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怎麽看上去沒什麽不同的?”蘇笙本以為來了潼海鎮,會見識到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玄幻世界,但一路所見所聞都跟她的世界沒什麽差別。

“哦?你想看到什麽。”孟天運邊說邊取了雙筷子給蘇笙。

路邊小店內只有三兩個食客,店外夜空綴了幾點星光,從蘇笙的位置往外望,還能看到街巷‘’轉角處的積水。

“比如說......這家店是妖怪開的?”蘇笙咬着筷子冥思苦想,才想出來這麽一個答案。

“噗嗤。”隔壁桌的食客聽到了蘇笙的回答笑了起來。

蘇笙羞惱地埋頭吃飯,臉頰微紅。

孟天運的視線落在了她紅透了的耳根,眼底劃過一絲笑意,“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妖怪了,人族記載的最後一只大妖銀鈴,被最後的人皇送入永恒黑暗中了。”

“死了?”蘇笙困惑地問出口。

“這可不一定,雖然傳說是這麽說的,但永恒黑暗之地誰也不知道在哪,連人族大宗師都不知道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這個地方存在。”一位身上系着圍裙的老板,端着兩盤炒菜走過來,放在了他們的桌子上。

放下菜後,老板用圍裙擦了擦手,細細地打量着蘇笙,嘴裏對孟天運說道:“這是你對象?”

“噗——咳咳咳!”蘇笙嗆得直咳嗽。

孟天運略微無奈地笑了笑,“王重洲,這是我徒弟,蘇笙。”

“哦~?”王重洲對他擠眉弄眼,滿臉不信,搬了把椅子坐在桌子旁邊。

此時店內除了他們這一桌,其餘食客已經吃完離開了。

孟天運打了個響指,有清風吹過,小店本來敞開的玻璃門,被從外面關上了。

蘇笙奇怪地看了外面一眼,透過有些髒的玻璃向外看,發現外面一片漆黑,連門口的路燈也像是壞了,一點光亮都不見了。

“啧啧啧”,王重洲嫌棄地打開一瓶白酒自顧自喝了口,然後嫌棄地說道:“你們這些個術師,揮揮手就能攪動風雲的,天道早晚要來收拾你們。”

孟天運笑而不語。

察覺到氣氛有些沉悶,蘇笙左看右看,癟了癟嘴,只夾自己跟前的菜,細嚼慢咽的,生怕弄出丁點動靜來。

“孟天運,你老實跟我說,明天法界集會,你是非去不可嗎?”看着平易近人的王重洲,眼中閃過一絲鋒利。

“重洲,你生下來就是江南王家的麒麟兒,哪怕你現在不依靠家裏,自己在外面闖蕩,但難道王家就真的能坐視不管嗎?”

王重洲撓了撓頭,欲言又止,他知道他的好兄弟說的都對。雖然他自诩特立獨行,吹噓自己不借家裏庇護,但每當他遇到什麽困難時,最終總會被不知不覺解決掉,他知道這是家族給予他的保護。

孟天運沉默地瞧了瞧自己的左手,淡聲道:“人出生之時,他一生要走的路,就已經在冥冥之中定下了。”

店內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

直到王重洲将酒喝了個一幹二淨,砸巴着嘴,難辨神色的臉又恢複成往日裏那副嬉笑怒罵的親和樣子。

“你是我兄弟,我不能袖手旁觀,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集會!”王重洲斬釘截鐵下了決定,站起身來,拍了拍孟天運的肩膀,轉身離開去後廚了。

“吃飽了嗎?”

蘇笙回過神來:“......啊?吃飽了,吃飽了。”

孟天運推開店門,回頭平靜地看着她說:“那我們走吧。”

“額...好!”蘇笙剛一邁出小店,發現不知何時消失的風聲和燈光,在她踏出門的那一刻統統回來了。

“在看什麽?”孟天運站在街巷路口,望着慢吞吞走在身後不斷回頭的蘇笙。

蘇笙最後疑惑地看了一眼路燈,随口應了聲,轉過頭,跑了幾步來到男人身邊。

“天哥,咱們明天和剛才的王老板一起出發嗎?”

“嗯。”

“那我們在酒店等王老板過來嗎?”

“不是。”

“明天是不是有什麽事兒要發生啊?”

“會嗎。”

“唉,又來!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蘇笙氣鼓鼓地快走幾步,走在了孟天運前面,但孟天運仍是不緊不慢地走在她身後。半晌,氣消了的蘇笙放慢腳步,走在了孟天運身旁。

見孟天運還是不說話,最後她略帶不甘地嘟嘟囔囔着:“哼,反正等明天,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會知道的!”

他們離開了身後那條小巷,銀白月光照耀之下,一層灰蒙蒙的影子慢慢收攏撤離。

“嗞——”

街巷深處,小店門口的那盞路燈,燈光晃了幾下,驟然亮了數倍,不知何時出現的飛蟲不知疲倦的圍繞燈光盤旋着。

“咱們什麽時候去那個法界集會啊?這已經下午了,總不能在這裏坐一天吧?”蘇笙吸了口可樂,KFG店內送走了一波附近上班的打工人,正是相對閑下來的時候。

孟天運放下手機,伸過手來,附在蘇笙眼睛上:“你自己看。”

寬大的手掌完全籠罩住了蘇笙的雙眼,擋去了她的視野。她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掃過孟天運的掌心,使得他手指為不可見的動了下。

蘇笙正暗自納悶,孟天運的手完全擋去了她的視線,也不挪開,到底讓她看什麽呢?

正當她腹诽之間,被遮住的雙眸‘看見’了。

她‘看到’四周的環境已然大變了模樣。店內本該是原木裝修風格,現在反倒張燈結彩的,往上瞧還有懸挂紅綢帶木頭做的房梁。空中飄落着紅紙碎片,耳中聽到的也從時下流行音樂變成了女子哀聲吊嗓。

“這!!!”蘇笙激動地差點要站起來,好在被孟天運另一只手按了下去。

“仔細聽。”

蘇笙盯着地上竄過的成了精的黃鼬,見它離開前還轉過身瞧了自己一眼,正啧啧稱奇時,耳邊一直在吊嗓的女子終于唱起了哀曲:

“黃粱夢,朱砂血,七夕七夕,郎君未——歸——”

還沒等女子尾音唱全,突然插進來另外一個女聲:“梅姐,咱別唱鬼夫了,都有人投訴了!”

“咳咳,各位來參加法會的道友們,請注意,啊這個入會門票呢,咱們協會有專門特使來派送啊。時間和地點在門票上都有,屆時入口只開放半小時,各位道友可要抓緊啊!好了我說完了,梅姐你繼續唱吧。”

直到孟天運把手收回,蘇笙眼前世界也恢複了原樣,她卻還沉浸在剛才所見。

“......所以我們是在這裏等門票嗎?”漸漸回過神的蘇笙看着他,愣愣地問道。

“也對。”

孟天運伸出食指,點了點蘇笙的鼻尖。瞬間,一種冰冷肅殺的感覺席卷她的全身,仿佛親臨古戰場,身處漫無天際的戰意與死生之間。

“這是...什麽...”蘇笙感受着這種突然出現的感覺,渾身止不住地打着冷顫。

孟天運沒有解釋,他只是淡淡問道:“害怕嗎?”

“......我才不怕呢!”蘇笙瞪圓了雙眼,故作兇狠地盯着孟天運:“你知道我什麽來頭嗎?”

聞言,孟天運眉尾一挑:“哦?”

“我啊......”蘇笙壓低聲音,整個身子探了過來,幾乎貼在他耳側:“說出來吓你一跳!嘿嘿!”

蘇笙笑哈哈地坐了回去,她發現萦繞周身的僵冷死意也散去不少。

“你膽子果然很大。”孟天運一把抓過蘇笙的手,十指交叉,只見他薄唇微微彎起:“那我就放心了。”

“啊?什麽?”蘇笙眨了眨那雙困惑的眼睛。

不給蘇笙反應時間,孟天運另一只手在空中以拇指為軸,其餘四指順時針掃過半弧,随後像是握住了門把般,向後一拽。

眨眼之間,蘇笙已經被孟天運帶去了另一片天地。

“诶?這張桌子我剛剛沒收嗎?”KFG店內,員工看着角落靠窗的位置,對着桌上兩個托盤愣了愣,心中感到奇怪,難道是剛剛他太忙了以至于忘記收拾了嗎?

“劉姐,坐在那邊角落的客人是什麽時候走的啊?”

“不知道啊,走了半天了吧?”

“嗯...是嗎?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剛剛人那麽多,你還能挨個都記住啊?”

“奇怪,我記得那裏坐了一男一女來着......”

“行了小趙,別想了。現在沒什麽人了,你今天就早點下班吧,不是說你妹今天過生日嗎?早點回家陪陪她,小姑娘畢竟剛出院,自己一個人在家肯定害怕。”

趙安陽點了點頭,今天出門前他心裏一直惴惴不安,難得經理同意他提前下班。

“哇——塞——!”

蘇笙興致勃勃地望着眼前之景。平靜的墨黑湖面倒映着空中漂浮的紅色燈籠,黃紙折成的紙鶴三五成群從空中飛過,遠處岸邊停靠了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船只,岸上人群熙攘,或腳邊趴着走獸,或肩上立着飛禽,個個都不是普通凡人。

“......蘇笙”

“啊?”

蘇笙轉過頭看向他,平日一貫漠然神秘的孟天運,此時卻對她溫和笑了下。不像以往那樣多是譏诮,蘇笙能辨出,他的眼底分明多了一分憐憫。

在那一瞬間她隐隐約約感知到,這一分憐憫不僅僅是對她的同情,也是一種無力扭轉命運的消極對抗。也是這一刻起,蘇笙發現對眼前這個總是漠然中透着疲憊的男人,她心中多了那麽一分憐惜。

她突然想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來歷,以及他到底在煩憂什麽。

喜歡上一個人需要什麽理由呢?可能一開始,只是可憐他,然後想要保護他、獨占他。最後讓他離開自己,就再也無法活下去。

“怎麽啦,天哥?”

“蘇笙,這裏就是我的世界。比起安居樂業生老病死的凡人,修士就是一群不講道理的逆天者。凡人依循的戒律法條,在這裏一概作廢。這裏很危險,我把你送回俗世,以後像凡人一樣,上學工作然後成家立業,好不好?”

“不好!”蘇笙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半點猶豫都沒有。

孟天運薄唇微抿,靜靜地看着她:“你什麽都不知道,往後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沒......”

“不!”蘇笙打斷他:“我從不後悔我做的任何決定。”

孟天運一怔,直直看向蘇笙眼眸深處:“好,那以後就乖乖留在我身邊,我總會保你一世安平安。”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日起,盡量保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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