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改)
聽她說取藥,北燃上前一步攔下了白萋,他越過白萋看顧寒塵,見顧寒塵微微颔首後,方開口道:“王爺的傷勢,不想外傳,還請楚小姐謹記。”
白萋聽後有幾分奇怪,卻不再多問,點頭應下,白萋步出房門,月亮已經升至中天,回想當時與顧寒塵第一次見面的場景,白萋漸漸了然。
顧寒塵當時以為她是細作想要殺她,白萋趁其不備逃走,而今日再遇到,身上的傷口還很新鮮,很有可能就是在此地遭遇了細作的埋伏,受了傷。
而看他這個樣子,似乎到達此地不是一兩日了,今日才來到太守府說明之前的住處暴露了,來到府中不透露傷勢,也不找郎中,說明顧寒塵不想讓人知道此事。
将事情想得差不多明白,白萋心裏也有了幾分底,本以為自己這一身的本事就要無用武之地了,卻不想,現在成了她的制勝法寶。
前世她生在中醫世家,祖上好幾代都是宮中禦醫,之後不堪官場黑暗,游歷山水,集結整理了大量民間關于各種病症的治療資料。
幼時年少,家中也沒有年歲相仿的孩子,無聊時白萋就翻看這些東西或者是跟着祖父給病患看診,久而久之,尚說不清一句話,便熟知各種藥材的藥理,走路還不穩當,就開始學着摸脈看診。
現在最最重要的就是少和楚府的人接觸,這樣才能避免自己在顧寒塵面前暴露。
白萋和門口的侍衛說了去處便離開了小院,還沒走出多遠。就看到黑夜裏一個人頭晃動,白萋穿來幾乎沒有承繼原主的半點記憶,很多時候都是靠一些衣着行為辨別身份,白萋有意忽視晃動的身影,低着頭往前走,希望躲開這個麻煩。
“姐姐!”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白萋停下腳步,早聞得鄭嬷嬷說,她還有一個胞弟,不過鄭嬷嬷總是“小少爺”,”小祖宗”的喊,白萋也不知這個弟弟究竟是什麽樣。
“姐姐!”幼童清脆的喊聲靠近,一個穿着竹青色夾襖外面披着紋金繡球大氅的男孩跑了過來。
“姐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爹爹說我功課不好,把我關在房裏,不許我出去,今日我看你的住處着了火心急的要命。”幼童仰着脖子看着他,眼神裏的歡喜藏也藏不住。
白萋蹲下身子,心裏隐隐有幾分暖意,本以為這個孩子也是和楚家人一樣冷血無情,可看他匆忙而來,關切無比的樣子,便知他對這個姐姐極為挂念。
“姐姐,你受傷了嗎?身上疼不疼?冷不冷?能不能吃飽?”
小娃子年歲不大,卻就像個老人家,張口閉口問的沒完,比白萋還啰嗦,白萋看着他微微一笑,搖搖頭。
見白萋一直不說話,小娃兒嘆了口氣,甚是認真道:“姐姐,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叫什麽?我叫楚攸寧,姐姐叫楚白萋。我們倆的名字都是娘親取得,出自《詩三百》。我是‘哕哕其冥,君子攸寧,姐姐是‘蒹葭萋萋,白露未晞,你可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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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攸寧說的萬分娴熟,不知和楚白萋說了多少遍。
白萋聽後,不自覺摸在了胸口,原主一直貼身帶着一塊木牌,上面刻着兩句話便是這兩句,原以為有着什麽別用,而今聽完,許是家人的美好希冀,便猶如護身符一樣随身攜帶。
看着不作答的白萋,攸寧并沒有絲毫洩氣,反而拍着胸脯對白萋道:“記不得也沒關系,姐姐若忘了,攸寧會一直記得,每日說給姐姐聽。”
“記得,你是攸寧,姐姐是白萋,姐姐記得。”這個孩子不過是六七歲的年齡,長得圓潤可愛,胖乎乎的小臉就跟剛出籠的包子一樣,又軟又綿,白萋情不自禁的摸着他的小臉,忍不住想與他親昵。
楚攸寧聽了這話,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忽然喜從天降一般,開心的直跳,“姐姐你好了?姐姐你知道我是誰了!”白萋看他開心,歡喜也掩蓋不住。
“好了,以後都不會忘記了。”
原文裏,楚攸寧這個名字也從沒出現過,可能在他提及之前也被人加害,從這個故事裏消失了吧!
白萋心中漫過一絲酸楚,自己莫名其妙的闖入這個世界,四周都是豺狼虎豹,她做好了和世界為敵的準備,居然還會有人走到她身邊去牽她的手。
“你怎來了?若是爹爹找你,你該怎麽辦?”整理着他跑亂的頭發,聲音都溫柔許多。
“我偷聽下人說你在這裏就從房裏溜出來了,姐姐不必挂念我。姐姐,這裏住的可習慣?你此時出來,是要去什麽地方嗎?今日可用過膳了?”攸寧問的沒完沒了,白萋聽着心底漾起一股溫暖。
白萋生怕給這個小弟弟惹來麻煩,“我要去藥房取些藥,攸寧先回去吧!”
楚攸寧不依,道:“不要,我和姐姐一起去!”
“不必擔心,都已安排妥當,攸寧不必挂念姐姐,好生讀書,好生習字。”
“我今日默書先生又誇獎我了,他說我聰慧機敏往後定然能高中狀元。”
自從一年前白萋受傷,就再也沒有人與他說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了,楚攸寧事無巨細都想和白萋一一分享,白萋也不打擾,就安靜的聽着。
“姐姐為何要去藥房?可是生病了?還是受了傷?姐姐你在這兒等着我去把附中的郎中喊來!”楚攸寧說着就要跑走,白萋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王爺的侍衛受了點輕傷,安排我去拿藥,不打緊。”
攸寧這才放下心,點了點頭,“那便好,那便好,我陪姐姐一同去。”說着楚攸寧拉起了白萋的手,往藥房方向而去,白胖的小手軟的就像是一團棉花,将白萋的手緊緊包裹。
藥房中只有兩個值夜的郎中,白萋開口要了兩次藥,兩個郎中都故意裝聾作啞,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白萋深知原主在這個地方并不受人待見,卻沒想到,就連下人都是這般态度,想來原主定然是個唯唯諾諾的性子,不然也不會被坑害到這一步。
見白萋受了委屈,楚攸寧火冒三丈,三五下爬到了藥房的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把昏昏欲睡的二人驚醒。
“我姐姐在和你們說話呢!你們都沒看見嗎!一個個懶懶散散躺在軟榻上,我等會就去爹爹面前說,将你們此時醜态告訴爹爹!”
楚攸寧是府上楚老爺捧在手心疼的寶貝疙瘩,雖是一母所生,楚老爺對楚白萋簡直棄若敝履,而把楚攸寧視為掌上明珠。小少爺一發話,誰敢不從,手腳麻利的給楚攸寧送了過來,白萋伸出手,将他從櫃臺上抱了下來,這個小弟弟着實可愛至極。
原來背後有靠山,竟讓人這般得意,原本還有幾分不快,看到攸寧一掃而光,楚攸寧卻還氣哼哼的。
“懸衡而知平,這群人往日裏懶散慣了,也沒點規矩,我回去定要讓父親嚴加管教,好生約束,姐姐莫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他自己氣的不行,還不忘安慰白萋。
白萋拿着藥拉着攸寧離開藥房,藥不多只能用今晚一次,明日一早還要出府,夜色已深,白萋擔心攸寧別被楚老爺逮着,到時候二夫人再說兩句風涼話,讓攸寧受過,催了又催,讓攸寧早些回去。
“我要将姐姐送到別院,姐姐不必擔心,攸寧沒事的。”
白萋擔心顧寒塵看到楚攸寧再多疑心,距離小院還有十餘步的地方停下,攆楚攸寧離開,楚攸寧甚是不願,卻耐不住白萋連連催促,只好與她告別,還不忘反複交代,左右叮囑。白萋見楚攸寧身影消失,含笑折回小院,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到黑夜中一個聲音直插入耳。
“那是你弟弟?”
白萋都不知北燃何時待在這裏,她稍穩心神應下,繼而又道:“是啊!攸寧六歲了,當時我遇到寒塵哥哥的時候,還沒有他呢!”
北燃冷冷掃了一眼笑的眯起眼睛的白萋,闊步向院內而去,離開時還小聲嘀咕一聲,白萋沒聽清快步跟上,直奔顧寒塵的房間。
顧寒塵披着一件墨色金獅滾繡球的大氅,安靜的坐在燈下翻着書卷,火光投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燈影光斑,低垂的眉眼殺氣斂去,多了兩分溫潤儒雅之氣。
“取藥去了這般久?”顧寒塵慢慢的放下書卷,看了過去,白萋沒多言跨進了房中。
“遇到我弟弟了,和他說了兩句,不過寒塵哥哥你放心,你的事兒我一句話都沒說。”說罷,白萋俯下身,将顧寒塵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頭。
顧寒塵的左腿幾乎完全喪失用處,整個人只能靠右腿支撐,極為不便,可卻依然執拗的将白萋推開,一手扶着桌邊,強忍痛意坐在了床上。
“不礙事。”
看他逞強,白萋嘟着嘴巴坐在他對面,極為認真道:“寒塵哥哥,別逞強,你是傷者,阿湄會好好照顧你的。”
顧寒塵淡淡一笑,白萋伸出手解開他脖頸上的扣子,她的手碰過他的皮膚,顧寒塵別開頭,有一種不自然的炙熱燒灼着臉。
看他微紅的耳朵,白萋竊竊一笑,顧寒塵是個情癡,一輩子都惦記着那個淮水河畔的女孩,終生未娶,就連一個暖床侍妾都沒有,雖說這年歲在古人早就可以子女滿堂,而顧寒塵卻一直孤家寡人,直至離世。
自然,也純情得很。
“不必,本王自己來。”
“不行!”白萋看他微紅的臉頰,多了幾分玩心,她将顧寒塵的手反手按在了床上,柔軟的小手将他帶着粗繭的大手壓着,就像是手心裏化了一灘雪水。
“你要聽話!”白萋微擡下巴,神色認真,顧寒塵眉目舒展,“好。”
白萋看他應下了,繼續給他接着扣子,古人的衣服穿的就是麻煩,左一層右一層,害白萋弄了好久,才終于看到了月白色的中衣。
傷口的血水将中衣浸濕一片血紅滲了出來,白萋動作輕緩的将衣服拉開,看到了血淋林的傷口。
“是不是很疼?”她柳眉緊蹙,小嘴嘟起,輕輕地吹着風,帶着兩分涼意的風吹在傷處,傷口好像真的不疼了。
顧寒塵不自覺的擡起手,撫摸着她細軟的長發,低啞溫柔的嗓音,輕聲道:“不疼。”
“說謊,肯定疼得要命,我最怕疼了,要是疼你和我說,我給你吹吹。”
顧寒塵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