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

“是因為,我需要你。”

>>>

2015年4月。趙泳鑫坐在醫院手術室外的走廊上。

手術室的紅燈亮着,倒映在醫院光滑的地板上格外晃眼,他怎麽坐都不舒服,到最後只好發旋靠牆,閉上眼睛。

他一閉上眼睛,就又想起剛才檀健次被推進手術室的樣子。

醫院墨綠色的被罩把人一罩,本來就纖瘦的他的身軀就埋進棉花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套上醫用一次性頭套,只露出一張臉,躺在那裏大有任人宰割的感覺,好像即将被推進烤箱裏的紙杯蛋糕。

要被推進手術室的小幺本人似乎比在外面等他的趙泳鑫還要樂觀,他沖趙泳鑫眨眼扮鬼臉,笑着說:奶奶造型。

趙泳鑫一張臉沒有什麽表情,語氣幾乎可以算做嚴厲:你躺着別動。

他感覺他好久沒有這樣認真地看過檀健次的臉了。他帶着點兒嬰兒肥的雙腮不知道什麽時候陷了下去,單薄的、顯得有些瘦削的一張臉,棱角分明。

趙泳鑫想擡起手摸摸他的臉,移動床卻已經被推着動起來,檀健次躺在床上,垂着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在等他說什麽話。可趙泳鑫一看到敞開的手術室大門就大腦發木,舌苔發麻,到最後他也沒說,等到手術開始十分鐘,他才想起,自己應該說,別怕。

手術是小手術,很成功,被推進烤箱的紙杯蛋糕幾乎沒有什麽瑕疵地又一次被推出來。2015年4月,檀健次在手術室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他已經挺久沒有睡過這麽沉這麽深的覺了。他睜開眼睛看到病床邊拿着手機正在拍他的趙泳鑫,下意識就笑了。

趙泳鑫多少有點手足無措地站起來,又開始念叨:醒了?渴不渴,我給你倒點水吧?飯已經定了,等會兒到了起來吃點兒?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

檀健次笑起來,擠出一雙漂亮的卧蠶,他躺在病床上慢慢地、低低地說:手疼,擡不起來。

趙泳鑫走到床邊,俯下身子摟住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到最後,只是很小聲地補上了剛才沒能說的話:

兮爾,別怕。

檀健次用完好的那只手輕輕摸摸他的頭發,說:

Advertisement

你別怕就行了。

似乎是從2015年開始,檀健次的演藝之路逐漸拓寬出“演員”這個角色。

2014年的末尾,趙泳鑫寫了一首另類情歌。

醉酒那天晚上的問題他沒有回答,第二天兩人心照不宣地裝作斷片,自此之後似乎開始享受一些囫囵的、不能明說的暧昧。

但他很叛逆地給它起名叫《閨蜜》,幾乎出于一種惡趣味的心理。

代價就是拍mv那天檀健次在他光/luo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趙泳鑫把腦袋抵在他肩膀上,在被子底下搭上他的兩條腿,檀健次沒忍住,在鏡頭面前做出有些吃驚的表情,最終被趙泳鑫強烈要求剪入正片。

趙泳鑫坐在泳池邊提議:最後加一個牽手的鏡頭吧。

檀健次伸手抹開臉上的水,他吐槽:偶像劇啊?

趙泳鑫笑說:什麽偶像劇,兩個男主角,哪有女主角?

檀健次煞有其事地點頭說:兩個男主角,沒有女主角。

2015年5月,趙泳鑫和檀健次帶着bass把《閨蜜》這首歌帶上舞臺。

後來他們那個穿着一身紅衣手牽手領着bass下臺的鏡頭熱度高漲,連王浩都要打趣兩句,合作了《閨蜜》怎麽好像又不是閨蜜啊,他們都說你們是一家三口。

他的手機屏幕掃過來,靠在沙發裏的檀健次隐約看見趙泳鑫牽着他,他牽着狗的鏡頭。趙泳鑫坐在化妝鏡前滑手機,幾乎沒有回頭:我們就是一家三口啊。

他那個語氣太理所當然,王浩和池約翰對視一眼沒忍住喲喲喲地起哄,趙泳鑫似乎被他們的反應逗笑了,轉過身補充:

我們就是一家三口。我是bass的superdaddy,健次是它的小媽。

他朝着檀健次努努嘴,沙發裏的檀健次很配合的笑了一下,他問:小鑫,你在玩過家家嗎。

2020年檀健次給趙泳鑫打電話報備工作,他當時正要去試《烽火流金》。

他在電話裏說了幾個另一位男主角的候選者,趙泳鑫都不太關心,他就問:那女主角呢?

檀健次頓了頓,告訴他:沒有女主角啊。

大概晚上十一點左右,檀健次才遲緩地意識到,自己好像發燒了。

他頭發還隐隐的濕着,王浩不讓他躺,他就只好披着毛毯坐在沙發邊,手裏攥着趙泳鑫給他沖的熱姜茶。

在MIC裏只有這麽一個弟弟的池約翰每次碰上檀多都要端一端哥哥的架子過過瘾,追着他問東問西,游戲機徹底失寵。王浩一巴掌拍在池約翰的頭上:別問啦,你沒看健次累的都快睡着啦?你也不讓他歇歇。

肖順堯遞啤酒給他:喝不喝?

檀健次笑着,搖搖頭。

那天的大雨數年一遇,把整個北京紮紮實實埋進水裏。雨聲和雷聲混在一起,穿透趙泳鑫家雙層玻璃窗戶外加一扇陽臺門,呼嘯着将所有聲音卷進其中。檀健次覺得自己舌根發緊、雙眼發昏,似乎剛才在雨裏奔跑時的冷意終于延遲地作用在他身上,同時一股滾燙的、令人作嘔的酸軟感從腹部直直升到喉口。

十分鐘之前趙泳鑫在雨聲、雷聲、游戲外放聲和音樂聲中輕輕扯回了他的袖子。那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用力。就如他一貫在他們感情上呈現出的那樣,外強中幹,表面上熾熱、堅定,實際上怯懦、軟弱。

大腦漿糊一般攪成一團,檀健次迷糊聽到池約翰雀躍地大聲呼籲:好不容易人齊了,不拍張照片說不過去了吧?

王浩和肖順堯一疊聲說:對,拍照。王浩沖剛從廚房出來的趙泳鑫揚揚下巴:去把你那個國色天香的合照拿過來,當個背景一起拍。他又沖着檀健次喊:健次,來,老小坐中間。

檀健次剛站起來就雙膝發軟,晃了一下,差點一頭砸進趙泳鑫的玻璃茶幾。

離得近的三個人都比不上一個眼疾手快的趙泳鑫,他天旋地轉半刻,之後降落在趙泳鑫的臂彎,模模糊糊地想,好熱。

你發燒了?

趙泳鑫吃了一驚。

啊——?好幾雙手同時貼上他的額頭,有的捏他的胳膊。小幺的單薄的身軀确實氤出滾燙,透過一層薄薄的睡衣。他喉頭幹澀,說不出話,也好像看不見人。

王浩急了,把手裏拿着的相框扔到一邊,音調都高了八度:就這你還今天晚上飛什麽飛?我給你工作室打電話,明天也別飛了,我就看着你燒退了再說。

退燒藥、有沒有退燒藥?池約翰沖着趙泳鑫喊,先測個體溫,我摸着好燙啊。

趙泳鑫像是整個人都木了,像是被全身滾燙的檀健次吓傻了,沒反應半天,才慢慢地說:退燒藥……管用嗎?家裏只有一點。要去醫院嗎?

肖順堯摸出車鑰匙,像現在就要出門:我看還是得去趟醫院。你們給他換個衣服,我先去開車。

這麽大雨?你開車?王浩一手拿着手機,另一手拽住肖順堯的外套,嘴裏念叨着,這怎麽不接電話啊。

就如同被推進手術室的檀健次和在手術室外等他的趙泳鑫一樣。檀健次縮在趙泳鑫的臂彎裏,眯着眼睛,似乎已經睡過去了,睡得歲月靜好,根本無視掉急得上蹿下跳的幾位哥哥。

趙泳鑫輕輕晃晃他的肩,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檀健次這麽近距離過了,說出的話像在哄小孩,下意識尾音發軟:

健次……很難受嗎?要不要去醫院?

檀健次似乎真的睡着了,低聲夢呓般說:

去哪?我不是剛回家嗎……

醫生叫你老實點兒,發着燒還敢在臺上那麽蹦蹦跳跳,你是想在臺上暈倒吓死幾個麥麥?

趙泳鑫把他額頭上的毛巾換下來放在水池裏,沖上涼水之後擰幹在蓋上額頭。

隊長非常有先見之明,知道整個團最唠叨也最能對付檀健次的武器是什麽,在趙泳鑫這兒他聽訓只能癟嘴,不能反駁,否則這位少爺還得加班加點再給他上三個小時課。

趙泳鑫又給他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終于在床邊坐下了,盯着他鼓着一張不情願的包子臉:怎麽樣?要不你先睡一覺,我回宿舍給你拿換洗的衣服來。

啊?你要走啊——

檀健次失落得有點兒太明顯了,之後馬上又恢複到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你不能陪我一會兒嗎?

趙泳鑫這麽說,但還是坐了下來,他坐在床邊給池約翰發短信,讓他晚上來探病的時候順帶帶上檀健次的衣服。

檀健次拉起被單蓋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其實他燒的不是那麽嚴重,只是一覺睡醒來頭有點兒暈。他從被單的縫隙裏盯着趙泳鑫微微俯下的臉,輕聲說:

那天你什麽意思啊,小鑫。

嗯?哪天?

趙泳鑫字還沒打完,眼睫上下翻動瞟了他一眼,之後又專注地盯着手機屏幕,似乎根本沒有仔細思考他的問題。

2015年的廣州。趙泳鑫從十幾個一起轉圈圈的人當中精确扯住檀健次的手臂。他們如同雙子星一般以連接的手臂為軸轉了兩圈,之後磁鐵似的緊緊吸在了一起。尖叫與歡呼當中,檀健次被拽得頭腦發蒙,到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當時一直在笑。

趙泳鑫抓着他不放手,說:我就是不想讓你玩所以才拉你出來的啊。

檀健次扯着被單的手更用力了,他輕聲說:

那句話你還沒說呢。

就如同他說出“你不是要哄我嗎”一樣,有人天生就心有靈犀。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趙泳鑫卻準确的get到了他的意思。2014年那個醉酒的夏天,他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我不喜歡檀兮爾”這幾個字,那之後刀口舔蜜般一邊享受着囫囵的、不清不楚的暧昧,一邊你進時我退。

檀健次問:

小鑫,你喜不喜歡我?

2015年檀健次長大了。

這并不是他一個人的感覺,而是整個MIC男團的共同感觀,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還是會像小孩子一樣古靈精怪,但大家都能不約而同的感受到他身上的什麽在悄然改變。王浩總是說,我們健次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那時候檀健次總是要撒嬌的,說,我不要獨當一面啊。

趙泳鑫坐在床邊,隔着被子輕輕拍着他的背,他故意地、用一種哄小孩兒的語氣對他說:

健次,我不能喜歡你的。

趙泳鑫和檀健次不可以談戀愛的。

檀健次躲在被子裏,他感覺趙泳鑫拍在他背上的手一下一下像是審判。

檀健次不可以,檀兮爾也不可以嗎?

趙泳鑫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又或者他想到了,只是到最後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2015年的檀健次沒喝酒,所以他也沒有哭,他把被單拉起來整個蒙在頭上,說:

你不喜歡兮爾,兮爾會走的。

2017年成都。

觀衆席上的尖叫山呼海嘯,浪潮一樣撲上舞臺,然後再慢慢滲進昏暗後臺。趙泳鑫掀起幕簾悄悄往外看,看到一閃而過的金色燈牌。他的心髒突然在那一剎那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穿着白色西裝的檀健次仰着脖子任由化妝師補妝,他用眼睛瞥着趙泳鑫,低聲說:

我手在抖,特別緊張。特別。

他咬住“特別”兩個字,停頓兩秒,像是在強調什麽。趙泳鑫放下掀開幕簾的手指,回頭的時候又換上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什麽意思啊檀兮爾,多大的人了還怯場,小的時候都沒見你怯。

檀健次瞪了他一眼,被拉去化妝間調整頭發,等他完全消失在後臺趙泳鑫才對着采訪鏡頭說了實話:我真的好緊張,好久沒這麽緊張過了。

上臺前趙泳鑫警告檀健次不可以做出格的事,被檀健次一句話怼回來:這回不知道是誰更出格。

趙泳鑫咬着舌尖笑起來,精準無誤地接住跳進他懷裏的檀健次。被抱習慣的人還沒忘記把自己的麥遞到他嘴邊,他前傾身子要吻他,被躲開,檀健次在粉絲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撅嘴。

後來他終于抱到了趙泳鑫。

閨蜜的音樂結束,完全沒有排練過的,他把整個身體都挂到他肩膀上,像是毫不猶豫地将整個人都交付了出去。他喜歡打破處女座趙泳鑫精密排練過的一切,讓他在鏡頭面前顯露出沒有預料到的、真情流露的表情。

在後臺,趙泳鑫問:你——幹嘛?

這位一貫傲嬌的少爺不肯承認他在那一刻心跳如雷。檀健次說,用一種很理直氣壯的語氣:

你說過的,今天是個儀式。

其實第一次的時候檀健次和趙泳鑫都沒什麽經驗。

他浸滿汗水和淚水的臉被埋進柔軟被單,趙泳鑫的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脊背。

趙泳鑫只記得到後來檀健次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一邊哭一邊喊:

“小鑫……這不是假的吧?你不是假的吧?”

趙泳鑫揚起脖頸呼吸困難,只能更深地将自己送進去,他掐/住檀健次的腰,想要回答,卻一瞬間哽咽難言。

他只能在心裏喊着——

兮爾、兮爾、兮爾、兮爾。

我的兮爾。

不是假的。不是假的啊。怎麽會是假的呢。

永遠不會是假的啊。

2016年情人節趙泳鑫把那枚銀色戒指扔到檀健次面前的桌子上,對他說:帶着。

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

2017年成都,他唱着那句“我的兮爾”,笑得漂亮眼睛彎成月色,舞臺的兩側,兩束追光,一黑一白。檀健次微微點頭,觀衆席金色燈牌閃爍。

那好像是一場盛大而又無人問津的典禮。

MIC男團裏公認關系最近的兩個人卻是彼此認為秘密最多的人。

然而他們最大的秘密都有關于彼此。

親媽臺的游戲總是能兼顧趣味性和爆點,讓趙泳鑫和檀健次合演《花千骨》這件事估計沒幾個人能想得出來。更讓人想不到的是角色分配上飾演花千骨的竟然是趙泳鑫。

吃瓜三人組忍不住窸窸窣窣笑起來,連檀健次都憋不住樂,他發燒好了從醫院回來之後他和趙泳鑫幾乎沒說過多的話,趙泳鑫還是一貫的沒給他回答。

隊員們帶上心跳檢測儀,一分鐘之內誰的心跳更高誰就獲勝。

趙泳鑫笑了一下,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廣州,在人群之中精準地、毫不猶豫地拉住檀健次的手,就如同雙子星一般找準了彼此的連接,然後抱住他。

留着妹妹頭的檀健次顯得格外乖順,吃了一驚的情況下莫名有點呆萌,他真的搞不懂趙泳鑫到底在想什麽,只能木讷讷地說:是你的心跳啊,不是我的心跳。

趙泳鑫将臉埋進他的頸窩,輕輕對他說。

王浩讀出心跳檢測儀上的數字,檀健次卻好像被吓到了一樣愣在當場,他下意識覺得自己此刻頭重腳輕、大腦當機,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慶幸剛才帶着心跳檢測儀的人不是自己,不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會不會不争氣地跳到一百八。

趙泳鑫的手搭上他的肩,像是一個安撫的信號,檀健次終于在那一刻遲遲地笑起來。

在回程的面包車上池約翰求着問趙泳鑫到底在檀健次耳邊說了什麽。

團霸趙泳鑫白了他一眼,戴上耳機閉上眼睛,大有懶得搭理的意思。池約翰在他這裏吃閉門羹不是一天兩天了,又央求一般去追問檀健次:

他說了什麽啊到底,自己的心跳跳到122?

2018年3月檀健次語音直播的時候,一個頂着趙泳鑫大名的麥麥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啊……2015年的事,怎麽記得啊?

檀健次在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他回答說,

其實那天他什麽都沒有說啦,就只是在我耳邊吹氣……

好健次,你就告訴我他說了什麽呗?

池約翰反跪在椅子上盯着靠在趙泳鑫身邊的檀健次。

檀健次整個人臉頰耳廓都是紅的,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說——”

檀兮爾,你別走,檀兮爾。

他那鬼精靈的勁頭又上來了,拉長聲音朝着池約翰眨了眨眼睛,吊足胃口地回答:

“不、告、訴、你。”

就好像回到了2012年。

怎麽會這麽堅定啊?張敬豪問他,明明是那麽難的一件事。

趙泳鑫按亮手機屏幕,屏幕上是檀健次在親吻他的臉。

他回答說,

是因為——

2016年趙泳鑫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喝多,然後在喝多之後做各種光怪陸離的夢。

他有時候夢見自己回到高中的禮堂裏在舞臺上唱歌,低下頭卻看見自己戴着腳鐐,有時候夢見自己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敲檀健次的房門,一回頭卻看到了蜂擁而上的攝影機,有時候夢見集訓的那個農村,檀健次只穿着一條寬松的短褲,露出滿是汗水的脊背,叫他小鑫、小鑫。

2016年檀健次輾轉在好幾個劇組,進組之後幾乎沒日沒夜地拍,他和趙泳鑫每天晚上facetime時間越來越短,有時候說着說着話他就睡了過去。

趙泳鑫争取到一次探班的機會,他帶着新歌的demo到酒店要給檀健次驚喜。那天淩晨一點多才收工的檀健次剛進房門便被吓到清醒,趙泳鑫親他的側臉,對呆若木雞的他說:新歌的demo在手機裏,你聽聽,我去洗澡。

他想他想得抓心撓肝,随便沖了沖就換上衣服出來,檀健次妝都沒卸就靠在沙發裏睡着了,耳機裏還放着趙泳鑫寫的歌。

第二天早晨照常開工,趙泳鑫穿的嚴嚴實實到片場看他工作,檀健次本來就小的臉被鎖在頭盔裏,看上去沉得有些吃力。等拍完早上的那一場,汗水早就把道具戰袍洇得濕透了,一上車就緊急補水。趙泳鑫看着他汗如雨下的臉五味雜陳,說:又瘦了。

檀健次對他笑了一下,反過來安慰:忙完這幾天就好了,回北京你要給我做好吃的補補。

好拼吶,我們昭兮兒。趙泳鑫有點兒心疼。

檀健次将滿是汗水的臉埋進白色毛巾,悶悶地說,

不想再不被人看見啦。

趙泳鑫想過彩帶滿天。

王浩站在他身邊一手攬着他,一手攬着池約翰,他牽着檀健次,肖順堯舉着獎杯。無謂是什麽樣的獎了,但是臺下所有人都歡呼雀躍喊他們的名字。他們面對五只立麥再一次用和聲自我介紹,他們唱道:我們是MIC。

2016年8月19。趙泳鑫奉獻了他這輩子最不完整的舞臺表演。

人只要幸福不管多辛苦,現在的領悟有誰真的在乎。是太過纨绔,還是我真的不服。

他第一次在臺上哭到說不出話,王浩伸出手摟住他的肩。

這件事當然最終傳到了在外地工作的檀健次那裏。

晚上的facetime換成語音,檀健次那邊剛撥通就吵吵鬧鬧一頓雜音,趙泳鑫知道他今天又是夜戲,不知道要拍到哪個淩晨,在一片不知所雲的喧嘩當中,檀健次低如醇酒的嗓音顯得格外清晰,響在耳邊:

趙泳鑫在他拉長的音節中搶白,用一種很輕快的語氣:今天演出特別好,我剛要給你打電話呢,怎麽樣,今天也要拍到很晚嗎?

電話那頭的檀健次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小鑫,好想唱你寫的歌啊,你再幫我寫一首歌吧。

他央求的語氣幾乎可以算做撒嬌。

趙泳鑫喉頭發緊,他慢慢地坐到酒店的床邊,盡力地笑了笑,低聲說:好啊。還是我們健次看的起我啊。

那是2016年。

他的語氣尤其溫柔,但電話那頭的檀健次卻猛然呼吸顫抖。

“趙泳鑫。”

他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嚴肅地,叫過他的名字了,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

“我要唱你寫的歌……”

不是施舍、不是同情、不是感情加分。

那是2016年。第九年。即将邁進第一個兩位數的年關。

彼此消磨半生的人早就鑄成彼此的骨,融進彼此的血,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他的蟄伏與等待、他的綻放與花開、他的無人問津與萬丈光芒。只有檀健次懂。只有檀健次懂。只有檀健次懂。

他在遙遠的他鄉幾乎要哭了,尾音微哽,

“是因為,我需要你。”

是因為——

趙泳鑫回答張敬豪的話。

我也懂他。

我也需要他。

檀健次最知道怎麽安慰趙泳鑫。

他的一句我需要你,對他來說,比一句我愛你,

要珍貴一萬倍。

-tbc-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