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亞特是個老海盜了。

年輕的時候,他也曾擊潰過愛琴海上最強大的海盜船隊,穿越過水手們聞之色變的飓風,但歲月不饒人,他仍然是老了。

他的行動沒有以前那麽敏捷,力氣沒有以前那麽大,于是他被戰鬥女神雅典娜殘忍的抛棄,在面對倒向波斯軍的反叛者時,右腿被削斷了半截。

“別愁眉苦臉的了,你好歹撿回一條命。”醫者一邊揭開綁布檢查他的傷口,一邊絮叨,“你看你這恢複的多好啊——”

“能重新長出一條腿嗎?”他冷嗤了一聲,硬邦邦地頂回了醫者的安慰。

是啊,能重新長出一條腿嗎?

他還能像以前那樣在甲板上輕盈地跳躍,将敵人擊倒在腳下嗎?

不能了,他不再是一個海盜,而是一個殘廢的老頭子,除了滿肚子的陰沉,沒有任何用處。

醫者不放棄地繼續道:“即便不能也沒有關系嘛,海因不是捐了大筆的錢,供給因為和波斯軍作戰受重傷的人養老?你如果缺錢,可以去申請那個赈救金,安度晚年。”

“……”亞特的臉都要青了,赈救金?!當初他和愛琴海最強大的海盜船隊作戰時,可想都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

赈救金,哈!把他當成什麽了,流浪漢?乞丐?他有的是錢!

誰想要安度晚年,他是個海盜!大海才是他的歸宿!

他在船上生,就也該在船上死。

亞特想到這裏,原本激憤的心情驟然平靜下來,因為疼痛和情緒扭曲的面龐也漸漸緩和。

他的目光越過醫者閣樓敞開的大門,望向遠方波光粼粼的海洋,像找到了自己的歸處。

醫館裏的傷者很多,醫者替亞特重新包裹完傷口,就移動到下一位病人面前。亞特拄着拐杖站起來,艱難地挪向市集。

半個月過去,商人們又重新在這裏搭起毯子,試圖用僅存的貨物多少挽回一點損失。靠海吃海的漁民們就更不敢懈怠。

亞特摸摸自己腰間的錢袋,随意挑了個不怎麽認識的漁民,拄着拐杖挪動過去,沙啞着嗓音道:“嘿,你的漁船賣不賣?別急着拒絕,我這兒有一大筆金幣,你把這艘漁船賣給我,我就把這整個錢袋都給你。你大可以用這一筆錢買更加牢固的漁船,還有換柄新的魚叉。”

“……再蓋一間不錯的房子。”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游說的話語幾乎與亞特重合。

亞特驚訝地望向旁邊,瞧見另一個拄着拐杖的老熟人:“萊姆!你在這裏幹什麽?你買漁船幹什麽?”

萊姆聞聲回頭,看了亞特一會,哼笑一聲:“你又買漁船幹什麽?”

經歷過曾經那些波瀾壯闊,沒人願意留在小島上做個性格古怪、孤獨終老的殘廢老人。

萊姆身後又聚來好幾個熟面孔,裏面有和亞特相熟的,也有曾互看不順眼的,但在這一刻,他們互相對望,仿佛完成了一次心靈上的交流。

亞特咧開嘴笑了一下,揣起錢袋拄着拐蹦到萊姆身邊:“介不介意我蹭個船?剛好省點錢。”

旁邊的老對頭不陰不陽地冷哼一聲:“要死的人了,還摳着你那點錢。”

但這次亞特沒有介意,只是看着老對頭大笑,神采飛揚,活像時間倒退了三十來年。

這一刻,過往種種恩怨都變得無關痛癢,他們只是一群熱愛大海的赤子,想沉睡在海洋母親的懷抱。

有錢能使鬼推磨,很快漁民就把船讓了出來,甚至熱情地幫他們解開繩子,推進淺水。

亞特和老對頭互相攙扶着爬上漁船,船槳在岸邊一抵,便蕩出數米遠。

海風吹拂過面頰,送來岸邊晾曬的腌魚腥味,也送來遠方的呼喊:“——老伯!亞特!萊姆!你們幹嘛去?斯巴達的國王有事找你們,想聘請你們去斯巴達訓練海軍!”

“——??”亞特臉上的惬意頓時就沒了,剛想站起來就被旁邊的老對頭一手肘怼回去,“你他媽的要死是不是!”

“滾犢子,別擱這兒礙事,”老對頭死死摁住他的腦袋,抻着脖子往岸邊瞪,“誰??什麽?讓我們去斯巴達訓練海軍?哈!訓練斯巴達的士兵?”

一船的老頭頓時亂起來,一邊互毆一邊手忙腳亂去抓船槳:“等會的,等我們上岸再說!”

老友萊姆看都沒看被老對頭搗住鼻孔的亞特,把船幫拍得啪啪的:“不是騙人的吧,這活兒我接了!”

什麽時候聽過斯巴達邀請外邦人訓練自己的士兵?單這一點,就足以讓他恨不得當場跳船游回岸邊了!

那可是斯巴達啊,最強大的軍事城邦,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斯巴達在海上作戰的拉跨,幾乎和斯巴達陸地戰的所向披靡一樣聞名,但這不恰恰是最棒的挑戰?

将這樣一支軍隊訓練至巅峰,不比做個漁船出海等死有挑戰性?哈!要是真能成,他們一定會聞名希臘!

萊姆差點忘形的在船上舞起來,連忙頭也不回地狂拍亞特:“靠岸,快點靠岸,別讓人家國王久等了,萬一後悔了怎麽辦?”

斯巴達人一向排外,少有外邦人有這個榮幸合法地進入斯巴達城邦,即便近兩年已經開放通商,但同時對出入境的管理也更加嚴謹,斯巴達衛城甚至還蓋起了城牆。

萊姆想都沒想到自己還能踏進斯巴達的領土,還是被國王邀請訓練海軍!單是這個都夠他吹的了,完全足以和年輕時與海盜隊、飓風搏鬥相提并論嘛,沒想到年老了、殘疾了,他居然還能開啓人生的新篇章?

萊姆身後,亞特再度和老仇人陷入厮打,仿佛剛剛的相視一笑、互相和解都只是一場幻覺:“你急什麽急,人家喊你名字了嗎?喊的是我!你個老殘廢!”

老仇人狂搗亞特的肋叉子:“呸!呸!我不比你強多了,打死你個老王八!”

…………

聘請重傷的老海盜訓練艦隊,雅辛托斯也是站在自家艦隊面前猶豫不決時才想起來的。

也幸虧兄長派艦隊來了,不然他差點沒注意到這點:光有友邦的支援是不夠的,真正想增加海上作戰力量,還是得自己的艦隊強大起來才行。

包括那些從波斯繳獲的弩.箭,也很難應用于海戰,只能為斯巴達的陸軍錦上添花。

回斯巴達的路上,幾位老海盜一直圍在雅辛托斯身邊絮叨:

“既然請我們來,那您可要想清楚了,供養艦隊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燒錢的很!”

“我聽說很多斯巴達士兵從出生下來就居住在內陸,這可不好,最好挑那些海岸邊生養起來的年輕人,他們從小就熟悉水性,更好接受訓練。”

“呃,陛下你還好嗎?是不是有點暈船?”

雅辛托斯的臉色确實不大好看,但并不頭暈,只是精神怏怏:“沒事,就是有點打不起精神。”

“這也是暈船嘛,”老海盜們肯定地一拍大腿,“不過這算是很輕的了,克服克服就能習慣。”

雅辛托斯笑了笑,沒跟他們争辯。

這肯定不是暈船。

他望向遠方的海,回憶起之前為了神谕圍困德爾菲神廟時,他也橫跨過海洋。

只是來回兩次渡海都是在晚上,所以當他夢見自己似乎在船上飄蕩時,只以為是自己受了現實的影響,現在想來,或許又是上一輩子經歷的閃回。

艾芝引導老海盜們進船艙休息:“各位提出的意見我們都會想辦法解決,事實上,最近我們礦洞的出産量很不錯,足夠支撐艦隊的花銷。另外,各位說的熟悉水性的年輕人也不是沒有,你們應該知道斯巴達這兩年的新政吧?很多原本出身黑勞士和邊民的年輕人都可以從軍了,這裏頭有很多從小就在海港長大的,回頭你們可以進軍營裏挑一挑……”

老海盜們仍然七嘴八舌地問:“礦洞出産量提高?為什麽,你們找到了新礦脈?”

“不,是陛下寄來的圖紙幫了忙。我們的工匠按照圖紙打造出了能夠隔絕毒煙的過濾面具……”

艾芝話沒說一半,就被亞特震驚地猛拍了一下:“能夠隔絕毒煙的面具?嘿!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老海盜擠擠眼:“我不知道你們在戰場上會不會使用這個,但我年輕的時候經常愛和藥草打交道。當時還制作出一種特殊的煙霧彈,只是它的麻勁兒太大了,所以弄巧成拙好幾次,最後被老船長禁止使用……如果你說的這種面具能夠隔絕我做的煙霧彈的效果,那我們豈不是能上船就扔煙霧彈,然後自由地在迷霧裏殺進殺出?”

艾芝大喜過望:“真的嗎?那這對陸地戰奇襲也頗有幫助,真是意外之喜——不,等等,或許這就是陛下的計劃呢?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雅辛托斯無辜地扭過頭。

沒有啊,他當時真的就是随口驢了赫菲斯托斯一下,老海盜們也是順路拐帶的……

算了,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他這就是準備做到位了。

雅辛托斯沉穩颔首:“沒錯。”

·

從優卑亞島到斯巴達,艦隊颠簸了小半月,期間遇到三四波海盜團。

幸而老海盜們經驗老辣,運用對天氣和海域的了解,利用海霧成功打了好幾場伏擊戰,最終将這幾波海盜吞噬殆盡。

海盜們“無私貢獻”了近二十來艘完好的漿船,雅辛托斯一一清點時,還意外搜尋到一些值錢的財物,簡而言之,又是一段滿載而歸的美好旅程。

“……這就是港口騷動的原因?”烏納陛下無語地凝視案桌前的親兒子以及士兵們。

港口的守衛首領羞愧地擡不起頭,硬着頭皮承認:“是、是這樣,我們誤會了。我們看到艦隊後面跟着二十來艘海盜船,還以為是……是艦隊已經全軍覆沒,這是海盜吃了熊心豹子膽,想來我們港口劫掠。”

烏納陛下淡淡道:“所以你們就直接開火?沒想過艦隊勝利的可能?”

守衛首領:“……”

講實話,是。

元老們再次陷入激烈的争辯,關于應不應該接受異邦人訓練斯巴達士兵,烏納陛下則早已坐不住,扶着桌子看似吃力且虛弱地起身:“雅辛,來扶我一下。”

元老們的談論戛然而止,老鐵達列疑惑地詢問:“您不舒服?哪裏不舒服?剛剛不還好好的?”

雅辛托斯:“……”

烏納陛下恍若未聞,臉皮極厚的繼續表演他虛弱的人設,而且更加明目張膽,直接伸手拍拍自己剛讓開的椅子:“來,到這坐下,讓我看看你。”

雅辛托斯:“……看看我坐下處理公務的樣子?”

…………

美好的父子情誼是短暫的,而真誠又保質期超長的兄長還在科林斯。

這就導致雅辛托斯不得不一個人擔負起兩位國王的政務,剛回斯巴達時“看看海軍訓練,調戲調戲阿卡”的美好向往淹沒在公務之中。

半個月後,雅辛托斯終于忍無可忍:“科林斯的會議是開不完了?他們是約定好了準備在科林斯蹲到哈迪斯接他們下冥界?”

白趕時間了,早知道還不如在優卑亞島多呆幾天。

這一個多月過去,科林斯的會議不僅沒掰扯出個所以然,甚至随着馬其頓境內戰況的愈加慘烈,一些原本赴會的城邦還選擇退出了聯盟,就比如斯巴達的老對頭阿爾戈斯。

“耐心點,這是各城邦第一次坐下來共同商讨怎麽對付敵人,而不是互相為敵。會議能在科林斯安安穩穩的舉行已經不錯了。”老鐵達列安慰雅辛托斯,“至少奧斯陛下搞定了亞該亞的執政官,等到對抗波斯的戰争打響,亞該亞肯定是最便捷也是最重要的港口,咱們這就算把住了戰争的主動權。”

一旁的阿卡冷淡地掀起眼皮掃了老鐵達列一眼,眼底挂着嘲諷。

雅辛托斯就不客氣地多,直接反問:“把住了哪個戰争的主動權?是對波斯的,還是比試誰能在這場戰鬥中占據領導地位的?”

科林斯的會議消息一封一封往斯巴達發,講的最多的就是雅典跟斯巴達掰扯誰統帥同盟軍,或者哪個城邦又對哪個城邦心存不服。

那些城邦退出同盟的原因,一部分是畏懼于波斯大軍的實力,另一部分則是不滿于沒争取到同盟的率領權。

老鐵達列淡定無比地面對雅辛托斯的反問,像個縱容地看小輩耍心思的長輩:“那您準備怎麽辦?”

雅辛托斯趁機神态自然地放下手中的筆:“我要去科林斯幫忙。您知道德爾菲神廟對我的态度特別,如果我也前往科林斯,神谕者說不定就會做出鼓舞各城邦團結的預言,對推進會議進展大有助益。”

老鐵達列點點頭:“也對您将公務重新丢給烏納陛下大有助益。”

……有些話不要說的太明白,雅辛托斯無言地和老鐵達列對視。

老鐵達列淡然地挪開桌上堆積如山的公務:“站在規矩的角度來看,我不贊同你去。但站在斯巴達的利益角度來看,我同意你的看法。”

“戰争講究兵貴神速,越早出兵越能盡快打擊波斯軍隊的積極性,早點觸黴頭也好叫波斯人意識到我們不好惹。而且你前往科林斯,神谕者說不定會做出引導斯巴達做領導的預言,對斯巴達也大為有利。”

在他這裏,一切都為斯巴達的利益而讓步。

老鐵達列颔首:“明天議事時,我會提出這個議案。将榮耀帶回斯巴達,陛下。”

——“他将榮耀帶回了斯巴達!”

一道激動的聲音幾乎跟在老鐵達列的話音落定後,在雅辛托斯的耳畔響起。

雅辛托斯眼前閃回混亂的畫面,似乎是個熱鬧的酒館,噴香的大麥酒和葡萄酒的香味彌散在鼻尖,身邊是舞娘穿着暴露的衣裙起舞。

金色的鱗片綴在舞娘的衣角、裙擺,伴随着旋轉在屋內投下迷幻的光影。

這不是希臘任何一個城邦的服飾,即便雅辛托斯并未接觸過波斯人,但腦海中仍第一時間蹦出一個念頭:“這是位波斯來的舞娘。”

阿卡的目光在雅辛托斯陷入忪怔的瞬間便緊緊盯了過來,手中端着的金茶盞發出細微的嗞吱聲。

金器本就硬度低,阿卡的手指僅是微微收緊,就在杯底留下幾個深深的指痕。

“……”他很快反應過來,垂眸掃了眼杯底,無形的力量将這些緊張留下的痕跡抹去。

阿卡面色冷淡地将茶盞放回桌邊,對有些疑惑地想要開口詢問的老鐵達列壓低聲音阻攔道:“陛下大概在想事情。”

但事實上,阿卡和老鐵達列的對話并沒有傳入雅辛托斯的耳朵。

他仍然沉浸在這段閃回的記憶中,面前的人形象逐漸清晰,是個年輕的斯巴達士兵。

除了背後的紅披風,這士兵還有個特別顯然的特征,就是脖子上的斷口,三不五時就要裂一下,惹得他時不時就得扶住腦袋,跟旁邊面色難看的老板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剛來愛麗舍,對怎麽收斂死狀不太熟練。”

記憶中的雅辛托斯丢出幾枚金幣,打發走了要過來發難的老板,敲敲桌子詢問士兵:“別說這些虛的,講點詳細的戰況。你說的那個什麽……炙熱之門,你們在那兒是怎麽輸的?”

“說實話,我記不太清,”士兵扶着腦袋,使勁回想了一會,“本來我們是把敵人堵在關隘外的,後來有個叛徒告訴波斯軍一條小徑可以繞後……嗯嗯,但好像也不全是被夾擊導致的失敗,開戰前我們的人手就不太夠,各個城邦沒出動多少人。”

士兵又苦惱地想了一會,慢吞吞地道:“對,是這樣的。波斯軍隊的數量實在是太龐大了,艦隊的威力更加可怕,很多城邦覺得打贏波斯是不可能的事情。當時留在炙熱之門的戰士也不全都是鐵了心要戰死在那裏的,好比那些底比斯士兵吧……列奧尼達王留下他們僅僅是為了作為人質,免得這邊還打着仗,底比斯就變節對波斯投降了。”

“還有嗎?”記憶裏的雅辛托斯問,“還有其他的嗎?”

士兵聳聳肩:“沒有了。你還想喝點葡萄酒嗎……”

閃回的記憶畫面逐漸模糊,最終戛然而止。

雅辛托斯在原地坐了片刻,深呼吸了一口氣。

前一世他詢問這些,是只是出于對斯巴達的關注,還是知道自己能夠逆轉時間?

乍一看像是後者,但雅辛托斯擡手輕觸胸口,卻覺得應該是前者。

那種苦澀的情緒郁結在心頭,伴随着記憶的複蘇而被喚醒。

他仿佛回到了坐在酒館的那個時刻,強迫自己聽着士兵對列奧尼達王的誇贊,像是一次自我懲罰。

懲罰自己為何因為情愛耽擱了對母親的承諾,懲罰自己活該坐在酒館裏,聽後世的斯巴達王做自己本應該去做、卻沒做到的事,聽士兵醉酒後興高采烈地安慰:“但你也很偉大啊,在斯巴達很出名的,你知不知道我們斯巴達專門為你有舉辦一個雅辛托斯節?還有一尊你的雕像矗立在阿波羅神像身邊——你懂我的意思,因為你是神明的情人嘛。”

“啪!”

指尖的疼痛喚回雅辛托斯的注意,他微微垂下眼,望向被捏碎的黑陶杯割傷的手指。

“你在幹什麽?!”阿卡驚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雅辛托斯的手被另一雙寬大幹燥的手握住。

殷紅在白皙修長的指腹間蜿蜒,蜜色的手掌帶着強勢的意味捧住他的。

雅辛托斯緩緩勾起手指,仗着對方不敢動将手指劃入對方的指縫:“謝謝。”

“?”阿卡眉頭緊蹙,難得呵斥,“胡鬧什麽,把手松開。”

雅辛托斯也難得乖巧,任阿卡将他的手掌翻過來,悉心處理傷口中的碎渣。

他有很多想謝的。

比如一直以來的照顧,還有……還有喜歡卻默默付出。

不像阿波羅那樣高高在上,也不像阿芙洛狄忒或哈迪斯那樣強取豪奪,阿卡的喜愛好像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遮掩了身份,隐瞞着真相,然後悄悄将他推向光輝的高臺上。

他不明原因,但高臺上有些無聊,還有群狼環伺,他不想去理其他觊觎的目光,只想将這總把自己藏在暗處的觊觎者扯上來。

雅辛托斯看着阿卡低垂的濃黑眼睫,突然輕而快征詢意見:“我能親親你嗎?”

他看着阿卡受驚地擡頭,手中巾帕下意識地舉起防備,笑意便在眼底迅速蔓延:“不能我就晚點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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