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蒼霄向來講究, 出門在外都會随身帶着自己的玉床，在山裏潛修也要放個寶殿居住。葉念虞的洞府對他來說，堪稱簡陋。

這仙修的卧房, 比他當初分給小貓的偏間還要小, 偏偏他倆可比兩只貓要占地方得多。那俊美青年看過來時眉眼含笑, 在有些狹小的空間裏, 存在感愈加鮮明。

蒼霄不動聲色地将卧房打量了兩眼, 又看向床邊的青年。

明明相識不過月餘，這青年在他面前已然十分熟稔放松的樣子, 繼邀請他同屋而眠後, 開始邀請他同寝而眠了。

若是他再縱容, 下一次，這青年豈不是想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男人半晌沒有說話, 葉念虞才覺察不對。他仔細看了看男人的神情, 猶豫道：

“蒼兄……可是不願？”

如果這會兒是貓形, 葉念虞覺得自己的耳朵尾巴都要耷拉下來了。他以為自己這個身份，已經和大貓很熟悉了, 卻原來并不夠嗎？

“并非如此。”

男人的聲音響起，有些輕。

“只是……在雪安城時, 你我只是同屋論道。如今……擔心葉兄會不習慣。”

青年的一雙眼睛瞬間又亮了，嘴角微微彎起, 眼底的愉悅仿佛要滲出來一般。

“不會不習慣。”

蒼霄默默打量了青年一會兒, 愈加确信這仙修對他的态度，要更加親近了。無論如何, 被信任的感覺總是令人舒暢，男人的眉眼也柔和許多。他輕咳一聲，到底不知道要如何繼續當下的情形, 只問道：

“拍賣會上，葉兄曾拍得冰靈根大能的修煉心得，近日可有鑽研？”

那心得包括從築基修為到渡劫期修為，又正好合了葉念虞的變異冰靈根，十分有效。這幾日回到宗門，在雲霆仙尊的指導下，葉念虞也鑽研過，便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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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心得的确十分有用，我所得頗多。”

“既如此，你我出去交手一番？你之後若是要與我同進秘境，必然遇到不少争鬥。正好趁此機會，你我可再熟悉彼此一番。”

葉念虞覺得男人說的有理，便從床邊離開，率先走出卧房帶路。

“既如此，蒼兄同我來演武場。”

青年從卧房中離開，蒼霄微微松了一口氣。也不知怎的，明明這仙修是冰靈根修士，可這幾次與他離得近了，竟是隐隐感受到燥意。

尤其是在這樣小的卧房內，蒼霄方才覺得，自己這個化神期修士，竟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他正要跟上葉念虞，卻在轉身時，目光不經意掃過那青年的床。這床倒是不小，以整塊冰玉鋪就，夠兩個人在上面滾一圈了，周圍懸挂着床幔。頂上又有許多流蘇垂下來，搭在床幔上做裝飾。

蒼霄本就站在門口處的位置，方才又朝旁側移了幾步，給葉念虞讓開出門的位置。于是從他這個特定的角度，才能看見那床頂懸挂床幔的梁上，正有幾道不明顯的……爪痕。

十分細弱，像是幼貓的爪痕。

五日後，兩人乘上一只雷鳥，離開第一仙門，前往北邊。

葉念虞要去泡冰泉的地方，是他從前自己游歷時找到的寶地。那處本就天寒，常年積雪不化，又有靈脈在地底，是對冰靈根修士極好的修煉秘地。

又十日後，他們到達北面群山，葉念虞帶路尋到那處常去的冰泉。蒼霄跟在青年身後，打量一番周圍的環境，又感應了一下靈氣，微微點頭。

葉念虞有點想把當初大貓給他的源晶掏出來了，感受着源晶的氣息修煉，對他來說好處更大。然而那是大貓給“虞襄”的，他若說是虞襄贈予，這……

算了，有點奇怪。

他嘆了口氣，正想直接泡冰泉，卻被蒼霄攔住。

“我這裏有些冰屬性源晶，你感悟着它們的氣息，修煉能夠事半功倍。”

葉念虞詫異地看過去，男人微微側頭。

“不必同我客氣。既然你我是友人，我自然不會舍不得這麽點資源。”

青年抿了抿唇，最終只是鄭重地接過了那些源晶。

大貓的資源有多充足，小貓是最清楚的。在蒼複山養傷的那些日子，靈藥靈果靈植，小貓都是當零嘴吃的，再有各種寶物資源，如同取之不盡。但即便如此，葉念虞也不覺得，這些資源大貓就應該分給他，随意供他取用。

因此，男人如今願意拿出源晶供他修煉，葉念虞隐隐更加內疚了。

等他向大貓坦白了身份，一定要好好補償大貓，大貓若是生氣了，怎麽罰他都是願意的。

冰泉并不大，正好供一人坐進去，泉底有靈脈滋養，源晶浮在空中慢慢旋轉，每一次轉動都有玄妙不可言說的力量緩緩游蕩，然後被牽引着落在泉中之人身上。

蒼霄坐在冰泉不遠處，看着那只穿了一身中衣的青年坐在泉裏，微阖雙眼，眉間的冰焰紋路散發瑩瑩白光，周身氣息不斷湧動，然後被慢慢打磨到平靜、穩定。他能看出來，青年正借助冰泉與源晶的力量，強大自身冰屬性的修為，并且壓制那百年巨章的毒血。

巨章之血有毒，對抗其方法，一是徹底拔除，一是将其鎖在體內，靠着自身力量慢慢将其轉化吸收。這樣一來可以磨練肉身，二來獲得百毒不侵的體質。畢竟化神期巨章的毒血，效用極強。

他給小貓用的就是第二種方法，而眼前這仙修青年，用的同樣是第二種方法。

蒼霄回想着在青年卧房床頂看到的幼貓爪痕，又想起這青年自見面以來的信任與熟稔，輕輕吸了口氣。

十五日後，冰泉內的俊美青年，睜開了眼睛。

守在冰泉邊打坐的男人立時注意到，見青年穿着一身中衣起身，看向自己，便将手邊放着的衣服送過去。冰泉中冰霧缭繞，蒼霄只隐隐看見青年脫掉中衣，又換上幹淨衣服的輪廓，連忙移開目光。

待葉念虞從走到近前，蒼霄打量了一眼。

“你的修為已經穩固了？”

青年點頭。

“不錯，如今只需再歷練一番，大約便能突破至化神期了。”

蒼霄在心中算了算，也點頭。

“既如此，我們先去那小樂城的黑市，之後便可去那元洲秘境。那雖是上古大妖的隕落之地，對妖修有用的資源更多，但據我所知，其中也有不少人族得用的資源。”

葉念虞自己當然用不上什麽人修得用的資源，但若是碰上了好東西，拿回來給師門裏的長輩，或是師弟師妹都可以。更何況他是妖修，秘境裏不愁找不到沒用的資源。他本就答應過要帶大貓進入元洲秘境，此時理所當然地一口答應，毫不猶豫。

蒼霄看了眼并不在意秘境內可能資源少的人修，轉開目光。

小樂城。

修士在外游歷，最必不可少的兩樣物品，一是靈石，二是鬥篷。沒有靈石，就什麽都買不到，沒有鬥篷，就無法做僞裝。

以葉念虞的親身經驗，若是不做僞裝，做好事時确實能很快揚名，但麻煩也是接踵而至。久而久之，他便也給自己立下規矩，比如要幹後續有麻煩的事，就用貓妖虞襄的身份；既能揚名又不會有後續麻煩的事，用大師兄的身份；純粹的打聽消息，除了貓妖虞襄的身份，還能戴上鬥篷，裝作個無名散修。

這些經驗，在山裏潛修許久的大貓是不懂的，進入小樂城時還大大咧咧，打算就用真身進去，被葉念虞早有準備地攔住。

然後蒼霄就看着青年先拿出丹藥服下，給自己換了一張明媚妖豔的臉，又換上一身華麗的衣服，最後披上黑鬥篷，将修為壓制在了金丹後期。

蒼霄：？

“蒼兄是打算直接進入小樂城，随便拉個修士問，黑市在哪裏嗎？”

葉念虞看了一眼，就知道男人是這麽打算的，有些無奈。

大妖撐着一張英俊的臉，冷酷地沒有應聲。

“……我是打算找幾個妖獸販子抓起來問的。”

“……”

這個方法也并沒有好到哪裏去。

最後，蒼霄也換了一身打扮，同樣做了改裝、戴上鬥篷，被葉念虞叮囑過幾句後，兩人一起進了小樂城。

小樂城是北方一座大城，不屬于任何門派勢力管轄，城內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然而，城內卻一直維持着微妙的平衡狀态，沒有修士會在小樂城随意鬧事，原因便是小樂城的市集了。

最早只是一小波人來到小樂城做生意，這其中有人修也有妖修，後來又有魔修也來了。神奇的是，最開始這一波做生意的修士們，盡管彼此立場不同，相互間也有争鬥，做生意時倒是很規矩。

于是等這一波人搞的市集名氣大了後，便有更多散修來到此處。又因為市集裏的老商家們不愛争鬥，新來的修士們便遵循了這一傳統。久而久之，小樂城的市集越來越大，卻十分和諧，少有争端發生。越來越多的修士來到此處進行交易，也一直遵循着小樂城的規則，不輕易鬧事。

所以蒼霄所說的，抓一夥妖獸販子私下逼問黑市在哪裏，那是絕對行不通的。

蒼霄跟在葉念虞身後，十分新鮮地看着這仙修換了張臉，就換了個性格，黏黏糊糊挨着他，假裝是靠着一張臉傍上了高階修士的美貌廢物。他們走在小樂城的市集裏，葉念虞緊緊挨着他，蒼霄則虛虛攬着青年，察覺到青年掐他一下，就按照指示買下來青年要求買的物品，只做出一副被美色沖昏了頭的樣子。

終于，待兩人轉完了一整條街道，揮金如土足足一個時辰後，在他們踏入一家新的店鋪時，店主為兩人介紹幾樣貨物後，便作不經意地問道：

“我見客人感興趣的都是些妖修合用的法器……二位客人，可是要向哪位妖族前輩送賀禮？”

這一路買買買裏，蒼霄很是長見識，此刻便沒有說話，任由葉念虞發揮。

鬥篷下傳出一道慵懶的嗓音。

“什麽妖族前輩，不過是個化神妖修罷了，哪裏配我們給他送禮！”

店主頓時明白是自己猜岔了，忙道：

“是了是了，只是這‘送終’，那也算是送禮了麽！”

矮些的鬥篷修士輕笑一聲，音色酥軟到令人想入非非。

“店家這嘴，可真會說話。”

蒼霄：……

蒼霄覺得幸好自己戴了鬥篷，否則演技絕對不過關。他竟不知道，這仙修如此會“演”。

店主繼續道：

“那麽，客人是需要些對付妖修的法寶了？恕在下直言，在下見客人方才買的那些法寶，大約……并不能殺死那妖修吧？”

“呵，誰說我要殺死他了？”一聲冷笑傳出，那聲音咬牙切齒道，“我要将他抓起來，劃爛那張漂亮的臉，再好好折磨一番！”

矮些的鬥篷修士一頓，猛然側頭，看向那攬着自己的高個修士嗔道：

“這次你斷不可心軟了！那妖修憑着一張臉接近你，純粹是為了挖出你的元嬰修煉，我們必得先下手為強才好！”

一聽，就知其中有着一段纏綿悱恻的故事。

蒼霄：……

高個修士悶悶道：“知道了。”

店主聽了這些，心中有數。他看看店外，湊近兩位鬥篷修士，壓低了聲音道：

“二位客人若是想取得對付妖修的法寶，在下這裏，倒是有條門路。”

“哦？”矮個修士也壓低了聲音，“店家可是指……那暗中的……？”

“看來兩位道友是懂行的人。”店主放心下來，繼續道，“那裏有更多寶物，二位可以去看看。”

葉念虞沒有上鈎。

“店主可是逗我？那黑市三個月開放一次，還有十幾日才開放呢！”

“看我這記性，居然記錯了時間。”

店主笑呵呵道，而實際上，他只是為了試探葉念虞當真知道黑市的情況。如今試探出來，他便幹脆道：

“雖說黑市還有十幾天才開放，那賣家，可是一直在小樂城裏，随時能接待客人的。”

“兩位客人想買對付妖修的東西，那人一定願意接待您二位！”

蒼霄和葉念虞下意識對視一眼。

那特制的鐵籠，他們已經見過幾次。此次來小樂城，是因為妖獸販子們交代了此處。

他們本想着來調查一番，能尋到些蛛絲馬跡便是好的。萬沒想到，竟是能見到出貨的源頭！

作者有話要說：  (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