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果然不出白萋所料,在驿館一呆就是三天。
這三日,每日北燃都會送來飯菜,可北燃卻一句都不多說,送完飯菜就離開,白萋想問幾句,北燃都只是在警告她。
不要多問,不要多說。
白萋連着幾日都沒有再見到顧寒塵,每日都被困在房間裏,驿館不大,右面有個小花園,眼看着花園裏的花都快開了,可顧寒塵好像還是沒要走的意思。
一聲門響,門開了,白萋看着端着食案的北燃,心生一計。
“北燃大人。”
北燃收好了食案,看着白萋,神情裏有些不自然的局促。白萋前幾次只要找他就不停詢問何時能夠回京,以至于現在北燃看到她都開始害怕。
“楚小姐,何事?”
白萋眼眸一晃,巧笑倩兮。
“沒事,就是在房間裏悶得慌,想要去外面的花園轉轉行嗎?”
北燃長出一口氣。
“行,莫要待太久,您的傷剛剛痊愈,別再染了風。”
北燃不是善于隐藏自己心緒的男子,所有都寫在臉上,白萋從他幾個小小的動作和眼神就大概能猜出幾分。
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悄然跑到後面的小院,迎春已經開了,桃枝上打了花苞,白萋無心賞花,四下看去,想要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可一切如常,除了院子冷清些之外,似乎并沒有什麽異常。
白萋站在院中颦眉沉思,這驿館是距離京城最近的地方,聽随行侍衛說再走五十裏就是京城,因而這裏不過是車馬的停靠,并不會有大批人馬停歇,可在此處停留的三天,別說大批車馬,就連一個外人的影子都沒有,而且就連當時接待的官員現在也不知所蹤,白萋随便尋了一個八角亭坐下休息,好不容易出來透透風,白萋還不想這麽早回去。
“真是的啊……什麽時候才能走……”她托着腮百無聊賴的坐在小亭裏,現代無聊的時候還能打打游戲,看看電視,古代好像除了發呆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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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萋閑的發慌,想着要不要回屋裏睡一覺,到了古代,總覺得自己的皮膚都比以前好了,可能是這位楚小姐天生麗質,也可能是沒事的時候睡了太多覺。
打了個哈欠,白萋撐着石桌懶懶起身,還未邁出步子就聽到一陣細碎的說話聲,幾乎本能的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多日不見的顧寒塵和一個男子相繼從後面的廂房走出。
白萋瞬間蹲下身子藏到了桌子下面,剛蹲下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也沒做錯什麽,為什麽現在見到顧寒塵就本能的想要藏起來?她嘟着嘴巴沉思着,怎麽樣找一個合适的時機離開,想悄悄繞行回到住處,可還沒想好路線就聽到頭頂聲音傳來。
“你怎麽躲在此處?”
白萋看着近在咫尺的顧寒塵,幹笑一聲,指了指地。
“我看到有小螞蟻。”
顧寒塵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極為精彩的神情,白萋慢慢轉頭看向旁邊是一個穿着暗紅色金玉袍意氣風發的與楚老爺年歲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這位是白将軍。”
顧寒塵開口介紹,白萋從地上爬起來,俯身一拜。
“民女楚白萋給白将軍請安。”
“白萋?!”白将軍聽到她的名字陡然一驚,他看着白萋眼神裏寫滿了詫異與好奇。
白萋也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奇怪,解釋道:“是,娘親喜讀《詩經》就給小女取名‘白萋。”
“哦……在下唐突了,只覺姑娘與在下一位故人極為相似,如有冒犯還請姑娘海涵。”白将軍身居高位,卻沒有什麽架子,拱手一拜,向白萋致歉,白萋說了兩句客氣話,眸光一斜看到了旁邊的顧寒塵嫌棄的目光。
“王爺和将軍應該還有要事商議,小女不再打攪,先行告退。”白萋腳底抹油就想跑,顧寒塵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
“餘下的是就有勞白将軍了。”顧寒塵交代一句,白将軍行禮後匆匆離開驿館,白萋被顧寒塵拉着,試了幾次想從他手裏掙脫,都沒有成功。
白萋看着旁邊的顧寒塵,他可不像北燃這麽好猜,什麽都寫在臉上,相反顧寒塵的表情沉靜的有些過分了,除了極為細微的動作,很少在他臉上看到多餘的表情。
“寒塵哥哥,您忙,我先回去了啊!”白萋試探的望着顧寒塵想要先跑,可顧寒塵還是沒有松手。
“螞蟻看完了?”
別說顧寒塵,連白萋自己都開始嫌棄自己了。
“看完了,看完了,小螞蟻可可愛了。”
“驚蟄都沒到,螞蟻就出來了?”
白萋怎麽感覺在顧寒塵的臉上看到了幾分得意?
“寒塵哥哥,花都開了,小螞蟻也要開始辛苦勞動了,驚蟄雖未到,可也快了啊,提前工作嘛!”
顧寒塵懶得和她貧,“再過幾日便會回京了。”
白萋點了點頭,“多謝寒塵哥哥體恤,知道我在這兒悶壞了。”白萋想起了剛剛那個人,書裏面好像并沒有一個姓白的将軍,看剛剛二人的舉動,似乎顧寒塵和此人的關系還不錯。
“寒塵哥哥,那個白将軍是誰?他來這兒有什麽事嗎?”
“本王第一次出征打仗就是跟着白将軍做副将,白将軍舍身相救本王方才能順利走到今日。白将軍草民出身卻一身俠膽。先皇在世時對他就極為賞識,封為骠騎大将軍,先皇駕崩,新皇登基,敵國屢次來犯,白将軍率兵出征,三戰三捷,封為當朝國公。”
白萋有些驚異,沒想到随随便便來的一個人竟然都是這麽大的來頭,她微微颔首走到了顧寒塵的身後。
“這人還怪厲害呢。”白萋喃喃念叨,之後轉而繼續道:“難道京城出事了?”
顧寒塵臉上神色一凜,白萋看他目光陡然銳利,吓得往後撤了半步,都怪自己最快,在顧寒塵的面前越發大膽了。
“你如何而知?”
“白将軍是寒塵哥哥的親信,咱們在此地停留多日,今日又見到了他,肯定說明京城出事了,對吧!”
白萋把自己的分析說給了顧寒塵,顧寒塵淩厲的目光漸漸柔和,“說的不錯,你确實聰慧。”
白萋推着顧寒塵在小院裏逛了一圈,春來雪消,暖陽下也不覺得寒冷。
“京城一切安好。”
“嗯?”
白萋頓時反應過來,趕緊點了點頭,心裏卻想為何顧寒塵要對她說。
“京城無事,在此地停留不過是要先了解一些京中情況,白将軍今日而來,便是将最近一些軍務奏折送來。”
“沒事最好啊,咱們回京後,就能想辦法醫治腿傷了,到時候我找宮裏的太醫一起想個完全的法子,這樣可能到了明年今日寒塵哥哥就又能正常行走了。”
“等回到京中便安排你父親的職務。”
白萋聽後稍稍一怔,沒想到顧寒塵還記得。
“你一直惦記着你弟弟,本王知曉。本王已經和白将軍說起此事,他說回去安排,尋個合适的職務,等到回京便可下旨。”
白萋臉上抑制不住的歡喜,青荷她們心思歹毒,詭計多端,留攸寧一人她始終不放心,從嶺山郡回來的這段日子,她日思夜想,終是安心不下,今日顧寒塵說起此事,真是讓白萋心裏的一個大石頭落地了!
“多謝寒塵哥哥!”
白萋一步上前跪在了地上,顧寒塵擡手将她扶起。
“地上涼,回房裏去。”
白萋推着顧寒塵進了房間,火爐裏的火炭還燒着,房裏已經有些燥熱,白萋将窗子打開,一陣涼風吹走了房裏的燥熱。
“寒塵哥哥,通通風,等會再關上。”
白萋說着将顧寒塵推到了擺滿了奏折的書桌後,看着滿桌淩亂的奏折白萋也深知顧寒塵的辛苦。
“寒塵哥哥,國事繁忙可也別累着身子,箭傷頑疾都要小心,若是身子虛弱,到時也不能治療。”
顧寒塵看着奏折符合點頭,白萋知道他沒怎麽搭理自己,看他也沒有再多說的想法,索性先行告退離開了房間。
空氣裏帶着幾分春暖可每當風過還有些寒冷,白萋緩步穿過花園,看到小院門邊一個人影浮現。
白萋快走兩步,那人正是剛剛告辭的白将軍,白萋以為他有什麽事要和顧寒塵談,對他道:“白将軍,王爺在看奏折,您若是要去找他,直接過去便好。”
白将軍年過百半,鬓邊已經出現幾率霜白,左頰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趴在臉上,可白将軍眉目和善,即使多了這條傷疤,也不顯他可怕。
白将軍一動未動,看着白萋,似乎話在嘴邊口難開。
“白将軍可是找小女?”
白将軍一聽稍稍一怔,看着白萋帶着幾分不好意思的笑,白萋看他此番也不由一笑,沒想到他身居高位,竟然還會因這點事和不好意思。
“在下冒犯了。”
白将軍對白萋拱手一拜,白萋趕忙道:“白将軍這可是折煞了小女,小女聽王爺說,将軍出生入死,為國立下赫赫戰功,令人萬分敬仰。”
白将軍擡手一揮,笑容裏流露出些許無奈,白萋看他此般覺得有些奇怪,古代人最講究的就是建功立業,光耀家門,可是為何他提起此事,竟然會這般無奈和心酸。
“都是過去事了,說起來,我更喜歡以前做一個小兵的時候,即使沒有一身威武铠甲,只有長刀□□,卻也覺得那時候的歲月更令人懷念。”
白萋聽了此話,也明了他的苦衷,想來這麽多年沙場沉浮,定然是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一将功成萬骨枯,這條路他走的應該是極為艱辛與痛苦。
“還請王爺寬心,不要總念及過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萬事萬物自由定數。”
白将軍看着白萋,笑容更加深幾分,“想不到你小小的一個姑娘家,竟會說出這番話,老夫真是佩服啊!”
說着白将軍從腰間取下一個玉佩,遞了過去,“姑娘和老夫的一個故人眉眼相似,剛剛冒昧了,與姑娘攀談幾句,為姑娘才情欽服。此物贈與姑娘,若是他日有事需要老夫,京城城東白國公府。見此物,如見人。”
白将軍說完,不等白萋開口,吹響馬哨,一匹通體全黑的健壯駿馬伴随着長嘶停在了他身邊,白将軍翻身上馬,對着白萋拱手一拜,雙腿夾緊馬腹,只聽又一聲長嘶,伴随着踏起的飛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