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陌生
夜幕降臨, 唯有梁氏頂層亮着燈。
江周擡手輕叩門,良久才得道允許進去。
窗邊男人白衣黑褲,寬肩窄腰, 嘴裏咬着煙, 聽到動靜後, 他取下煙,頭也懶得回一下。
“工作明天再說, 現在是下班時間, 梁氏不提倡加班。”
江周:“........”
梁放整日吊兒郎當, 說話也沒個正形, 全身上下除了臉, 唯一讓他感動的就是這點,到點就按時下班。
自從梁放上位後, 人員發生大變動, 江周作為新鮮血液進入公司時以為他只是個接手家業的浪蕩公子, 卻沒想到他年紀輕輕,竟真有這個本事, 震住董事會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貍,把全公司上下整治的服服帖帖。
“老板, 不是工作, 陳家今晚在海濱酒店舉辦了一場交流會,給您發了邀請函, 您看需要拒絕嗎?”
“拒絕幹什麽。人邀請我,哪能不給個面?”
梁放笑着重新咬上煙,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江周應下, 視線落在他身後。
從一個月前, 他就經常站在這裏望着窗外。
江周好奇, 問過他到底在看什麽,而後者從不回答。
梁放慢條斯理掐滅了煙,“你在看什麽?”
江周渾身一顫,連忙收回視線,“外面....夜景挺好看哈。”
梁放輕輕地笑了:“是挺好看。既然你這麽喜歡,那你就每天在這多看半個小時再下班吧。”
末了,他還問:“你老板體貼嗎?”
江周:“........”
半晌,艱難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體貼”。
劉姿提前放了她一個小時假,讓她回去收拾行頭。
回到家裏,許意寧先洗了澡,來到衣櫃前取出一件銀白色珠光裙。
這件禮服還是池漾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據說是高奢定制款,全國僅此一件。
許意寧家裏所有東西加起來都沒有這一件衣服值,除了大學穿去參加了幾次活動,後面時間全放在衣櫃裏供着。
晚上七點,劉姿開車來接她,将她全方位打量了一遍,而後擡起眉:“沒看出來,你這麽瘦,結果還挺有料?”
被她眼神盯着,許意寧忽然感覺胸前涼飕飕地,半捂着胸,“也......沒有。”
劉姿笑了,打開車門鎖,“以前參加過這種交流會嗎?”
許意寧小心翼翼護着裙子彎腰上車,“沒有,但是見過。”
“見過?”
“嗯,在電視機裏見過。”
劉姿眼皮一跳,平靜地打開車載音響,評價道:“你挺耿直。”
許意寧:“.......”
車內放着輕松音樂,許意寧低頭看手機,正巧接到何故辭電話。
何故辭大四進了同校學長的律師事務所,已經成為了一名律師。
“許意寧?”
這麽多年過去,他始終連名帶姓喊她,許意寧早已習慣,“有事嗎?”
“你沒在家嗎?”
許意寧看着窗外倒退街景嗯了聲,“晚上有點事情,你去找我了?”
“新做了些點心想給你們送,要多久?我去接你?”
“不用了。”
何故辭頓了頓,“好,有事情就打電話,到家發消息。”
許意寧應了聲,挂斷電話,對上後視鏡裏劉姿八卦地目光。
“男朋友?”
許意寧:“不是,好朋友。”
劉姿打着方向盤變道,“好朋友這麽關心你?”
不給她說話機會,張姿又補充了句“真好”。
許意寧:“........”
晨星娛樂繼承人陳如星生□□玩,時常會以公司名義舉辦宴會,以此來滿足私欲。
平日大家都樂呵地過來給他捧場,拉到幾個商務就走,宴會沒過半就稀稀拉拉沒人了。
可今天不同。
陳如星正跟人說着話,不知看到了什麽,一瞬間滿面春風,襯衣花裏胡哨敞着懷,推開旁人伸出手:“梁總,您今日怎麽舍得來了?”
梁放人倒是沒什麽架子,懶洋洋握了下手,“陳總盛情難卻。”
他一到場,喧鬧聲忽然都淡了下去,紛紛投來目光。
“這就是梁家那太子爺?看起來才二十出頭吧,這麽年輕?”
“可不,你別看他年輕,城府深着呢。我聽人說,梁家關系不好,梁吳風送他出國,都沒打算再讓他回來,結果人不但回國了,還在這麽短時間內接手梁氏。”
“這幾年梁氏風頭大不如前,一直在走下坡路,可最近股票突然瘋漲,也是因為他?”
“是吧,但說到底,還是替人打工呗。”
細細碎碎的交談聲傳過來,陳如星笑容僵硬,不敢看旁邊人的臉色,卻還是偷偷瞄了一眼。
白襯衣線條落括勾勒出肩寬腰細的身形,薄唇勾起的弧度中和了幾分散漫,卻讓人難以接近。
梁放低頭咬上一根煙,陳如星有眼色的遞過去火,他掀起眼皮看了眼,才就着火點上。
梁放取下煙銜在指尖,白皙指骨上帶着一個銀色尾戒,指尖上那抹猩紅襯的他愈發冷硬。
越是這樣叫人看不出情緒,陳如星越覺得這人可怕,“梁總,這邊兒空氣不好,也沒什麽意思,要不去那邊?今晚上還有女團演出呢。”
梁放懶懶地擡眉:“你覺得這邊兒沒意思?”
他屈指彈了彈煙灰,“我覺得挺有意思,你覺得他們說的對嗎?”
“.......”陳如星搓了搓手,臉色不變,心裏卻罵罵咧咧不停,“梁總年輕有為,叱咤商場,那群人是外行,屁都不懂。”
梁放笑了笑,沒再繼續說話。
車停在海濱酒店外,劉姿把車鑰匙扔給泊車小哥,“其實你不用緊張,這裏不是你們想象中那樣,我們也不需要去陪酒,只是交流一下,想在這一行走遠,不認識幾個媒體比較困難。”
她遞過去邀請函,“這位跟我一起,謝謝。”
劉姿回頭瞧了眼臉上寫滿了好奇的姑娘,笑道:“這次交流會是晨星娛樂舉辦的,沒什麽特殊要求,謹言慎行,不要拍照外傳,哦對了,你明天還有外出工作,切記不要喝太多酒,以免影響工作。”
許意寧點頭,“好,謝謝linda姐。”
“走吧,我們進去。”
金光閃爍,富麗堂皇,一眼望去,男男女女舉着酒杯,穿着得體,笑的大方。
劉姿拿起起兩杯酒,“你要哪一杯?”
她回頭,卻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這幾年來,許意寧不斷逼着自己去嘗試新鮮事物。
可每當她覺得自己已經建起能夠保護自身的帶刺铠甲後,現實總會給她當頭一棒。
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後,剛打造出的铠甲像是被利劍擊中,化為齑粉。
遠處男人倚着吧臺,夾着煙的指骨修長,白襯衣松開兩粒扣子,大大方方露着鎖骨。
幾年未見,梁放身上少了些輕狂,多了一絲成熟。
不變的是,他依舊是人群的焦點。
身邊女人跟他碰杯,他漫不經心低頭聽她說話,下一秒卻像是有所察覺般擡起眼皮。
來不及閃躲,視線就這麽撞在了一起。
許意寧呼吸都不順暢了。
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還好她今天化了妝,第二個念頭是還好沒有在他眼前露怯。
兩人認識沒多久便形同陌路,其實她并沒有自信認為對方還記得她。
正如她所想。
男人眸子裏毫無溫色,冷淡又陌生,仿佛看到了無關緊要的人,很快移開了視線,低頭朝身邊女人笑。
一如以前痞氣風流,只是不再對她。
“意寧?”
“你聽到了嗎?”
“Mia!?”
聽到名字,許意寧掐着手心逼迫自己收回視線,“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
劉姿哪會輕易相信,順着她發呆的方向看過去,在看到梁放後挑起眉,“認識?”
許意寧想也沒想:“不認識。”
“這是梁總吧,剛上任就放了幾把火,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就是去整治職場了。”
劉姿也不覺得許意寧真認識梁放,兩人天差地別,根本聯系不到一起,她晃着酒杯好心提醒:“你別看他長得帥脾氣好,吃起人來可不會吐骨頭,離這種人遠點。”
“嗯,我知道,linda姐。”
許意寧垂眸,似是在平複情緒,恰好有人走過來搭話:“張經理,好久不見。”
劉姿笑道:“周社長,好久不見,最近公社忙嗎?”
“不忙不忙,就等着您抛枝呢,這位是?”
“這是我們組Mia。”
視線落在許意寧身上,她感覺劉姿用肩膀碰了她一下,瞬間整理好心情,揚起笑容:“周社長,多多指教。”
周文斌笑着:“談不上指教,互相幫忙互相進步。”
梁放敷衍走了身邊所有人,視線定在那抹白色身影上。
淺栗色卷發蓬松散在肩上,鎖骨平直,肩頸白皙纖細,抹胸束腰勾勒出曼妙曲線,恍的人挪不開視線。
眸子亮晶晶的,美的神聖不可侵犯,從頭發絲到腳都讓人賞心悅目,唯一讓人不爽的是那眸子彎起的弧度。
她在跟別的男人笑。
梁放把玩着酒杯,輕嗤了聲,一飲而盡,“咚”一聲,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他起身離開。
劉姿人緣廣,沒多久就被小姐妹拉着聊天,臨走前,她還不忘指着那邊吧臺上的男人,“那個是柏豪宣發總監油逸,過段時間柏豪會推出新品,你先去認識一下,他酒量不好,三杯倒,不用擔心。”
許意寧:“可是——”
話沒說出口,劉姿就離開了。
許意寧默了默,擡手将頭發撩在耳後,觀察兩秒後從服務生手裏拿過一杯酒走過去,順勢坐在他旁邊,語氣驚訝:“油總監?”
油逸回頭,見來人面生,“你是?”
許意寧伸出手:“油總監,你好,金易公關美妝組許意寧。”
“美妝組...劉姿那組的吧,怎麽以前沒見過你,新人?現在劉姿還負責帶人了?”
油逸打量她幾眼,忽視了她伸出的手,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劉姿讓你來的吧?早跟她說了,別套近乎。這新品還沒出,風聲就傳到她那了,回去告訴她,好好準備提案才是王道。”
他一飲而盡,許意寧不動聲色收回手,也仰頭喝了這杯酒,“油總監,您誤會了。”
油逸敞亮一笑,滿是酒氣的身子前傾,“怎麽誤會?”
許意寧挪動了一下,又離他遠了幾分,“早有耳聞油總監年輕有為,帶領了一支卓越團隊,柏豪取得如今成績,跟您脫不了幹系。我是見您自己坐在這,出自敬仰,這才鼓起勇氣來找您的。”
到底是新人,說起客套話來還是生澀,不過誰讓人長得好看呢。美女主動過來喝酒交朋友,誰都不忍心拒絕。
油逸笑着比了個手勢,服務生拿來一瓶伏特加,“既然如此,喝幾杯?”
許意寧不經常喝酒,一杯度數低的下去臉上已經開始有了燥意。
可杯子已經遞到面前,如果不接下,就是打油逸的臉。
伏特加度數高,上頭快,不知道已經陪他喝了幾杯,許意寧臉頰發燙,腦子暈乎乎的,勉強撐起理智琢磨着如何脫身,面前空杯子又被滿上。
油逸晃着酒杯,見她臉色不好,挑眉:“這就不能喝了?”
許意寧扯了個笑:“抱歉油總監,我喝不了酒。”
“還是油某面子薄啊。算了,我也不為難你,被外人看去,再傳是我故意為難你們金易。”
“.......”
在油逸雙手撐着吧臺準備起身時,許意寧又倒了兩杯酒,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臉上也不見有任何不滿,她身子側過去,“油總監,不是喝酒嗎?來,我們繼續喝。”
喝不死你。
油逸出乎意料,眼裏忽然多了點興趣,結果到最後,兩人都醉醺醺的。
油逸沒想到這姑娘這麽能喝,一杯接着一杯,有種喝到死不相見在icu就不罷休的趨勢。
等她撐着額頭休息時,油逸暈暈乎乎又倒了杯酒,“你這不行啊,怎麽就醉了?”
許意寧安靜下來,朝他笑了一下,她口紅已經掉了,嘴角濕潤,卷發懶懶散在肩上,渾身都散着勾人意味。
油逸放下了酒杯,見她頭發沾上了酒,好心想幫她整理。
剛伸出手,手腕卻被人扣住,力氣很大,似乎想把他骨頭捏碎。
視線上移,對上一雙泛着冷意的黑眸。
手被甩開,油逸吓了一跳,直接打了一個酒嗝。
旁邊姑娘不知什麽時候趴在了桌子上,嘴裏不停念叨:“怎麽不喝了?來啊!喝死你!”
油逸:“.......”
油逸酒醒了一大半,有點無語許意寧的酒品,卻見男人勾起唇,眸子裏閃過一絲柔意。
油逸又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