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關牢籠檢舉三節鞭,打借條虎父列收入

李鋪頭走後,陸善柔這邊也有進展了,百來號人, 互相檢舉招認了九十多個, 還有八個硬漢依然挺着,不招認自己,也不檢舉他人,先是罵人, 後來沒力氣了,就保持沉默。

但是,這八個人的堅持很快沒有意義了。

陸善柔拿着數張口供, 魏崔城拿着一根三節鞭來見牟斌。

至于陶朱和麥穗, 他們兩個見牟斌吃的濃油赤醬的炒螃蟹吃得香,兩人饞饞的, 一起去吃第二頓晚飯去了。

牟斌一看,“破案了?”

“嗯。”陸善柔将幾頁口供遞給牟斌, “我們兩個一籠單獨審問的,一共有七個人, 四個壽寧侯的家丁說看見有一個人拿着三節鞭的人, 縱馬揮着鞭子, 把一個貨郎給打了, 其中一人說那個貨郎當場倒地, 腿還被三節鞭的馬給踩了。”

“還有三個長寧伯府的人說三節鞭是長寧伯府看門護院的小頭目,平日喜歡喝酒, 喝了酒就耍酒瘋喜歡打人, 砸東西, 出手沒個輕重。事發那天, 這個三節鞭在酒樓喝了不少。”

“雖然這三個人都沒有說親眼看到三節鞭打了虎哥,但是那天打群架回去之後,三節鞭又喝了不少酒,酒後吹噓,說他一鞭子把個人打倒了,還縱馬踩了一腳,這次争積水潭的田産,他應該立首功。”

魏崔城熟練的揮舞着三節鞭,舞得水潑不進,人眼只能看見三節鞭的殘影,最後停下來,說道:“我用三節鞭打了豬,出現的棒傷寬度和虎哥胸脯上棒打中空的寬度能對的上,懷疑這就是兇器。”

牟斌把所有口供看了一遍,說道:“這些交叉的口供都指向了使用三節鞭的護院,這個護院還沒招供?”

陸善柔說道:“性子很倔強,就是不開口。”

“行,剩下的交給成化朝的老錦衣衛們,他們有的是手段讓人開口。”牟斌說道:“你們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虎哥案告破,剩下的交給錦衣衛收尾,功勞也是他們的,陸善柔只是拿錢辦事。

陸善柔說道:“虎哥的案雖然解決了,但是褲帶街有很多老百姓遭受損失,只是不敢像虎父那樣告狀而已,就這樣到此為止了嗎?”

牟斌把褲帶街李鋪頭明天即将要張貼的告示說給他們聽,“……這下滿意了吧?該賠的都會賠,這一回有錦衣衛為他們做主。”

陸善柔笑道:“牟大人以慈悲聞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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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魏崔城都改了口,又開始叫幹爹了,“幹爹做得好,論理這些外戚早該收拾了。”

牟斌聽了,眉開眼笑,“這些話對我說說就行了,在外面別瞎說,崔城啊,記得中秋節回家吃飯。”

一天就賺了二百五十兩銀子和十兩黃金,陸善柔心情大好,連步履都輕快了,去外頭對寒江獨釣說道:“你可以去跟壽寧侯的人回話了,虎哥之死的兇手的确是長寧伯府的護院,證據确鑿。”

五十兩銀子到手,寒江獨釣也很開心啊,“這次賺的太輕松了,以後若有合适的,咱們在一起合作吧。”

魏崔城立刻警惕起來。

幸好陸善柔沒有答應,說道:“明年春闱在即,三年一次機會,你不好好溫書,怎麽金榜題名?滿打滿算只有半年時間溫書了,我看你還是閉關苦讀吧,什麽案子都別接了,等過了春闱再說。”

寒江獨釣捂住耳朵,“別說了,別說了,溫嬷嬷一天到晚唠叨我還不夠,連你也不放我,我走了啊!”

言罷,寒江獨釣拍馬就跑,一溜煙消失在夜色裏。

魏崔城心中大快!至少半年見不到寒江獨釣了。

不過,魏崔城心裏有個疑問,“為何他說溫嬷嬷一天到晚唠叨他?他們兩個住的很近嗎?”

陸善柔說道:“對啊,他住在溫嬷嬷的房子裏,就在南城蒜市口,他一個窮舉人,買不起京城的房子,溫嬷嬷又不收他房租,節省了一大筆租金,他的錢足夠備戰春闱,就是十幾年都沒考中,有些懈怠,得狠狠督促他。”

魏崔城一顆心又提起來了:轉了一圈,原來都是熟人,這以後還是會長長見面的啊。

不過,等到半年之後春闱,我應該……我應該和陸善柔不只是鄰居關系了吧!不用太擔心。

魏崔城又開始琢磨什麽時候和陸善柔告白了。

兩人走出诏獄牢房,途徑一排房子,聽到院內有人大呼:

“放我出去!”

“我兒子死了,壽寧侯和長寧伯得賠錢!”

那人聽到牆外有腳步聲,以為是巡邏的錦衣衛,就趴在牆上說道:“外面的軍爺,你替我向壽寧侯和長寧伯帶個話,我還是那個價,五百兩,給我五百兩,我就不告了,同意和解。”

又道:“不白讓你跑腿,我給你十兩……不,是三十銀子的跑腿費,怎麽樣?”

這一聽,就是砍了親兒子腦袋“鳴冤”的虎父啊。

陸善柔想起李鋪頭說的這個混賬父親的真面目,頓時覺得惡心,連兒子的屍首都利用起來賺錢,喪盡天良!

不過,有一件事情,陸善柔想要搞清楚,要不然心裏始終是個疙瘩。

陸善柔停下腳步,對着魏崔城耳語了幾句。

魏崔城故意大聲對牆內的說道:“你說的當真?”

好容易有人回應自己了,虎父說道:“當然是真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在這裏給你打個借條,摁上手印,不會賴賬的。”

陸善柔使了個眼色,伸出一個巴掌,魏崔城心領神會,說道:“行啊,不過,我要五十兩!”

虎父叫道:“這個不行,你要的太狠了,五十兩銀子夠娶個老婆,再納一個美妾了!”

魏崔城說道:“不行就算了,要我們錦衣衛給你跑腿,少于這個數,打發要飯的呢。”

虎父忙道:“好好好,五十兩就五十兩。”

魏崔城說道:“你給我等着,我要人寫個借條,你摁手印再說。”

不一會,魏崔城布置好了,陸善柔依然坐在屏風後面“垂簾聽政”,小卒把虎父帶到一個小房子裏,要他坐下。

魏崔城把五十兩銀子的借條鋪開,要虎父摁手印,虎父照做了,說道:“你快去要錢啊。”

魏崔城不慌不忙把借條疊好,說道:“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得如實回答。”

虎父忙道:“你快說。”

魏崔城說道:“你要的賠償,就是虎哥若活着,一直幹貨郎這個活計,将來能夠賺到的錢。得有依據啊,是不是?說明白了,我才好去要錢,要不然,壽寧侯府和長寧伯還以為我是獅子大開口呢。”

錢匣子都是虎父保管的,每天開匣子查賬,他最清楚虎哥每天的收入。

虎父說道:“就算他一年淨賺三十兩銀子,他才二十歲,就算他幹到五十歲吧,當三十年貨郎,一共賺九百兩銀子,我給他們打個折扣,只要五百兩,夠意思了吧?要的一點都不多!”

虎父這個數目和李鋪頭打聽的能對上,應該沒說謊。

所以虎哥私藏的二百兩銀票真的有問題,收入來歷不明。

難道虎哥真有什麽奇遇不成?

陸善柔在紙上寫了一句話,給魏崔城看。

魏崔城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虎哥賺過什麽大錢的流言?做這一行的,每天走街串巷,若遇到出手大方的貴人,一年吃穿都不用愁了。”

虎父想了想,說道:“應該沒有吧,我每天盯得很緊,他賺了大錢我能不知道?”

“他每天都回家?”魏崔城問道:“他有沒有走的太遠,因宵禁回不來了,住在外頭的時候?”

虎父說道:“住客棧多貴啊!這個敗家子那裏敢花這個冤枉錢,找個窩棚、稻草垛子裏湊合一晚上得了。不過,他有一回,在外頭待了三四個月才回家。”

魏崔城眉毛一挑,“你細細說來。”

虎父說道:“就是去年春天,四月十八,是泰山娘娘碧霞元君的生日……”

近些年來,泰山娘娘的信徒越來越多。在北京城,但是附近的幾個“頂”已經不能滿足信徒的需要了。

為了表示虔誠,每年快要泰山娘娘生日的時候,信徒們,尤其是稍微有些餘錢的北方婦女,自發組織,結伴而行,千裏跋涉,前往山東的泰山,就像朝聖一樣,去拜泰山膜拜碧霞元君成神的地方!

這是被困在家務和閨閣裏的北方婦女們唯一一個能夠外出旅行的正當理由,去山東泰山去拜碧霞元君,求子求財,為家人祈福。

每年泰山之行能夠有多少人?粗略估計,有幾十萬人。

從京城到泰山,婦女們集結在一起,每人至少交十兩銀子的旅費,管吃管住管一路的交通工具,抱成團之後不僅安全,還因人數夠多,便于讨價還價,費用比獨自出行節省多了。

這是現代旅行團的雛形。

如此算來,每年泰山拜碧霞元君之行,是一筆有幾百兩銀子的大生意!

虎哥瞅準這個商機,和虎父說要挑着貨擔,跟随各個燒香團一起去泰山,一路上專門賣女人急用的東西,什麽陳媽媽、烏雞白鳳丸之類的,因路上不方便買東西,他的貨擔就能賣出高價。

每經過一個城鎮,他就去補一些貨物,只在路上賣給燒香團的女人們。

虎哥還說,去年有這麽幹的貨郎,來往一趟就賺了五十多兩銀子!

就是累了些,需要用獨輪車一路推着貨擔。

虎父一聽五十多兩銀子,心就飛了,他還想用這筆錢娶個漂亮老婆呢。

虎父同意了。

魏崔城問道:“泰山之行,虎哥最後帶回來多少銀子?”

虎父說道,“就十幾兩銀子啊,我懷疑他私吞,逼他吐出來,他舉天發毒誓,說他若私藏了銀子,就死無全屍。我想着,十幾兩也比在京城走街串巷賺得多,就算了。”

魏崔城和陸善柔離開了錦衣衛衙門,在路上,陸善柔一直琢磨着虎哥的泰山之行,驀地停下,說道:“這是去年春天發生的事情,去年……西施上次說,她的孩子是去年死的。得去問問李鋪頭,西施的孩子是去年什麽時候死的。”

作者有話說:

去泰山娘娘廟燒香的旅行,是明清時期北方婦女們的盛會,後來南方也被帶動了,絕大部分都是女性,由本地的尼姑或者仙姑們牽頭起“社”,女人交錢入社,等到三四月一起結伴啓程去泰山,途中統一安排食宿,是旅行社的雛形。

每一次旅行之前,還會擡着碧霞元君的神位游街,還可以順便吸納一部分新成員入社,各個社團之間還互相攀比誰的排場大,感覺到最後已經不是拜神了,是女性們追求自由、暫時打破家庭的束縛,出去游玩一次的快樂。

社團越大,人越多,旅行議價能力就越強,領頭的人抽的回扣就越多,餘下的旅費會交給她們進行“投資”理財,這是一筆利潤豐厚的大買賣,很多官員反對婦女結伴旅行,屢次下公文禁止,但沒有什麽用,畢竟一次盛會GDP就是幾百萬兩銀子啊,誰跟錢過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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