玉然是個有勇之人。但江夫人言那江玉然不但有勇,更有智謀。
前朝皇帝本是本不喜歡江家的,對江家先人之前支持自己皇弟繼位的事始終耿耿于懷,因而就算江玉然拿了冠軍,也未必會改變江家當時的形式。
然那江玉然卻做到了。
他奪冠次日便依照規矩進宮面聖,在紫英殿高高的殿堂前,他雙手抱拳,單膝下跪,雙目堅定而自信,望着那殿上坐着的皇帝,直言江家先祖與皇帝的恩怨,繼而又道自己身為江家人,卻像所有平民百姓一樣走武選這條路來入仕,為的便是抛下先祖的功績與抉擇,為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以及今後江家的命運。江家自開國以來便一直為烏國為皇帝效忠,如今他也依然承此志向,他不缺一腔熱血,視死如歸,缺的,僅僅是一個機遇而已。
那一日,皇帝竟與江玉然單獨在紫英殿待了一個下午,最終皇帝打開殿門,宣布招江玉然入朝為帥,并賜聖婚,将自己的女兒三公主嫁給了江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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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終于在沉寂數年後迎來了另一次重振家門的機會,而那江玉然也不負衆望,在柔然國進犯之時,拼盡最後一口氣為烏國守住了最重要的關口,至此,江家在烏國的威望得以恢複,甚至更勝從前。
……
“他用命換回了家國安寧,成了百姓心中的英雄,當時全天下沒有人不知道‘玉面元帥’江玉然的,江家,也在百姓心中重拾威望……然而好景不長,我們後來才得知玉然第一次回府,公公便偷偷給他下了命令,要他扶持當時的二皇子慶彥殿下……柔然之戰玉然戰死後不久,三皇子慶雲,也就是如今的雲帝便登基了,他因争奪帝位之時江家沒有支持他,而對江家頗有偏見……”
江夫人深深地嘆了口氣,悠長的目光從遠處收回,繼而望向了我。許是回憶催人老吧,我忽而發現江夫人的眉眼間竟多了一絲滄桑,以及歲月的痕跡。
“沈沫,你也許不知,如今在平民百姓的眼裏,我們江家當是忠烈将門,是朝廷重臣,而在皇帝眼中,卻是枚釘子。”江夫人語調深沉,言罷扶着我的手,嘆道:“如今的江家,又回到了當日的局面,子孚的兩個哥哥在朝中受盡排擠,他大哥前一個月在戰場受了重傷,朝廷卻不準許他返鄉養傷,他二哥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如今子孚他卻也想要進京……哎,我私心裏是不願意的,但老爺已經應允了,還私下跟我說覺得在子孚的身上看到了他二叔當年的身影,他很期待子孚能成為下一個‘玉面元帥’,為江家重振聲望呢。”
我知道江家這樣的大家族一定會有一兩段特別的歷史,卻未想到這段歷史這樣曲折,而江公子他的身上也被人寄予了這樣的厚望,看他細皮嫩肉的樣子,實在不像可以在朝堂中随意周旋的樣子,因而我甚是為江老爺的決定感到不安呢。
江夫人後來又跟我說,我如今嫁入江家,雖然無奈,卻又是很幸運的,而我卻不知幸運在哪裏,因為若江公子進了京,哪日皇帝一個心情不好,說不定我随時有可能成為一名寡婦。
于是我便問她:“婆婆此言是什麽意思?”
江夫人她饒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繼而笑道:“你猜呀。”
我猜呀……呃!婆婆,你可真是調皮呢……這畫風轉的,還我方才一本正經的江夫人啊!
我告別江夫人回了青竹院時,江老爺也已經同江公子談完事情了,只見江公子他滿面春風,眸光自信而有神,頗有意氣風發之感,這感覺我也只在他上次練劍時才看到過。
“相公,心情不錯嘛。”我走上前,對他笑言。
江公子微微側頭,眉眼間的笑意感染了我,他坐到院中石凳上,我也随着坐到他對面。
他一只胳膊彎曲着撐在石桌上,得意地對我說:“我爹準我入京了。”
“真的?!”雖早就猜到了,然我為了配合他,還是裝出了喜出望外的模樣,心內感嘆終于可以繼續過回我的盆中宅女生活了。
“嗯。”江公子點頭應道,繼而又補充說:“不過他給我出了一道題,若我三天內想出令他滿意的答案,他才準我入京。”
我看他雖然眉頭微挑,卻并無一絲煩惱之色,便知那題定然為難不到他,于是笑問:“什麽題目呀相公,要不要我幫你參謀參謀?”
他斜望我一眼,繼而唇角上揚,說道:“我爹要我想一個辦法,在初見皇上之時便讓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像當年的二叔一樣。”
我聽罷笑言:“這簡單呀,你可以像你二叔一樣參加武選,然後拿個冠軍去找皇上。”
江公子聽後卻搖了搖頭,道:“想必我娘已經同你說了吧。前人用過的辦法就不叫辦法了,皇上不喜歡江家,多半是因為我二叔,我再用二叔的辦法,不是自尋死路嗎?”
“哦……那相公可想到辦法了嗎?”
“還沒有。”
“……”所以江公子你是為什麽擺出這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的啊?
我畢竟是個善良的神仙,實在不忍心江公子因為三日後不能進京而傷心,畢竟他笑起來更好看些。于是我認真思索了許久,試探着問他:“皇上接受送禮嗎?”
江公子想了想,說道:“這是個辦法,不過皇上他什麽都不缺,要找到讓他看得上眼的東西還真是不容易呢,所以還得想想其他法子。”
我心內笑問他:神器漁盆那皇帝看得上嗎?卻未想到一語成谶,害得我差點搞出了天底下最大的烏龍。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三段小修了一下,多謝西紅柿的影子 大人的提醒哈~大人請務必接受在下誠摯而深情的告白麽麽噠~)
本來打算這一章寫吻戲的,但是寫到江家歷史時就沒剎住車多寫了一點,不過捏~吻戲還是有的,可能待會兒會加在這一章後面,也可能寫在今晚第二更哦~~
大人們猜猜為何這麽快就寫到吻戲了吧,有三個選項:
A,作者腦子有坑。
B,這絕壁不會是真的吻戲。
C,愛情這玩意兒……總是說不準的,情到濃時自然要親一口啦~~
【漁盆內的小劇場3】
素英:最近這盆內怎麽總有一股怪味道?
小滿:提起這個我就來氣,你知道嗎?江汓浮他竟然把我這寶貝借給別人去腌鹹菜!我這曠世神物哪裏像腌鹹菜的?!他真是個二愣子!!!
素英:并不奇怪呀,你忘了嗎?不久之前,還有另一個二愣子用這漁盆洗腳呢。
小滿:……
☆、相好來訪,江郎挨打
我與江公子在院中相談甚歡,卻被煙兒給打斷了。她拿着一個黢黑的小石盆走到我面前,一臉欣喜地道:“少奶奶,你讓我買的盛放酸菜的容器我買到了。”
我一抹笑意僵在臉上,尴尬地對她擺擺手,道:“哦……你先下去吧……”
煙兒疑惑地望了我一眼,端着那小石盆走出了院門,她剛出去,阿福又進來了。
我本想繼續之前的話題與江公子繼續說,被他們這一打斷,卻也說不下去了。
阿福走到江公子身旁,躬身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繼而望向院門外,江公子随他目光望去,我也随江公子的目光望去,竟見院門外站着一名穿着鵝黃色廣袖流雲群的妹子,仔細一望,那妹子我是見過的,就在江公子第一次誤會我的那個清早。
我心道不妙,相好的來了,江公子定然是要甩掉我了。
果然,江公子他左右張望兩眼,終于尋到了借口:“起風了,你昨日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嗎?不要着涼了,快些進屋去吧,我就不打擾了。”
我自然識趣,微笑着沖他點了個頭,繼而裝作沒有看到門外那女人,直接回了房間。
江公子出門後,還甚是貼心地吩咐站在門外的煙兒進房去照顧我,而煙兒望到他身旁的那女人,再望了望秋風蕭瑟中只身回房的我,卻有些不淡定了。
煙兒她甚是為我感到不平,不服氣地問我:“少奶奶,那女人真是不知廉恥,當着你的面還來找少爺!少奶奶你就不生氣嗎?”
生氣?若我真是江家的少奶奶,我應當是生氣的吧,然我如今是冒牌的,卻不知這氣該從何處來。
不過做戲自然是要盡量像一些的,于是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唬煙兒道:“氣自然是會生的,不過我怎能在相公面前表現出來呢?我既是相公的正妻,就要大度一些,只有這樣相公才會更加喜歡我,不信你瞧着,過不了幾天,相公嘗過新鮮後自然會抛下那位姑娘,回到我身邊的。”
煙兒聽後“哦”了一聲,卻依舊擰着眉頭,我想這丫頭心思單純,對沈小姐又是十分忠心的,于是對她的好感加深,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煙兒看我此舉,先是一愣,繼而竟紅起了臉來。
我也忽而覺得氣氛有些微妙,忙尴尬地收起了手,端起了少奶奶的架子來。
“煙兒,你知道江府的蘇姑姑嗎?”我問她。
煙兒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不知道并不奇怪,因為她本就是随沈沫而來的陪嫁丫頭。
“那你幫我打聽打聽,江府那位腌鹹菜腌得很好吃的蘇姑姑是住在哪間屋子吧。”
因為我如今狀況良好,因而我料定那漁盆與我隔得并不遠,肯定是在江府之中。
當日煙兒幫我把漁盆擺在架子上之後,我便像被拴在了以卧房為圓心,百米半徑的圓規之上。雖然我平日是宅了一些,但那都是我自願宅的,因而我心裏是自由的,可如今被漁盆限制了範圍,我卻宅的有些別扭了。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想要快些完成三個願望的任務,繼而擺脫漁盆的束縛。
旁人看我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覺得江公子他娶了個乖巧賢惠的好妻子,如此得到這樣的誇贊,也實在有些慚愧呢。
煙兒她前腳剛出門去幫我打探,那陳阿三後腳便跨進門來。
他一臉笑意,看得我甚為不爽。
我有些不耐煩,問他:“你來做什麽?”
陳阿三依舊滿臉堆笑,湊近我一步悄聲問道:“不知仙童将漁盆放在哪裏了?”
我冷哼一聲,不悅道:“放在哪裏我需要向你報備麽?”
“不敢不敢。”陳阿三連連搖頭,賠笑道:“只是小的我最近在廚房看到一個裝鹹菜的盆子,長得很像仙童的那一個。”
他這麽一說,我便明白過來了,我那漁盆原來是在廚房。
其實我早該料想到的,不過因之前沒在廚房見過那蘇姑姑,也就沒有及時去廚房确認,僅打算去找那蘇姑姑換回漁盆而已。
陳阿三看我若有所思的模樣,便知他方才給說中了,面上笑意更深,問我:“不知仙童将漁盆放在廚房有何用意?”
我白了他一眼,心中郁悶極了,面上卻只道:“沒什麽,想吃鹹菜了而已。”
——若要他知道我如今無法移動漁盆,那可大大不妙了呢。
陳阿三幹笑兩聲,贊嘆道:“果然是仙童,口味和作風都跟常人不同呢。”
既已知道漁盆所在,我也實在不願與他多言,于是便道:“你要是沒別的事的話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那陳阿三沒讨着一點兒好處便被我攆出去了,有些喪氣,臉上狗腿的笑也挂不住了,只能轉身走開。
而我忽的又想起別的事,于是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陳阿三連忙頓住腳步,轉身笑問我:“仙童還有別的吩咐嗎?”
我眉頭微蹙,提醒他道:“以後随別人叫我少奶奶就好了。”
那陳阿三卻不讨喜,故意說道:“可江家的少奶奶是沈沫啊。”
聽他此言,我頓時火冒三丈,要不是為了幫你那倒黴的弟弟,我如今至于在這裏嗎?
他倒是很會察言觀色,知道我有些惱了,急忙賠笑,道:“是,少奶奶。”
我長籲一口氣,問他:“你弟弟有沒有告訴你他和沈沫如今到了哪裏?”
陳阿三聞言臉色沉了下來,嘆息道:“我也不知道呢,他已經很久沒來過信了,我今天來也正想問問仙……少奶奶你呢。”
我無奈地揮揮手,對他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你下去吧。”
陳阿三走後不久,煙兒便回來了,她告訴我那蘇姑姑住在南院的客房中,我聽罷甚是疑惑,住在客房中?原來不是江府的人嗎?
來江府做客專門做一盆鹹菜,這位蘇姑姑也真是有情調呢。
雖然心裏對那蘇姑姑很感興趣,不過既然我已知道漁盆的所在了,也就不便去打擾她了。
我本是想帶着煙兒去廚房将我的漁盆換回來,然而剛行至半路,恰見遠處江公子正和他的相好的在道旁石桌邊聊天,思及我這一經過必然掃了他們的興致,我便收住了腳步,對煙兒道:“打道回院吧。”
煙兒不解:“少奶奶,我們今天不取鹹菜了嗎?”
我思索了一下,廚房有陳阿三幫我看着,漁盆定然不會出問題,畢竟他弟弟的生死在我身上,他定然是比我更緊張漁盆,于是我搖搖頭,對煙兒道:“明日吧。”
我這個人向來是公平的,那一邊幫助沈小姐和她情郎跑了,這一頭,就也幫幫江公子跟他的相好的吧。
哎,月老啊,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裏了,不用謝我,日後我成仙了,給我安排一位比江公子還要俊的仙侶給我就好了。
——至于漁盆,便明日再去取吧。
看江公子和他的相好的聊得那麽開心,我應當也是開心的,然我心裏卻總有種異樣的感覺,我不敢深究那是何種感覺,擔心自己演他妻子久了,會入戲過深。
細細想來,自江老爺回府後,我與江公子相處得還是不錯的。雖無夫妻感情,但我倆也算有緣的朋友了。
我想,若能一直保持這樣下去,那日子也算舒暢。然而老天爺卻總愛跟我惡作劇,在我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時,給我一日冰封萬裏路,讓我馬失前蹄苦難言。
那日夜裏,我正在夢見自己在漁盆中調戲小黑,我故意喂它吃鹹菜,它一臉驚吓,沉着臉迅速游走了,繼而我便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在這江府裏,還沒人敢大半夜的這樣敲我堂堂少奶奶的門,因而我料想一定是出事了,不是有刺客就是着火了——電視裏都這麽演。
不過開門後才得知并非有刺客,也沒有着火,而是江公子他被老爺給揍了。
得知此消息,我立刻跟着來報信的阿福去了書房——分開睡的時候,江公子便睡在書房中。
還未進去,便聽到江老爺如獅吼一般憤怒的聲音,我心道不妙,莫不是老爺發現江公子背着我搞小三了吧?
我匆忙進入書房,英勇地上前擋在了江公子面前,連連說道:“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啊老爺……”
江老爺卻并沒有給我面子,而是一把推開我,繼續用手中藤條抽打着江公子的脊背,他背上白衣已經沾了血色,我實在不忍看下去,急忙又沖回江公子身邊,替他擋住了老爺揮下來的藤條。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沖動,然我也沒有時間去細想這些。
在那藤條下落的一瞬,我緊緊地将它抓住,頓時感覺到了手心火辣辣地痛,我扭頭,一臉悲壯地對江公子喊道:“快走啊!”
未曾想那江公子卻不領情,而是雙眼直直地望向我,他眼神極其冷漠,令我不寒而栗。
就算我是個傻子,也知道那眼神不是感激的眼神。可他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用一種充滿怨恨的目光看着我?
那一瞬間我忘記了手上的傷痛,只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寒冷,江夫人上前将我拉開,扶着我坐在椅子上,她攤開我的手心看了看,心疼地對江老爺哭喊道:“別打了老爺,沈沫的手受傷了,你別打了……”
這句話終于讓氣紅了眼的江老爺冷靜了下來,他一把将藤條摔在地上,生氣而無奈地呼喊道:“我們江家對不住你啊沈沫……”
☆、陳阿三者,萬年坑神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江公子冷漠的背影,忽而覺得自己這一次打挨得太不值得了。
江老爺面上表情凝重,他方才說對不起沈沫,我卻不知他為何有此一說,不過若那江公子婚內出軌,他的的确确是對不起沈沫的,可這前提得是沈沫她沒跟陳阿四跑,真的嫁給了江公子,而非我李代桃僵。
後來,我從江夫人口中得知了江老爺口中所言的“對不起”三字的緣由。
——沈家對江家,有着莫大的恩情。
這話得從新皇登基的時候說起。那時候現在的江老爺正随着他爹在邊關打仗,他們被圍困在一座城中,幾乎彈盡糧絕,而新帝早對江家頗有意見,正想借此機會除去江家,因而用一座城來作為代價,他也并不覺得有絲毫不妥。
那時候江家的男人們幾乎全部都在前線了,府裏女眷日夜守候,最終等到的卻是一張寫滿前線江家兵們名字的絕筆信。那信使也早已身受重傷,在将信送達後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時候的江家,不論前線男兒還是府中女子,無一不充滿了絕望。然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候,首富沈星豪,也就是沈沫的父親卻親自拜訪江家,他沒有提任何要求,僅僅是因為對江家這樣忠烈門第的敬仰,便慷慨解囊相助,收購糧草和兵器,連夜運往戰地,給了當時已陷絕望的江家兵們一線生機。最後,嘗過瀕臨死亡的苦痛的江家兵們重新站起來奮力殺敵,終于絕地反擊,險險地守住城池,僥幸返回了京城複命。
……
這故事如今講來已然沒有了當時的壯烈,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江家兵那時的絕望和江家女眷們抱着絕望的心卻依舊守候的堅持。
但江老爺是知道的。他們從死亡中走出來,是沈星豪給了江家重生的希望。
因而在江老爺心中,沈家永遠是江家的大恩人,江汓浮娶了沈沫在他看來也是另一種恩情,他渴望抓住一切機會來報恩,卻無奈那一天竟得知了江公子那樣虧待我,因而他才會怒不可遏,痛施家法。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當時的我并不知江老爺口中所言“對不起”三字的含義,還以為是江公子白日在家中約見相好的被他發現了呢。
所以我那時只是露出大度的笑容,頗有正室風範地對江老爺道:“老爺言重了,其實我并不介意的。我早就得知相公喜歡那姑娘,因而我是允許他們在一起的,老爺不要再責備相公了,他并沒有對不起我。”
最後一句話,我說得極不情願。
未料那江老爺聽罷卻是愣了愣,繼而揮起拳頭便向着江公子的脊背招呼過去,怒問他:“你這逆子!你把沈沫娶進門來關在院中,自己卻在外面搞了個相好的?!”
聽他這麽一問,我心中一虛,暗嘆糟糕,難不成老爺不是為這個打江公子的?那麽我方才那麽一說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弄巧成拙做了豬隊友?
望着跪在地上,在江老爺拳腳相加中無辜地瞪向我的江公子,我頓時滿心歉意。
我上前拉住江老爺,對他道:“老爺老爺,沒有什麽相好的,是我在開玩笑呢……”
江老爺面色陰沉,一室的人都向我望來,我甚是尴尬,只能咧嘴一笑,道:“繼續,你們繼續。”
我說完,江老爺又轉身去訓斥江公子,江夫人也繼續在一旁哭着勸着,而下人們也都繼續站在一旁幹着急地看着。
“你這不肖子,你說,你是不是背着沈沫在外面瞎混了?”江老爺指着江公子的額頭怒問,而江公子則一臉無辜地仰望着他,擰着眉頭道:“爹,我真的沒有啊!”
我在一旁附和着配合他:“老爺,他沒有,他真的沒有。”
江老爺斜我一眼,卻是越發歉疚,繼而更加窩火地沖着江公子喝道:“你看沈沫到現在還護着你,你真叫我們江家永遠欠着沈家嗎?”
“……”聽他此言,我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幫江公子,老爺會遷怒于他,不幫,老爺依舊不原諒他,我頓感身心疲憊,在心中痛呼沈家光環的力量可真是強大呢……
江老爺終是打得累了,他踩着腳下藤條,對江公子冷聲道:“我不知道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你說想要為我們江家挑起擔子,可你扪心自問,你辜負了沈沫,放下了沈家對江家的恩情以及我們江家對沈家的承諾,你還有什麽資格說要振興江家?我們江家最重忠義二字,而你這樣的白眼狼有什麽資格說要振興江家?!這幾日你在家裏好好想想,京城,你也不要去了罷。”
江老爺的話說得極重,我分明看到江公子挺直的脊背顫了一下,繼而他語調極輕地應了聲:“是。”
江老爺說罷就甩袖離去了,江夫人急忙吩咐煙兒照顧好我,之後匆匆跑去追江老爺了。
望着江公子傷痕累累的背影,我不禁問一旁的阿福:“老爺為什麽打他?”
“這……”阿福猶豫了一下,告訴我說:“有人跟老爺告密說少爺将少奶奶您娶進門後便沒有碰過您……這一次也只是做戲給老爺看而已……老爺今夜到了書房驗證了這一事,很是生氣,便打了少爺……”
“就這些嗎?”
“就這些……”
“……”聽他說完,我很是無語,再看看江公子背上的傷,嚴重懷疑江公子是不是他爹親生的。
不過我與江公子有名無實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除了我倆以外,便只剩煙兒和阿福了,到底是誰去給老爺打的小報告呢?
阿福将江公子扶到卧房,安排江公子坐定後便去取傷藥了,他出門時我與煙兒正好走進房間,恰好對上了江公子冷漠而諷刺的眼神,他瞥了我一眼,繼而別過了頭去。
我暗暗腹诽江公子是個小氣鬼,婚姻之事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你爹打你關我什麽事?誠然你因此失去了進京的機會比較可憐,可是究其原因,也并不在我呀!
哎,這江家的人各個都奇怪得很,尤其是我面前這一位。
雖說作為一名神仙,我應當大度一些,然我今日手上受了傷,頗有些委屈,因而我也想要任性一下子。
于是我走到江公子面前,深沉地俯視他片刻後,坐在了他的身旁。
我看他一眼,淡淡道:“相公,你今日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呢。”
江公子他并不回答我,而是問了我另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他問我:“你嫁給我之前的那位情郎叫什麽名字?”
他這問題有些突然,我心有疑惑,不知他問及此事要做什麽。然沈沫之前有情郎的事也不是什麽秘密,因而我便答道:“陳阿四。”
江公子聽罷似乎冷笑了一聲,繼而扭頭望向我,嘴角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深邃的眼睛神色難辨,然後他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我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他竟将我推倒在床上,雙手禁锢在我身側,俯看着我。哦,這姿勢我穿越前曾經見過,網友賜名曰“床咚”。
我緊張地望着離我越來越近的江公子的臉,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一些羞羞的畫面,然此刻并不是腦補的最佳時機,他此舉實在暧昧,我應當奮起反抗的。
然我剛要張嘴斥責他,下一秒卻被他趁機而入——他用嘴巴堵上了我的嘴。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裏卻好像盛滿了東西就要溢出來一般,
我夏小滿活了兩輩子,我的嘴巴除了食物以外,還沒碰過其他東西呢。
我感到自己全身發麻,矯情一些說,就像觸電一般,然而這感覺我尚未抓住,下一秒,卻感覺到了江公子給的這一吻有些發狠。
他的吻粗魯而強硬,讓我感覺不到一絲感情與溫柔,就好像是在宣洩自己心中憤怒的情感,報複的意味很濃重。
——奶奶個熊,就在前一秒,本仙還差點沉淪犯了禁忌呢。QAQ
他如此輕薄我,令我倍感仙尊受辱,于是怒火中燒,發揮我的女漢子之力,狠狠地推開了他,并随之附贈了一巴掌。
我終于得空起身喘過氣來,一邊拼命擦着嘴唇,一邊怒瞪眼前邪邪笑着的江公子。
江公子他卻并未給我一個解釋,反而嗤笑道:“沈沫啊沈沫,我還真想不到你看似單純的外表下面竟然藏了這麽一顆蛇蠍般愛算計的心,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剛進府時你燙傷了手卻堅持為我煲湯,這是你的苦肉計,在湯裏下藥迷惑我,這是你的迷魂記,在我爹面前配合我,讓我感激你,今日再來一出苦肉計,讓我不得不對你心存愧疚……
你這一出出連環計使得可真是巧妙,若不是我得知是你派人給我爹告的密,我恐怕這輩子都會覺得自己欠着你的。你不生為男人,真是可惜了一位将才呢。”
(江公子你腦洞這麽大,不去寫小說也真是可惜了呢。)
他這一番冷嘲熱諷令我甚為詫異,我夏小滿雖然并不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人,然我對他所做之事卻絕沒有過任何壞的心思,他今日這樣冤枉我,真是讓我心寒。
“你把話說清楚好麽?!”我忍着心內委屈與憤怒問他,受傷的掌心此刻痛得十分清晰。
而江公子他卻用一種陌生而冰冷的眼神望着我,譏諷道:“你還想要狡辯什麽,難道那陳阿三不是你的人嗎?”
聽他言罷我愣了整整三秒中方才恍然大悟,那個給江老爺告密的人肯定是陳阿三沒錯了,江公子他方才問我之前情郎的名字,便是為了确認我與陳阿三的關系……
思及此我腦內仿佛炸開了一般,若将我現在的怒氣積攢起來,都可以送陳阿三上月球了。
——我盡仙責助他弟弟和沈沫私奔,而他卻屢次這麽坑我,我好端端地什麽都沒做,硬生生被他坑成了心機婊!!!
QAQ
作者有話要說: 【漁盆內的小劇場四】
在滿盆鹹菜覆蓋下,漁盆壁上畫着的黑色錦鯉忽而有了變化,他望望天上鹹菜,用尾巴沾水做墨,在荷葉上寫下一行小字——
“盆神走的第一天,好鹹。
盆神走的第二天,好鹹好鹹。
盆神走的第三天,鹹死了……”
(2333原諒在下笑點低,想到這個段子的時候笑了很久,不知道大人們能不能get到呢?)
抱歉今天更得晚了,大人們晚安哦~
☆、背着黑鍋,怒回娘家
我在江府大院中漫無目的地溜達着,像一個流浪者一般感受陣陣寒風帶來的惡意,然後忽而有些後悔了。
一個時辰前,我因無力辯解江公子的質問而負氣跑出門去,自以為很有氣節,卻忽視了我如今對于這裏而言,是個異類,不論品種還是時代,我都不屬于這裏,因而這裏也沒有屬于我的地方。
走着走着,我才發覺自己竟無意間走到了廚房門口,望着沒有一絲燈火、寂靜黑暗的廚房,我的肚子竟然不争氣地餓了。
我如今頗能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