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該婦人身披水藍披風, 披風下擺繡着幾朵粉白玉蘭花,發髻略松散,應是一路急趕,方至淮西琅琊行館的。

望着與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臉龐,劉莘知曉這便是王琪夫人謝韻。

劉莘放下手中的被衾,直起身便漠然走向門外。

謝韻邁着碎步, 小跑至床榻前,一臉擔憂,泫然欲滴的接手欲替王琪蓋好被衾。

王琪卻不為所動,似沒看見謝韻,直勾勾盯着劉莘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氣·喘籲籲掙紮着欲起身追回。

謝韻流着淚,按住他, 哽咽說道:“夫君,你莫再折騰了, 妾身去幫你留住公主。”說完便起身追了出去。

那張昳麗葳蕤的嬌容,謝韻見到第一眼便猜到是京陽公主, 自家夫君心尖尖上的人兒。

謝韻自第一眼見到王琪便心怡他, 三年來, 更是溫柔賢淑待王琪, 可王琪對自己總是不冷不熱, 相敬如賓。就連行那閨房之樂都激不起王琪眼底一絲一縷縠動。她知曉王琪心裏一直只有京陽公主一人,且自己與那京陽公主還就有兩人相似,便刻意打聽了一番京陽公主喜好, 刻意效颦京陽公主,以博王琪歡心。

事實證明謝韻此舉是正确的,自打自己刻意開始模仿起京陽公主,王琪澹漠平靜的眸光終偶爾會流連到自己身上了,雖然他投給自己的眸光總會放空,看着自己思着別人,但他總算将目光望向自己了。謝韻愛得很深很卑微,即便如此她都心滿意足。

三日前王琪外出至淮西,欲與雍州魏侯結盟。臨行前一臉的興奮與期待,不似将逢鏖戰,到似将會情人。謝韻當時便覺得納悶不解。

今日一見方才知曉,原來魏侯将魏夫人京陽公主也帶來了淮西。

謝韻不知自家夫君與魏侯達成了何種共識,但如此深夜魏侯還放任自家婦人流連于外男行館之中,想是自己夫君心願已成。

謝韻思緒紊亂,心酸至極,邊走邊思,今日午歇起來便聞家仆回禀,王頌命人将智淵方丈請去了琅琊行館。謝韻一聽便急了,王頌如此急迫的去請智淵方丈必是自己夫君舊疾又犯,便一路緊趕慢趕在子夜時分也趕至了行館。

好巧不巧還剛好撞破那一幕……自己若是不來,怕是下了堂都還被蒙在鼓裏甚都不知曉。

劉莘被臨時安排住下的廂房就在王琪隔壁。

此時劉莘已回到廂房由菊娘侍候着盥洗,準備歇下,明日好趕路回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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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郇這般待自己,劉莘是當真氣惱了,不想再見他,準備自己回京兆郡去。回去了不等他休自己,自己自行請離。

劉莘盥洗完畢,坐在妝奁前由菊娘卸着發釵,這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菊娘開門一見是一陌生少婦,與自家夫人長的還略有幾分相似,只是不如自家夫人精致大氣。

菊娘不知如何稱呼這少婦,還未及開口,少婦便站在門口急道:“妹妹,能容我進來說幾句話嗎?”

劉莘嘆口氣,自己拔下頭上最後一根釵鬟,任滿頭青絲随意披瀉在肩背上,用玉梳理了理,便起身去往外堂。

“進來坐吧。”劉莘澹然客氣道。

謝韻聞言,服了服身,邁進屋,坐好溫言軟語道:“謝謝妹妹。”

“我可擔不起王夫人這聲妹妹,我夫君雖與你夫君連橫結盟,卻也是上下屬的關系。你還是稱呼我一聲魏夫人吧。”劉莘客氣提點。

謝韻以為劉莘已接受了王琪心意,想着再不濟劉莘也會被王琪提為平妻,與自己平起平坐,自己稱呼她這聲妹妹也是想搞好關系,沒想到卻踢了塊鐵板。一時怔住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劉莘見她這副躊躇不安之态,知曉她誤會了,便直截了當的說:“王夫人,我與世子萍水相逢,現今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你莫要多想,我明日便離去,你若無事,還是早些歇息吧,我便不留你了。”

說完便起身往內室走去。

謝韻急忙起身說道:“魏夫人請留步,我心知世子心裏只有夫人一人,世子憐惜我,也只是因我與夫人有幾分相似。若夫人願接受世子的一番心意,我謝韻願與夫人平起平坐,不争大小。”

劉莘氣笑:“你喚我一聲魏夫人,便是知曉我夫君乃魏侯,魏侯欲逐鹿于天下,若成,日後我許便是這天下最尊崇的女人,我為何要委身于王琪為平妻為妾?”

劉莘所言不虛,謝韻赧然,噥噥嚅嗫:“我以為魏夫人仍存有舊情……”

“請王夫人注意言辭,莫污我清譽。”語畢便漠然旋身沒了身影。

謝韻見劉莘真無意于王琪,心下暗松一口氣,卻仍是心事重重回了王琪廂房。

王祺見謝韻怏怏而歸,便知曉劉莘是真對自己無意了。

劉莘莫不是已心屬魏侯?王琪暗忖,再思及白日裏魏侯提及劉莘時隐隐的失态,似并非入王頌所說那般對劉莘無情,反倒似情深濃烈。

王琪深嘆一口氣,閉了閉眼,又疲憊的睜開黯淡的雙眸,命謝韻去向王頌傳達了一個指令,便阖眼沉沉的睡了過去。今日他頑疾來勢洶洶,他已強撐多時,現真是撐不住了。

***

翌日卯時,陽光和煦,晨風帶着一縷秋季的蕭瑟微微拂過。

劉莘帶着菊娘踏着第一縷曙光出了琅琊行館,王頌此時立于一架四架馬車前已等候許久。馬車辔頭鑲金嵌玉,奢華大氣,乃琅琊世子的馬車。

王頌見到劉莘主仆二人踏曦而出,立即迎了上去,一記深揖起身道:“魏夫人,屬下得世子命已給夫人備好了馬車,送夫人回骊宮行館。世子讓屬下轉告夫人,‘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王頌說完,自個兒便先紅了臉頰,心戚戚,自己太不容易了,當個護衛還得幫主子念情詩。

劉莘聞言,回首澹澹望了一眼身後的琅琊行館,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對王頌漠漠一笑道:“替我謝過世子,善始善終好聚好散,再見不難。”

說完,便攜菊娘入了馬車向骊宮行館駛去。

駛至一半,劉莘便隔着車簾對車夫說:“勞煩就将我放在這裏吧,我自己回行館。”

車夫似并不意外劉莘會這麽說,豪氣的回道:“夫人請安心坐着,世子早已吩咐屬下,不論夫人要去哪,屬下便将夫人送去哪,哪怕送回雍州也可。夫人不必擔憂安危,還有一隊暗衛跟着馬車一塊護送夫人。”

劉莘聞言深受感動,若說這世上有何人最了解自己,那便是王琪。他早已預料到自己被魏郇這一番戲弄,現今肯定不願面對魏郇,幹脆直接做主送自己回雍州。

劉莘幹涸的心微微泛起一絲漣漪……王琪,知劉莘莫若你,可惜你們終究是錯過了。

劉莘接受了王琪這番好意,一行人刻意繞開骊宮行館,直奔西城門出城而去。

***

此時的魏郇早已焦急候在骊宮行館門前多時,昨夜沒有劉莘在身旁,魏郇一宿都沒有睡踏實,迷迷糊糊間做的夢全都是哭得梨花帶雨的劉莘,好不揪心。

平旦時分,暮色最為深沉的時候魏郇便醒來,披着大氅等候在此,心裏一直在思忖着待天亮後,若是劉莘歸來,見到劉莘他該如何開口,劉莘必定惱他惱得狠,他該如何才能彌補自己的這份混賬行為。

這一等便等了若幹時辰,日上三竿,行館外街道來來往往車馬無數,可就是沒一輛載着劉莘過來。

“主公,已至午時,今日你還滴水未進,你要不先去用點膳,屬下在這替你候着。”魏青上前詢問。

大半夜,天色還墨黑,魏青就見自己主公在這幹站着,這一站就是大半天,都快站成望妻石了。

鏖戰在即,與魏郇随行一道前來連橫的一幹人等,一早便已帶着作戰計劃往武昌郡方向趕去與大軍會合。

對戰事從不馬虎的魏郇,這回算是破了例,沒與衆人同行,反為一婦人束住了手腳,落在了大部隊後面。

不出魏青的意外,魏侯果然沒理會他,只是橐橐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亂。

“籲……”一陣馭馬聲傳來,是方才被魏侯派去琅琊行館探聽消息的魏雲歸來。

魏郇急忙邁出門外問道:“如何?夫人呢?”

“禀主公,琅琊行館仆人說,今日一早琪世子便已離開行館。”魏雲抱拳禀道。

“王琪走了?那夫人呢?”魏郇急問。

“夫人……夫人未知……今早未有仆人在琅琊行館見到夫人。不過有在行館外灑掃的仆人禀,今早是曾見到琪世子的馬車裏,的确是有一位年齡與夫人相仿的婦人,是不是夫人她們不可得知。”魏雲吞吐答道。

“該死。”魏郇聽完魏雲禀述,低咒一聲,一把奪過魏雲手中的馬鞭,下一瞬便翻身上馬向東急行了去。

魏雲驚吓道:“主公說誰該死?不是說夫人吧?夫人要慘了……”

魏青用力垂了他一拳,不以為然道:“你傻吧你!要慘的可不是夫人……趕緊認清時事抱對大腿吧。”

那句該死,主公罵的是他自己。魏青暗自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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