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籠中鳥

随着緩緩的腳步聲,宋瑾瑜看見,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從室內走出來。

首先映入宋瑾瑜眼簾的,是一身灰白色的寬大衣衫,有點像僧袍,用料卻比尋常的出家人名貴得多。除了一串佛珠,她身上沒有多餘的飾物。

因為頭發還沒有長起來的緣故,她的頭上綁了一根素色的頭巾。

她的皮膚有些近乎蒼白,似乎是平日裏不怎麽見陽光。

整個面容十分精致,目光中透着宮裏其她人所沒有的透徹,使她一下子立于塵世之外,恍惚稍不注意,她便會消失不見。

宋瑾瑜心想,若是沒有這雙眼睛,她不過塵世中略顯姝麗的一員,有了這雙眼睛,足以叫東方玠着迷。

她從前不曾見過宋瑾瑜,進宮的時日尚短,并不清楚各宮衆人的糾葛,僅靠方才宮人三言兩語的提示,知曉她是皇上的昭媛娘娘而已。

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說道:“昭媛娘娘安好。”語氣親和,卻體會不到溫度,也沒有覺得宋瑾瑜這位娘娘又多麽尊貴。

宋瑾瑜沒有在意,笑道:“妹妹已經是皇上的妃嫔了,怎的穿得還這樣樸素?這見面的禮數也該改一改。”

“貧尼……我……已經習慣如此,不是輕易能夠改得了的。就好比天上的飛鳥,習慣了天空的遼闊,卻非要将其關進籠子裏,即使籠子再華麗,它也不會喜歡。娘娘若要怪罪,我也無話可說。”

“呵,我怎敢怪罪皇上心尖上的人物。不過聽妹妹的語氣,妹妹并沒有将皇上的恩寵當成殊榮,也未曾對皇上傾心。”

“我的心,早已交給了佛主,再容不得其他小情小愛。”只有說道佛主的時候,她的眼睛才會顯得靈動。

“妹妹這些話,皇上可曾聽過?”

“自是一開始就對聖上表明了心意,他不聽從而已。我只希望,總有一天,聖上能放我離開。”

“妹妹,入得皇宮,成了皇上的女人,你這一輩子,除非死,除此之外,是離不開這個地方的。”

“這個我已然知道,只要向佛的心不變,何處都是修行。昭媛娘娘今日前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她猜想這位昭媛娘娘,是否是皇帝找來的說客,因為她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自己露出厭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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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瑾瑜搖頭,“我只是想來看看,能讓皇上不顧衆人的勸誡,非要迎進宮的人,是怎樣一個女子而已。”她說得十分坦白。

才人欣賞她的坦白,不自覺與她多說幾句。“那麽,娘娘見了之後,可有任何感想?”

“皇上的眼光自然是不錯的。”宋瑾瑜回答。

“多謝娘娘誇獎。娘娘能有這樣的胸襟,想必也十分叫聖上寵愛。”

“是啊,曾經有過寵愛,只可惜,寵多于愛。作為過來人,我必須告誡你幾句,君王之愛,是最期待不得的東西。”

“幸好我從未有過期待。”

“你最好永遠保持這樣的心境。”

從明鏡臺出來,宋瑾瑜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高牆紅瓦,不過是一個巨大的籠子,又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罷了。

心兒與月伊也不說話,這個人,跟她們的想象很不一樣,

不過,東方玠着緊這個人是事實。當晚,他去了宋瑾瑜的無瑕宮。先是假意關心了一番宋瑾瑜這幾日在佛堂中的情況。

宋瑾瑜說道:“臣妾在佛堂裏誠心禮佛,竟錯過了皇上覓得佳人。”

“她就在宮裏,你們總會見到了。我聽說,阿謹你今天去看她了?”

宋瑾瑜點頭,“閑來無事去原先的住所看看,不想遇見了一位佳人,皇上真是有福氣。”宋瑾瑜半真半假的說道。

“既然你見過了,必然知道她的性子,還說什麽福氣。”

“皇上你不就是喜歡她清冷的性子嗎?若是有所轉變,皇上未必喜歡。”

東方玠笑:“知我者,莫若阿謹。我就是覺得,她冰清玉潔,與衆不同,不自覺的就想親近她,即使她性子稍微冷點,也沒有關系。”果然男人就是犯賤,這皇宮裏的女人,誰人不是一身清白而來?

他又說:“阿謹,他們都說我不該納了心梅,非明君之所為,只有你,非但不過一句話,還主動與她親近,你果真是最明事理的女子。”

宋瑾瑜笑着說:“皇上錯了,臣妾并非不想勸說皇上,只不過,臣妾知曉皇上意志堅定,非旁人的言語能夠動搖。臣妾只想奉勸一句,皇上喜歡什麽樣的女人,是皇上的事,但請皇上萬事以社稷為重。還望皇上記得曾經朝不保夕的日子,記得你是如何艱難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阿謹,我自然記得,也同樣記得你我之間的相濡以沫,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子,能及得上你。”

宋瑾瑜笑而不語。

“阿謹,你有時間,便多去心梅宮裏坐坐,帶上朝霞,我怕她一個在悶在宮裏不出門,會悶出病來。她與你們不同,自小身在清心寡欲之處,須得慢慢開解,以适應皇宮裏的生活。我希望,她與你們,能像你與阿秀、婵兒一樣,互相親近才好。”

“皇上,只怕臣妾沒有這個能耐。”算是拒絕。

“無妨,你照顧玉兒朝霞顧不過來就算了,她總會慢慢融入。”

時間久了,衆人見事情已成定局,便也不再勸說東方玠,與明鏡臺裏的女人,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理睬,反正無論有什麽活動,她都閉門不出,就當做沒有這號人物好了。

皇後曹妍兒見宋瑾瑜與李文秀久久沒有反應,也不催,一心一意照顧她的二皇子。

似乎,皇宮裏,便要這樣平靜下來。

除了梁昭儀,誓要與之一決勝負。梁昭儀懷有龍種,梅才人為東方玠的新寵,暫時不分伯仲,更重要的是,梅才人沒有興致要與梁昭儀争,倒叫梁昭儀十分氣惱。恨不得明天就生出皇子來,依靠皇子綁住皇上的心。

梁昭儀私下對宮人說:“若我肚子裏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一定是明鏡臺的妖女暗地裏使壞,你們須得好好防備。”這倒減輕了宋瑾瑜不少負擔。

恰在這時,梅才人病倒,這叫許多人暗暗開心,東方玠卻很心急。

起初只是一般性的頭暈,梅才人未曾放在心上,過了幾天,頭部開始劇痛,仿佛有千萬根銀針紮在裏面。

太醫來瞧,怎麽也查不出病因,吃了藥也不見好,只能服用陣痛的藥,解一時苦難。

宮裏于是有了傳言,說這是佛主對于梅才人背叛信仰,貪圖富貴的懲罰,再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死。

東方玠自是不能相信,他是真龍天子,如何要不得一個女人?

宋瑾瑜也是不信的,從來最令人害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果然,沒幾日,服侍梅才人的宮人從她的床下發現一個寫着她生辰八字的布偶,體內縫入梅才人的青絲,頭上插滿了銀針。

東方玠大為震驚,竟然有人行這等邪門歪道之事,況且當年,他的生母曾氏,就是因為巫蠱事件深受其害,不想多年之後,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他誓要徹查此事,以正宮中的不正之風。

對于此事,皇太妃出奇的沉默。

當東方玠将布偶頭上的銀針去除之後,梅才人的頭痛之症有所緩解,可沒有完全見好,依舊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東方玠十分心憂,不知她如何才能好。

欽天監的人對東方玠說:“這樣的詛咒之術,通常有兩個蠱體,一為母蠱,一為子蠱。子蠱放在被害者的身旁,母蠱在在施咒者的手中,須得兩個蠱體同時銷毀,梅才人的頭痛之症才能徹底消除。依梅才人如今的症狀來看,須得找到母蠱進行銷毀才行。”

于是東方玠下令搜宮,一定要找到這施咒之人。

皇後曹妍兒十分不贊同此事,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才人,使整個後宮兵荒馬亂,人心惶惶。

高貴妃與宋瑾瑜也不十分贊同,東方玠只能縮小範圍,先搜尋下人的住所,可是并不見有結果。

一日,東方玠去無暇宮小坐,東方朝霞不知何處找來一個相貌有些醜陋的布偶把玩,東方玠一看,卻變了色,無暇宮中諸人更是臉色慘白,只有朝霞渾然不覺,拿着布偶往東方玠身上蹭。

東方玠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和顏悅色的問東方朝霞,“霞兒,你手中的布偶,從何處得來?”

東方朝霞一派天真爛漫:“是從母妃寝宮裏得來的,父皇,你覺得好看嗎?”

“好看,自然是好看得緊。”東方玠拿着那個寫着梅才人生辰八字的布偶,咬牙切齒道。

宋瑾瑜帶着整個無暇宮裏的人跪下來,“皇上明鑒,臣妾沒有見過此物,不知霞兒從何處得來。”

“哼,不知道從何而來,難道是霞兒自己做的,要來陷害自己的母親?”

“皇上冤枉,娘娘她絕不會做此等事情。”

“證據确鑿,你們還想抵賴?況且,整個後宮,只有你家娘娘藝一人去過明鏡臺,有機會施蠱。來人,将無暇宮一幹人等給朕好好看守,任何不得出入。”抱着東方朝霞離開。

東方朝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知道父皇生氣了,而且生的是母妃的氣,她怯怯的問道:“父皇,你怎麽了?你要帶我去哪裏?為什麽外面來了好多人,霞兒要回宮與母妃一起。”

“朝霞乖,這個女人沒有資格當你的母妃,父皇再給你找一個更好的母妃。”

東方朝霞在東方玠懷裏扭動,“不要,霞兒不要別的母妃,霞兒就要母妃。”

東方玠根本不理她,一直往養心殿走去,并且吩咐身邊的人,待會兒東方玉下了學,直接将他送去養心殿,不必再去無暇宮。

似乎,東方玠要将無暇宮變成另外一座冷宮,或則,還有更重的懲罰等着宋瑾瑜。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太苦逼了有木有,總是有人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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