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果将一切順着捋一遍, 應該是這樣的。
二十多年前，葉念虞還是一只小奶貓時，快樂地和貓媽生活在山林裏, 誰知它們遇上了一夥妖獸販子。妖獸販子們殺死貓媽, 抓住貓崽, 打算馴乖了賣出去個好價錢。雲霆仙尊路過山林, 見那被折磨的小奶貓可憐, 出手相助。
這一事件中，雖然有妖獸販子出現, 但使用的鐵籠情況不明。
然後就是不久前, 葉念虞去完成宗門任務, 處置一群占據山谷、吞食過路妖修與人修的妖獸們。那群妖獸用于關押俘虜的籠子，由特殊材質構成, 可以阻擋元嬰修為的神識探查。籠子與吞食修煉之法, 都是一位“妖族老祖宗”教給妖獸們的。
最後是雪安城裏的一夥妖獸販子, 同樣拿出了類似的籠子鎖鏈。
——怎麽哪兒哪兒都有這東西！
葉念虞和蒼霄走在稍後方一些的位置，為了不引起防備, 并沒有說小話。葉念虞倚着蒼霄，像是沒骨頭一般, 需要男人攬着走，就很符合他廢物美人的人設, 走在前面帶路的店主, 完全沒覺得不對。
蒼霄正在盤算一會兒要如何逼問，就感覺到一只手靠近他的腰側。直到那只手戳在自己腰上, 蒼霄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竟毫無知覺地讓葉念虞近身了。
他本該出一身冷汗，因着這樣近的距離, 哪怕葉念虞手裏任何武器也無，只要稍微使點靈力，都能讓自己在猝不及防下重傷。然而那青年的手近身後，卻是在他的腰側戳戳又比劃。
蒼霄：……
男人側頭，看向自己虛攬着的青年。青年回望他，一筆一畫在他腰間寫字。
“我-來-套-話！”
這仙修怎麽知道他打算直接逼問的！
男人一雙眸子裏看不出情緒，最終，只是收緊手臂，報複性地在青年腰側捏了一把。
葉念虞敏感地抖了一下，靠近蒼霄避了避那只手。鬥篷下那雙暖褐色的杏眼擡起，不滿地瞪了男人一眼。
蒼霄有點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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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跟在店主的身後，一直走到了有些偏僻的街道裏，眼見着那店主要推開院落的門走進去，葉念虞又戳戳蒼霄，示意男人注意些。蒼霄會意，也在青年腰間掐了掐，表示收到。
兩人都不是沒有警惕心的人，眼看着店主進入院落，又放出神識感知了一番，确定裏面只有一個金丹期修士的氣息，這才跟着走進去。誰知二人才踏入院落，身後的院門驟然阖上，院內四角一聲嗡鳴響起，無形的禁制出現，将整個院子封鎖住。
走在前面的店主被這變故一驚，驟然反應過來，迅速轉身，飛快退到一邊，看向他們的目光滿是警惕。
“你們是妖修？！”
二人：……
完全不知道為什麽會暴露，就，突兀。
但既然已經暴露身份，蒼霄也不再指望打聽什麽，朝着院落中唯一緊閉的房子沖了過去，打算抓了裏面的人再盤問。他心裏松了一口氣，反倒覺得這種動手逼問的方式，更加适合自己。若是讓那仙修套話，自己說不準還得演戲配合，也太麻煩了些。
葉念虞緊跟在蒼霄身後沖過去，見男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甩掉了鬥篷，要去找屋裏的人打架，實在有些無語。總歸暴露了，他也不是迂腐的人，自然跟上蒼霄，也沖向那房屋。
一聲巨響沖天而起，一名身披黑袍的男人率先從房中沖了出來，強悍氣勢驟然放開，朝着二人劈來一掌，大喝道：
“何人來此！”
沖在前面的蒼霄巋然不動，輕飄飄一掌揮過去，擋住了那襲來的力道。葉念虞跟在後面，卻迅速停下腳步，不再前沖。
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金丹修士，而是化神期修士！
他很快反應過來，這人既是那特質籠子的出貨源頭，不可能沒有貨。那種特制材料可以抵擋住神識的探查，若是将它們運用得當，竟是還能讓高階修士僞裝成低階。
蒼霄看着立于空中的黑袍人，眯了眯眼。他如今做過改裝，用的是假面，也不知對面這人可有僞裝，又是否是自己認識的那人？心念電轉間，蒼霄直接朝着那人再次沖了過去。
認不認識的，抓了就知道了。
“藏頭露尾的，先把你的臉露出來，給本座看看！”
葉念虞停在後方些的位置，四下一看，轉瞬出現在那店主的面前。反正他用的僞裝，也不必裝仙門大師兄的正氣凜然，直接把人領子一提拎過來。
“那人是誰？你帶我們來找他，他賣的東西，可是一種特制的鐵籠？”
元嬰後期的強悍氣息撲面而來，店主臉色煞白。眼前這哪裏是什麽廢物美人，根本就是披了皮的殺神啊！
“是……是的，那位前輩手裏有好貨，小的才待兩位前輩過來的啊！”
“那人不接待妖修？你為何得知我二人中有妖修，就如此警惕？快說！”
“不不不，不是故意的啊！”
店主大聲叫屈。
“您二位早說是妖修，又不是不能買那些寶貝，何苦要裝成人修呢？那位前輩給妖修賣的和給人修賣的，不是同種寶貝，才給這院子裏布置了陣法，不是針對您二位的啊！”
這店主只以為蒼霄和葉念虞是被叫破身份，因而暴起傷人，卻并不知道，他們今日本就只缺個帶路的。葉念虞甚至也明白過來，為何那化神修士會在院子裏放個陣法，檢驗有無妖修踏入這院子了。
他将店主推到角落去，回身看向與蒼霄戰做一團的那人。那人雖然一直沒有脫下黑袍，且味道有些奇怪，但葉念虞卻也能感覺出來，這是個妖修。
這妖修賣給普通人修的，只是鐵籠而已，方便他們抓妖修；但賣給妖修的寶貝，大約要包括那種吞食同類以提升修為的法子了。
蒼霄越是戰鬥，越覺得面前的人熟悉。他打散這人剛剛聚集起來的靈氣，同等奉還回去，開口道：
“玉宸？”
黑袍人微微一震，驟然後撤退出戰圈，笑了出來。
“我說呢，原來是那只貓崽子啊～聽說當年你躲進深山老林了，這是舔完傷口，終于敢走出來了？”
蒼霄深綠色的目中滿是怒意，卻壓制住了怒火，盡量從此人處套些話來。
“那些妖獸販子，還有肮髒的妖獸，他們手裏的籠子，都是你賣出去的？”
男人微微一頓，想到身後不遠處的葉念虞，學着那仙修的樣子，微微擡起下巴，垂眼看向對面的人，放慢語速慢吞吞道：
“怪不得，那麽臭。”
似是被刺中了某種心事，黑袍人目中閃過一絲狠辣，不怒反笑。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這貓崽子的嘴巴，還是這麽欠。”
蒼霄揮出一掌，直直朝着黑袍人的臉。
“不像你們一樣臭就行。”
葉念虞站在後方，驚呆了。
大貓什麽時候，竟然學會打架時罵人了！曾經他在蒼複山養傷，大貓帶他下山玩偶爾遇見不長眼的人，都是能動手絕不多話的。
還沒待葉念虞想明白，那黑袍人在躲開蒼霄一掌的同時驟然提速，不過眨眼間就到了葉念虞的面前。葉念虞心中一驚，飛快後撤，卻已經有些來不及。
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袍人，仙修暖褐色的眼睛瞪大。
“看你和那貓崽應當認識，今日就先請你同我去做客了。”
黑袍人輕輕一笑，伸手去抓那青年。眼前這仙修不過是個元嬰期修為的小鬼，根本入不得他的眼，這一抓也就只用了七分力道。他胸有成竹，甚至能聽見蒼霄在自己身後暴怒的喝罵。
有意思，那小貓崽居然又交了個朋友，且還是個……
青年仙修鬥篷上的帷帽散開，露出一張明媚妖豔的臉來，那雙暖褐色的杏眼卻一點都不輕浮。青年那副漂亮的紅唇微張，玉宸只覺心中警鈴大作，來不及多想，便是一個急停，飛快後撤躲避。
“咄！”
一柄巴掌大小的冰匕從青年口中疾射而出，朝着玉宸的面上刺去，擦着他的面側飛過。玉宸幾乎可以确定，若是方才他沒有躲開，這枚冰匕定然能直接刺破他的命門！
他心中驚詫，想把這青年抓住的想法暴漲到新的高度。然而他再想出手時，蒼霄已然趕到，将那青年攬進懷中。
帶着勃然怒氣的一掌狠狠揮出，強悍霸道的力量席卷而來，哪怕玉宸也是化神後期修為，卻也不敢硬接這一掌，只能趁勢後退。
他又看了一眼被蒼霄攬進懷中的青年，見那小東西拿一雙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似乎躍躍欲試要再給他一下的樣子，低低笑了聲。
“真是沒想到，你居然又交了個……朋友。我想，尊上聽到這個消息，定然也會很想見見他的。”
玉宸想着青年那危急時刻縮緊的瞳孔，舔了舔唇。
葉念虞感覺到男人攬着自己的手臂一緊，就知道大貓被戳到痛腳了。他剛想幫大貓罵回去，就見那黑袍人打開禁制，幾個閃身就離開了這座院落。
“……”
葉念虞悻悻地看向男人：“不追嗎？”
蒼霄搖了搖頭，沒有多說，手臂攬着葉念虞一帶。
“走。”
小樂城內雖無甚規則，但若是有人在做買賣時搞事情，周圍所有修士都可以“替天行道”，然後占據鬧事那人的儲物袋。葉念虞和蒼霄倒是不懼修士圍攻，卻也不想再多節外生枝，兩人披上鬥篷，飛快離開了小樂城。一直遁行到小樂城外很遠，他們才停了下來。
葉念虞還在為剛才那人想偷襲自己而憤憤不平。仙門大師兄不應當如此小心眼，但他早晚都要在大貓面前掉馬，也就沒掩飾自己的真性情，小小地抱怨出來了。
“蒼兄方才怎麽不用那七轉神鋒鈴？”
那人是個妖修，蒼霄并不意外葉念虞能猜出來，還能飛快想到用七轉神鋒鈴對付。
雖然讓敵人走脫，但男人的心情好像并不算非常壞的樣子，聽見這抱怨後沒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青年。俊美仙修懵然回望片刻，反應過來了。
蒼霄拍下這法器不過月餘，他們又一直在趕路，還沒來得及将法器認主煉化。既如此，蒼霄倒是可以催動法器，但那時這法器就是無差別攻擊——那黑袍人未必會被七轉神鋒鈴壓制住，倒是他，說不定會因為毒血的緣故，先倒下。
青年心虛地撇開頭。
蒼霄敏銳地看出來，青年那白皙的耳尖似乎有點泛紅，覺得有些好笑，轉而想起方才，玉宸近身想要抓住青年的一幕，他的笑意又淡了下去，問道：
“你方才可有受傷？”
“無礙，我有自保的手段。”葉念虞道。
蒼霄回憶一下，也覺得青年口吐冰匕的那一招，還真的挺出乎意料的。他放下心來，也有了逗弄這仙修的心思。
“堂堂仙門大師兄，應當不會在對戰的時候，忽然使出這麽一招吧？”
他本意是調侃，誰想青年卻認真回答了。
“不會，這一招只用于危急時刻自保，平日裏我不會用。”
蒼霄有點詫異：“為何？”
“……不雅觀。”
青年猶豫一下，乖乖說了實話。
“師尊不讓用。”
蒼霄：……
作者有話要說： 貓貓打架都是一個套路。
大貓揮出一掌：老子打翻你的腦殼！
小貓口吐冰匕：tui！糟心玩意兒滾蛋！
十幾年前，雲霆仙尊看着小貓打架時罵罵咧咧，還朝對手吐口水，愁得趕緊定下規矩：
——吐冰可以，吐口水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