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喻心底狂笑。
看着上官婉月的馬車飛速駛離小巷後,又頑抗了會,才束手就擒。
回去她也閑得慌,不若換個地方玩玩。
這件事雖不至于讓上官婉月對她多愧疚,但肯定能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幾個大漢見上官婉月跑了,把氣全撒在白喻身上,狠狠踹了她幾腳,便把她捆起來,偷偷帶回了山寨。
白喻的身體修仙修的皮糙肉厚,幾腳根本傷不到她的皮肉。
大漢們把她送到了一個叫寨主的男人面前。
屋子裝修簡陋,木椽子裸露在外,已經隐隐軟朽。最前面一張大炕,鋪着虎皮。
寨主膀大肚肥,側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神情冷穆,雙眸精利如鷹隼。
白喻被綁着躺在地上,見到寨主,二話沒說:“我願意加入山寨,為山寨的未來發展添磚加瓦!”
把她綁來的大漢踢她一腳:“呸!不要臉的東西!護着那小娘們的時候怎麽不說加入我們山寨?”
寨主神情陰沉,眸中陰晴不定。
大漢嘿嘿□□:“大哥,這小崽子就交給你了。”
寨主一點頭,不耐煩揮走大漢。
看氣氛不對,白喻費力扭頭朝他喊:“欸,兄弟,別走啊,再坐會兒,時間早着呢……”
沒等她喊完,寨主一把提起她的脖子,扔到了炕上:“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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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坐坐就坐坐,去床上坐算什麽好漢?
白喻心裏發虛。
寨主邊脫鞋,邊說:“我這裏缺個看門的,以後那就留我屋裏看門吧。”
白喻笑不出來,這哪是缺看門的?這明明是缺暖床的!
她什麽也沒說,靜靜瞅着寨主脫完鞋子脫衣裳,最後剩下個褲衩子,碩大的肚子一動便上下晃蕩。
寨主把自己脫的差不多,便上手去脫白喻的,還感慨一句:“你倒是識時務。”
白喻胃裏直犯惡心,在寨主碰到自己之前,臂上用力,撐斷繩子,腳使勁一蹬,往寨主臉上踹。
寨主也不是吃素的,雖然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動作卻異常靈活,身體一歪,躲了過去。但因為體重基數太大,他那一歪,便剎不住車了,慣性帶着他直直摔下炕沿。
白喻跳起來,随手抓了個東西,照着他的後腦勺砸下去。寨主連悶哼都沒來得及,腦袋一歪,昏了。
白喻驚了,寨主,就這?這麽弱,位置是花錢買的吧?
門外有人聽見屋裏撲通一聲:“寨主?”
無人應答。
白喻抓緊時間,到處搜刮屋裏的金銀銅錢,等外面的人破門而入時,她已經裝了大半個兜。
人家方才想睡她,她拿點精神損失費,不過分吧?
七八個壯漢大呼着沖進來,一半嚎着“大哥!”,一半拎着大刀去攆白喻。
白喻半點不怕,随手抄起個凳子舞得虎虎生風,硬生生從四個人裏殺出一條路。
寨子不算小,土匪也多。
白喻抱着一兜的金銀,在山寨裏上蹿下跳,東躲西藏。
剛開始她還能有招架之力,以一對十都不在話下,但現在對上的是上百號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瓦頂石牆的房屋漸漸稀少,身後能跟上的人也少了大半。
白喻卯足力氣,兩條腿飛快騰挪,往山下跑。
此處樹木叢生,高大的喬木林立。
白喻拐了個彎,趕在那群人拐過來之前,噌噌爬上樹頂。茂密的葉子遮住身形,她倚靠樹上,呼呼喘着氣看底下的人匆匆追去。
她靜靜待在樹上等了一會,直到再也聽不見喊聲,看不見人影才噓口氣。
耳邊卻驀地傳來一聲:“你就是白喻?”
白喻吓了一跳,扭頭看去,重重葉影中一個一身金色衣裳,盤腿坐于枝間的青年。
青年渾身透着股說不上來的邪氣,似笑非笑,眉眼狹長,漫不經心。
“你是誰……啊!”
白喻忘了自己正在樹上,下意識往後挪了一屁股,一下坐空。
所幸掉下去時,衣服被樹杈鈎住,才沒摔到地上。
她懸在半空,向青年求救:“兄弟,救我狗命!”
這麽高摔下去,她肯定抱不住那麽多金銀,要是再不小心找不到幾件,多浪費。
青年不吭聲,左手支頤,細長的眸子冷冷觑着她,眼神所過之處如蛇身爬過。
白喻打個寒噤,心裏暗想自己應該沒見過他。
“咯吱”鈎住她的樹杈不堪重負,發出即将斷裂的聲音。
青年也終于動了動身體,站了起來。
白喻滿臉希冀。
青年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送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腳尖一點,走了。
白喻:……
你媽的。
“啪”
樹杈徹底斷開,早已做好失重準備的白喻卻沒掉下去。
一只修長的手代替樹杈抓住了她。
“柏子仁!”白喻驚喜地望着從天而降的玄衣少年。
少年一臉的不耐煩,把她提了上去:“你真是麻煩。”
白喻給他炫耀那一袋金銀,問:“你看,我拿的那個寨主的。”
柏子仁掃一眼,敷衍嗯一聲。
“你怎麽來了?”
“上官婉月去找我,說你被人抓走了,我算了算方向,就來了。”
想起什麽來,白喻一臉激動:“我跟你說,這裏的寨主竟然是個斷袖!長得肥頭大耳的…你以後在外注意着點,別被他這樣的變态給盯上了。”
柏子仁心不在焉,聽到斷袖兩個字才有反應:“他傷你了?”
白喻拍拍自己胳膊,自得道:“怎麽可能?我這麽厲害。”
柏子仁氣笑:“你厲害你被捉了。”
她搖搖手指,高深莫測:“你不懂。”
沒追到人,一群壯漢罵罵咧咧地原路返回。
有人眼尖,突然看見綠葉中一身黑衣的柏子仁:“那裏!他在那,還有一個!”
一個個子矮一點的男人看清柏子仁樣貌,倒吸口氣:“這個更好看,正好留一個給我們玩玩……”
說着,有一個已經忍不住手癢,開始爬樹。
有柏子仁坐鎮,基本上就沒自己什麽事了,白喻朝那群匪徒豎個中指:“一群廢物。”
男人幾下爬上樹,伸手便去捉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站在樹頂,睥睨看他,腳尖抵着他的頭,輕輕一點,男人便掉下樹去。
少年跳下去,衣袍翻飛間,宛若一滴映光的墨。
底下的人看直了眼,紛紛張開手臂,妄想接住他。
但少年沒有跳進任何人懷裏。
落地的少年變成了一把出鞘的刀。
白喻這才想起來,柏子仁沒有武器,他殺人,從來都用手。
或者說,他的手便是他的武器。
他的手鋒利似刃,輕而易舉便穿進人的胸膛,劃斷人的脖頸。手一拍,人便飛出去。
慢慢地,殺戮帶來的快感使他喪失了理智,瘋狂溢滿他整個眼睛。
他形容癫狂,放肆地笑着,嘴裏數:“哈哈哈,一、二……六……”
玄衣的少年如一只蝴蝶,翩翩游走在男人身邊,每走過一人,一人便轟然倒地。
紅色的血像珍珠一般,洋洋灑灑滾落一地,然後融入泥土,留下濃重的腥氣。
匪徒害怕了,鬼哭狼嚎,紛紛往山寨逃。
白喻也害怕了,她不确定柏子仁還有沒有意識。
柏子仁迅疾如風,片刻時間便殺完了所有人。
屍體鋪了一路。
柏子仁并未罷手,他慢慢向山寨內走去。
白喻遠遠跟在他身後。
往日熱鬧的山寨此時宛若煉獄,衆匪如何也想不到,作惡多端的他們有朝一日會死得如此慘烈。
嫩黃的花濺上幾滴鮮血,它卻好像承受不住這份重量一般,枝頭一傾,血液灑到地上。
山寨遍地屍體,即使烈陽高照,依舊驅不散滿地的陰郁之氣。
當最後一人倒下時,少年終于停止了他單方面的狂歡。
他玉白的脖子挂滿細小的血珠,發間、衣裳浸透血液,正簌簌往下滴,原本玄色的衣袍竟隐隐發紅。
少年背對着白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燦爛的陽光打在少年身上,冰冷的殺戮之氣依然在他身邊徘徊。
白喻心裏害怕,試探喚他:“柏子仁?”
少年過了好一會才回頭,他又恢複了那副冷漠、漫不經心的模樣。
白喻拍拍胸口,慶幸到:“你清醒了呀?吓死我了,還以為你徹底瘋了呢。”
柏子仁一怔,似乎沒想到她先說的是這個。
他以為,她會質問他為什麽殺那麽多人。
以為,她會害怕地早早離開這裏,報官來捉拿他。
以為,她會對他大喊不要過來……
就像他曾經見過的所有人一樣。
若她真的這麽做了,他的手下一刻便會穿過她的胸膛。
唯獨沒想過,她會語氣輕松地開玩笑。
他一陣慶幸。
無人知道,他方才回頭時有多緊張。
他怕她厭惡自己,怕她斥罵自己。
柏子仁:“我方才沒瘋。”
白喻狐疑:“真的?我看你眼都殺紅了,笑得跟快要歸西了似的。”
柏子仁瞪她:“……”
白喻緩緩靠近他:“你這樣不好回去吧?”
柏子仁默然點頭:“我知道哪裏有河。”
白喻躊躇問他:“那這些屍體怎麽辦?”
柏子仁轉身離開:“不怎麽辦。”
再見柏子仁時,他身上的血腥味幾乎聞不見,只是衣服濕透,長發未束。
一步一個水印。
白喻勸:“你怎麽穿着濕衣服出來了?現在太陽那麽好,晾一會就幹了。”
柏子仁不聽:“沒事,我身體好。”
白喻點頭,也不多勸。
兩人都沒有說話,并肩走回上官府。
得知她回來,上官婉月立刻派了丫鬟來看,還送了一根她親手繡的發帶。
為了不讓人懷疑,白喻裝作傷的很重,說自己是在小巷裏被柏子仁撿回來的。
丫鬟沒有起疑,放下東西便回去彙報情況。
至于那根發帶,白喻看都沒看,直接扔進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