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0)

是早就知道要離開的,所以他再怎麽動作快,也是不能有兒子的。

如果能,這輩子他還能見到窦荛的話,第一件事一定要把腿給打折了,他就伺候着,讓哪兒也別去,端屎端尿他願意。

發了狠的想要振作起來,可是骨頭總是軟趴趴的不想動。唐堯出院好幾天了,以往都是從不着家,這幾天卻是天天在家裏,唐奶奶和唐夫人很是奇怪,可是奇怪也不敢說。

自從唐堯從樓梯上摔下來後,唐夫人老發現自己的兒子恍恍惚惚的,很擔心要是下次上樓梯唐堯再一腳踩空摔下來。知道有事兒發生,但是問丈夫問兒子都不說,唐夫人氣極了,家裏的男人們仿佛說好了一樣,于是家裏的女人們都不知道這個全家的寶貝疙瘩到底經歷了什麽。

只是做媽的總歸是敏感了幾分,隐約覺察出點啥。

“妞妞,晚上想吃啥,媽給你做。”唐夫人說了一遍,看見唐堯像是受驚了一樣猛然回頭,兩只眼睛黑糜子一樣的看着她,茫然了片刻然後低頭,“哦,随便什麽。”

頭頂上的發旋兒排着隊互相成八卦之勢,低着頭的男人露出了頭頂上的雙發旋,像是一個被困在籠子裏的猛禽垂着腦袋。

唐夫人瞬間驚痛,到底是怎麽了,她的兒子怎麽變成了這樣,這種眼神讓媽媽怎麽能受得了,然終是沒說話,起身進了廚房。

黑暗的房間裏,門板緊關着,窗外的月亮很圓,清淩淩的照着大地,站在窗前的男人已經站了很久。他很想去小院兒裏看看,小院兒裏總是能看見月亮,那月亮比這會兒看見的月亮估計還要亮幾分,無聲的抿了抿嘴,唐堯出了自己房門。

“奶奶,睡了麽……”正要入睡的老人家聽見門外響起孫子的聲音,翻坐起來叫外面的人進來。

進來的孫孫跟往常一樣拉着自己的手,絮絮叨叨的說着話,唐奶奶一直很配合的聽着,聽到有趣處還會大笑,時不時的理理孫子的頭發,半句也不提唐堯這幾天的神色恍惚。

唐奶奶的眼睛很漂亮,唐堯眉眼之間有幾分像奶奶,老人家的眼睛裏滿是智慧,活了近一個世紀,所有的事情都已通透。

唐堯亂七八糟的事兒說着說着,不知怎的,忽然沉默了,奶奶也不催,只是摸着孫孫的臉,摸着孫孫的頭發,安撫着焦躁的年輕人。

“奶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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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

幽幽的房間裏,只有一盞小燈,靜靜的這麽幾個字眼,這是唐堯過了十幾天之後頭一次跟別人說起自己心裏的事兒。

“嗯,怎麽走的呢?”字正腔圓的漢字,奶奶的語氣還是如常,只是更加慈愛了幾分,也不問她是誰,也不問她是個東西啊還是個人啊,就只是認真的回答了一句。

“被飛機運走了,運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唐堯枕着奶奶的手,看不出表情,只是說話。

“飛機運走的,那就還會回來,堯堯不要傷心。”

奶奶孫子,一人一句,像是很小的時候奶奶哄孫子的話一樣,兩個人皆都很認真,這樣兒的唐堯,若是讓媽媽看見,心要怎麽疼才能挪開眼。

“嗯。”

過了一會兒。

“奶奶,她走了。”

“走了還會回來的,堯堯不要傷心。”

這樣的話重複了好幾遍,等到最後唐堯睡在奶奶床上的時候,唐奶奶滿手掌的濕。

第二天,唐堯醒來的時候奶奶已經不在了,迷迷糊糊的睜眼,眼睛酸澀的睜不開,手伸上去搭在眼睛上好久,唐堯下樓。

媽媽在廚房,他爸照例不在,奶奶在院子裏比劃着太極,空氣裏漂浮的空氣很有家的味道,安寧的需要他守護。

唐堯變了,若是不熟悉的人定然覺得唐家的公子還是和以往一樣,還是能玩兒的起,依舊和他們打牌喝酒胡混,只是大家再也不擔心自己的發色會和這人的一樣了,因為人家現在不變發型不染頭發了。

是的,唐堯剪頭發了,而且還原了自己原本的發色。

之前那麽漂亮的,洋氣的一個男人,發型打理最是漂亮,頭發上的顏色也總是張揚的頂在腦袋上,這會兒,這人卻是剪掉了有些長的頭發,然後別人才發現,原來一個人的頭發可以這麽黑,黑到極致了。

發型真的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原先的唐堯別人看見的第一眼會說漂亮,這會兒卻是再不用這個詞了。短頭發的唐堯只剩下淩厲,五官過于突出,線條流暢的五官依舊漂亮,可是只剩下陽剛氣和凜冽氣,先前的一點點脂粉氣和陰柔是一點都沒有了。

信息飛速發展的時期,人們的談資也變得很快,距離王将軍叛國的事兒才過了不足三個月,卻是再也沒人說這件事兒了。只有少部分相關的人還密切注視着這個點,旁的人,怕是很少會想起來幾個月前發生過這麽一件事兒了吧。

今天照舊是兄弟幾個聚會的日子,今兒的地點意外的是在已經成家的穆梁丘家。孔澤瞿訂婚很多年了,可是大嫂結婚前夕決定出國繼續念書,于是大哥這麽些年就一直單着。老二便是穆梁丘,結婚兩年,已經有個兒子,算是兄弟幾個過的最好的。其餘的,除了他,剩下的還都單着,聽說四哥有個對象,但是一直沒見人,于是幾個人連一個伴兒都沒有的去了穆梁丘家。

“二嫂,再加一碗飯。”膝蓋頭上放着二哥家的小娃娃,唐堯自己一口,給孩子一口,吃的正歡。

穆梁丘媳婦寧馨笑着接過碗又盛給唐堯一碗,看見有人這麽愛吃自己做的菜,很是滿足。

五個男人,一個小奶娃娃,一個女人,陽盛的過于厲害了些。唐堯聽着兄弟幾個一直說話,往日裏話很多的他卻是極少插話,倒是一直很愛人家的孩子,抱在懷裏就沒有撒過手。

眼角看見二哥抓過排骨的手被二嫂不着痕跡的擦了一遍,唐堯笑得很歡實,總是有人幸福的,那就好啊。

“哎二妞,你那小媳婦兒哪天領過來讓二嫂教教怎麽做菜,免得你跟好幾年沒見過吃的一樣。”

雷讓的嘴一直很毒,看着唐堯連菜湯都倒碗裏了很想拿筷子戳掉唐堯的手。

“好的好的,改天一定帶來讓二嫂教教她。”唐堯滿嘴的飯,只盯着小奶娃娃應承着,看都不看別人一眼。

柴毅然沒說話,照舊吃自己的飯。

幾個人裏,除了柴毅然算是穆梁丘最知道唐堯了,因為家裏的關系,穆梁丘多少知道點唐家的事兒,這次王家兒子訂婚的時候他去了,遠遠的看着像是唐堯的小媳婦兒。想要走近了去看,被邊兒上的人拉去說話,于是也沒能看的仔細,那天王家的兒媳婦露了個臉就走了,穆梁丘一直記挂着這事兒,看見唐堯這樣子,于是就放心了。

唐家的事情複雜,甚至連幾個哥哥都不知道,只有柴毅然因為是唐珏明親自調動的,才知曉了些。上次唐堯從樓梯摔下去,這幾位各自忙的要死,打了電話聽說人好好兒的,沒顧上過來就已經出院了,于是還不知道唐堯到底是怎麽了,只是看見這人把頭發都變了驚了一頓。

問說怎麽把頭發弄成這樣兒,唐堯說他媳婦兒不愛他的發型,于是他就給整成這樣兒了。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唐堯最近很少消失,很久都不見這人出去過了,成天介的和那幫不好好兒的公子哥一起,頗有些玩物喪志的感覺,被說了幾次之後又不出去了,天天窩在他那馬場裏不出來,不知道在琢磨什麽,柴毅然總有些心驚。

“我要去西藏轉悠兩天。”飯罷,一行人都轉移了陣地,唐堯躺在沙發上放穆梁丘家的小赪盤在自己肚子上流口水,冷不丁的這麽說了一句。

“嘛去呀,那地兒你去幹嘛?”孔澤瞿看了唐堯一眼,其實他覺得二妞有些不一樣了。

“去轉悠轉悠,我聽說那地兒特好,看別人說的什麽淨化心靈什麽的,我去瞄瞄去。”跟開玩笑一樣的說了句,唐堯抱着人家的孩子一大一小頂着腦袋瓜子玩兒。

衆人都只當唐堯就這麽說說算了,結果第二天,這人就走了,去了西藏。

窦荛有一天看見唐卡的時候,冷不丁的說有一天她也想去看看布達拉宮的唐卡,唐堯記着那是小閨女兒跟她爹說的,他趴在柴家小別墅的院牆上聽見的,他還記着那小東西指着書說話的小臉蛋子,那兩尖虎牙都露了出來,當時他還那麽氣憤,現在他如此懷念。

☆、54章

唐堯到西藏的時候,下着小雪,青色的土地上,微微覆蓋了一層淡霜,看着有種奇異的和諧感,和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唐堯被簇擁下了火車站。

是的,唐堯是坐火車來的,從北京出發,坐了整整26個小時,一路上,身旁的旅客起起落落,人家都是有伴兒的,只有唐堯,始終一個人靠坐在窗前,側頭凝視着外面,待晚上也是看着外面,臉上神情漠漠的,淩厲的五官也俱是漠漠的。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男人沒有選擇飛機而是僵坐了一天一夜,但是細想片刻,怕是如果能走去,唐堯也定是要用雙腳去丈量丈量這片土地的,像是這世界不存在了一樣的過活了那麽幾個月,接接地氣,讓這個男人還能感受到自己是真實的他怎能不願意呢。

站在站臺上,有片刻的茫然,周圍的人都是有歸屬感的疾走着,只有他,似乎去哪個方向都行,陌生的面孔裏,排山倒海的孤寂感頃刻就要壓彎這個男人的脊梁,默站了片刻,唐堯舉步緩行。

從沒有這樣一刻,唐堯覺得自己這麽高大過,似乎他再高一點,就要撐破天了。微微擡胳膊就能觸到天際,摸到神靈,跟神靈說說自己的心跡,只是終是沒能伸手觸天,唐堯怕自己手上的罪孽過多擾了神靈,于是只是走着,看着。

初冬的拉薩一點都不冷,甚至比京裏還要高十幾度,恰是攝氏十三四度的樣子,雪花随飄随融,只是因了這地兒的海拔怕是才有了雪花,落下來,就消失了,因而人們的所有活動還是照舊,那點兒雪反倒潤了空氣,沒有高原反應,一切都很舒服。

慢慢的,慢慢的,唐堯的神色平靜了下來,走了約莫有半個小時,入目的皆是神态安詳的人,再是兇神惡煞的人,在這裏也是安靜的,連心髒跳動的節奏也是舒緩的。唐堯深吸了口氣,往後看去,身後的朝拜者依舊用身體和上蒼說話,三步一叩首,皆是虔誠的,至誠之心朝拜所信之信。

放慢了腳步,和身邊一位信徒說話,言談間,唐堯知道這原是等身長頭,這原是教徒們虔誠的拜佛儀式,膝蓋手佩着護具,前身挂一毛皮衣物,不懼千辛萬苦,從家鄉出發,三步一叩地向聖地拉薩進發,只是祈求佛祖能感念其誠心佑其或家人或朋友平安康健。

唐堯從來不相信佛祖,他只相信自己。可是在這裏,他寧願相信是有佛祖的,佛祖能否佑他的心事,雖不是從家鄉出發,但是他希望佛祖也能在千裏之外起到一點作用,佑那個時常看看佛經時常指着唐卡上的佛像說漂亮的姑娘平安。

于是就那麽直挺挺的,沒有任何護具,唐堯雙膝着地,和着衆位虔誠的信徒,一道叩首,一道跪地,然後一道起身。

等身長頭是有一定的講究的,唐堯不會,但是看了一路,他也就會了。兩手下垂,比正規軍人還标準的立正姿勢,這就預示着要開始做那虔誠之舉了。別個信徒口中念念有詞,唐堯靜心想了想,然後也想了念詞。人家多為誦“唵嘛呢叭咪哄”這“六字真言”,相當于漢族佛教徒常誦的“南無阿彌陀佛”這類的誦語,一邊雙手合十,高舉過頭,然後行一步;雙手繼續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雙手合十移至胸前,邁第三步時,雙手從胸前移開,與地面平行前伸,掌心朝下俯地,膝蓋先着地,然後全身匍匐着地,額頭輕叩地面。這樣,三步一叩的等身長頭的一個周期才算結束,然後再站起,以此往複,步步趨往心中的聖地――拉薩。所有的動作,唐堯有樣學樣,每個動作都是由心發出的,因而每個動作都做的認真。

衆人都是有念詞的,只唐堯沒有,唐堯的念詞在心裏,帶着所有希望,他雙手合十,修長的脖頸虔誠的彎着,然後昂藏的身軀貼地,絲毫不覺得委屈,也絲毫不覺的身體又哪裏疼,這個時候他顧不上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放在祈求上。

周圍都安靜了,唐堯看不見來來往往游客詫異的眼神,那麽個周身泛着貴氣的年輕人,帶着那麽虔誠的表情三步一叩首,沒有任何護具,一步一步,慢慢的,終是到了布達拉宮。

這個時候的唐堯,若是叫關心的人看見,定要心疼死。骨節分民的手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十根手指,皆是皮開肉綻的樣子,手背因了不停地拍地已經浮腫。膝蓋上原本蔽體的布料早就磨破,露出來的血淋淋的髌骨恁的赫人。嘴唇幹裂的一點血色都沒有了,臉色蠟黃蠟黃,一千多個等身長頭,起身,趴下,趴下,起身,如此了一千多遍,沒有任何護具,唐堯挪到了教徒心中的聖地。

沒吃沒喝,起起伏伏,鐵人怕也是要壞的,只唐堯還直挺挺的跪着,兩手合十立在胸前,看着他叫不出名字的佛像。

順着人流,唐堯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只是看見有個殿裏的佛像很多,佛像臉上眼睛裏能印出自己的影子,于是他就跪下了。大大小小的佛像環繞着這個年輕人,屏氣行了跪拜大禮之後,唐堯複擡頭,帶了所有的希望看着佛像,輕聲念了句,不甚清楚,但是隐約可見“保佑她”,像是等着佛祖給他一個答複,看着佛祖的眉眼,看着佛祖額頭的紅點,天旋地轉,紅點中心模糊顯現女兒像,唐堯瞬間倒地,沒了聲音。

何時唐堯潦倒卑微如此,從來都是掌握別人命運的人,這會兒寄希望于不存在的東西,還虔誠至此。唐家人沒有這麽卑微過,也沒有這麽無力過,唐堯無計可施,家國不容他的私、欲,他做不來去找那個像是才剛剛在他懷裏的小姑娘。可是睜眼閉眼皆是那張臉蛋,他那麽努力的想要撇開一切,但是密切和王家接觸的事兒他依舊能看見,他也依舊能想起窦荛是多麽無辜的被唐家硬拉進來。原本她可以有一個平靜的人生的,或許碰不見他,然後在某個地方照例生兒育女幸福的過完一生,那樣的小人,哪個男人都該放在手心裏疼着寵着的,她定是不會有這樣的颠沛流離和不安穩的人生的。

無處可說,也無計可施,沒了出口,家裏也是呆不下去,于是唐堯來到這地兒,這麽個地方,然後把自己弄成那樣讓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的樣子。

到底在無知無覺間,命運怎樣安排了一切,怎麽就讓那麽個男人,忽然之間找不到出口了呢。

過了也就幾分鐘的時間,這裏到處是趴在地上的人,唐堯昏迷了幾分鐘竟然沒人發現,于是睜開眼,佛祖額心的紅點兒沒了女兒像,唐堯沉默的起身,然後走出了大殿,

看不見那些壁畫,也看不見那些彩雕木雕,迂回曲折的走廊蜿蜒向上,潤了潤自己的唇蹒跚走了出去。

哪裏都是熱鬧的,哪裏也都是有小販的,沒有目的的走動間忽然聽見“唐卡”兩個字,唐堯頓足,順着聲音看過去,有兩個臉蛋紅紅的藏族女孩兒推着木質推車在向游客兜售手工唐卡。

唐堯沉默的走過去,看着各種佛像動物色彩豔麗的展現在布帛上,原來這就是唐卡,繡在布上的大小佛像,豔麗的讓人不敢直視。

不甚标準的漢語勉強能聽懂,唐堯聽見可以現做的時候,心裏一動,“可以現做麽?”出口的聲音沙啞不成調。

兩個小姑娘雖說見過很多前來朝拜的信徒,可是這樣英俊又落寞的人還真是沒見過,小心翼翼的點了頭,然後看見這人對自己笑了一下之後皆都羞澀的也笑,紅彤彤的臉蛋上是全然的好奇和愛慕。

做成什麽樣兒的唐卡,唐堯不知道,看着兩個小姑娘給他介紹,眼光定在了一個抱在一起的佛像上,那是歡喜佛的樣子。

源于密宗“男女雙修”教義的歡喜佛,造型驚人的別樣。男者盤腿而坐,右腿彎度較大,左腿曲于右腿之內,彎度較小,女者面向男者,雙腿張開,豐潤的臀部坐在男者的左腿之上,四臂相擁,胸脯緊緊相貼,赤身裸體作交合狀,兩人交纏,被世人膜拜。

“這是什麽佛?”

“歡喜佛。”

歡喜,歡喜,心裏滾動了兩遍,“就做這個。”

唐堯不認識歡喜佛,可是男者懷裏抱着的女者小小的眉眼總是讓他能留點念想,于是指了這個。

懷裏揣着一方小小的歡喜佛布料,唐堯回來了,回來之後這人愈發沉默,行事也愈發穩重,再不見那麽爽朗的笑聲,衆人都以為唐堯成熟懂事了,只個別人擔心,可是擔心,也毫無辦法。

依舊是唐家的公子,這些時日,唐珏明漸漸把很多事情都交給唐堯,慢慢的內部很多人都在一點點的認同着這個年輕人,時光慢悠悠的過着。水一樣的時間長河,悠悠的往前流着,唐堯也在這種時日裏過了一個新年。

新年之後,容不得唐堯懈怠了,由王家引起的一系列事情終于在冰雪将将要消融的時刻徹底産生蝴蝶效應。一大批一大批的官員或悄無聲息的消失,或公開被處理,一時間,整個國家風聲鶴唳,國民每天打開消息都是哪哪兒的某某人又被查出問題,誰誰又被開除所有公職上繳所有財産。

每天看着一卷卷的錄影帶,窗簾永遠是拉着,唐堯正式接手他爸給他的第一個系統工作。不再是各地奔波秘密處理要被處理的人,或是一個人,或是全家老少,以各種形勢被處理。或者是永遠測心理承受力,保密能力,各種身體素質的檢測,那些之前的所有唐堯全不做了,現在很安靜的,唐堯只需要看所有的錄影帶,看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怎麽生活的,發出了哪些信息,去了哪裏吃飯。

唐堯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看着接收窦荛生物信號的那個小紅燈,看着那個小紅燈是不是亮着。唐堯每天閉眼之前看一眼,睜開眼再看一眼,然後就安心了。不在自己身邊,活着就好。很怕哪一天睜開眼看見那小紅燈滅了,一天天的,那紅燈一直亮着,可是唐堯找不見窦荛這個人,窦荛不知道在這世界上的哪個角落活着,他找不到,他父親唐珏明也找不到,不知道王家把人藏到哪裏,只等着最後打出這張牌的時候,就是唐珏明布置了很多年的計劃結束的時候。那,也是他再次看見豆兒,他的小姑娘的時候。

老天爺總是在你覺得你很慘的時候讓你知道什麽叫更慘。窦荛離開唐堯的第三年,疼愛唐堯三十幾年的唐家老太君走了,很安詳的走完她的一生。這對唐堯的打擊簡直比窦荛離開更甚,豆兒離開,奶奶在耳邊一直說還會回來的,奶奶離開,卻是再也沒人跟他說這話了。

“走吧。”山風很冽,柴毅然搭着唐堯的肩膀攬人下山,唐奶奶笑得很慈祥,看着自己孫孫沉默的下山。

唐堯出乎意料的沉默,從唐奶奶走了到現在都很冷靜,他很忙事實上,西北部的軍力在悄悄的增加,但是這不能叫民衆知道,現在的唐珏明已然有放手讓唐堯接自己暗地裏位置的趨勢,唐堯每天的事情很多,他顧不上傷心。

越是暗地裏的事情,越是不能叫老百姓知道的事情,唐堯需要做的努力就越多,他已經有好幾天平均睡眠時間不超過三小時了。

大腦裏老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準備完這一場之後,興許窦荛可以活着回來,可是忽然之間,奶奶走了。

好不容易鼓起的氣瞬間被抽掉了,奶奶對于唐堯是個特殊的存在,這些年唐堯有點時間都和奶奶一起,瞬間,唐堯一個人了。

“回去吧,我沒事兒,奶奶走的一點不痛苦,總歸是要走的,哪能看着我胡鬧一輩子。”笑着和柴毅然說話,唐堯看不出傷心。

柴毅然胡子拉碴,也是很忙,看唐堯的樣子,知道不傷心是假的,但是他顧不上說話,他的腦子時時繃着,最後的時刻即将來了。

唐堯看着柴毅然上車,一個人沿着公路走,猛然間發了狂的奔了幾分鐘,最後停下來,越走越慢,一步步往回走。

兩只眼睛黑的看不見底,待一個小時以後,唐堯已經恢複沉默,喜怒不形于色的回到了自己該呆的位置上。

他覺得是該到豆兒回來的時候了,老天讓他失去什麽總會讓他得到點什麽的吧,奶奶走了,窦荛合該要回來的。可是他沒想到,等到他看見窦荛的時候他已經三十五歲了,迎來的是窦荛也不是窦荛,他等回來了一個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真的小豆豆要出現了這章寫的好無感啊一直在設計豆豆的出場、、、所以寫死了奶奶、、~~~~(>_<)~~~~

為了補償大家好幾天不見豆兒,急急的寫個小情節,一是讓大家不要着急二是今天是随遇而安小朋友的生日祝安安小朋友永遠處在二十歲(^o^)/

PS:本來想寫個歡樂無比的情節的,但是實在是沒得時間想,順着思路就寫了這個╮(╯▽╰)╭

唐堯三步一叩首,舉掌過頭頂,走步,然後下一個動作,已經不知道重複這樣的動作多少遍了,很想在下一刻看見佛祖顯靈把那小人給放到自己眼前可是沒有,還是沒有那個清淩淩的小閨女兒,

“唐卡,唐卡……”

又是一個貼地,然後起身,清脆的聲音聽不進唐堯的耳朵裏,他現在只有心還在跳動,其餘的五官皆是關閉的。

忽然,一方手帕大小的布料落在唐堯眼前,本不想看的,可是入了眼,本能的看了一眼,一張肢體盤纏的春宮圖落在了一身落魄的男人腳底下。

唐堯皺眉,不是傳說中的聖地麽,怎麽還會有這樣的東西?一擡頭,一個滿頭小鞭子的藏族姑娘跑過來,撿起手帕大小的布料将要跑走,不知怎的,唐堯出手拉住了這姑娘。

“這是什麽?”

“歡喜佛,這是掌管生殖和性、欲的佛。”

藏族小姑娘疑惑的看着手上膝蓋上已經見血的英俊信徒忽然眼睛大睜兩手也開始顫動,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兒了。看看旁邊說話的人,小姑娘的眼睛也瞬間大睜,滿眼的羨慕,好美的姐姐啊。

“窦荛!!”一身落魄的年輕信徒忽然轉身,臉色猙獰的朝旁邊漂亮的姐姐低吼了一聲,藏族小姑娘聽不太懂,可是遠處的推車還要照顧,已經有游客在翻看了,不舍的再看了那漂亮的姐姐一眼,藏族小姑娘轉身去看顧自己的生意。

長發披肩,兩只大眼睛潤潤的看着年輕的朝拜者,粉色的唇瓣兒花兒一樣吐露着芬芳,聽見人家叫她,咧開嘴細細的笑了幾聲,尖尖的虎牙和着雪山,美的晃花了年輕信徒的眼。

“你個狠心的女人,騙子……”說話間,就已經伸手捆住了漂亮的姑娘,帶着怒氣,恨意還有不可置信,唐堯恨恨的張嘴,咬了那小巧的臉蛋一口,恨不得給撕下一塊肉。

漂亮的姑娘雙手上下摸着咬自己臉蛋肉兒的男人,細細的笑。

散發着沉香味道的旅館裏,木質的床鋪咯吱作響,不斷喘息的聲音夾着說話聲從窗戶飄出來“用歡喜佛的姿勢坐上來,你個騙子……對……抱着我……”随後又是咯吱聲一片。

☆、55章

“人呢?人呢?啊,你們他媽給我說的人在哪?給我搜!”一身黑衣,坐在車裏的人臉色鐵青,旁邊站着的一幹人等大氣也不敢出一下,這麽長時間了,第一次看見唐堯的火氣,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忙碌了這麽些天,今天終于是兩方對峙的最後時間了,可是看到了所有該看見和不該看見的人,就是沒看見窦荛,唐堯這幾年都是繃着自己,想着總有一天會看見窦荛的,總有一天能看見那個小姑娘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可是這麽好幾年過去了,連柴毅然都要結婚了,他還是一個人。怒氣夾雜着懼怕,唐堯開車門下車,站在滿是焦土和屍體的土地上心生絕望。

蓄積了這麽多年的力量,今天終于拿出手了,漂漂亮亮的,借着一次西北部小小的民衆鬧事,上面的人調集人手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争。有了由頭,所以不再擔心民衆會恐慌,迅雷不及掩耳,連同作亂的暴民一起,調集兵力大肆剿滅了王家儲藏在西北部的所有兵力。

甚至連暗中一直坐鎮在西北部的王家集團幾個主力都已經逮獲,可是唯一想看見的人沒有看見。唐堯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情報處不是密切關注着王家的動向麽,不是說在禮佛的隊伍中看見形似窦荛的女子麽,不是說今日王家少奶奶回國了麽,怎麽這時候不見人?

無數的死屍被快速的清除着,天已經要亮了,在原地站了很長時間,重新上車的唐堯閉了眼睛,經過這一場,窦荛怕是再難見到了。原本還維持着一個相對穩定的對峙關系現在被他打破,窦荛的處境他想都不敢想。

很疲累的說了開車就不再說話,閉着眼睛隐在暗處的唐堯有點不可捉摸。手底下的人一個個都心驚膽戰,新上來的上司他們從來看不透這人在想什麽,每天拼了命的工作,除了工作的事情從來不跟他們多說一句廢話,對于幹情報幹安全的人來說,每天都在發生着不可預料的事情,可是他們的上司比所有的情報還不可預料,于是衆人都惴惴的,他們哪裏知道新上司只是想盡快看見某個人才連多說一句廢話的精力也沒有呢。

突然發難,王家不知道要怎麽對待窦荛,無數的想法一一閃現,回去之後的唐堯只是把顯示窦荛活着與否的小紅燈交給了底下的一個情報員,他不敢再守下去,因為那小紅燈随時會變暗。

交出那個小紅燈的時候,小情報員不明白唐堯的心思,只是看着上司的手上青筋全部鼓出,盯着那小小的東西像是要盯出什麽東西一樣,然後咬牙交給自己的時候一句話沒說就轉身大步走開,小情報員捧着那小紅燈跟捧着祖宗一樣,看樣子這小紅燈要緊的不是一點兩點。

這個時候的唐堯,周身的環繞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和窦荛剛離開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模樣。現在的唐堯是真正的唐家人,所有的東西都裝在心裏,照舊是短頭發,照例是那漂亮的眉眼,只是眉色更青黛,眼睛更黑,周身更清冷,慢慢的,唐堯在一點點的像着他父親,一點點的向一個真正的領導那樣接手所有的東西。

在我國西北部發生一場局部戰争的第二天,唐堯回家,拉好窗簾,坐床沿上,緩緩的把自己投進枕頭裏,梨花大木床還是原來的樣子,小院兒裏的擺設還是一點沒變,甚至不遠處的椅背上還搭着一件女式白色絲綢睡裙,屋內小女孩兒的東西一點都沒變,可是人變了。拉高被子蓋住臉,唐堯第一次在白天睡去,沒日沒夜了這麽長時間,窦荛,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從此以後,他就是唐堯,他再等不下去了,因為将等之人快要不在了,無望的等待他耗不起,父親已經跟他說過他需要個繼承人了。

時間總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失意和得意而稍稍留點情,該過去的日子還是過去了,在離窦荛離開的第五個年頭,唐堯依舊是單身,只是人開朗了起來,慢慢的有了些許以往的影子。時間總能改變很多東西,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想起過窦荛了,但是也終是沒能給自己找一個人做伴兒然後生下一個繼承人。

“別抓我的臉,小兔崽子……”上身T恤□牛仔褲的男人已經三十五了,這會兒難得的閑在家裏,脖子上騎跨着一個俊朗的小男娃娃,三十五歲的唐堯看上去和三十歲并沒有差多少,還是英俊,還是有力量感,像是這之間不曾有過五年。

前兩年的唐堯周身泛着凜冽感,現在的唐堯把所有的氣息都收進內裏,只在言談間發現這人的不同,慢慢的,這人變得和以往一樣了,還是笑得爽朗,只是看對誰還有次數的多少罷了。

這些年唐堯閑暇的時間,大半兒都是和孩子們在一起,孔澤瞿家和柴毅然家都有了孩子,還都是男孩兒,正是依依呀呀學說話學走路的時候,可愛的不得了。唐堯最是願意和孩子們在一起,看着別人家的孩子,不知道私下裏有沒有羨慕過,總之這人現在很受孩子們的歡迎。

這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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