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重溫舊夢 ——卑微小贅婿奉行對娘子千……
——卑微小贅婿奉行對娘子千依百順。
衛衡心一橫, 撩起袍角與俞靜宜相對而坐,挺直脊背,一本正色:“青荟, 娘子都發話了,你還不快點照做?”
青荟慢吞吞地走上前,伸直手臂, 将步搖緩緩地沒入衛衡的發間,為高嶺上筆直的青松綴上一朵極具違和的金色嬌花。
俞靜宜單手托腮,美目流盼,端出一副欣賞尊榮的姿态。
殊不知, 她嬌俏的模樣亦是旁人眼中最奪目的風景。衛衡看向俞靜宜頭上另一支成對的步搖,晃了晃腦袋,甩起步搖的流蘇,眨眨眼, 露出一口皓齒:“如此, 旁人一眼便知你我是夫妻。”
青荟捂住嘴巴, 眉眼彎彎。
俞靜宜笑容一僵,她低估了衛衡的臉皮, 洩憤不成,反倒給自己找了麻煩。
衛衡說得沒錯, 他這副樣子,兩人一起丢臉, 可話都說出去了, 再反悔,豈不是很沒面子?
她不動聲色地環顧四下,目光所及未見旁人,心裏偷偷松了一口氣。
衛衡竟是還有閑心想到了別處, 向青荟問起先前發生的事。
青荟豎起眉頭,繪聲繪色、完完整整地還原了一遍,着重放大了桃花酥的事,替衛衡感到不平,咒罵了幾聲,又吹了吹自家娘子的彩虹屁,末了,她睜大眼睛,好奇地問道:“姑爺真把玉佩磨了給娘子做成了頭面?”
她家娘子不會無故為難姑爺,她隐約猜到娘子是在氣姑爺隐瞞了此事,從而又招來了那兩位蠻橫霸道的富家小姐。
話音落下,俞靜宜一記眼刀子射向小贅婿門面。
衛衡直直受下,星目真誠而熾熱,鄭重其事:“娘子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自是想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送給娘子。”
上輩子,他什麽都有,只缺了她。
這輩子,他什麽都不要,只求一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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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靜宜思緒一個急轉,倏然別開臉,耳铛亂撞,兩滴清淚悄然飛濺。
她受不起,受不起這般貴重之物,等衛衡找回親人,她便不再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恍惚間,她湧出一個念頭,玉佩沒了,只要她不說,是不是就可以把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衛衡這話當真出自本心,但目的卻是為了把這件事圓過去,猝不及防地捕捉到那兩滴晶瑩,瞬間紅了眼眶,暗暗攥緊雙拳。
他很想問,她可不可以就此打消推開他的念頭,與他共度一生,讓婚服上的石榴花結出石榴果?
青會一直知道小夫妻感情極好,只當他們一個是為對方所感動,一個是真情流露。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走。
耳畔是飒飒的風聲,鳥雀愉悅的歌聲。
三人都沒有注意到,從桃林中鑽出一人。
齊逸此行收獲頗豐,長卷只是用來加深記憶,回去之後,他會憑着自己的感覺重新組合,分成多幅。
他腳步輕快地進入涼亭:“衛兄,你走得……”
話還未完,怔愣在原地。
只見衛衡聞聲回眸,發間步搖的流蘇跳脫活躍,差點連同簪身一起甩飛出去。
萬千思緒被沖得一幹二淨,俞靜宜扶額,她很想把自己就地埋了。
齊逸喉結滾了滾,踮起足尖,踩着來時的足跡後退,他打算退回去重走一遍,再把這一幕從記憶中抹掉,給衛衡一個挽回顏面的機會。
然,好兄弟并未領情,他擡手将簪身往裏推了推,穩住流蘇,神色自若:“還不太習慣。”
——卑微小贅婿将娘子的命令貫徹到底。
俞靜宜&青荟&齊逸:你習慣才有鬼啊!
正主都不覺得尴尬,看客也就放寬心了。齊逸頓住腳步,走上前坐到椅子上,目光在一對步搖之間流轉:“別出心裁,做工精巧,哪家鋪子做的?”
衛衡接的順溜:“與金家當鋪在同一條街上。”
“那改日我也去瞧瞧。”為他家娘子也選一套。
“叫上我,我可以幫你參謀。”
“我相信衛兄的眼光。”
兩位同樣清雅溫潤,以娘子為尊的贅婿你一言我一句攀談起來。
不曾去過首飾鋪的俞靜宜愣是插不上話:“……”
她真的很懷疑兩輩子的衛衡并非是同一個芯子。
……
不多時,一位矮墩墩的,約莫六七歲的小和尚,端着一盤新鮮出爐的桃花酥,出現在涼亭門口,他先是一本正色地喊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然後窩着小嘴,低聲道:“非禮勿視。”
聽入耳中的一幹人等:“……”
頓了頓,小和尚擡起頭,來到桌前,嗓音脆嫩:“張家小姐委托小僧将這盤桃花酥送過來,說是給俞家娘子的。”
俞靜宜會意,宋暖姝這次算是栽了,摔得頭破血流的那種。
她唇角彎了彎,向小和尚表達謝意:“多謝小師父。”
小和尚放下盤子,回禮,目光全程避開衛衡所在,轉身走出涼亭,邁着小短腿飛快地跑起來。
一不小心摔了個大馬趴,好在山土松軟,不曾受傷。他麻利地爬起來,拍掉僧袍上草木的碎屑,複而跑得更快了。
收回視線,俞靜宜以手帕掩面,嬌聲細語:“相公,我知你喜歡那支步搖,可你都把小師父吓壞了,還不快取下來。”
衛衡:“……”
娘子她又甩鍋。
“好。”衛衡從善如流地取下步搖,起身走上前,親手為俞靜宜簪在發間,情意綿綿:“我更喜歡看娘子戴着它。”
俞靜宜:“……”
被回傳的鍋命中。
“張家小姐?是俞夫人的友人嗎?”齊逸眼觀鼻,鼻觀心,非禮勿聽,目光看向瓷白的盤子裏粉皮的五瓣桃花酥:“模樣看着像寺裏的,不是說已經沒有了嗎?”
“應是請僧人額外幫忙做了一份。”俞靜宜避重就輕,将盤子往前推了推:“我瞧着比之前的更精致,說不定味道更好,齊公子嘗嘗看。”
齊逸拾起一塊,一口咬下,彎了彎眉眼,又接連幾口,用吃來降低存在感。
衛衡想起青荟所說,俞靜宜給他留過桃花酥的事,即為補償,也還是他的,将整個盤子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暗戳戳地護食。
伸手想拿第二塊的齊逸:“……”
他就不該和這對夫妻同行。
兩個小厮在齊逸的盼望下,帶回了晾幹的畫卷,一行人準備回程。
俞靜宜吩咐青荟讓兩個轎夫把肩輿擡過來,她去而複返,撕扯着帕子,焦急道:“肩碾已經走了,說是有一位女香客突然暈倒,急需救治,請他們幫忙把人送下去,都這個時辰了,怕是不會再上來了。”
走得好!
衛衡喜上眉梢,主動請纓:“娘子,我背你下山吧。”
俞靜宜如今能站、能走,但腿腳仍然有些軟綿,走山路是絕對不可能的。
無奈應下。
“衛兄,我突然想起來,娘子今日囑咐我早歸,我要先行一步。”
齊逸辭別夫妻二人,直接跑起來,袍角翻飛,兩個小厮拉緊包袱,緊随其後。
倒不是有多急,這會兒山道上不比早前那般熱鬧,他已經想到,如果自己繼續留下來會是怎樣的情形。
落荒而逃的背影與先前的小和尚如出一轍。
俞靜宜攀在衛衡寬闊緊致的背上,送他一記粉拳:“都怪你。”
衛衡笑得胸腔震蕩:“都怪我。”
旁的夫妻都是關起門來恩恩愛愛,可他不是在追妻麽,自然是越高調越好啦。
……
斜陽為萬物鍍上一層暖金色。
山道上投下三道人影,其中兩道緊密相依,融為一體。
舊夢重溫,衛衡走得很慢,好似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将沿途的風景盡收眼底。
俞靜宜的未來只延續了一年,而他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開始懷疑記憶的真實性,懷疑那不過是一場虛幻的美夢。
這一刻,夢境與現實重合,前世與今生重合,一切都變得清晰來,他發誓,他絕不會再忘卻。
俞靜宜卻是貼着他的脊背,垂下眼簾。
她對故地重游沒有半分熱情,能讓她內心掀起波瀾的,就只有失而複得又将得而複失的丈夫。
她本已下定決心放棄記憶中的人,豈料,又被眼前的另一個他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