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看完孩子,徐宰相開口留他們午飯。還拉着女婿想喝上幾杯。

徐柳氏看不下去,叮囑道:“不許喝酒!你都多大歲數了,回床上躺着去!”

隋孜謙目光落在徐念念身上,徐念念想起方才娘親的話,主動道:“爹,您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回去了。看到您還能嚷嚷喝酒,我就放心了。”

……徐嫣嫣忍着笑意,捏了捏姐姐的手心。

夫妻倆帶着娘家人做的一些小甜品,打道回府。

馬車上,隋孜謙望着突然溫順了幾分的徐念念,好笑道:“可是你娘說你什麽了?”

徐念念臉上莫名一熱,她盯着隋孜謙淡定無波的目光,突然有些惱羞。到底是她比較笨呢還是隋孜謙其實很精明?為什麽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就獲得爹娘的好感,主要是貌似什麽都不曾做過。

隋孜謙見她臉頰紅潤,眼底閃過洩氣似的神色,不由得心情好了起來,寬慰道:“你不用擔心岳父大人的身體,還有藍家,他們蹦跶不了多久了。”

徐念念掃了他一眼,沒忍住,問道:“是你上次說的事情嗎?”

隋孜謙嗯了一聲,說:“岳父大人病着挺好,皇上又不是傻子。有些時候什麽都不做就夠了。”

聽起來她爹很沒用似的。

“皆在帝心。”隋孜謙淺笑着,說:“日後若是你再爆起來,看來回家一趟還是蠻有用的。”

徐念念無語,竟是難以想象他們倆居然有這般輕松言談的時候。她冷哼,扭過頭不願意搭理他。兩個人才抵達王府,隋孜謙就被恭候多時的公公宣進宮裏了。

真是一刻都閑不下來。

徐念念回來決定修身養性,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她就不給爹娘添亂了。入夜後,宮裏傳話,侯爺被留住在宮裏過夜,不回來了。

徐念念想起什麽,找來岫紅,說:“上次你說那院子修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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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紅點頭,道:“嗯,不如明個過去看看呢。四喜說侯爺怕是這幾日都回不來了。”

真是個好消息……第二天,徐念念和岫紅裝扮一番,出門了。

那個院子還是徐念念第一次自個買院子,一棟完全屬于她自己的宅子。

岫紅:夫人,房契上的名字貌似是我的。==

徐念念和岫紅終歸是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有着愛美的天性,兩個人進了院子以後,就開始琢磨着是不是應該繼續妝點下小院子。比如,挖個池塘,春天的時候可以養魚種花兒?

兩個人在院子裏沒待多久,就聽見噗通一聲,有人翻牆進來了。

徐念念吓了一跳,寧三郎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道:“莫言!”

……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徐念念驚訝道。

“我留人在院子門口蹲點了。話說見你一次好難啊,徐雨戒見我就多。”寧三抱怨道。

……徐念念盯着他,說:“見我幹嘛?”

“找你玩啊。”寧三郎心虛的說,他其實也不大清楚為什麽想見他。他擡起頭,目光落在徐念念水嫩的白皙皮膚上,咽了口吐沫,說:“難怪戒哥兒二把你藏起來,他倒是把你養得很好。”

……什麽啊。

徐念念正在和小丫鬟憧憬規劃美好未來呢,他突然蹦出來,煞風景!

“主子,我覺得這裏可以弄成大一點的花圃。春天的時候一定會很美麗。”岫紅開口道。

“再養兩只貓嗎?”寧三插話。

徐念念瞪了他一眼,腦海裏浮現出表姑娘黃湘兒那只破貓,煩死了。主仆叽叽喳喳的說話,寧三插不進去幹着急,最後耗到中午,道:“我請你們吃飯!”

他眼巴巴的看着徐念念,最後得到了一個點頭。

“不過是我請客。”徐念念堅持道:“這宅子還是你幫的忙,當時還你人情了。”

“你欠着也沒事兒。”寧三郎拒絕他,說:“我就愛讓人欠人情。”

“我幹嘛欠着你啊。”徐念念不依,說:“你若是和我争我們就不和你一起吃飯了。”

寧三郎有些受傷了,撇嘴道:“可是你就欠着徐雨戒啊。”

“你和他不一樣。”他又不姓徐。

寧三郎完全理解錯誤,原來、在徐莫言的心裏,徐雨戒永遠是不一樣的存在。~~oo~~可是徐雨戒那人除了胖,哪裏比得過他。寧三郎突然驚了,難不成徐莫言就喜歡肉肉的?徐念念感受到寧三打量的目光,納悶的摸了摸臉頰,小男孩什麽的最讨厭了。

她還是比較喜歡成熟的,比如……念念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冷漠英俊的臉頰,不由得臊了,難怪當年會看上隋孜謙。

簡直是成熟透了……她以前同他吵,他冷漠相待,她現在依然同他吵,他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可是感覺卻多有不同,徐念念自個也找不出緣由。

三個人來到了內城一處很有名的酒樓,德雲軒。

此時人正多,寧三沒有預定,雅座包間全滿了。

寧三郎頓時覺得沒面子,連威脅帶恐吓,老板只好偷偷去查包間預定的客人名冊,看看誰能給騰出一間。找了半天,基本上都是用餐中,總不能讓人吃半截把菜端出來了吧。

徐念念不曉得他鬼鬼祟祟做什麽,道:“寧三,可是沒位置了。我們堂食便是。”

“有位子!”寧三堅定的說。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第一次和徐莫言吃飯,怎麽可以環境不好。他皺着眉頭看着吵雜的大堂,非常不滿意!

老板沒辦法了,蹙眉道:“寧三少爺,目前看就一家空着。還是秦大人家的公子定了。這可怎麽辦是好?他們家有位小厮在裏面呢,我們沒法轟人的。”

“秦家公子?”寧三皺起眉頭,道:“全名是什麽。”

“秦子仕大人。”老板應聲。

“他現在都沒來,估摸着不來了吧。”寧三搶白道,他和秦子仕沒啥交情,簡單說,很熟悉。首先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人,其次寧三長大後秦子仕已經被李家娘子的事情打擊的根本就沒在京城。

樓下的十字路街角處,秦子仕穿着一身淺色長袍,同一個小厮說着話,道:“人呢,還沒到?”

小厮壓低聲音,恭敬道:“主子,屬下确實和對方聯系上了,約了在德雲軒雅三見面,可是方才小六子傳話,無人來呢。”

秦子仕臉上露出一抹失望的情緒,說:“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小厮堅定的搖頭,說:“那日小六子和屬下是一起的。那個老大爺,就是當年李家管事兒。明明應該是死了的人,如今卻是搖身一變成了王記藥店的活計。他家老婆子是五姑娘母親陪房,負責管理後院的針線媽媽,他還有個閨女是給李家五娘子做過貼身丫鬟的。”

秦子仕嗯了一聲,眉頭緊皺。聖人去年對李家的态度多有松動,因為京城世族彼此聯姻,也有李家姻親上書為李家求情。所以聖人病前大赦了李家女眷。男丁方面,也沒有另行追加罪責。但是要求了三代不許入仕……

父親私下尋到李家五娘子的弟弟妹妹,暗中照拂,相應的,他負擔起家族責任參加科舉。況且父親認為太子大了,秦家不能再等,他必須出仕。

其實關于年輕時候的記憶,他自己都覺得模糊起來,歲月确實是世間最好的良藥。六年,他從十六歲情窦初開的男孩,成為現在不露聲色心靜如水的青年。二十二歲,許多人孩子都滿街跑了,他卻婚事兒尚未有着落。

關于五娘子,記憶中那個善良愛笑的女孩,他心中多有愧疚。若不是因為她和他已經定親,李家五娘子,或許不會死。但是因為定親了,不管結果如何,她就肯定活不了。

秦家不會承擔落井下石的名頭,逼迫李家退親,反倒是逼死了她。

據說她脾氣硬,堅決不同意退親。然後就被家人軟禁起來的,沖動下放了把火燒了整個院子。可是理應在那場火中死掉的李家管事兒,前陣子卻突然出現在京城,難不成當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秦子仕眉頭緊鎖,不管如何,這件事情他必須調查明白,所以才會有了今日德雲軒之約。

他怕對方跑掉,讓小厮假裝成藥商,借着藥材生意名頭約了對方談談,可是對方至今沒出現,難不成有所察覺到了?

他刻意在樓下街角等着,就是想暗中觀察,會不會認錯人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倒是寧願認錯了,他用六年去救贖自己,好不容易才徹底走出來,若是發現那段往事的背後還有更不堪的算計,豈不是更難以接受。

“主子!”本是在德雲軒侯着的小六子小跑着過來。

秦子仕眼睛一亮,道:“對方來人了?”

小六子搖搖頭,說:“不是。是寧家出了名的小霸王三少爺,他要搶咱們包間。”

……秦子仕一陣無語,這都哪跟哪兒。

徐念念再傻也看出來寧三在和人家搶雅座了,尴尬道:“寧三,我們換地方吃吧。你這樣,你這樣不好。”

寧三郎沒搭理被轟走了小厮,說:“莫言,他們都走了,就是認可讓給咱們了。”

“不是這樣的。”徐念念這個孩子真是欠管教!她站起身往外走去,氣哄哄的說:“換地方吃!要不然就你自個留下來吧。”

寧三郎發現徐莫言生氣了,急忙追出去,委屈道:“他自個打不過跑的,我又不沒欺負他。”寧三郎見徐念念板着臉,不敢再多說什麽,耷拉着腦袋老實跟在她的身後。

老板看着都驚了,暗道這位白面書生似的公子哥是誰呀,竟敢當衆給寧三郎擺臉色。最要緊的是寧三少爺很受用,服服帖帖的。

徐念念覺得丢人丢大發了,難怪方才好多人看他們。她還當是寧三郎去尋了什麽,最後是逼着人家小厮滾出去,自個占了那個雅間。

熊孩子太霸道了。

“莫言。”寧三郎撇了撇唇角,委屈巴拉的說:“那你說吃什麽,我都聽你的。”

徐念念尚未開口,便聽到背後有人喚她倆,道:“又見面啦。”這聲音很低沉,卻夾雜着一抹愉悅的輕笑聲。

徐念念看過去,愣了片刻。這不是在宮裏見過的那個什麽秦大人嗎?

秦子仕見她目光露出恍然的神色,唇角揚起來,她應該記起他了吧。

寧三郎本能的繞過去擋在他們倆中間,說:“你是誰?”

秦子仕沉默不語,好笑的望着他們。這笑容在寧三郎眼睛裏很賤……

他居然猛地沖徐莫言眨巴眼睛,簡直是比徐雨戒更加臭不要臉。

“莫言,我們去吃飯!”寧三很有敵意的瞪了秦子仕一眼,說:“再見!”他拉住徐莫言的袖子就要趕緊離開。

“我和你們一起吧!”秦子仕主動開口,他還不知道三番兩次遇到的那個女孩叫什麽呢。

他發現,這姑娘又穿男裝。難不成上次去書院也是找的寧三郎嗎?

“不成不成,你自個吃吧。”寧三郎搶話。

“公子,就是他搶了咱們包間。”小六子說道。

寧三郎想起他是誰,急忙道:“還給你們。你們趕緊上去吃飯吧。”

徐念念望着緊張兮兮的寧三郎,不由得想笑,這傻孩子。

“莫言?”秦子仕慢慢的念了一下這個名字,道:“你叫莫言?”

“喂,這名字是你随意叫的嗎?”寧三郎不爽至極。

他都後悔來德雲軒了,哪裏蹦出來的秦公子。

“可是你叫他莫言呀。”秦子仕看起來很有耐心的說道:“難道他的名字不叫莫言?”

……寧三郎詞窮了。秦子仕揚眉淡笑,這小屁孩和他玩文字游戲還是嫩多了。

“你還記得我嗎?莫言!”

徐念念躊躇片刻,暗道自個現在是男人身呀……

“那天、在宮裏?”徐念念下意識的應了聲,擔心他說漏了她女兒身這件事情。

秦子仕搖頭,說:“還有,上次在書院……李家村。”

書院,李家村?徐念念完全迷茫了!

寧三瞪大了眼睛,簡直無法相信,他才多久沒見到徐莫言呀……

他就和秦公子又是書院又是李家村?

秦子仕看出徐念念是真沒記住他,不由得有些失落,埋怨道:“你還占了我一下午的時間下棋,還讓我別老苦着臉吶。”

徐念念猛的意識到什麽,墨黑色的眼睛亮亮的,揚起唇角,擠出了個小酒窩,道:“是你啊!”

秦子仕微微一怔,徐念念的笑容很溫柔,尤其是映襯在明亮的日光下,散發着說不出來的味道。

“嗯。”秦子仕應聲,說:“我也覺得,不能繼續苦着臉了。”他也笑了,目光溫和。

寧三郎發現自己被無視了,心疼的不要不要的,他嘟着嘴巴,委屈道:“莫言,你今日明明是要請我吃飯的。”

徐念念用力點頭,道:“我今日請你們一起好不好。”

“不好!”寧三郎郁悶的說:“我不想和秦公子一起。”

秦子仕挑眉,倒是把本來的事情抛之腦後,說:“我可以。”

“那就樓上吧,也不用換地方了。”徐念念就這麽敲定了。

寧三郎委屈大了,攥着他的胳臂,道:“你、你、我……”

徐念念眉頭一皺,用力抽出胳臂,想了片刻,柔聲道:“這次我請你倆,下次再請你一次!”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單請他一次?寧三郎心情好了一些,貌似也不太吃虧。莫言那麽窮,還張羅請客,人品真好。不像是他往日裏交往的那些男孩,一個勁的占人便宜。

秦子仕的目光落在兩個人貼的比較近的胳臂上,不由得蹙眉,男女之間會不會太沒有設防了。又或者他們彼此關系很好?寧三少的年紀也要議親了,她的姓氏,貌似他還不了解。

“莫言,我一直忘了問你貴姓。”秦子仕笑呵呵的開口道,他尚未意識到自個待徐念念已經有些過于親近寬和。以至于他身邊的小厮都有些納悶。

“免貴……姓徐。”徐念念倍感壓力很大,估摸着快裝不下去了。

“你好,我姓秦,名子仕。”秦子仕正式自我介紹道。

徐念念愣住了,秦子仕,他居然是秦子仕,好歹和秦宣寧做了許多年的閨中姐妹,哪裏會不知道秦子仕呢,秦宣寧嫡親的兄長。那個傳說中身體不好,在莊子上養病許多年的秦家大公子。

寧三郎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的笨,他急忙跳到徐念念面前,吸引着她的目光,說:“徐莫言,我姓寧,叫徹衡。你還不知道呢吧。”貌似,他真的從未說過。

徐莫言……秦子仕暗自念叨着三個字。漸漸對徐念念有了一個判斷。

寧三郎明顯對徐莫言有好感,甚至是根本不隐晦的占有欲,難不成兩個人在議親?

上次見面,她帶着恭親王府的小世子,看起來關系很親密,聯想到恭親王妃姓徐,這位姑娘應該是徐家姑娘。徐家二娘子和三娘子都已經嫁了,倒是有個四娘子尚在閨中,若是和寧家聯姻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此可見,她應該是徐家四娘子……片刻間,秦子仕确定了徐念念的身份。就是想的有些偏差。

他壓根沒往已婚婦人去想。因為已婚婦人不應該和寧家三郎這般親近吧,徐家三娘子嫁的可是襄陽侯隋孜謙,寧三郎同襄陽侯關系本來就是極好的,怎麽都要喚徐家三娘子一句嫂子,不可能是眼前這種狀态,借他十個膽子……

于是,他判定她是徐家四娘子。

秦子仕心思細膩,想法思路沒錯,就是被寧三少誤導了。因為寧三少自個都完全被蒙在鼓裏呢。

“你們能吃豬肉嗎?”徐念念很體貼的問道。

寧三郎一雙眼睛都盯在徐莫言身上,基本上是她問什麽,他就點頭。

徐念念被他看的怪怪的,忍不住伸手拍了下他的腦袋,說:“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寧三立刻臉紅了,扭捏道:“哦。”他、他居然被徐莫言兇了,可是為什麽覺得那麽高興呢。

秦子仕看着他倆莫名覺得別別扭扭,男女不該有別嗎?他很好心的說,道:“三少爺,你坐我這邊來吧。”

寧三郎兇巴巴的瞪了他一眼,他愛坐那裏坐那裏,用得着這個姓秦的亂好心嗎?

徐念念也覺得自個雖然是男子裝扮,卻畢竟是個女孩子,于是吩咐岫紅坐在身旁,讓寧三郎坐在岫紅的旁邊。

寧三郎委屈大了,一切都是因為秦子仕!什麽狀元郎,這些文官子弟最讨厭了。

四個人吃了一頓氣氛詭異的午飯。

秦子仕博學多才,倒是和徐念念相談甚歡,于是寧三郎更讨厭他了。飯後,徐念念不打算在外面浪費時間,便先行告辭。

寧三郎想送她,被徐念念“溫柔”的拒絕了。

秦子仕沒有多言,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傍晚,秦府。

殿前大學士秦大人将長随叫來身邊,道:“大公子近來如何?”

長随道:“一切如常。就是……就是今日去了德雲軒吃飯,居然約的是寧家三少爺。”

秦大人驚了,他們家溫文儒雅的長子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和寧家三少爺玩在一起的吧。于是秦大人派人将小六子拘了過來。

小六子郁悶極了,大老爺不會發現什麽了吧。

秦大人将外人轟走,說:“子仕怎麽和寧家公子扯到一起去了?”

……

小六子無語,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他決定用另外一個大消息來掩飾關于調查李家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

“老爺,公子下午進宮特意差人取出卷書,屬下偷偷瞄了一眼,是個女子畫像。”

秦大老爺立刻來了精神,現如今他最發愁的就是兒子姻緣。

“誰?”

小六子努力想了下,道:“右下角寫着徐家四姑娘。這還是皇後娘娘命人畫的那卷。公子看完後就放回原處了。”

徐家的小四……秦大老爺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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