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清算

“……已經開始了?”

“嗯。”

“那希望芳姨順利。”沈言星在那邊咽了口唾沫, 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我這邊……大概也要提前開始了。我看見了張越寒開的車,他應該在停車準備上樓。”

顧從決聽出了不對勁:“你怎麽了, 在害怕?”

“哪有?”沈言星大口呼吸, 緩了緩神, “就是有點緊張。”

“自高一下學期以來, 你和你生母斷斷續續聯系一年了。不是應該要習慣應付他了嗎,怎麽還會緊張?”

沈言星反問:“你緊張嗎?”

“不知道?”顧從決摸了摸胸口,“心怦怦跳得很快,但我的頭腦卻很清醒——沒有之前緊張時, 那種頭腦昏脹、輕飄飄的感覺。

“我能感到我的腎上腺素在狂飙,我體內的血在沸騰。”

沈言星:“噢?”

“終于到了清算的時候,”顧從決努力壓抑着內心的躁動,已經要沖破理智的激動情緒, “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我沒有一天不厭惡沈愛才、仇恨沈愛才,我忍着惡心守了他這麽久,總算等到他露出狐貍尾巴了。

“這種心情,你應該能懂吧?”

“大概能懂,只是我的情緒不如你的激烈。”沈言星輕笑, “我沒有你這麽多積累的仇恨,也沒有那麽恨張越寒。他畢竟是我的生母,是他将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所以我……

“我對他的情緒比較複雜, 不是單純的憎恨。”

他和張越寒像兩個各走各路, 中間只用一根稻草繩牽連拉扯着的旅人。随着時間的推移, 兩人走得越來越遠, 稻草繩也被磨得越來越細, 直到變成現如今相隔兩岸的局面。

橫在兩人中間的,除了搖搖欲墜、已經變得像絲線一般細的稻草繩之外,就是萬劫不複的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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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斬斷這最後的絲線牽絆——這是我堅定不移的想法和決心。只是想歸想,真到了要施以行動的時候,還是會——

“會不舍。”

“嗯,我懂。”顧從決話語輕輕,“祝你順利,我這邊結束之後馬上去找你。”

沈言星嗯了一聲。

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的通話被挂斷,顧從決調整了一下心情,将電腦上的音頻音量調高後,專心致志地看監控視頻。

視頻裏,沈愛才已經頂着不懷好意的笑臉,在何芳對面坐下有一會兒了。兩人剛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還在相處試探的狀态。

“何仙姑是吧?”沈愛才還是一身正裝皮鞋,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你可能對我了解不多,但我在商場上打滾摸爬的這些年,可沒少聽過你的名字。”

何芳是有任務在身的,她必須要在這場對話和試探中,套出祭壇的地理位置信息——根據警方的推斷和猜測,設置了“借命祭|壇”的地方裏除了祭|壇外,很可能還存在着其他陰邪東西:或許是是鬼畫符一般的符咒,也或許是造型奇特的法器。

如果只是像何仙姑這樣的命理占蔔愛好者,日常算算黃道吉日、看看紫微命盤什麽的,當然沒問題。沈愛才有問題的地方在于,他已經創造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論和行為準則,并用這套行為準則來說服自己、洗腦他人。

這就和何仙姑性質不一樣了,這是妥妥的在傳播邪|教。

顧平躍将之前整理出的可疑名單上交給警察後,警察已經控制了幾個和沈愛才來往頻繁的圈內三線藝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警察發現這幾個藝人都有行為詭異、精神錯亂的時候;身邊的助理和經紀人也反映了,說藝人偶爾會說一些胡言亂語,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才不是什麽走火入魔,就是被邪|教洗腦了,對玄學邪說深信不疑。

回到談話中。何芳雖然看過沈愛才的資料,也在任務科普中了解了沈愛才的背景,但演戲需要,她還是得裝着尴尬反問。

“沈先生的話,我怎麽有些不太明白意思?

“您今天是找我做命理占蔔的吧?稍等,我找一下紅紙。您将生辰八字寫——”

“你不用裝傻。”沈愛才将左手擱到餐桌上,手上的腕表與點了餐布的桌子相磕,發出悶悶的細微聲響,“你是不是和顧平躍向于延的兒子認識?

“就那個十六七歲,姓顧的小子?”

何芳警惕十足,立馬否認:“抱歉,您可能是誤會了些什麽。您所說的顧平躍和向于延先生,我确實和他們有過交道,但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是我被一位劇組導演請去參加開機典禮的時候。

“至于他們的兒子……別人家的金貴小少爺,我怎可能認識?”

“還裝?”原本坐姿放松,身子有些歪斜的沈愛才,忽然端坐了不少,表現出強硬認真的模樣,“我叫人跟蹤調查過你,你明明跟那個小子熟絡得很。

“他要是跟你不熟絡,他怎麽會私下聯系你見面?那小子之所以會出車禍,不就是因為要見你,所以才沒坐他自己家的私家車,轉而選擇了冠心病司機開的出租?”

“你——”

何芳表現得生氣,但實際上她鎮定得很。她是快五十歲的人了,比沈愛才年長,更比沈愛才沉穩、心性好;雖然她演技一般,但是她穩呀!

“你知道得還挺多?”

沈愛才很滿意何芳的反應,略顯得意洋洋道:“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能猜到你們之間交流了什麽。”

何芳皺眉:“什麽?”

“是不是破除借命改運之術一類的?”沈愛才黑臉,試圖繼續用氣勢壓人,“那姓顧的小子,肯定沒少問你這些事情吧?”

何芳不說話。她拿不準這個時候要說些什麽,索性閉嘴,以不變應萬變。

沈愛才看何芳這樣,以為自己猜中了,冷哼一聲罵道:“都怪我那不争氣的蠢兒子。我本是要他去盯着我的祭品的,誰知道那蠢貨嘴上沒個把門,被姓顧的一套,就什麽都往外說了。”

顧從決窺屏到這裏,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你沒比你兒子強多少,也是挺蠢的。

一路貨色罷了。

“一開始只是為我沈家的香火延續,以及看他夠蠢、好掌控才帶上他一起吸運的,沒想到啊……知道他蠢,但沒想到他能蠢成那樣。”

“吸運?”何芳捕捉到了關鍵詞,“你果然改過星星的命?!”

“星星?”沈愛才很快反應過來,“我才應該說‘果然’吧?——除了和姓顧的小子有來往之外,你果然還和沈言星有接觸?

“我的術……我精心布置的借運之術,就是被你給破壞的!”

餐廳包廂內只有何芳和沈愛才兩人,沈愛才可以毫無顧忌地大聲說話,不顧儀态變得越來越瘋狂。

“你破壞了我賴以生存的術——你這個罪人!”

“何罪之有?”何芳覺得離譜,“你我都是研究玄學命理的人,應該要知道玄學命理是規律,而不是玄學天機!你所謂的‘術’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

何芳的這句“不存在”,狠狠地觸犯到了沈愛才的逆鱗。作為邪|教頭子的他,自然對自己創造出的規律和規則深信不疑,且不容許任何人冒犯和質疑。

“別人喊你幾句何仙姑,你倒還真把自己當神仙了?都說你算得準,但我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你知道個屁!

“術如果沒用,那是這些年來是什麽東西在背後保護我?術如果沒用,我近年來又為什麽會黴運不斷、生意失敗?”

沈愛才僞裝不下去了,方才進門時翩翩君子的精英形象蕩然無存,表情變得猙獰可怕。他一邊說,還一邊伸長脖子,以拉近距離的方式對何仙姑施壓。

“你破壞了我的術!在你破壞之後,我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這些事情都反面證明了術是有用的——術是絕對絕對有用的!”

何芳配合地向後縮,穩了穩心神反駁:“我沒做錯。星星再沒名沒分,他也是你的親骨肉!你居然能借親骨肉的命給自己?

“沈愛才,你能有點良心嗎?”

“良心?”沈愛才不屑冷哼,“良心能當飯吃嗎?如果我有良心,那我大概和你一樣,撐死是個臭算命的;但正是因為我沒良心,所以我才能大富大貴。

“你,懂?”

何芳冷笑:“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你愛懂不懂。”沈愛才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現在,姓顧的小子應該情況非常不妙吧?也是啊,那對賺錢比花錢還簡單的娛樂圈天花板夫夫,命都好得不行;生個兒子吧,也是富貴命。

“可他們憑什麽占這麽多好處?這麽好的絕世璧人,死個兒子又算什麽呢?有收獲總要有‘付出’的嘛。”

顧從決忍不住握緊了雙拳。

監視中的何芳同樣生氣,反諷沈愛才;“你借他人之命改自己的運,本就是在破獲運數、違反命理規律了,你不反思自己,還倒過頭來希望他人‘有付出’?

“你可真不是個人!”

“随你罵吧。”沈愛才無所謂地攤手,情緒割裂的他前一秒還在陰陽貴氣,後一秒卻又變得輕松自在,悠閑得意,“我已經在努力修補我的‘術’了。沈言星是我選定的祭品,他就是‘為我而生’的存在!

“要不是沈雲頂那蠢貨命格太差,我完全可以兩個一起‘借’——我會努力榨幹他們身上的所有價值!”

“你——”何芳被說得頭暈,揉了揉太陽穴罵道,“喪心病狂!”

“真想帶你去我的‘神壇’裏看看啊。你是個精通周易、熟悉命理占蔔的人,一定會對我的神壇很感興趣的。

“要不是你幫了那個姓顧的小子,站在了我的對立面上,我們完全可以當同好、當朋友。”

“‘謝’了,”何芳毫不掩飾反感之情,“我嫌晦氣。”

“晦氣?所以我說,你只能當個臭算命的。”沈愛才作勢要起身,“我的神壇特別漂亮:綠蔭環繞,還有小橋流水。說來,這還得感謝我那蠢貨兒子,是他說漏了嘴,害我不得不更換新的設置位置。

“沒有人會發現它在那的,你也別再妄想着拯救和破壞什麽。”

沈愛才露出一個自信的笑。

“進了神壇的獵物,會永遠永遠地被困在水上。”

——水上?

屏幕這邊的顧從決一愣,感覺自己封存在腦海深處中的不少前世記憶,都被“水上”這個不起眼的關鍵詞激活了!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座中式裝修風格的別墅後院。後院中有個五十來米長寬的人造小池塘,小池塘中央修着一個不算太大的小涼亭。

有涼亭不奇怪,但畫面中的涼亭卻是“四面封閉”的!遠看上去像一座懸浮起來的小房子,更像一座精心打造的靈魂水牢!

顧從決打了個激靈,急忙翻出顧爹之前整理出的可疑房産列表,打開實景地圖,挑了幾個名字看着有點像的地點搜了搜後,最終鎖定了一處地方!

——就是這裏!

“叔叔!”顧從決丢下電腦,搖下車窗告知車外的便衣警察,“我知道‘基地’在哪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月開始放緩更新速度茍榜單了,之後會變短小一些(不)

五一快樂嗷!慶祝勞動節小長假,評論區會掉落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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