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1)
,脖子上騎着穆梁丘家的孩子,一大一小在小院兒裏胡鬧。唐堯脖子上坐着個小娃娃在蹲馬步,小娃娃不時的巴着小叔叔的臉皮保持平衡,唐堯對于孩子的事兒上,耐性竟然出奇的好。要是擱以往的唐堯身上,定是不願意和個孩子這麽玩兒的,還不要說這樣扯着臉皮蹲脖子上了。
“小叔,唐奶奶說讓你盡快給我找個嬸兒呢。”五歲多點的穆赪盤扯着唐堯的臉小大人一樣的說話,小小的孩子說話頗有些他爸的風範,老成的不得了。
唐堯還是穩穩的紮着馬步,“你唐奶奶說的?”
“嗯。”
“哦.”唐堯哦了一聲就不再說話,孩子也不再說,小娃娃知道嬸兒什麽的不能跟小叔亂說,他媽媽說的。要不是唐奶奶再三跟他說,他才不要和小叔說這事兒,看吧,小叔又沉默了,才五歲的孩子,鬼靈精的偷偷看了唐堯的臉一眼,然後悄悄不說話了。
找個嬸兒,那就找個吧,唐堯有一瞬間的恍惚,找個什麽樣兒的?找個那樣兒的吧。哪樣兒的?就那樣兒的。
已經下定決心要給穆赪盤找個嬸兒的唐堯壓根沒想到小娃娃的嬸兒來的這麽快,一頭撞進他懷裏,然後“咚”的一聲,他的心險些被撞出了一個洞。
“已經找到王家父子的行蹤。”唐堯正在唐珏明的辦公室裏,唐珏明剛接起電話就聽見這句話,唐堯也聽見了,父子兩個都是沒什麽大的臉色變化。
簡單吩咐了幾句命令繼續追蹤之後,唐珏明挂了電話,擡眼看着自己兒子。唐堯的一點點變化,作為父親,唐珏明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也知道,這幾年唐堯其實過得很不好,至今一個人住在那小院兒裏,固執的守着看不見的東西。
自打兩年前消滅了王家在國內的勢力之後,中方正式在國際上對叛逃前将軍展開通緝,但奈何總是有些國家會幹只要交錢就實施法律保護的違背國際準則的事情,現在終于還是追蹤到了他們的蹤影。
“我想去。”雖說唐堯已經接手了很多事情,但是真正的領導還是唐珏明,所以唐堯定定的跟自己父親這麽說。
已經追蹤到了,自然是派最好的特工去追殺,唐堯不知道出于何種緣由只是莫名的想去幹完這件事,幹完這件事,那就真的把之前的所有生活畫上了一個完整的句號,那,就真的該給那些小孩子們找一個小嬸兒了。
深深的看了唐堯一眼,唐珏明點頭,于是,三天以後,唐堯和其他四個人一起全副武裝潛進了中俄邊境的某個地方。
破敗的山村兒裏很有些黑白電影的效果,大片的高粱玉米地,還有牛棚和狗窩,塌了一半兒的圍牆,稀稀落落的小矮層,看來王家真的是走到頭了才藏身在這麽個地方,今天要拿回的,是剩下所有一起叛逃國家人的命。
用腳踢了踢已經冷掉的屍體,唐堯臉色冷淡。最優秀的特工甚至不給他們反抗的機會就結束掉了所有,只是還是不見王家父子的身影。轉身出去繼續搜索,聽見東西兩個方向傳來的槍響聲後,唐堯知道所有的事兒該完了,估計該拿走的都拿走了,只是還是腳步不停的朝一個方向走去。
遠遠的看着兩個全副武裝的同胞端槍指着同一個地方,唐堯提氣悄悄的挨近,待看清的時候抽了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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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頗有些作為的王家少主王群沒有往日的富态,清瘦了不少,這會兒捂着腹部正在喘氣,兩只大腿好幾只血窟窿,他認不出唐堯,但是唐堯認得他。
皺着濃眉,唐堯看了另兩個人一眼,都是最優秀的特工,按理來說一槍結束掉性命的,這個時候執着槍在猶豫什麽?
端槍的時候同行的人悄聲說了句話,玉米稭稈堆裏有人,唐堯定神看去,王群倚着一個玉米稭稈草垛,兩臂成張開狀态的守護姿勢,臉色煞白的看着站着的三個人。
“我求你們,放過我妻子,她是無辜的,她什麽也不知道……”斷斷續續說了句話,王群失血過多的臉頹敗之極,臨死之際祈求這些人放過自己妻子。
唐堯忽然間覺得自己心跳的極快,他看見草垛縫隙裏有雙黑糜子一樣的大眼睛,透亮透亮,清澈見眼底,像是他夢裏多回輕吻過的那雙眼睛。
“把他拉開。”用槍指了指渾身好幾個槍眼的人,唐堯呼吸急促的像要即将就要昏過去,氧氣不夠吸,胸腔腹腔極力上下移動。
一人依言上前一步想要拉開一點行動力也沒有的人,突然,稭稈堆裏發出陣陣尖叫聲,唐堯心驚,一腳踢開癱在地上的人,揭開玉米稭稈,然後“咚”的一聲有個小小的身子撞進他懷裏,被撞得後退一步的唐堯沒設防,就看見小小的身影已經撲到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人身上。
一頭長發,長的拖到地上,發絲上沾染着各種草屑,一襲民國時期的绛色夾襖闊腳褲,巴掌寬的繡紋精致的點綴在衣服上,極為精致的衣服,可是那張小臉更精致,唐堯覺得自己在做夢,熟悉到不熟悉的臉毫不設防的映入眼簾,唐堯覺得他的血液流動順序已然相反。
像是站在一個無人的海邊,周圍的聲音只有水花迫擊岩石的聲音,唐堯已經聽不清周邊的聲音,只能看見那張小臉,甚至連那小嘴兒裏發出的聲音都聽不清,他的世界瞬間只有那張臉蛋。
剩下兩人不知所措的看着互相看着,看着這詭異的一幕,不知道呆呆站立的人要幹什麽,猶豫着上前想要拉開哭的涕淚縱橫的小姑娘,才一動,就看見方才一動也不動的人動了。
“不哭,乖乖的……”滿身鮮血的人想要擦掉正咧着小嘴兒驚哭的小姑娘,小姑娘竟然也就那麽挨着,眼看着那只手就要落在小臉上,唐堯動彈了。
“豆兒?”
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哭的和小娃娃一樣的姑娘猶猶豫豫的轉過頭,唐堯發覺不對勁兒了,小姑娘眼裏對他是全然的陌生,極為依賴的攥着王群衣角的小姑娘孩子一樣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又轉回頭。
這一幕徹底讓唐堯紅了眼睛,一把拉起還在橫哭的小姑娘,極為粗魯的一手捆緊了不斷掙紮的小小身子,然後一手端槍,又一次聽見“妻子”兩個字時一槍轟在了王群的腦袋上,紅的白的四濺的時候,摁着那哭鬧的腦袋在自己懷裏,唐堯想要持續開槍的沖動被同伴止住。
哭的過于凄慘的小小身子讓唐堯周身徹底泛涼。
☆、56章
設想過無數遍此生再一次看見小閨女兒的情景,可是唐堯沒想到是這樣的,瞪着眼前哭嚎的姑娘,唐堯唯一能做的只是捆着不斷掙紮的女孩兒在自己懷裏,他甚至連擦去這張臉蛋上的眼淚鼻涕都不能,他動彈不得。
發生了什麽?怎麽她就成了別人的妻子?怎麽她就忽然之間極為依賴着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甚至試圖分裂國家。怎麽忽然之間她這麽傷心的哭嚎着,絕望的比他還甚的為着另一個男人。
站着的男人眼睛黑不見底,兩臂用力的恨不能勒死懷裏的女孩兒。
還妻子?是誰的妻子?他沒答應她能是誰的妻子?
暴戾之心一起,眼看着那張小臉又一次朝躺在地上已經死透的人撲去,沒有扳回那臉蛋,唐堯連續開槍,在女孩兒越來越大的瞳孔中和散了一地的彈殼中像從那閻羅殿裏來的奪命鬼一樣全身泛着黑氣。
尖叫聲和哭嚎聲終于沒了,女孩兒軟軟的癱在懷裏,槍聲也已經消失,另兩個人屏氣站着,只知道這事情有有緣由的,至于到底是為了什麽,沒有人敢問,因為一身黑的男人臉上表情複雜的他們從未見過。
一手摘掉下巴上的扣帶,摘掉防護盔帽,終于露出了一張完整的臉。臉上還殘存着方才的戾氣,嘴唇緊抿,臉上沁着細汗,唐堯低頭,細細的看着自己懷裏的女孩兒。
發絲散亂的粘在那張臉蛋上,五年的時光不曾在這張臉蛋上留下任何印跡,細彎的眉毛,卷翹的睫毛,挺翹的小鼻子,花瓣兒一樣的嘴唇兒,還有露出的尖尖的小耳朵,細瓷一樣的臉蛋,唐堯不得不承認,窦荛被養的極好。別個人多麽的落魄,只她一身绛色手工夾襖布褲,精致的繡紋顯示這衣服價值不菲。雖然這個時候臉上還布滿濕液,可是女孩兒還是鮮嫩的和将要開放的花兒一樣。
深吸了一口氣抹去那張臉蛋上的濕液,唐堯低頭,挨得很近的看了那小臉蛋半晌,然後又低了幾分,把自己的唇和吐露着芬芳的唇瓣兒碰到一起,停頓了那麽幾秒,然後擡頭扣着小小的腦袋瓜子摁在自己懷裏,“你終于回來了。”悄聲說這話的唐堯,覺得往前幾十年的種種恍若前世。
打橫抱起沒有知覺的女孩兒,唐堯往前走去,身後的屍體自然有人處理掉,悄沒聲兒的,他們了結了這事兒,然後抱着一個原本以為不可能回來的人回來了。
近些時日,情報處的所有人都很不安,他們現在的頭兒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現過了,那個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時掰碎了拿來工作的人好幾天沒來上班,這是他們将要有重大人任務的前奏麽?所有人惴惴不安,不知道他們的頭兒其實一直在家裏哄孩子。
“豆豆,豆兒?出來吃飯飯了?我知道你在哪裏哦,趕緊出來……”九道彎胡同最裏面的一個小院兒裏,正是竹葉開始青翠的時候,唐堯來來回回轉前轉後的在找人。
又到了一天吃飯的時間,也到了每天上演捉迷藏的時間。
自打一周前唐堯帶回窦荛開始,這一幕就經常出現,得虧這小院兒裏沒有別人,要不這樣兒的唐堯定是讓人眼珠子都能掉下來,那麽個哄小孩兒的口氣從唐堯嘴裏出來,這是多不正常的一件事兒。年輕時候的唐堯可能會和別人這麽逗着玩兒,可是現在的唐堯,除了和幾個小孩兒,哪時候見這人和別個人這麽玩兒過。這會兒端着小碗的唐堯看不出半點不耐煩,一手調羹一手小碗的男人臉上甚至還帶着寵溺。
不這樣能怎麽辦?現在他領回來的不是二十四五的姑娘,而是智力只有四五歲的小孩兒,他能怎麽辦?等待了幾乎一輩子的人驀然變成了小傻子,他能怎麽辦?養着呗。這三個字是唐堯跟他小叔說的原話,口氣輕松的甚至帶了慶幸,人活着不是麽,那就已經滿足的要死了,小傻子就小傻子,左不能比他自己一個人活在記憶裏還壞吧?花兒一樣的身體抱在懷裏的觸感能讓他顫抖半天,養着小傻子,他願意的很。
九天前。
一身硝煙氣息的唐堯抱着懷裏已經哭鬧了好長時間的姑娘闖進了他小叔的辦公室,按理說所有出任務帶回來的人員都要經由組織安排,可是唐堯等不及了,在飛機上打電話給唐珏明,然後打電話給他小叔,乘着夜色抱着哭累睡過去的姑娘疲憊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昏睡過去。
心力交瘁,真個兒心力交瘁,以往也有幾天幾夜不睡覺的,可是不及這短短的兩天,從境外回國,再到回到京裏,不足兩天,可是唐堯覺得從心裏疲累。
窦荛顫抖着遠離他的動作,大眼睛裏閃過的恐懼都像一把鈍刀割着他的肉,疼不死人,可是刀刀是淩遲。
“乖乖,不哭啊,我不是壞人,他們是,豆兒乖……”無數次的重複這話,唐堯臉上滿是絕望。
“壞人……放開我……”臉蛋通紅,嗓子都已經沙啞的小姑娘發狂的掙紮,大眼睛裏的驚懼灼的唐堯生疼。強行扣着不斷掙紮的姑娘在自己懷裏,只要稍稍松開就會鎖在角落裏蜷成一點兒大的姑娘明明還是那個模樣,可是內裏早就不是唐堯的那個小人了。
心裏恨得發狂,可是還是不願意小人縮在角落裏看着他,于是臉上脖子上滿是血印子唐堯也不松手,強留在自己懷裏,發抖就發抖吧,最好把他疼死那就罷了,否則就不能離開他一點點距離。
小姑娘就一點點兒大,強行被留在男人懷裏快要吓壞了,這人身上還有煙火氣,還有血腥氣,陌生的氣息,還有泛紅的眼睛,小女孩兒撲騰着胳膊就要離開這人,可是離不開,他的力氣那麽大,扣着自己一點都不能動彈,于是只能哭。
一路上兩人皆是精疲力盡,待最後抱着小女孩兒進唐珏風辦公室的時候,小人早就哭累又睡過去,只有男人依舊清醒着滿嘴的苦澀。
“她怎麽了?”病床上的女孩兒睡的并不安穩,幽幽的燈光全打在那個小身子上,唐堯站在黑暗處,問他小叔。
所有的繁雜檢查已經結束,唐堯急于知道到底發生什麽讓窦荛變成這樣兒,王群口裏的“妻子”讓唐堯難以釋懷,那小人即便是妻子的身份,那也是他唐堯的,怎麽能成其他人的?
唐珏風皺着眉頭,他不知道怎麽說,“她的身體很好,只是這兩天情緒波動太大,其他的很正常,而且,她的大腦沒有任何損壞。”
“可是她不認識我。”唐堯幾欲失聲。
“如果要弄清楚她為什麽這樣兒,除非……進ESP。”
“不可能。”唐珏風話一說完,唐堯就斷然否定,RSP是什麽地方,他的豆兒能進去?再不能忍受這點小人離開自己一毫,哪裏還能把豆兒放進那麽個地方?
唐堯相信他小叔的能力,如果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任何藥物注射的痕跡,那就是心理問題,可是把小家夥放進冷冰冰的研究機構,他做不來。
“她的智力,貌似停留在剛學會說話的階段……”看着那張睡的并不安穩的臉蛋,唐堯緩緩走到床前,用手掌摩挲着那臉蛋肉,覺得前世他定是十惡不赦的惡魔,要不這一世他怎麽能這麽一直等待呢。等着她闖進他的世界,然後又離去,然後再等待,現在又要等着她重新認識他,親近他,一直在等待。
“一直這麽乖好不好,嗯”嘆息一樣的說了一句,湊近了那臉蛋抿了小嘴兒一口,唐珏風站在側面,驀然 發現自己侄子眼角已經悄悄有了一些皺褶,眼裏一熱開門出去,屋內就只剩下一個不再年輕的男人和一個花兒一樣的女孩兒。
“麻麻……麻麻……”忽然,睡着的小人嘴裏一陣呓語,唐堯湊近一聽,想不清楚這幾個音節到底是什麽意思,看見連被子裏的小手都伸出來四處亂抓,唐堯伸手攥着那小手兒不知道小家夥夢裏到底有什麽。
麻麻,麻麻,是叫媽媽麽?在嘴裏咀嚼了半天,唐堯試探着捋着小人的頭發,大手也緩緩的拍着小胳膊,時不時的摸摸小肚肚,學着他媽的動作安撫着躁動的小閨女兒。
這是怎樣的一幕,看了的又覺得溫暖又覺得心酸。
大大的病房裏燈光只打在病床上,躺着的小人腦袋瓜向着男人的方向,小嘴兒不時蠕動的說着啥,病床旁邊坐着一個男人,一身黑,線條分明的五官和昂藏的身軀說明這是個鋼鐵一樣的男子。可是這樣的男子在幹什麽?一手捉着一只嫩白小手兒摩挲,一手時不時的順着躺着的小人的胸脯和胳膊,臉上苦痛又疼寵,這是個有閱歷的男人,也是個有魅力的男人,可是這會兒的男人滿心滿眼的只有小閨女兒。
‘
“麻麻在呢,在呢,乖豆兒好好兒睡啊,乖乖……”拍着安撫着,唐堯對于這失而複得的寶貝總是覺得再疼一些都是不為過的,一個男人,低聲說着是女孩兒的麻麻,臉上偏還是認真的不得了的樣子,着實讓人好笑的同時心疼這個男人。
唐堯顧不上心疼自己,他心疼小姑娘。那麽點點兒大的一個小人,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活了下來,定不是輕易的過了這五年的,要不他好好兒的一個聰明的都能騙過他的娃娃怎麽就成這樣兒了。
可是時間總歸是過去了的,過去了的時間他沒能力倒回去,于是他就看不見小人到底經歷了什麽,越是想知道,就越是難過,就越是疼惜,好好兒的寶貝變成這樣兒,再怎麽不認識自己,他也是要好好兒養着的,直到養到認識自己,離不開自己。
再有一個巴掌的數兒他就四十歲了,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四十年,唐堯再耗不起更多的時間來等待,他也該過過有人陪伴的時間了。
無知無覺睡着的小姑娘粉色的唇瓣兒終于不再蠕動,安穩的睡過去,蜷縮在男人大掌裏的小手兒安靜的蜷縮着,白嫩嫩的發着瑩潤的光澤,唐堯捧着那小手兒親了又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躬了脊背趴在床上睡過去。
☆、57章
一個人的一生,可能會有很多經歷,有些能記住,有些轉眼就忘,可是這一天早上,有那麽一幕,終是能讓人刻在心裏。
寧馨和陳玉珥這一生恐忘不了她們匆匆趕到醫院看見的一幕。那麽剛硬的男人眼角沁紅,抱着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兒一遍遍的親吻安撫,不住的低聲哄着躁動的孩子,那樣子,怕是比天底下哪一個真正的父親都耐心。
陳玉珥是少年結識的唐堯,所以唐堯那時候的心性是怎樣的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可是而今這個男人這副樣子當真讓人看得心酸之極。
本已識得情愛的女孩兒,變成純純稚子,張嘴就要爸爸媽媽,待看見門口的寧馨時猛然脫了唐堯懷抱,抱着寧馨喊媽媽的女孩兒讓唐堯的失落那麽明顯。兩個女人看得清楚一個男人的失落,因而更加心酸。
寧馨是個溫柔的女人,孩子的本能讓窦荛一看見寧馨就蹦出去叫媽媽,待所有人精疲力竭的時候,唐堯固執的沖孩子一遍遍的重複爸爸這兩個字。顧不上這樣有多不合适,可是能怎麽辦,他說她是她丈夫,孩子不懂丈夫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她唯一懂的就只有爸爸媽媽,所以唐堯能怎麽辦,一遍遍的叫着孩子喊自己爸爸。
蜷縮在寧馨懷裏的女孩兒終于不哭了,眨巴着濕漉漉的大眼睛打量着唐堯,看着這個男人胡子拉碴的沖自己笑,待寧馨一遍遍的說唐堯是爸爸,待所有人都說唐堯是她爸爸的時候,女孩兒猶猶豫豫的看着唐堯,終于不再驚懼,唐堯慢慢的伸出手,大手撐到女孩兒的腋下,感覺女孩兒的胳膊圈住自己脖子的時候猛然閉了眼睛。兩只手一只放在女孩兒的頭上,一只放在那小脊梁背兒上,上上下下的撫摸着,寧馨和陳玉珥俱是別過頭,再看不下去。
這兩個人的磨難過于多了些,好在,終于是到了一起。于是,唐堯領着他家的娃娃回去了,五年來第一次翹了班,哪兒也不去,就想好好兒的養着他家的孩子。
兩個人之間橫隔了五年的時間,橫隔了一個男人從身到心的成熟或蒼老,橫隔了一個女孩兒從成年到複又回到幼年的種種,可是這些又有什麽關系,現下我終于能看着你就好,旁的,能解決的解決,解決不了的,那就放着吧。
這會兒,唐堯端着小碗在院子裏轉悠,找着長了二十多歲的身子心智只有四五歲的孩子。
“豆豆,豆兒,吃飯飯了……”轉過小竹林,不在,連水池子裏也不見人影,唐堯也不急,現在的唐堯多的是耐心,院子裏沒人就在屋子裏。
推門進了屋,四處看了一眼,待看見大木床底下露出來一只白嫩嫩腳丫的時候唐堯笑了一下,幾多無奈和寵溺的樣子。
放了小碗在桌子上,滿屋子慢慢溜達“豆兒,在哪裏呢?再不出來拔拔要把飯飯都吃掉了。”繞着那大床走了三四圈,唐堯看着嫩白的腳丫兒一點點的往出露,終于在小腿兒露出來的時候蹲□攥住了腳丫兒,聽見嬌嬌的一聲驚呼後又笑。
“啊……放開……”爬出床底下的小家夥蹬着自己的小腿兒叫男人放開她,烏溜溜的眼睛晶晶亮,臉蛋上帶着自然的紅暈,小嘴兒紅潤潤的嘟着,長發依舊散着,依舊是夾襖闊腳褲,因了腿兒被握在半空中,擡高了幾分的緣故,闊腳褲直直退到膝蓋以上,露出來的腿兒水潤白嫩,跟剛從地裏挖出來的水蘿蔔兒一樣,用井水洗得幹幹淨淨招人眼的水靈乎。
這會兒因了自己藏身的地兒被發現而氣呼呼的,眼兒裏暈着水汽,活潑潑一個嬌娃娃樣兒,健康有朝氣,很是喜人。
先前的豆兒總是清淩淩的仙女樣兒,唐堯沒有參與窦荛的成長,但是想來這孩子童年過得并不怎麽好,像是要把沒有過好的童年一并過完一樣,現在的窦荛就跟所有那個年齡的小孩兒一樣,正是調皮愛鬧不聽話的時段。
聲音本帶了稚氣,過了五年也一樣,不用刻意也是嫩嫩的聲音,原先還有點少女的韻味兒,眼下全部是孩子的氣息,嫩嫩的聲音脆脆的,有了那麽些個的任性的味道,脆生生的孩子說話聲,調皮不聽話,但是好在養着她的人是唐堯。
“該吃飯飯了,不能再玩兒了,地上涼,要把鞋穿上……”就跟天底下所有溺愛孩子的父親一樣,嘴裏絮絮叨叨的說話,手上已經拿着鞋子給小腳兒上套,看見那不安分的腳趾不往鞋子裏鑽的時候輕拍一下,擡頭瞧見女孩兒稍稍扁了嘴就心疼,手上的動作也就下意識的放輕。
唐堯一米九多,蹲了身子,那麽一個大男人心甘情願的一個膝蓋着地,架着自家娃娃不安分的小腿兒,這一幕若是能定格,誰人看見誰人羨慕,世上哪個女子能有這福氣碰上了這樣的男人。這會兒上身淡藍色襯衣□黑色的西褲,襯衫的袖口挽在腕上肘下,露出來的小臂結實微黑,男人微低了頭,正自認真給女孩兒穿鞋,眉眼遠山一樣,只嘴角往上翹着。五官立體,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性感極了,溫和又有男人氣,成熟,隐忍,眼睛裏藏着天一樣大的世界,可是看着他的小人時滿心滿眼的縱容,五年的時間,唐堯再不是以前的模樣。
往日裏那個私底下從未穿正裝的男子再也不見了,只穿皮褲的男子也再不見了,現如今的唐堯習慣了穿正裝上班,就連私底下也是西褲,習慣了皺眉,眉宇間的印跡嚴肅沉穩,可是這會兒,冷硬男人又有些往日裏的痕跡了,眉間的痕跡也消失了好些時日。
窦荛前二十多年過的不好,唐堯想若是這樣傻了也好,他養着 ,給足她前二十多年所有缺失的,所以唐堯沒有很希望窦荛恢複記憶,也不急着孩子長大,只是耐心的看着她過活着,活潑,調皮,高興着就好。
兩手往後撐着自己,小臉蛋紅潤潤的姑娘長發散着,低頭看一眼自己腳上的大手,又看一眼垂着的男人臉一眼,大眼睛像是永遠含着一汪清泉,滴溜溜的黑瑪瑙一樣低了一眼高了一眼,而後伸手兒摸了男人臉一下,待人家張嘴要咬自己手指的時候連忙抽回來,細細的笑,露出來的虎牙還是磕着唇瓣兒,真個兒是花兒一樣的小人。
“小壞蛋,不聽話……”唐堯扣好了鞋,伸手捏了捏還在笑的姑娘臉蛋兒,看着小姑娘也張嘴咬自己的手指時笑得很高興,窦荛不再排斥自己,真好。
盡管所有人都說唐堯是窦荛爸爸,孩子在所有人的口辭中終于接受了她有個這樣的爸爸,可是先前唐堯暴虐的臉還是刻在了心裏,花了這麽多時間,小家夥終于不再排斥,唐堯高興,真高興。
窦荛的智力回到了四五歲的樣子,可是四五歲的孩子也是能想能看的,再加上本來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興許還殘留着先前的記憶,不管怎麽說,回到小院兒裏的姑娘很快适應了小院兒的生活,每天高高興興的玩兒,但是奇跡的,她還記着練功。
每天閉着眼睛起床,和唐堯來一段稚氣的對話,然後就自然的開始練功,唐堯知道有些東西盡管記憶沒了,但是刻在了骨子裏,于是也不加阻止,只是陪着她,她練功他也跟着練功,跟小人說他要當她的徒弟讓她領着,小人很歡喜,唐堯也就很歡喜。
“走喽,吃飯飯去……”一伸手從腋下穿過去撐着豆豆兒的胳膊舉起人,唐堯那麽高,舉着一點點兒大的小家夥就跟拿了一個小玩意兒一樣。也不橫着抱人,唐堯喜歡豎着抱豆豆兒,跟抱孩子一樣那麽豎着抱,讓小人騎跨在自己小腹上他包着那小屁股蛋蛋,他覺得這樣兩個人相貼的地方更多。
不知道是之前幼時很缺少擁抱還是怎麽的,窦荛也很喜歡別人抱她,像小娃娃一樣賴在人家身上是她現在最喜歡的事情,喜歡別人抱她,喜歡哄着她,哪怕稍稍罵了孩子會嘟着小嘴兒,可是大眼睛裏全是孩子式的歡喜。
每當看見這樣兒的窦荛時唐堯都心酸,窦荛走後,他查出了窦荛不到二十年的所有生平,因而那個小小的娃娃有着怎樣的童年他一清二楚,小孩子怎樣渴望爸爸媽媽他也清楚,于是現在只能變本加厲的寵着。
他不怕小孩子給寵壞,他相信有些東西是骨子裏的,他家孩子骨子裏是個好的,那就寵不壞,再說寵壞了,那不還有他麽,他在,她要幹什麽事兒那就讓她幹去。
“要吃肉肉。”兩只胳膊圈着抱着自己人的脖子,窦荛脆生生的說要吃肉肉,放在人家腰兩側的小腿兒上下颠簸着,發質很好的長發跟着腳丫兒搖晃着,幾近迷了唐堯的心神。
是打算把孩子慢慢養着,可是沒打算真當父親去,是孩子,也是自己女人,自己的伴兒,這兩者之間并不矛盾。唐堯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心思,只是現在孩子還沒有全身心的依賴自己,于是他做不來其他的舉動,況且唐堯自認自己不能在那雙純淨的大眼睛之下行任何男女之間的事情,于是只能暫且壓着。
現在想想自己那個時候剛要開葷的時候的狂熱,每天琢磨着怎麽把那小洞兒給撐大了,用什麽姿勢,怎麽讓自己爽到,那時候小閨女兒不知道的時候,男人滿腦子其實都是她,就算是滿腦子想着是要弄那事兒。唐堯捏着那屁股蛋蛋上的肉想起那時候的他真年輕,即便也才幾年而已,可是心是真年輕,一點負擔也沒有。
“不給肉肉吃,小壞蛋不聽話,吃飯飯的時候捉迷藏,今天吃菜菜……”也是疊聲字的說法,現在的唐堯叫別個人看見,那眼睛保準掉一地。學小娃娃說話的男人頂着一張那樣的臉說着這樣的話,其實很有違和感,但是男人臉上的疼寵做了彌補。
“拔拔……要吃肉肉……’小女孩兒嘴兒嘟着,手也摸上唐堯的臉。唐堯面不改色的聽着豆豆兒叫他拔拔,然後側臉蹭着那小手兒,抱着豆豆兒坐餐桌上。其實這個男人還是保留了之前的不要臉,這樣的父親,這樣的女兒,哪裏有?也是沒臉沒皮的聽着人家閨女兒叫自己拔拔,唐堯覺得受用之餘另有種親昵的感覺。自己不管從年齡還是閱歷都是這小人不能比的,叫自己拔拔像是另外一種比張富跟親近的稱呼,于是每每豆豆兒叫拔拔的時候唐堯總會應一聲。
往往夫妻之間感情好極的時候,男人就自然而然生出待妻子如女兒的舉動,雖然這樣的夫妻不常見,但是總歸是有的。見過一個一臉嚴肅的男人抱賴床的妻子去上廁所的景,男人一本正經的抱妻子上廁所,倒是惹得妻子羞紅臉,其實兩人年齡相差不很大,可是像是給小娃娃把尿的動作還是能做得出來的。
因而唐堯這樣的心理也不全然是這人的性格,這是男人潛藏在骨子裏的另一面,遇對了人,你便時常能看見。
三盤菜,一個湯,皆是家常的不能再家常的菜,香菇菜心兒,西紅柿牛腩,菠菜粉絲兒,排骨薏仁兒湯,這是唐堯自己做的。一個人住在這院兒裏,就不愛人打擾,小院兒左手邊的小房間整理出來做了廚房,前院兒的陳正早就搬出去,于是唐堯在外面是怎樣的疲累,回了小院兒也是自己給自己糊弄一口。慢慢兒的,廚藝也鍛煉出來了,小家夥這幾天吃的香着呢。
一個小碗,一個調羹,一個稍大些的碗,一雙筷子,三盤菜,一個湯,一個男人,一個女孩兒,男人英俊,女孩兒水靈,美。
男人挽了袖子布菜,女孩兒拿着調羹先拿牛肉塊,被輕拍了手兒也是舉着調羹先往嘴裏放肉,模樣兒調皮,大眼睛滿足的半眯着,不知世事一樣。
☆、58章
生活不會永遠只有我和你兩個人,唐堯的生活也不可能永遠只有豆兒,在家裏翹班了半個月之後,唐堯去上班了,身為唐家人,他永遠不能那麽自由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所以強自在家裏呆了那麽多天以後,唐堯還是要去上班,留豆豆一個人在家裏。
臨走的時候小家夥練完功又爬上床酣睡過去,唐堯親了小嘴兒之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