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前夕
謝思染其實只有最初直播的時候還關注過孫仲, 後來随着時間的流逝,她自己的工作也越來越忙,沒有時間天天浪費在紮小人上, 那麽多事等着她去做、去處理, 哪一樣都比孫仲重要。
尤其是當謝思染還完欠款,直播平臺權限對她正式開放之後,更是游離虛朝這個世界之外, 以另一種高高在上的身份俯視着他們, 猶如觀察者們在看盒子裏的螞蟻,順便記錄他們的數值一樣。
當然,謝思染是會根據自己的心意和喜好進行幹涉的, 就好像她會因為贊同慕容飒和孟旭的理念, 願意賣給他們新的技術和良種。同樣也因為敬佩吳安抵禦外敵的心, 而将水泥和一些防禦性裝備的制作方法賣給對方。
對待其他地方的人也是,想要的技術,拿等同的能量值來換,只要符合平臺規定且屬于她心中“安全範疇”內的東西,謝思染都不介意拿去交換,正好也讓她看看同樣的東西和技術,在不同的人手裏是否會摩擦出不同的火花。
就拿同樣的珍妮紡織機的技術來說,慕容飒的陳留和二王的領地上都建立了不少工廠和作坊, 用來大批量制作布匹等物,看似相同, 實則內核根本不一樣。
慕容飒的領地上,每間工廠和作坊內, 都有“工會”的人入駐, 他們負責團結工人, 給他們灌輸“付出多少勞動就該要多少報酬”的理念,別提什麽“給你一份工作就該感恩”或者“年輕人不要只看錢,要有理想”之類的屁話。
我工作,我拿錢,用錢養活一家老小,改善生活。你的理想是你的事,如果想讓我為你的理想付出,可以啊,拿出等同的報酬,不然憑什麽燃燒我自己,照亮你的錢袋子啊。
再加上想要建工廠必須得到慕容飒的同意,工廠主必須簽訂合同,內容多是一些安全生産、工作時間和工人福利的內容,所以在陳留進工廠打工并不是受罪,而是實實在在的好工作。
他們生産出的布匹也有固定銷路,花嬌容已經将自家産業大部分都轉到海上航路,短短幾年內憑借着出色的眼光和大膽的行動,不但組建出一支船隊,還配備上了虛朝目前最好的火炮,別說那些趁火打劫的小船,真遇到海盜她也有一拼之力。
因為價格相對公平,從不以次充好,花嬌容的船隊在近海周邊小國都很有名。她的貨物也不局限于廉價的布匹,還包括了各種其他的奢侈品。
比如香水、花皂之類,還有一些虛朝這邊做工精良的飾品頭面,瓷器和絲綢也是暢銷貨,只是船上保存不易帶的數量很少。
用奢侈品去換當地的真金白銀以及各種新鮮的農作物,不管後者是否能在市場上賣上價格,慕容飒的政府總是會收的,保證不讓這些商人們吃虧。
他們每個月都會在交易所內挂上牌子,說明未來一年內XX貨物收多少,又是什麽價格,方便商人們自行規劃。最初這個交易所還只是官方使用,後來逐漸開放給商人們,漸漸成為了陳留本地最大的貿易商行。
反正花嬌容牢記謝思染跟她說過的話,那就是“哪怕利潤再高,鹽鐵和科技一概不流出,有毒的物品一概不流入”,她是正經的商人,絕不能做出坑害自家人的行為。
當然,船隊不僅僅是花嬌容有,其他人也有,但大家都默契地遵守這一行業守則,既是為自己賺錢,也是為了陳留的發展而努力。
正因為陳留這邊工廠有秩序,工人有精神,貨物有銷路,整體發展趨于平穩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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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因為謝思染提醒過,慕容飒下令種植其它作物的規模不允許超過所有田地的1/3,有違抗者直接按罪論處,最高刑罰是沒收全部財産并逐出陳留。
偶有幾個不當回事的,也都在被發現後依法懲處了,見到他們的下場,自然沒人再敢冒這個頭,都老老實實既種莊稼又種其他作物,橫豎既能吃飽又有錢賺,周圍人都這樣,謹小慎微慣了的百姓們也就不願意再折騰。
紡紗機的技術,除了陳留這邊有,二王那邊有,就連虛朝那邊也有不少人購買了,只要不跟孫仲沾親帶故,謝思染一直表現的都很“公平”。
然而他們的工廠主可沒有政府做監管,最初大家步子邁得都小,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可當工廠主發現只有他們招不過來的人,而沒有嫌棄他們的人時,新世界的大門就打開了。
先是以家庭為單位的小織戶的經濟崩盤,因為他們織出來的布時間又長,價格又貴,縱然質量或許會好一點,但産量上不去,根本賺不到什麽。
接着就是那些被招聘進廠的女工們,每日勞作不休,別說休息日,就連吃飯喝水都要卡着時間來,不然就要被扣上懶惰的名頭,扣罰工資。
虛朝內部既不像陳留那邊有慕容飒做主導,女子出來工作已經成為大家習以為常的事,也不像邊城那邊民風彪悍,女人抛頭露面幹活乃至跟蠻族拼命都很正常。
朝廷管轄區的女子們依舊過着很傳統的生活,謝思染的光幕對她們而言就是苦悶生活中的一些消遣,更有甚者還會感到厭惡,因為睜開眼過日子總比閉着眼胡亂活下去要痛苦許多。
讓她們看見了,卻又無法給予她們改變,這才是折磨她們的根由。所以除了那些不去工廠打工就活不下去的女子,沒有誰會冒天下之大不韪抛頭露面去那種地方。
前有陳留宛平,後有邊城和二王獨立,朝廷對他們無計可施,卻可以因為懼怕下一個出現,而将更沉重的枷鎖套在轄區內的剩餘百姓身上。
光幕他們無法禁止,卻可以下令不許人們在街面上談論。
因為利益緣故,工廠他們不會禁止,卻會更加嚴格管控招收來的紡織女工們,別說工會入駐派人進行思想宣傳,哪怕是她們做工的時候多說兩句話,都會有專門的監工湊過來呵斥,輕則挨罵,重則罰錢。
學堂裏只許學科舉用得到的聖賢書,除此之外的其它讀物和思想都被列為不入流的雜學,亦或者幹脆就是違禁讀物,誰若是探讨光幕中曾提到的物理、化學之類,更是會被以“妖言惑衆”的名義關押起來。
像是陳留那樣開學堂允許男女一起上學的事更不可能,甚至于有人對孫仲進言“女子不該認字,專注女工和廚藝,溫婉和順才能更好的相夫教子”,結果被有了女兒的皇後直接派人罵了八條街,又被許多看他不順眼的人套了麻袋,這才偃旗息鼓不再提這件事。
朝廷之中真正有本事的人已經不多了,這些年內憂外患之下,大虛朝的忠臣們老的老,死的死,還有一部分挂印封金,純粹就是看孫仲不順眼,覺得若非當年他逼反了慕容飒,也不至于淪落到如此局面。
還能留下忍受他喜怒無常脾氣的,都是沒什麽底線的,忠心沒多少,實事懶得幹,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撈錢,撈完之後真要亡國的話要去投奔什麽地方。
然後,就在他們想憑借紡織機大撈一筆的時候,卻突然發現空守着一堆貨物卻根本賣不出去。
虛朝就這麽大的地方,之前陳留那邊就搶占了一波市場,縱然朝廷這邊不買他們的東西,還有二王那邊也會輸貨進來,不知不覺中瓜分了他們的市場。
紡織機織出的布只能說一般,富貴人家更傾向于絲綢和其他高檔的布料,而普通人家也不會天天做衣服,供大于需的後果就是産品滞銷,賣不掉就拿不到利益,甚至于本錢也拿不到。
又因為他們在中原腹地,原本是好位置,結果因為現在四周完全被圍住,根本沒有外銷的門路,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是北上還是南下都根本出不去,只能看着布匹堆滿倉庫落灰,被蟲吃鼠咬也賣不出去。
紡織女工們咬牙在工廠裏沒黑沒白的趕工,為的就是那微薄的薪水,如今連這點救命的錢都發不出來,她們哪怕再任勞任怨,面對家中嗷嗷待哺的老人和孩子,也沒法再繼續忍耐下去。
俗話說“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尤其最近幾年處處都是造反的聲音,而且朝廷還拿他們沒什麽辦法,所以大家的反應早就從“那是殺頭的罪過”漸漸變成了“哦,反了就反了吧”。
于是外有孟旭和慕容虎的軍隊,內有層出不窮的叛亂,孫仲一天比一天消瘦,脾氣越發喜怒不定,任何一點不順心的小事都能讓他勃然大怒,別說是孫家人,就連一直戀愛腦的皇後都有些受不了了。
尤其是這段日子裏孫仲猶如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一樣,行事近乎癫狂,不聽勸告,不計後果,頗有一種要拉所有人墊背一起去死的樣子。
皇後的确愛過孫仲,但她喜歡的是曾經那個對外給她長臉,對內呵護有加的男人,而非現在這個眼神兇狠得仿佛野獸,随時可能會撲上來咬她一口的瘋子。
反正現在兒子也立住了,想必朝廷大臣們也更願意要個聽話的幼主,而不是喜怒無常的帝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