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廂魏郇心急如焚, 快馬加鞭的向東追趕着,絲毫不知自己主公的巍峨形象在自己屬下心中已然開始崩離坍塌。

琅琊車隊因着王祺身體虛弱,行程極慢,方才行出淮西郡幾裏路。

魏郇一騎煙塵,向東追趕方兩三刻鐘便已見琅琊車隊的隊影。

琅琊護衛見到遠處極速馭馬駛來之人似是魏侯,忙禀了世子。

王祺聞禀, 煞白的臉上唇角一勾,道,“停下等候魏侯。”

不過須臾間,魏郇便已行至王祺馬車旁,透過輕薄朦胧的馬車帷帳,果真隐約看見一窈窕身影坐在馬車內,身形婉約的依靠在王祺身上。頓時覺得腹中似打翻了一壇陳醋, 酸得厲害,醋酸還沒過心髒, 一陣陣的酸疼。

王祺隔着帷帳,虛弱卻洋溢着幸福的, 故意皉怼着魏郇:“魏侯此刻不南下武昌郡, 怎往我琅琊國方向來了?”

魏郇深呼吸幾口, 壓下汩汩上翻的醋意, 故作鎮靜道:“孤有一物遺落在世子這裏, 孤本以為是草芥,不料方知乃是珍寶,想向世子讨回。”

語畢, 一直盯着王祺懷裏的倩影,倩影并不為所動,反依偎得更緊,魏郇只覺醋壇子似又翻了一壇,更酸了。婚數月,劉莘可從未這般黏膩着自己。

王祺啞然失笑,輕聲道:“魏侯該知曉,君子言出九鼎,這般讨要給出之物,似是不大好。”

魏郇緊盯着王祺懷中的女子,不欲多費口舌,直接道:“孤是來接孤的妻子的,還望世子成全。”

王祺答:“我這裏并無魏侯夫人。”

魏郇急了,見多說無益,伸手便撩開了馬車帷帳。

王祺懷中的婦人,哧哧笑着羞赧得整個埋首在王祺懷裏。

魏郇只看了一眼便知這不是劉莘,雖身影像極了她,但不是她。

魏郇酸溜溜的腹腔似沖淡了一些,放下帷帳,尴尬道:“方才冒犯了。我與我夫人走失,不知世子可曾見到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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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祺斂了笑容,從容告知:“若無耽擱,魏夫人應以至淮蕭縣。”

“淮蕭縣?”魏郇驚呼,淮蕭縣是自淮西郡回雍州的必經之路,那便是說劉莘一人回雍州了。

魏郇抱拳一禮,“多謝世子,後會有期。”語畢,便調轉馬頭欲往回趕去。

只聞王祺懷着淡淡的憂傷吞吐道:“京陽……她是一位好女君……她拒絕了我,只望日後魏侯好生待她,莫再将上輩恩怨強加于她身。”

魏郇聞言頓了頓,未說任何言語,便又馭馬急速離去。

王祺見魏侯駛遠,便放開了懷中的謝韻,重新躺了下身,輕聲道:“方才謝謝你。”

語氣冷漠疏離,一點不似夫妻對話。

謝韻慘白的臉頰上細淚潸潸下滑,王祺似連替身都不想讓自己當了。

魏郇馭馬回到骊宮行館,換上自己的黑骢駿馬,帶上魏青魏雲及一小隊貼身精衛,便急速往淮蕭縣趕去。

劉莘一行人并不是很着急趕路,悠悠慢性到達淮蕭縣時正值上午,劉莘便命車夫找家了食肆用午食。

馬車角落裏有一只鑲嵌金絲的檀木箱盒,裏面裝滿了各式糕點,皆是劉莘愛食之物。此外還有些許幹糧、肉鋪,果釀。王琪準備的頗是用心。

劉莘不大愛吃幹糧,既然到達淮蕭縣将好是午食時辰,便欲吃些新鮮的。

劉莘攜菊娘進店暢快飽食一餐,心滿意足的邁出食肆,正欲登車時,便被人拽住手臂,一個旋身用力摟進懷裏,摟得是那般用力,似要将劉莘嵌入他身體似的,肋得劉莘生疼。

懷抱的氣息是劉莘所熟悉的清新皂角香氣,劉莘雖被強迫埋首在他的胸膛裏,看不見他,也知曉他是誰。

劉莘不鬧不掙紮的靜靜的任由魏郇抱了半晌,魏郇緊擁着她,聞着她身上清幽的玉蘭花香,內心焦急煩躁的情緒方才漸漸平息下來,滿足感滢滿心間。

方才一路尋來一路不見她蹤跡,魏郇愈發心焦,生怕自己在哪裏錯過了她。

所幸,才将進入淮蕭縣,便在這小縣城僅有的一條街道邊上,見到了配有琅琊王氏圖騰标示的馬車,馬車周圍一圈氣場強大,有若幹武功內裏高強的人匿于暗處,魏郇當下便知,這群身手不凡的影衛必是王琪指派護送劉莘的。王琪對自己的婦人當真是上心,連王氏最神秘的影衛都派出了,就只為護送他人婦人歸家。

一時間想到王琪對劉莘的好,魏郇愈發覺得自己混賬,迫不及待便翻身下馬欲進店尋找劉莘,哪不知正巧看到用餐畢正往外出的劉莘,一時欣喜異常不管不顧的便沖上去抱住了她。

真好,擁她入懷的感覺真是好極了。魏郇心中被失而複得得欣喜感滿滿充實着。

魏郇抱了劉莘片刻便放開劉莘,拉着劉莘再次進店,仍了一錠銀子給小二道:“給我一間包廂。”

小二接過銀子欣喜引路,“客官樓上請,東廂閣雅座,東窗臨江,可觀江淮美景。”

魏郇滿意的颔了颔首,對小二說:“把你們店裏的拿手菜都拿上來。”

小二樂颠颠的答:“好咧。”便退了下去。

魏郇拉着劉莘坐下,道:“我今日一日都未進粒米,你陪我再用些膳食。”

劉莘臻首垂眸并不理會魏郇。

魏郇望着劉莘濃密卷翹的睫毛将她那雙靈動俏皮的大眼睛給遮了個全,看不到情緒,那顆被找回劉莘喜悅沖昏了的頭腦方才回過神來,自己做了那麽混賬的事兒,劉莘現下正惱自己呢。

魏郇躊躇斟酌了一下斟了杯茶,小心翼翼的置放在劉莘跟前,讨好道:“夫人若已腹飽,便用些茶點,我用食很快,一會兒我們一道同行去武昌郡……戰事鄹起,你一人回雍州我不放心。”

劉莘仍舊不言語,只是端起茶盞小口輕抿着。

魏郇見狀,心裏很是難受愧疚,很想向劉莘道歉,但又大男子主義作祟,覺得自己堂堂巍峨男子竟向一小女子道歉,實是有礙身份。

是以躊躇了許久,久久無言語,一時間,雅座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小二很快便上了餐,魏郇一邊用馔食,一邊用餘光留意着劉莘,劉莘一直垂眸未看向他,将她自己完全隔離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裏。魏郇一餐用得甚是無滋無味,心裏很是懊惱,卻又不知如何安撫她。

魏郇餐畢,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食肆,氣壓低沉得一衆精衛面面相觑,無一人敢言語。

劉莘走至馬車前,車夫已擺好腳凳,劉莘還未擡腳,便被魏郇一把抱起輕柔放上馬車,劉莘仍舊垂眸無言。

魏郇深深看了劉莘一眼,扭頭吩咐車夫,“這車我要了,你與琅琊影衛一道返回琅琊國吧,回去替我謝過你家世子。”

說罷,将自己的馬給了車夫,自己上車親自替劉莘駕起了車。

淮西郡距武昌郡并不甚遠,魏郇也一直以專門飼養的鷹隼與前方大軍時刻保持着緊密聯系,戰事未緊,是以魏郇也并未太着急趕路。

天色将将昏黃,魏郇便尋了一處驿館歇了下來。又是殷勤的将劉莘抱下馬車,鞍前馬後的照料着。

劉莘始終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對魏郇恭謹順從,可就是不言語。

魏郇愁得抓耳撓腮,不知該拿劉莘如何是好。

夜裏,劉莘沐浴後便自顧上了床榻躺下,昨夜在琅琊行館幾乎一夜未眠,白日裏又乘坐了一日馬車,疲憊不堪,骨頭都快散架了。

這一日劉莘不理會魏郇,一是真生魏郇的氣,二是真沒氣力與他說話,三怕一開口就會哭出來。她心裏真真是委屈極了的,能忍到現在她已是很不容易。

魏郇洗浴完畢回房,見到劉莘已面向牆壁靠裏睡下了。這是劉莘頭一回沒等他就自行先歇下。

魏郇讪讪蹙了蹙眉,有些頭疼,他這個小婦人氣性真是很大。

魏郇吹熄燈燭,就着昏暗的月光摸索着上了榻,一上榻就往裏擠了過去,一把将劉莘抱在懷裏,埋首在劉莘頸肩,深吸一口劉莘身上清幽淡雅的玉蘭花香,心中一切的彷徨失措在這一刻盡數被抹平。

魏郇帶着讨好的意味輕輕的用唇輕點着劉莘光滑的玉頸,溫潤的唇間觸感讓魏郇漸漸沉迷想要更多,魏郇将劉莘翻身過來,迫不及待的便噙住她的嬌唇,又香又軟,魏郇只覺自己似融化在了劉莘這一汪春水裏,想與她交融纏綿……

魏郇沉浸在自我的溫柔鄉裏,劉莘卻難過哽咽得淚水橫流……

遲鈍如魏郇待劉莘氣喘不順,渾身因淚流抽噎不止方才覺出劉莘異常。

魏郇翻身下榻點亮燭燈,順手抽出自己的巾帕,方才回到榻上将抽泣的劉莘重新擁入懷裏,沉默着細心的拭去劉莘頰上的淚珠。

這是魏郇第一次見劉莘落淚。

大婚之日,劉莘白日面對魏郇的刻意折辱,淡定從容;暗夜裏面對抵住她咽喉的利刃,沉着冷靜;祖母對她的百般刁難,她一一持禮承受……

如此從容優雅,堅強如厮的她今夜竟悲痛至暗自淚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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