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不是還有任務在身,赫爾墨斯恨不得當場沖下冥府去,對着卡戎和那群人生……鬼生只能坐一次船、追更都沒法追的亡魂們狂喜大喊:你們在這兒聽故事算什麽,我看到真的了!!

他迷醉地看着雅辛托斯,心髒砰砰直跳:那群雇傭兵真的沒有誇張,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的瑰寶?阿波羅和美神阿芙洛狄忒站在他身邊也只能相形見绌,他甚至比那些胡亂堆疊、說得天花亂墜的描寫還要美好!

“……”雅辛托斯保持微笑。

他正在想“我死了”這個話得怎麽接,以及這位老友是不是過于年輕了,難道是那位商人的子嗣?

仆役恰好直起腰,帶着點尴尬道:“呃,這不是我家主……哦。”

尴尬霎時被沖散了,仆役站在赫爾墨斯身邊,臉上呈現出和赫爾墨斯相同的神情,恍惚又沉醉。

兩人看起來就像是聽了海妖歌聲的水手群雕。

屋裏似乎還有其他人,一陣腳步聲後,一位醉醺醺的老者從屋內走出來:“都堵在門口做……哦。”

好極了,群雕組合又多了一只。

雅辛托斯把面具戴上:“不好意思,我們要見的厄爾究竟是哪位?”

“群雕”們這才紛紛回神,老者揉揉一直張着有點酸了的下巴:“是我,抱歉。”

他說的真心誠意。畢竟誰都知道斯巴達人比起容貌,更重視實力。剛剛他的行為确實有點唐突。

出于禮貌,老厄爾也介紹了一下赫爾墨斯:“這是我一位忘年交,他今天和父親一道出來,剛好來我這兒坐坐。”

哦?雅辛托斯感興趣地向赫爾墨斯點頭問好:“你也做生意?”

“……”赫爾墨斯和老者齊齊尴尬地沉默了一下。

這很難說,如果皮肉生意也算的話,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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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赫爾墨斯含糊道:“是吧。不過我做得更多的是四處游歷,不是吹噓,這世上很少有我沒去過的地方。”

畢竟他是冥界使者,哪裏沒有死人呢。

他順帶解釋了一下:“我是從雇傭兵口中聽聞你的故事的。”

赫爾墨斯指的是冥河上的那些死雇傭兵,雅辛托斯則以為是老克桑招募的那些人,點點頭後又想,那群雇傭兵到底是怎麽傳播他的形象的,怎麽這人激動成這樣。

老厄爾叉起腰:“好了,我相信老友的後裔來,肯定是有事要說的。很抱歉不能繼續接待你,赫爾。”

赫爾墨斯的腳就跟釘在地上一樣,厚臉皮道:“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為什麽不讓我聽聽呢?或許我也能幫忙。”

奧斯試圖用眼睛瞪死這個厚顏無恥的人:“或許因為朋友的朋友不打算和你做朋友?”

“……”雅辛托斯好笑地推了下兄長,這人又像堵牆一樣擋在他面前,“其實我覺得赫爾說的沒錯。”

如果真如赫爾所說,他喜歡游歷各個地方,又是一個商人,那他接下來想聊的兩個話題,這位赫爾都應該能幫上忙。

幾人走進小屋,雅辛托斯簡單打量了一下,這位老朋友顯然很會享受生活。

很少有人家裏的家具會這麽繁多,老厄爾甚至在餐桌上也鋪了長布,用黑陶瓶插着花,各種水果堆壘在盤中,底下是一盒冰塊。裏拉琴、弓箭随意地挂在牆上,看起來時常把玩,上面沒有絲毫灰塵。

赫爾墨斯就像感覺不到奧斯的瞪視一樣,熱情地擠在雅辛托斯身邊:“你想——”

老厄爾興致勃勃的話打斷了赫爾墨斯:“我都不敢相信,你們是老亞基亞德的後裔。你們想問我什麽?先玩個我和老亞基亞德常做的游戲吧,看見牆上的弓箭了嗎?你們能不能射中我扔出的銀幣?”

奧斯還沒說話,老厄爾就拍拍他結實的胳膊:“你肯定能,我就想看看小漂亮可不可以。”

“?”雅辛托斯挑起眉頭。

老厄爾這次顯然是故意的,像個老頑童一樣叉着腰沖他龇牙而笑,眼神狡黠帶着挑釁。

雅辛托斯倒是沒感覺到惡意,于是他環視了一下房間。

以他目前的視力,如果老厄爾叫他射林間的鳥,可能還有點難度,在這個屋裏?

雅辛托斯摘下弓箭:“扔幾枚?”

“?”老厄爾懵逼看他,“一……三、三枚!”

“三枚?少了。十幾枚都行,”雅辛托斯随意地調整了一下弓弦,又想起什麽,“射中歸我?”

銀幣這東西,又不是穿個洞就貶值了的,回頭讓鐵匠熔煉了重鑄都行,能賺一點是一點。

“十幾枚?同時扔?行!只要你能射中——”老厄爾激動到一半,實在沒忍住,扭過頭瞪着赫爾墨斯,“你做什麽這種表情?”

很破壞他的興致好不好。

赫爾墨斯像個小姑娘一樣,兩只手捂着嘴,眼睛還隐隐泛出水光。

聞言他随手抓起一只蘋果,堵住自己的嘴,聲音居然有點顫抖,聽得老厄爾頓時滿臉嫌惡:“你不懂……”

宙斯啊,之前他在冥河上聽雇傭兵說試煉場那段故事,激動得兩夜都沒有絲毫睡意,誰能想到今天,他能親眼看到年輕王儲在他面前拉弓射箭?

哈哈!!他回去就要第一時間向卡戎炫耀!!

奧斯滿臉警惕,湊到雅辛托斯耳邊低語:“我看這人有點不對勁。他是不是對你有什麽不軌的企圖?”

雅辛托斯淡定:“不要幹擾我賺錢。”

小漂亮是吧?雅辛托斯擡起手臂,彎弓被拉如弦月,老厄爾還兀自帶笑,手剛一擡,抛起銀幣。

“嗖!”

一枝翎箭破空而來。

銀幣的邊緣甚至還沒完全離開老厄爾的指尖,鐵箭就貫穿所有銀幣。

尾翎擦過老厄爾的指腹,鐵箭将銀幣釘在牆上,沒入三指,尾翎尚在顫動。

老厄爾後知後覺地一縮手指,才感覺到尾翎擦過指腹帶來的疼痛,再愣頭愣腦地展開手一看,指腹泛起一道紅痕。

“——你差點把我手指射穿了!”老厄爾後怕地大叫起來,“嘿!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雅辛托斯聳肩:“放心,我射的是銀幣,你的手指不會有事。”

他順帶望了赫爾墨斯一眼,動作一頓:“……”

赫爾墨斯的表情看起來随時有可能暈過去,眼淚都要湧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雅辛托斯什麽人呢,他滿眼欣慰地呢喃:“好棒……”

嗚嗚,雇傭兵的故事裏,雅辛托斯只用了彎刀和短劍,根本沒說雅辛托斯還會射箭。

所以寶寶……不是,雅辛托斯比雇傭兵說的還要優秀!啊!!!

赫爾墨斯瘋狂蹂.躏手裏的蘋果。

“……”雅辛托斯緩緩放下弓箭。

這個小赫爾确實有點怪怪的……

老厄爾在桌邊一屁股坐下,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感嘆:“你比當年的老亞基亞德還要有脾氣,哈!如果他還在就好了,可以和你比一比射術,到底誰更像英雄赫拉克勒斯。”

他舉起酒杯,又大笑着對奧斯說:“你不用比就比他像,你可比老亞基亞德高多了!”

“……”雅辛托斯将弓箭挂回牆上的動作微頓,語氣自然地順着話題道,“說起這個,前段時間我還聽過一個有趣的傳聞。有位元老跟我說,在阿爾戈斯有一棵神奇的橄榄樹,原本就是赫拉克勒斯手中的——”

“……放……救……!”

自一樓突然傳來一陣嘈亂。

雅辛托斯眉頭皺了一下,奧斯已經先一步打開門,大步走到樓梯邊往下看。

客人來酒館買醉,當然就難免有幾個酒品不好的。

樓下某桌坐着一個矮個商人,正死死拽着一個女仆,肥手意圖往女仆身上摸:“別掙紮了,跟着我難道不比在這裏端茶倒水好?我會給你最舒适的衣服、最柔軟的床——啊!你居然敢咬我!?”

女仆驚恐地攏着衣領啜泣,這胖子卻跳腳得活像自己才是飽受羞辱的那個:”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像你這樣的奴隸,我在市集上只要用一條狗就能買回來!”

幾個仆役慌張地圍着他勸說。

雅辛托斯的目光掃過就坐在近旁,卻只管喝酒的士兵,眼神微涼。

奴隸并不只存在在斯巴達。

即便是奧林匹亞聖殿腳下,仍然有每天虔誠祈拜神靈,卻仍舊深陷泥潭之中的人。

他甚至比較不出哪裏的奴隸更凄慘,是被當作公共財産、不能販賣卻能随意折磨致死的斯巴達黑勞士,還是這裏能被像牲畜一樣販賣、即便被當面騷擾士兵也不會管一下的奴隸。

他身邊的仆役小聲吸氣,擔心的卻是:“千萬別打起來啊,如果破壞了桌椅,妮娜怎麽賠得起?”

“瞎說什麽胡話,”老厄爾黑着臉出來,打了個酒嗝,“你們從前的主人可能是這樣,我是這種人嗎?這頭無禮的豬猡,我這就下去,警告他別想動我的奴隸。”

仆役居然慌忙攔住老厄爾:“不,別,妮娜一個小姑娘做這種要抛頭露面的工作,已經很耽誤她的婚事了,您這樣說,一定會有人誤會她和主人家有染,這讓她以後如何談婚論嫁呢?”

“抛頭露面怎麽了,在我們斯巴達,女人從不需要每天被關在屋裏不見人。”奧斯皺着眉頭。

不是說斯巴達有多好,但在很多方面,斯巴達确實比其他城邦要開放的多。

雅辛托斯掃了眼仆役苦笑的表情,擋了擋奧斯,摘下牆頭的裏拉琴:“別給老厄爾添麻煩,我有個簡單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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