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戲子攻重生以後2

葉憐舟的名字是吉祥戲班的班主為他取的, 至于他最初的名字叫什麽反倒沒那麽重要了,他那對已經完全記不清長相的父母也沒給他取過什麽正兒八經的名兒。

對葉憐舟來說,班主就和他父母一樣。

最開始班主為他取的憐并不是此“憐”, 而是另一個“蓮”, 最開始叫葉蓮舟。

[水鳥銜魚上, 蓮舟拂芰歸。]

後面不知怎麽又給他改成了憐舟。

葉憐舟也不清楚自己名字中的憐究竟有何深意,到底是憐香惜玉的那個憐?還是搖尾乞憐,又或者我見猶憐?

當然, 說不定班主也只是随便取了一個字而已,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就像葉憐舟的一生,他自以為能留下什麽濃墨重彩的一筆,最後還不是……也沒什麽意義嗎?

“嗯,你們繼續, 我在聽。”

當已經在記憶發生過的事情再次在眼前重現一遍時會有種說不出的荒謬感, 不知道其他人如何,起碼葉憐舟是這種感覺。

他有點想笑,還有種屬于旁觀者的置身事外。

來人是三四個身穿統一制服的小兵,其中一個如果葉憐舟沒記錯, 應該叫什麽金榮?他旁邊的好像是叫唐彬,其餘兩個就記不太清了, 但是應該也是向焱身邊的人。

“就是說,你們的那個焱爺想見我對吧?”

好像是向焱對他們有什麽再造之恩還是救命之恩來着,反正就是對他們恩情很大,幾個人都對向焱都特別尊重, 因此看不慣葉憐舟提起向焱的時候語氣裏的輕描淡寫。

“你那什麽語氣?!我們焱爺見你那都是給你臉。”

“诶, 別生氣嘛,有話好好說。”

葉憐舟像沒看到那幾個快跳腳的年輕人, 他擡手仔仔細細拆着頭上的珠花,每拿下來一串,頭皮的緊繃感也就越松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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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說不見,你看我這帶着妝去見人多不禮貌啊,怎麽也要先洗一洗吧。”

因為葉憐舟臉上還帶着妝,黛筆勾勒眼型不僅放大眼圈也讓眼睛有神韻。

眼尾長長一道尾紅,更添幾分說不出妩媚,兩腮的桃紅含羞帶怯,嘴唇上的油彩紅豔豔。

只是随意的輕暼了其他人一眼,都能給人暼出千回百轉的綿綿情意來。

葉憐舟因為在臺上唱了半晌,若不是每日勤加練習,這會兒怕不能開嗓說話了,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适。

“沒什麽的,你們先散了吧。”

後臺的休息室裏不止葉憐舟一個人,不僅有臺上敲鑼打鼓的,之前臺上演老生的都在一個屋子裏卸妝,還有一些因為好奇過來看的同門。

其中師兄有點擔心地看着他。

葉憐舟沖他笑笑,輕輕搖頭表示沒事。

他這一次沒有像上輩子一樣直接一點不給面子的冷聲拒絕,也沒有和戲班子和他們起沖突的事兒。

已經多活了十幾年的葉憐舟看着那幾個約莫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小青年,心态寬和許多。

頭上泡子、鬓簪等等拆下,再将頭面取下來,厚重的脂粉擦去後,鏡中漸漸顯露出葉憐舟原本的長相。

在旁邊等的有些不耐煩的金榮掃了一眼都看愣住了,倒吸了一口涼氣,自以為小聲地和旁邊的兄弟嘀咕道:

“這…這…不是說是個男的嗎?”

目光移到葉憐舟的名字凸起的喉結。

是男的,的确不假。

旁邊的被推搡了下才回過神,“我,我哪兒,哪兒知道。”

吉祥戲班的人哪怕早就看慣了葉憐舟的長相,但每次看到還是會感慨,他美得雌雄莫辨,不僅是皮相,連骨相皆是優越得很。

其實如果不是他這張臉,班主也不會在那麽多人中一眼就看中他。

葉憐舟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有那麽一點認知的。

“走吧?”

換下戲服的葉憐舟穿着一襲青色長衫。

“去見見你們的……焱爺?”

這次金榮他們倒沒說葉憐舟什麽語氣不好,态度也比一開始好太多。

故事的發展和記憶中一樣,卻又有點不太一樣,比如這次他沒有被綁,而且還是端端正正坐在廳堂裏等着向焱。

“真抱歉啊,抱歉。”

向焱在葉憐舟面前總好像變得笨嘴拙舌,翻來覆去和他說抱歉,一邊又來給他倒茶水。

“我真不知道他們居然真的去請你了…”

“……你是?”

雖然知道他是誰,但葉憐舟面上還是要意思意思的問一問的。

他垂着眼皮聽着向焱如記憶中分毫不差的自我介紹。

“向焱,我叫向焱,三火焱…”

青瓷茶碗被葉憐舟端着,卻映襯他的手愈發瑩白如玉…

向焱不着痕跡咽了下口水。

第一次見葉憐舟時他頭暈目眩到還以為是見到了天上的仙子,雖然那位仙子并沒注意到他,但他卻深深記住了。

“今天真是冒犯葉老板了,是我底下的人不懂事,這點賠罪之禮望葉老板不要嫌棄,一定要收下…”

向焱本就不是那種會這樣文绉绉說話的人,大概是為了在葉憐舟面前留點好印象,說話這樣古不古今不今的。

新派和老派那幫人聽了估計要氣死。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般也只有出了名的角兒才能擔得起被叫一聲老板,像葉憐舟這樣的新人其實并不足以擔得起。

“焱爺平時怎麽說話,現在就還是怎麽說話吧,我也并不是守舊派的。”

葉憐舟看着向焱通紅的耳根,不禁輕笑出聲。

“焱爺怎麽一直站那兒,坐啊。”

來別人家做客的葉憐舟宛如主人家一樣坐在主位坦然自若抿着茶,而明明應該是這間府邸主人的向焱卻站得筆直在客人面前…

像在首領面前站軍姿一樣。

“哦,哦哦……”

向焱坐到葉憐舟旁邊緊張得不行。

葉憐舟掀起杯蓋輕輕刮了刮浮沫,送到嘴邊抿下小口,潤了潤喉嚨。

這茶不錯。

“焱爺剛說喜歡聽我的戲,我很好奇…焱爺平日裏都喜歡聽什麽戲呢,對于一直争論不休各個流派,又是怎麽看的呢。”

葉憐舟知道向焱根本就一竅不通,卻還是故意問着這樣刁難他的問題,看着他一個字都答不上來的樣子,心裏冒出一點子愉悅來。

“這……這……”

向焱幾乎就要坦白了。

他的确是不懂葉憐舟在臺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麽,他以前也從來不喜歡聽,他只是喜歡葉憐舟而已。

他只是覺得在臺上的葉憐舟好像在發光一樣,吸引着他的視線。

雖然聽不懂,但是他的婉轉的腔調,輕甩的水袖卻緊緊抓住了向焱的心。

葉憐舟拿着手絹掩面做泣狀時,很難想象臺下的向焱也跟着揪心,哪怕知道那是演戲的假哭,卻還是忍不住…

看他難過,自己的心也會跟着痛。

向焱第一次見葉憐舟其實并不是在戲臺上,是他穿着常服在一個糕點鋪子裏稱點心。

在那個什麽都要講究新式的時候,人人都喜穿洋裝,以喝洋酒開洋車為驕傲,而那些老祖宗的東西就成了老土。

葉憐舟還是穿着長衫,蓄着長發。

一個賣報的小童從他旁邊路過的時候很刻意崴了腳,葉憐舟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又彎下腰詢問他是否哪裏摔倒了。

不遠處的向焱看得清楚又分明,那個小孩哪裏是什麽摔倒了,分明就是個心懷不軌的扒手,只是手法看着還不太熟練,表情也略顯僵硬,看着像個剛出來混的新手。

那時的向焱想出聲提醒,卻只見葉憐舟很自然抓住了小孩正即将拿住他錢袋的手。

他肯定是知道那個小孩子是想偷他錢的。

可葉憐舟在小孩手心放了一把糖。

“小弟弟……是想吃糖嗎?”

他真的……好溫柔啊。

向焱以驚擾了葉憐舟為由,先是往吉祥戲班子的後院擡了不少東西,他不知道送葉憐舟什麽,就一股腦什麽都裝着。

他本來就是幹的剿匪的活兒,以前他從來不怎麽去看那些收繳的東西,現在卻是看到什麽都想給葉憐舟送去。

葉憐舟甚至覺得,向焱如果能搬得動,他估計想把他那個宅子都搬來給自己。

在外人面前挺威風的,在葉憐舟面前又蠢得像個大狗,都不消主人招手,光是遠遠看着主人,尾巴就搖的飛起。

後面又以請他去府上唱戲為由,花費重金請他到了他上輩子一直住着的那個園子。

在裏頭早早搭起了臺子,移植了他喜歡的白玉蘭,看的出來裏裏外外清掃了。

向焱的舉動完全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到底是為了聽戲,還是為了看人,他本人一點沒做過掩飾。

去的前一天夜裏,已經上了年紀的班主破天荒過來和葉憐舟聊了半晌。

他誇葉憐舟有一副好皮相,一副好嗓子,完全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就是葉憐舟實在沒什麽好運氣。

“哪怕,你就是早生十年也好……”

班主長籲短嘆。

葉憐舟搬了個小凳坐在班主跟前為了捏腿,“早生十年,說不準就遇不到師傅您了。”

那天老班主和他說了許多以前的事,最後天擦亮的時候,他又嘆了口氣,“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

他不想讓葉憐舟去,他也和其他人一樣覺得向焱就新鮮上頭,才會明裏暗裏的勸他不要陷得太深。

葉憐舟告別老班主,這次居然是向焱親自來接他,又是下車為葉憐舟開門,又是護着車框怕他撞到頭。

“我還擔心你不會同意呢,”

葉憐舟望向車窗外:“葉某也只是一介俗人。”

再後面不管他給什麽,葉憐舟照收不誤。

但是他轉頭就把能變賣了都給變賣了,變賣下來的錢一大半都交給班主,囑咐他多買糧食囤住,不要聲張,剩下一小半自己留着以備不時之需。

上輩子他沒怎麽注意過,等這次仔細觀察,其實很早就有端倪,瘟疫饑荒也罷,戲曲的沒落也好,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也不僅僅是吉祥這一家戲班,明明前面都幾位當紅的角兒呢,那些輝煌璀璨仿佛都只是昙花一現。

“這是什麽,這不是女人的衣服嗎?”

葉憐舟也不知道向焱從哪裏收來的,說是找人做的狐皮外套。

是白狐,純白的,沒有一絲絲雜色,上頭的絨毛細柔又豐厚。

師傅的工藝也特別好,完全看不到拼接點,就像一整塊狐皮蓋在身上,光看着都極為禦寒。

可現在…是三伏天的六月啊。

“我只是覺得你穿着好看……就…”

向焱總把他覺得好的一股腦都給葉憐舟。

一開始他看葉憐舟還穿着老式長衫,以為他是守舊派,和他說話以及送東西都盡可能挑着他可能會喜歡的。

什麽古董字畫兒玉石手镯只要他覺得葉憐舟可能喜歡的,都巴巴的給送來。

後面葉憐舟再三說他不是,他又開始送各種新奇的玩意兒,看每日的日頭曬得很,葉憐舟還是雷打不動的穿如此厚重的戲服每日練習。

他也心疼他熱。

給他睡覺的屋子裏裝了個洋玩意兒,叫什麽冷氣機?

是外面的洋人弄出來,裝上後裏面可以吹出冷氣,讓整個房間的溫度沒那麽熱。

因為是從外頭流進來的,很難搞,先不說價格就貴得咋舌,數量上又很稀少,連安裝都要請專門的人來,再加上日常的維護更是一筆資金。

在外頭繁華的租界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普及的,更別說離租界天高皇帝遠的汴城了,那更幾乎沒見過人用過。

“你還能搞到這些洋玩意兒呢。”

“你喜歡就好…”

因為被喜歡的人誇了,喜氣怎麽都藏不住,那樣子蠢得不能再蠢了。

要不是葉憐舟見過他在下屬面前的樣子,估計要擔心他這樣的能不能剿匪。

連他底下那些人的嘀咕聲連葉憐舟都聽到過,連那些跟着向焱許久的也是第一次見向焱如此樣子。

對一個男人如此大獻殷勤的樣子。

他定期出去剿匪,去之前會給葉憐舟說,回來了也會第一時間見他,着急的身上還穿着軍服,連腰間的木倉都還沒卸下。

“憐舟,你上回說過…你不讨厭我的,是不是。”

葉憐舟沒說話,明明這句話在上輩子應該是後面一些才會出現的,這一次怎麽就提前了呢。

“我,想跟你說個事。”

他想說他喜歡他,這話葉憐舟已經聽過一回了。

這次再見向焱,葉憐舟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是重生了。

那個腦子裏的聲音也是真的,他說什麽帶他回到了他最想回到的時間點。

他絕對在撒謊!

因為葉憐舟自己很确定,別說什麽帶他回到他想回到的時間點,這話說的好像他自己願意的一樣。

可是他自己是不願意回來的,在他瀕死之際那個奇怪的聲音也并沒有給他任何選擇的機會。

就是自顧自的像念臺本一樣,沒有任何停頓的,冰冷的說。

這詞本功底一點都不專業。

葉憐舟問他是否需要他做什麽的時候。

那個系統說不需要,什麽都不需要,以及他們什麽也不會幫他,一切都需要靠他自己。

[那是自然。]

系統看着這個比他這個人工智能還要冷心冷肺的人,沒忍住出聲提醒,

[上輩子他連死之前都想着你,而且他早就知道是你通風報信,卻還是為你做了最後的打算,難道你心裏就沒有一點感動嗎?]

[他為了你做了那麽多事…他那麽愛你…]

[關我什麽事。]

[什麽?]

[那些事都是他自己做的對吧?我也從來也沒有要求他這樣做,對吧?]

[……嗯。]

[那明明是他自願的,所以關我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水鳥銜魚上,蓮舟拂芰歸。]出自梁蕭子範《東亭極望》

你們更喜歡舟哪個名字呀,  是葉憐舟還是葉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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