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庭廣衆之下,烏小姐何必動粗呢。”顧蘊之彎着嘴角,眼神卻不帶半分笑意,還刻意的擡高了音量,以示警告。
他顯然已經認出了偷襲的人是誰,所以在夏夕燼“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注視祈求下,依然利落的把佩劍收了回來,像是篤定對方不敢做出任何傷害自家少主的事一般。
此時周圍發現異常的人已有不少,隋伊隋爾也都紛紛用手握住了劍柄,好等那位烏小姐再次發瘋時能及時做出反應。
可烏小姐倒沒理會顧蘊之的施壓,對圍觀群衆的閑言碎語也置若罔聞,只是安安靜靜地打量着面前表情緊張的“淩霜辭”。
雙方就這樣沉默對峙了好半天,眼裏閃過幾分玩味的烏小姐才終于舍得把匕首收回去,甚至還換上了一副笑模樣,不走心的找補道:“實在抱歉,忘記淩少主有傷在身了。”
“朋友間的嬉鬧,顧長老一定不會介意的吧?”
話雖說得漂亮,可面前這位仿佛天生就帶着幾分桀骜不馴的氣質,配上她頗為硬核的妝容打扮,以及那半是戲谑、半是輕蔑的表情,就顯得這句道歉很沒有說服力。
總之态度蠻拽的,像個正值青春期的叛逆少女。
顧蘊之心情不佳,自然懶得和她一個小姑娘虛與委蛇,輕哼了一聲以作回應,然後便走到了夏夕燼的身邊。
“小師叔,這人誰啊,你剛怎麽不趕緊救我。”夏夕燼小聲嘟囔着,稍稍往後撤了小半步,試圖離對方手裏攥着的、看起來就很削鐵如泥的冷兵器遠一些。
他又不知道怎麽運轉靈力,哪管淩霜辭本人有多大神通,小夏都使不出來,還是抱好顧蘊之的大腿來得安全。
“烏雪桐,就是跟你有婚約的那個小魔頭。”顧蘊之将他往身後攔了攔,語氣聽起來頗為咬牙切齒,似乎還有點恨鐵不成鋼,“我跟她爹一個輩分,打她都不夠丢臉的。”
隐隐約約有被罵到的小夏:……
好嘛,我跟她一輩。
這臉原該我來丢。
“烏小姐在這興師動衆的,是有什麽事麽?”顧蘊之蹙了蹙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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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雪桐的目光卻一直黏着在夏夕燼的身上,但倒也不是什麽欣賞,更沒有仰慕,就是純粹的感興趣。
像逛商場時瞅見了玩具上新一樣。
她笑了笑,将匕首抛起,随意地扔給了身後的侍從,然後朝幾人抱了下拳:“再次道聲抱歉,我與淩少主許久未見,很是想念,又恰巧在轉角那處茶樓上看到幾位,一時興奮,就跑過來開了個小玩笑。”
“烏小姐還真是活潑啊。”顧蘊之冷言冷語道。
烏雪桐卻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态度,笑意盈盈地注視着夏夕燼,主動發出了邀請:“不過我确實有重要的事想與淩少主商量,方便的話還請同我過去坐坐。”
“我請客。”
夏夕燼:……誰請客都沒用。
坐坐可以,跟你坐坐還是免了吧。
聽起來就不太安全
小夏立馬抓了一下顧蘊之的袖子,抗拒之情溢于言表。
顧師叔當然也很上道,張口就要回絕:“不了——”
“合歡宗的秋水姑娘,逍遙門的雲陽,他們也都在。”烏雪桐及時的補充說明,把顧蘊之拒絕的話語徹底扼殺在了出喉嚨之前。
小顧長老再開口時,話鋒已然轉了個山路十八彎,天下第一宗管理層的派頭拿捏得很到位,表情都慈祥了起來:“不了不了,怎麽能讓你請客。”
這種公子小姐們的聚會,本就缺少社交的自家少主必不可以缺席。
“叔叔結賬,你們帶着霜辭好好玩。”顧蘊之和藹道。
小夏:我不懂,但你看到我眼裏的失望了麽。
憑什麽這麽簡單就把我賣了??
我不是很服的。
不管服沒服,反正被賣了的夏夕燼,被烏雪桐連拉帶拽地“請”進了茶樓的雅間。
房間裏坐着一男一女,女人長相明豔,正挑着縷碎發在指尖把玩,一颦一笑之間都隐約透着幾分妩媚。
男的看着倒是非常剛正不阿,一股子正道之光的硬漢氣場,脖子上一串五顏六色的妖丹,實在讓人很難不辨認出他的身份。
噢,花樓縱火紀檢委和破壞生态獵妖手,你們好。
再加上個魔尊女兒小魔頭,這是什麽燒殺搶掠的法外狂徒全明星陣容。
你們真的不覺得,我這個老實少主多少有點格格不入麽?
反正我是這麽覺得的。
總之,顧蘊之點了一桌子茶點并買好單後也跟了進來。
但他并沒有上桌,只是單獨坐去了窗邊,還搞了一小瓷壺酒自斟自飲,裝逼有餘,潇灑不足。
至于隋姓兩兄弟卻不見了蹤影,多半是被顧長老安排去逛市集采購了。
比起在這裏開“全員惡人茶話會”,夏夕燼更想去市集見見世面,熱熱鬧鬧的逛街多好。
他簡單地掃視了一圈這桌的“正邪兩道新生代們”,生無可戀地嘆了口氣。
毀滅吧,大家誰都別活了。
“聽說淩少主受了重傷,無緣這次仙魔大會了是麽?”秋水姑娘笑意吟吟地率先挑起了話頭。
夏夕燼怕多說多錯,畢竟外界只知他受傷,并不知道他是怎麽傷的,更不了解他“失憶”的事。
于是他“哈哈”尬笑了兩聲,敷衍回應:“沒那麽嚴重,但确實參加不了了。”
秋水輕輕撚起杯子,淺抿了一口茶水,然後意味深長地同烏雪桐對了個眼神:“還真是可惜呢。”
合歡宗原本就因修行方式的緣故頗受争議,一直就有些亦正亦邪,此時她正與小魔頭兩人貼着坐在一起,還要不停“暗送秋波”。
不錯,橘勢大好啊。
小夏鼓掌。
“遺憾,本想同霜辭兄好好切磋一番的,畢竟距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三年。”逍遙門那位二公子雲陽突然出了聲,他雖依然面無表情,但言語間的真誠卻并不作假,“想必我們都進步了不少。”
夏夕燼依然尴尬地笑着,只能用埋頭吃茶點來掩飾不自在。
您的光輝事跡我确實略有耳聞,至于淩霜辭進步了多少,那我是真的不太清楚……
小夏回憶着這兩天接收到的信息,跟面前幾人一一對應後,不由怔了一下。
哎,好像少了一位啊。
“鸩山那位是還沒到麽?”夏夕燼試探地問道。
仙魔大會的種子選手們都湊齊了,沒簡着那位瘋起來六親不認的毒王,小夏難免還有些遺憾。
“你說小喬?”秋水笑問。
我說毒王。
不過應該就是他吧,夏夕燼腹诽道。
待得到肯定答案後,安靜了半天的烏雪桐倒是主動開口聊起了八卦:“害,他也參加不了啦。”
小夏疑惑:“毒還沒解啊?”
小魔頭搖了搖腦袋,耳朵上長長的銀墜子也跟着晃悠,給舞刀弄槍的小姑娘添了幾分嬌俏:“解了,但被他解了毒的親爹吊起來抽了三天。”
“昨天我去看他了,啧啧,很慘的。”
夏夕燼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先感慨,你一個魔尊女兒為什麽天天跟我們名門正派混在一起,還是該先義正嚴詞對鸩山山主這種家暴行為說no。
但鑒于毒王的行徑确實有點危害社會治安了,該打還是打吧。
局外人的痛苦成功打破了有點尴尬的氛圍,夏夕燼也放松了下來,安穩地吃着精致點心,聽着幾位少年少女聊仙魔大會的事。
就蠻津津有味的。
可顯然,酒喝完了、等在一邊有點無聊的顧長老,沒有忘記小魔頭是以“有要事商量”為借口把兩人哄來的。
于是他輕咳一聲,提醒道:“烏小姐還是直接一點切入正題吧。”
烏雪桐卻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回道:“顧長老可真會掃興。”
顧蘊之明月清風,連看都沒打算看她,兀自瞧着窗外,仿佛剛才說話的另有其人似的。
夏夕燼也沒打算打圓場,畢竟他也不是很想在這裏久留。
不說別的,腰板挺得太直真的會有點酸。
不過既然已經被挑明了,烏雪桐也沒了循序漸進的意義,朝着顧蘊之冷“哼”一聲後,便轉臉盯着夏夕燼坦白了意圖:“我想取消咱們的婚約,叫各位來也是想做個見證。”
小夏:……?
還有這種好事?
但還沒等他開口表達感激之情,烏雪桐又繼續說道:“我父親不太同意,所以我直接來找你談,等淩宗主閉關結束,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跟他講清楚。”
夏夕燼悄咪咪地朝身側看了看顧蘊之的反應,見對方沒有要阻止的意思,連忙迫不及待地點頭答應下來:“一定一定!”
烏雪桐倒是微微一怔,顯然對“淩霜辭”這酷似解脫的态度有些驚訝。
畢竟修真界無人不知:劍宗少主古板嚴肅,從不會做任何讓師長失望的事。
看起來傳聞确實有些不太合理的地方。
烏雪桐眉頭輕皺,眯起的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你就不問問我原因?”小魔頭故作不滿地問道。
夏夕燼倒也樂得配合:“噢!忘記了。”
“那你是瞧不上我還是單純的反對包辦婚姻?”
烏雪桐卻高深莫測地搖了搖手指:“膚淺。”
看着“淩霜辭”有些疑惑的表情,秋水姑娘彎着眼角幫好友解釋道:“都不是~她下半年要出道啦,怕被營銷號扒出來散布黑料嘛。”
烏雪桐昂着下巴,像只驕傲的小孔雀:“偶像的職業道德第一條就是不能談戀愛,你懂麽?”
體驗過幾天頂流人生的夏夕燼:……笑死,這我可太懂了。
雖然夏夕燼對于小姑娘興師動衆把自己請過來,就是為了簡單說這麽兩句話,有點不太相信,但到底也沒再刨根問底。
能和平解決最好,千萬別耽誤他晚上去那勞什子的飛雪閣瞧熱鬧。
總之,在又随意聊了幾句後,其他幾位仙魔大會參賽選手就要去組委會那報道了。
重傷在身的夏夕燼喜不自勝,竭盡全力裝出了一副“遺憾失落”的假模假樣,甚至還咳嗽了好幾聲以展示自己的虛弱。
兩位女孩子不是很買賬,笑着道了別便徑直離開了,倒是雲陽站起身後,對夏夕燼作了個揖,意味深長地說道:“雖然賽場上不能切磋,但我還是希望賽後的秘境試煉霜辭兄能一起。”
“告辭。”
待幾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窗口,夏夕燼才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端了一小碟荷花酥跑去了顧蘊之面前獻殷勤:“小師叔,秘境試煉有什麽特別的麽?雲陽那話什麽意思?”
顧蘊之接過茶點,表情卻不是很輕松,他猶豫了片刻才悠悠答道:“試煉地就在劍宗的禁林。”
“所以呢?”小夏不解。
顧蘊之:“冷泉也在禁林。”
夏夕燼怔了怔,終于反應了過來:“我出事昏迷的地方?”
“嗯。”
顧蘊之嘆了口氣,用指尖輕輕彈了兩下夏夕燼的額頭,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無可奈何:“你這失憶來的時機可太湊巧了。”
“那裏到底怎麽了?”小夏順着話頭繼續發問。
“沒什麽。”顧蘊之看向遠處被晚霞染紅了的天空,不露聲色地搖了搖頭:
“只是有些東西的封印松了……”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來了!
這個世界預計還剩一兩章就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