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世界之間,遂分為四大部洲。
其中,東勝神洲海外有一處國土,名曰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喚作花果山。
此山勢鎮汪洋,巍峨連綿,常有彩鳳清鳴,麒麟獨卧,堪稱百川會處擎天柱,萬劫無移大地根。
這花果山山頂正中有一塊仙石,四處沒有樹木遮陰,腳下倒有一株異草為伴。
那草兒通體绛紅,瑩潤可愛,上結一粒朱果,自名為“绛珠”。
绛珠與仙石相伴數甲子,漸生情誼,互相依偎再不肯分離。誰知這一日,那仙石吸夠日精月華,通靈有感,竟崩裂出一個石卵。
這石卵見風就化作一個石猴,猴兒學爬學走,拜過四方,竟頭也不回跳下山去,尋那狼蟲虎豹獐鹿猕猿做伴,将绛珠草兒忘個一幹二淨。
仙石炸裂,殃及腳下弱草,绛珠遭受災禍,又見石猴無情遠走,不得已魂魄移體,悠悠蕩蕩漂往西方靈河畔,暫養神魂。
如此不知過了多少年月,那猴兒得名孫悟空,學得無上本領,闖地府,鬧天宮,偷蟠桃,盜仙藥,被拘五指山五百年後,又搖身一變做了西天取經人,最終功德圓滿,成了威威赫赫鬥戰佛。
靈山日子無趣,悟空尋了從前天宮結識的舊友,讨王母幾個蟠桃,又順來許多瓊漿,歡歡喜喜大醉一場,竟魂魄離體,飄蕩至下界離恨天。
悟空從前聽月老兒說起此處有個太虛幻境,仿佛是專管草木精怪姻緣的處所,只是主司此職的警幻仙子也不知什麽緣故,總是不教有情人得善果,讓月老對她頗有微詞。
悟空向來無意什麽兒女私情,只是來都來了,又沒有旁的事做,他也想瞧瞧這是個怎樣地界,回去與月老兒吹噓一番,還能讨杯酒吃。
他捏個隐身訣,藏起滿身佛氣,潛行至孽海情天,匆匆掃一眼兩側對聯,見它寫道:
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頭一句還有點意思,後一句就無稽起來,風月債原本就是個你情我願,又有什麽償不償的?悟空不曉情愛,略覺牽強無味,悶頭走過兩層宮門,見兩邊配殿各有匾額,什麽“癡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怨司”,俱是些喪氣名字。
看來月老兒說的不錯,這裏的主事一心不盼着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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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悟空索性往最喪氣的處所瞧瞧。他認準薄命司,剛走進去,入目便是十數個大櫥,皆用封條封着。那封條上分別标注各省的地名,悟空略算了算,朝代更疊數次,早已不是李唐之時,各郡名目改換,也不知道長安是哪個。
這櫥裏的冊子,想也知道是對各入凡的草胎命運批語,他也沒耐性一個個瞧過去,全都一揮手納入袖中,踏上筋鬥雲往月老處飛去。
月老與悟空是老相識,兩人照面寒暄幾句,聽悟空把來意說了,忙命小童取了酒來,放悟空自斟自酌,自己細細查看那些冊子。
他不管草木姻緣,早已好奇多時了。
悟空酒到酣處,忽聽月老“咦”了一聲,不由朝他看去。
月老把悟空好生瞧一瞧,嘴裏啧啧不絕,“大聖,這裏有段公案,竟是與你有關。”
悟空納罕,他是石猴成精,天生地養又挂了出家人的虛名,更不是什麽薄命花草,因何竟能牽扯到他頭上?
他朝月老點出的那處看去,見那冊上畫着兩株枯木,木上懸着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旁邊寫着一首五絕: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挂,金簪雪裏埋。
悟空長眉一軒,道:“這個林黛玉與薛寶釵,與我有什麽幹系?”
“薛女是離恨天赤瑕宮裏一朵金線牡丹,原沒什麽稀奇,大聖且看這林黛玉如何?”
悟空瞧他故弄玄虛,倒真有些興味,他再往冊上一瞧,看出這林黛玉的前身是西方靈河畔三生石邊一株仙草,修出女體後在離恨天太虛幻境挂號。
原還以為月老是因為西方才攀扯上他,誰知靈臺忽的炸雷,驚得悟空倒退兩步。
“啊呀,竟是她!”
前塵舊夢一朝憶起,悟空擡腳踏上筋鬥雲,卻又回身一把将月老手中冊子奪下。
筋鬥雲一躍十萬八千裏,眨眼就沒了蹤跡。月老掐指略算了算,算到娲皇補天餘下的那塊頑石,不由頓足。
孫大聖成佛多年,料來不會妄開殺戒才是……
想到這潑猴當年鬧天宮的模樣,到底是不放心,月老嘆一聲冤孽,只好緊随而去。
下界,凡間。
神京運河上,遠遠駛來兩條客船,其中正有绛珠仙子轉世的林黛玉。
她此刻年方六歲,正是母喪孝期,因父親在揚州主持鹽政,沒有餘力教養女兒,才送她入京來投奔外祖母。
連日行船讓她有些疲乏,卻又不得不打點精神謝過一路護送的塾師賈雨村,再與外祖母家的仆婦寒暄。
悟空站在雲頭上,凝神瞧那張憔悴的臉容。
從前他們還不曾化形,僅修得一段魂識,他就立在前頭為她遮風擋雨。原以為能這樣在花果山生生世世相伴扶持,誰知道竟會突然讓他修出本體,還将往事忘了呢。
她當日遭他波及,道行散盡不說,神魂也受了損傷,這可讓他如何有臉面與故人相認?
“大聖——”
月老終于追來,見悟空盯着雲頭下那個女娃娃,突然計上心頭。
“大聖,你瞧這是什麽?”
悟空見他自懷中取出一段紅繩,鼻中輕輕一哼,“你這東西,對我何用?”
他即便不是佛,也早已跳出六界外、不在五行中,月老兒這種給凡人點鴛鴦譜的物什,于他一點用處沒有。
“還請大聖将那箍兒與我,我将它與紅繩搓在一處,大聖随身帶着,便可投身人世。”
悟空想起那緊箍咒就要皺眉,但見绛珠登上轎子走了,也顧不得許多,只好随月老安排。
“大聖,這绛珠仙子道行低微,不比你能摔打,還望大聖行事莫要沖動。”月老手上不停動作,還不忘囑咐悟空,“她早年神魂受損,如今在凡塵歷練一遭,或許可以彌補不足。”
悟空想到警幻給她定的命格,耳朵裏金箍棒蠢蠢欲動。
若他沒想起來便罷了,他如今已知道那人是绛珠轉世,斷不能讓她受委屈。
凡是下凡歷練的,哪個不是受盡苦楚折磨,才能大徹大悟?等到劫滿回歸本體,凡間之事不過大夢一場,又有什麽了不得?只是月老瞧着悟空的神情,又不好把話說出來。
孫悟空任性妄為已不是一日兩日。
他不想讓花果山的猴子猴孫歷經輪回,就能打上閻王殿銷毀生死薄,跟他這種潑猴能說什麽道理?
月老悶頭搓好紅繩,還是說道:“绛珠在靈河畔時,曾得赤瑕宮神瑛侍者甘露灌溉之德,此際乃是酬報灌溉之恩。”
報恩怎麽不是報呢,不還淚總可以從別處彌補,大聖可別一棍子将人敲死了因果才好。
這出家人哪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
那邊黛玉進了賈府,與外祖母痛哭一場,見了賈家迎、探、惜三個姐妹,又見了兩位舅母與嫂嫂,等往二位舅舅處拜訪一遍,剛好就到了晚飯時間。
賈母待黛玉親近,讓她坐在左邊第一張椅子上,黛玉推脫不得,只能受了。
寂然飯畢,她細心比對着外祖母家與自家不同的習慣,客随主便只能一一改過。
飯後外祖母留着她與姐妹們說話,卻聽外間丫鬟回禀道:“寶玉來了!”
丫鬟還沒報完,就已進來一位年輕公子。
那公子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罩一件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頭上是嵌寶紫金冠,眉間是搶珠金抹額。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
最妙是項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縧,系着一塊胎裏帶來的美玉。
黛玉一晃眼,瞧着這濁世翩翩佳公子,竟無由來看成一只毛臉雷公嘴的猴子。
更荒謬的是,這猴子竟讓她心底一酸,仿佛萬般愁緒。
悟空見黛玉神情,一時頓住腳步。
賈母察覺有異,不着痕跡将兩個玉兒看了一遍,才笑着問:“寶玉,怎麽不過來老祖宗身邊?”
悟空從前求道長生之時,也曾在人間打滾,習得酒色財氣,他又擅變化,賈家與這賈寶玉親近之人都沒看出這人竟不是本尊。
見賈母鬓發如銀,眼裏一派慈祥,悟空揚起笑臉,大步走到近前,“老祖宗。”
他成佛日久,雖本性不改,到底收了兇性,又有月老兒贈他紅繩約束,倒也能耐下心與這些人敷衍。
賈母招手對他道:“還不去見你妹妹!”
悟空這才朝黛玉望去,瞧着她小小一個端坐椅上,想到她往後寄人籬下遭人欺侮,只覺心中郁結不可排遣。
他久久不說話,黛玉想到二舅母的叮咛囑咐,暗自惴惴起來。
她才來榮國府,若惹了這個混世魔王不喜,往後要如何自處?
悟空驚覺自己吓着了黛玉,便倒退一步,躬身對她作揖:“林妹妹,我是寶玉。”
黛玉見他一時呆愣愣盯着人看,一時又舉止有度地見禮,暗想二舅母所言當真不假,這寶玉确實有天無日,瘋瘋傻傻。
她站起身,對悟空還了一禮,二人通了姓名,倒仿佛大人一般互作一揖。
賈母攬過黛玉,指着悟空笑問:“今日見了妹妹,竟規矩許多。”
悟空道:“我雖初見,與妹妹卻仿佛舊相識,只當是遠別重逢罷了。”
黛玉聞言,心底越發納罕。她也瞧着這人面善,心裏酸酸澀澀,竟仿佛千言萬語籠罩心頭,又不知從何說起。
“妹妹久在揚州,你何曾見過她?”賈母只當他說孩子話,“不過你既如此說,往後該更和睦了。”
悟空摸着腕上紅繩,良久低眉一笑:“我自是要護着林妹妹,不教她受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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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綠帽組抱團取暖的正确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