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回來了。”

趙安陽打開門,提着樓下買的水果放在了客廳茶幾上。

“趙安萌,水果洗好了,快出來吃。”

但屋內并沒有人回應他。

趙安陽走到妹妹趙安萌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趙安萌?”

“難道是出去了?身體不舒服還出去玩,真是,唉!”趙安陽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發消息給妹妹,叮囑她早點回家。

趙安陽突然抽動幾下鼻子:“什麽味道?”

坐在沙發上的他,視線剛從手機屏幕上擡起,便死死地盯着妹妹房門門縫往外滲出的血液。

“砰——”房門被踹開了。

“趙安萌!!!”

蘇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就在剛剛,她和孟天運本來順着人流往前走,卻被兩個從街邊食肆走出的酒鬼撞到了。這還不算完,這倆醉醺醺走路晃悠的人不僅沒道歉,反倒攔在他們前面,伸出手直指孟天運的鼻子,吵嚷叫罵着:

“你打算去法會?誰給你的膽子!”

“王兄,嗝——這妖道今兒個落在咱倆手上,說什麽也得給他一頓教訓,讓這些個邪門歪道知道什麽才是人間正道!”

“孫老弟說的不錯!來啊,把這妖道給我抓住,挂在郊外宮門上,哈哈哈,讓這些鼠輩都瞪大他們的眼珠子,看看如今道統究竟是誰說了算!”

孟天運冷戾地看着這倆借酒撒瘋的人,他剛掐了一半的手訣,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

“王由宜!孫文耀!你倆活得不耐煩了?敢在這耍酒瘋!再讓我聽到你們胡言亂語,你倆就給我趁早收拾鋪蓋滾去深淵之井鎮壓!”

“堂、堂哥!”王由宜的醉意被王重洲吓跑了一半,又看到另一邊冷漠但眼底充斥着狠戾的孟天運,剩下一辦的醉意也沒了,連忙按着跟班孫文耀的腦袋給孟天運道歉。

“孟大師,小子冒犯,您千萬別跟我這糊塗蟲一般見識。”說完這人還立馬左右開弓,自己扇了自己幾大嘴巴子。

等犯事兒的和周圍看熱鬧的都散了後,王重洲爽朗地沖孟天運抱拳:“好兄弟,我代我家這個後輩向你道歉,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

孟天運嘲諷地扯了下嘴角:“王家嫡長子向我求情,貧道自然不會說什麽。”

“天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想拿王家來壓你,只是今日法會馬上開始了,我剛從叔叔那裏知道,王由宜被王家選為十七人之一,所以才——”

“好了,重洲。”孟天運深深埋起了眼底的陰霾與郁戾,溫潤君子般笑了笑,但他的這幅笑臉卻讓一旁的蘇笙猛地打了個寒戰。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剛剛也是一時口快。”

王重洲長舒一口氣,繼而又開懷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誤會我!對了,你們拿到門票了嗎?”

見孟天運點了頭,蘇笙驚住了。明明這一天從早上到現在兩個人都沒分開過,他怎麽就突然拿到門票了呢?她分明記得這門票是會有人送上門的,可她這也沒見到人影啊?

蘇笙抓住孟天運手腕,微微收攏收緊。孟天運卻沒有看她,只是一翻手,握緊了她剛剛作亂的手,拇指自然地摩挲着她細嫩的虎口。

“好,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聽說今年除了我們七大世家外,三大門派也派人過來了!”

“哦?他們怎麽會來這裏?”

“不知道啊,興許是過來收徒的吧?畢竟你也知道,這種法會每年都會有突然破格的凡人闖入,這種破格而出的凡人,資質普遍而言都不下于天脈。好好栽培的話,比咱們這些個土著都要忠心。”

越是靠近門票上的法會地址,人群就越密集。

若沒有孟天運,蘇笙感覺自己這會怕是要被周圍擁擠的人群淹沒了。而在這人山人海中,她幾乎是被孟天運抱在懷裏帶着走的。蘇笙低頭輕輕嗅了嗅孟天運的袖子,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似隆冬大雪臘梅,又似黑夜深空高懸的盈月,絲絲縷縷都勾着她的心扉。

“姓名。”

“王重洲,孟天運,額......天運,你徒弟叫啥來着?”王重洲抓了抓腦袋,邊接過孟天運手裏的兩枚紙鶴,邊遞給工作人員。

“蘇笙。”

“哦,對!我們三兒,王重洲、孟天運、還有他徒弟蘇笙。”

戴着單片眼鏡的工作人員接過三枚紙鶴後,眯着左眼,單靠一只右眼去辨別紙鶴上的信息。核對無誤确實是法會的門票後,工作人員又拿出三張硬質名片,只見上面印刷着‘法會門票’四個鉛黑大字,然後遞給了王重洲。

“我們接下來往哪兒走?”蘇笙好奇地問孟天運。

雖然松開了擁着蘇笙肩膀的手臂,但孟天運仍用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既疏離卻又多了一分暧昧。而他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因一旁有些話痨的王重洲已經代為回答了。

“看到地上的兩塊紅磚了嗎?”王重洲用手指了下:“你瞧好了。”

只見當人從中走過時,以兩塊紅磚為基,霎時間紫焰憑空燃起成一圓弧形,像一面火焰做成的鏡子般,作為媒介将走入其中的人傳送到了另一空間。

蘇笙驚奇地看着人們走入紫焰之中,當輪到他們三個時,她恨不得整個人靠在孟天運身上,另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孟天運的胳膊,一副唯恐被分開單獨踏入火焰的樣子,反倒取悅了孟天運。

眼瞅着王重洲已經踏入紫焰棱鏡,蘇笙又向孟天運身上靠近了幾分。

孟天運俯下頭貼在蘇笙的耳側,平日裏總是帶着冷意的聲音此刻卻像四月春風,輕輕拂過她的耳朵:“怕什麽,有我在呢。”

他攬過蘇笙的腰,單手環着懷裏的人,沉穩地邁入了紫焰棱鏡。

躲在孟天運懷裏的蘇笙,眼前紫光一閃,等她再眨了下眼,發現已經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平地。向遠處眺望看不到邊界,上空一片白霧,四面八方都不斷地傳來交談的人聲。

一只傳音紙鶴飛到了他們面前,帶來了王重洲的消息,說是占了一個好位置,讓他們師徒二人過去。

“喲~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們的初代·命定之人——孟大師孟天運嗎?”一道滿是惡意的人聲從他們身後響起。

來人見孟天運不理他,更多了幾分自大以及被忽視的惱怒:“怎麽?你孟天運現在得了大宗師的庇佑,就狂起來了?這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普通修士了啊!”

他同夥跟着說:“就是!”

“一個修煉禁術的妖道也配站在這裏!”

“聽說他剛出生被批語命定之人、預言之子呢!”

“胡扯!真是預言之子的話,還能連法脈都沒有嗎?”

“他怎麽會來這兒?”

“哼!大宗師真是年紀大了,反倒老眼昏花了。怎麽就偏偏傳授這個妖道六字大明咒了呢!也不看看他究竟配不配!說不定這妖道根本用不了大明咒,畢竟整個法界誰都知道這孟天運一身本領全靠修行禁術!”

“哈哈,到時候功法相沖就好玩了哦!”

“就是!”

越聽越生氣,蘇笙火冒三丈地瞪着四周指指點點的人們。他們怎麽敢這麽侮辱他!聽聽他們自己說的話,一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小人模樣,真是讓她感到惡心。

雖然知道孟天運本領大着呢,不會真被人欺負,眼前這群人也沒有實質上的傷害。但常言道衆口铄金,積毀銷骨。惡意就像羽箭紮在後背上,負重前行,緩慢致死。

而眼前的這一幕,讓蘇笙仿佛再次回到了她剛剛異變成詭的那一天。僅僅只是一天的功夫,她就被人類踢出了同類,被冠以詭的名號,要利用她消滅她,完全不管她還留有人類意志和人格。哪怕她還認為自己是人類,卻已經被逼着向進化為不可言說的這條路走去。

作為怪物活了許多年,卻碰到了一個賦予她成為人類權利的人。他說,她可以像普通人類一樣讀書工作,有屬于自己的生活。多新鮮啊,一個怪物可以像人類一樣過日子,有自己的生活。

雖然她心裏陰暗地想着這不過是男人騙人的鬼話。但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的眼睛沒有騙她,而她的直覺也告訴她,孟天運是真的這麽想的,他是真的想讓她做一個普通人類,做一個平凡卻被同類接納的普通人類。

但蘇笙拒絕了。

也許她曾經懷念過身為烏合之衆一份子的過去,但當她走過苦難,成為現在的自己,她認同的不再是過去區區人類的蘇笙,而是現在這個擁有人格同時是怪物·詭的蘇笙。

作為一個怪物,一個已經不屑于得到同類認可的人,沒有什麽是她不能做的,也沒有什麽是她不能毀滅的。

于是,蘇笙放任心中奔湧的岩漿,任這滔天怒火沖擊着禁制她一切異能的封印。這群嫉妒別人優秀并惡語相加的小人,她會讓他們一個個都自嘗惡果。長張嘴不是喜歡說嗎?好啊,那以後這張嘴再也說不出任何誇獎和良言。凡所言皆惡語,只要一開口就會辱罵別人,用不了多久,等待他們的一定是謀殺。

剛撬開封印一個角,蘇笙的直覺暗示她要抓緊,于是她立刻在周圍這群人的大腦做了手腳。等她覺得應該再加點別的懲罰,諸如嗅覺異常之類的,但卻被孟天運打斷了。

“不要鬧,我們去找王重洲,他已經找好了位置,就等我們過去了。”孟天運拉着氣鼓鼓的蘇笙向東南方走去。

蘇笙有些生氣地質問他:“他們這麽诋毀你,你都不生氣的嘛?你不想教訓他們嘛?”

“善惡終有報,何必髒了你的手。”孟天運輕輕撫過她的頭。

蘇笙回頭恨恨地看着那群人,在腦海裏牢牢記住他們的長相。這回略施小懲,若還有下一回,她不介意換種勾魂索命的折磨方法。

而轉過頭的蘇笙卻沒有看到,身後的這群人在他們耳後都同時多了一點紅痣。這點紅痣在無人知曉時,獨自閃爍三下,便隐入皮膚之下,從外表再看不出任何一點色彩。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第二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