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怪異的世界
鑽入光幕之前,謝思染一心一意想着快點救助四丫,可等她真的腳踏實地站在熟悉的地下停車場時,難免還是一陣唏噓恍惚。
她穿越的時候正好在忙一個項目,加班到很晚才走,然後就被莫名其妙送到了另一個時空,過了長達五年的非人生活。
如果說身體所遭受的苦咬咬牙還能扛過去,精神上受到的折磨則令謝思染幾乎發瘋。
想想看吧,生長在自由新時代的獨立女性,有車有房有存款,有一份自己喜歡并為之奮鬥的事業。突然被丢到一個以順從、相夫教子為美德的時代,非但失去了話語權,連人權都無法保證。
人身不自由,婚姻不自由,財産不自由,說話不自由,穿衣不自由……謝思染覺得那些封建禮教仿佛變作了蛛絲,而自己就是被纏繞在繭內待死的獵物。
還好,她沒有絕望。
還好,她終于等到了回來的這一天。
謝思染一瞬間想了很多,回過神來也只是過了十幾秒,壓在手臂和懷裏的重量讓她很快清醒,立刻想起現在不是回憶和感慨的好時機。
見自己穿得是現代的衣服,地上包包裏的手機、鑰匙和錢包都在,謝思染松了口氣,至少她不用找電話向家裏求援了。
身為新興公司的總裁,謝思染在地下停車場裏有自己的固定車位,她将懷裏的四丫往上又抱了抱,邁開大步朝着自己的那輛藍色拉風的瑪莎拉蒂跑去。
無論如何,救人要緊,幸好現在挺晚的,不然自己這五年沒摸車的技術還真不好在晚高峰開車。
點火、啓動、踩離合挂擋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謝思染一腳油門駛出空蕩蕩的地下車庫,朝着記憶中距離最近的醫院駛去。
【請注意:直播已開啓。】
熟悉的機械聲響起,謝思染平靜開口:“我知道。具體等我到醫院再說,人命要緊。”
說完,謝思染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中滿是真誠:“非常感謝你們伸出援手,請放心,我會認真履行合約,不會讓你們為我填補損耗。”
時空亂流修複小隊的業務範疇并不包括帶回受害者,他們那麽做是出于星際人道主義救援,為此付出的額外能量需要直接受益人自行填補。
考慮到謝思染所在的地球尚沒正式離開搖籃太陽系,星際聯盟無法與之進行直接交易,填補的方式就變成了靠直播獲取能量。
謝思染不需要知道獲取能量的具體方式,她只是被塞了個高科技的直播平臺,然後完成任務即可。
最初的獲得的能量要用于償還被救助時所消耗的能量,當所有債務都被解決後,謝思染将獲得直播平臺的正式使用權,并對她開放部分可用功能,到時候是關閉還是繼續開啓都由她自行決定。
不過這都是很久之後的事了,當務之急還是先去醫院救人,謝思染也就不理會已經開啓的直播,全神貫注在駕駛車輛上,并不清楚另一邊的大虛朝已經亂成一鍋粥。
……
距離光屏出現已經有一會了,在發現既無法關閉也無法遮擋這東西後,孫仲和皇後鐵青着臉,也只能若無其事地看下去。
橫豎殿內衆人都是他們的子民,謝思染再有法術,也管不到他們頭上來,這些人只要不想家破人亡,就知道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殿內的情況尚且維持在微妙的平衡,不管下面怎麽樣暗潮洶湧,至少明面上大家依舊是一副君臣相合、其樂融融的景象。
然而行宮外的情況就沒那麽樂觀了,南平和孫仲出身的小村子不同,即便是傍晚,只要沒到宵禁時間,依舊有大把的人在街面上流連忘返。
突然出現的光屏很是吓了他們一大跳,有的人鎮定自若、有的人驚慌失措、有的跪倒在地口誦神佛、有的人手持兵器警惕戒備,還有部分哭爹喊娘、屁滾尿流的,不一而論。
等過了片刻後,他們發現光幕并不能對人造成傷害,反而透過這個能看到一些從沒見過、匪夷所思的景物後,頓時就有不少人戰勝心中膽怯,戰戰兢兢圍了過來。
好熱鬧是人的本性,古今中外皆是如此,尤其在娛樂幾乎為富人而設的大虛朝,平民百姓一年到頭能看幾次社戲就已很不錯了,現下有這樣神奇的東西給他們瞧,總有覺得稀奇的。
膽大的便靠近些,膽小的便站遠些,橫豎這屏幕夠大,便是隔着四、五丈也能看得清晰。
“這東西到底是什麽,怎的那麽古怪?”
“噫——裏面有個女子,她手裏抱着的娃娃穿得倒是和咱們這邊的人差不多。”
“那娃娃怎的了,瞧着生病的樣子,哎呦看那一片紅的,是血吧?”
“那個藍色的東西是什麽?有四個輪子,是車?可看着不像啊……”
“這這、這東西怎麽自己走了?是仙法還是妖術?”
“張兄,這可是那本《海域奇志》裏寫的‘海市蜃樓’景象?沒想到在咱們縣城裏也能見到如此奇景。”
“那本書我也看過,描述是在半空中,且景物不變,可這……不像不像,還要再觀察些時日。”
……
這樣的議論在大虛朝每個出現虛拟光屏的地方都有,內容也各式各樣,都是在讨論這究竟是什麽、以及裏面服飾古怪的女人和看似命不久矣的娃娃是誰。
然而目前知道這兩人身份的,除了南平行宮內的那些人外,就只有被新賜名“聖恩村”的村民知道。
“爹、娘,那人是不是三妮兒?”謝家老大臉色鐵青,嘴唇哆嗦着,他剛從堂屋的桌底下爬出來,深褐色的褲子上有一灘不怎麽顯眼的可疑水漬。
“是、是吧?”
謝家爹娘相互看看,面色驚疑不定,再怎麽不關心這個女兒,這麽多年朝夕相處下來也不至于認不出來,可三妮兒不是跟陛下去享福了嗎?怎麽跑到那個古怪東西裏去了。
而且,雖然五官沒怎麽變樣,氣勢卻全然不同,如果說以前謝三妮的給人的主要印象是沉默寡言、低眉順眼。
那麽謝三妮現在整個人都鮮活張揚起來,剛才她鑽進那個藍色怪物身子裏後的一系列動作是那樣的果決利落,與之前判若兩人,周身氣勢仿佛比他們見過的皇後還要貴重幾分。
固然謝三妮在五年前大病初愈之後就好似變了個人,但可能是因為環境沒有變化,謝家爹娘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深刻的感悟——光幕裏的人不管是誰,反正絕不會是他們那個逆來順受的女兒。
在大虛朝人民眼中,那名身穿古怪衣服的女子已經駕駛着藍色怪物上了街面,那裏如同大虛朝一樣也是夜晚,只是空寂許多,并沒什麽人在路上走,看着頗為凄涼。
“瞧着有些冷清。”
“會不會是在驿道上?你瞧那地面着實平整。”
“未必,或許是誰家的宅子吧?不然誰家那麽大的手筆在不相幹的地方挂那許多燈籠,還用的是琉璃罩子?”
“這燈籠裏燃得是什麽?可真亮堂,若是我能有這麽一盞,再不怕晚上讀書了。”
……
大虛朝人民的議論聲化作彈幕出現在謝思染腦側的屏幕上,就好像網游中的對話框一樣,一條條往上刷得厲害,別說她現在正開車無暇去看,哪怕就專門去盯這個,眼睛也有點不夠用。
好在這是科技領先地球不知多少年的外星科技,自有小助手篩選同類型發言、過濾不健康的信息、最後總結提取出熱度前十的問題固定在謝思染腦袋的另一側。
在通過科技園區出入口時,趁着閘機擡起的時間,謝思染快速掃了一眼最熱門的十個話題,随後目視前方淡淡開口:“大家好,我叫謝思染,水藍國人,曾在你們陛下溺水後将他救活,并因此成為他貧賤時的正妻,過了五年我人生中最糟糕最黑暗的生活。”
一口氣說完這段話,謝思染神色淡然左打方向盤,離開寂靜的園區,将車輛駛向幾乎看不到車的寬闊馬路上。
“好在我已經返回了自己的家鄉,按照水藍國法律規定,我宣布,我與孫仲的婚姻無效——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裏,而不是跑出來污染別人的生活。”
謝思染知道孫仲肯定也在看直播,她就是故意這麽說的,無緣無故平白受了五年罪,差點連小命都賠進去,不打人不罵人,還不興她說兩句實話麽。
“我旁邊這個孩子是我曾經的小姑子,叫孫四丫,現在則是我妹妹。孫仲娶了公主,想讓我将正妻之位想讓。公主、哦、就是你們現在的皇後覺得我礙事,不想許貴妃之位,于是用了手段污蔑我下毒,順帶除掉這個跟她不親近的小姑子。”
對方敢做初一,謝思染就敢做十五,孫仲和皇後污蔑她只能做給一城的人看,想要将她莫須有的罪名擴散且得等上一陣。
而她現在卻能對着全虛朝人講清事實,信不信的先放一邊,至少話題度有了,衆口铄金從來都不是鬧着玩的,看看雍正那個強迫症都被逼成什麽樣了。
啧啧。
想來現在的孫仲一定是氣急敗壞、暴跳如雷吧?
這只是第一份禮,還只是個開始呢。
謝思染從不覺得古人傻,或許他們中的智者會受困于見識,做出一些在如今看來啼笑皆非的舉動,但若是她幫對方補足這塊短板呢?
孫仲他們,真以為對她做了那種事後還可以全身而退嗎?昔年她錯誤地救了對方一命,現在她決定修正這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