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向四方臺上,那裏剛剛從天而落下三個人。

“嘶——吓死我了!”沈景行一個跟頭原地站了起來,他先是打量着臺下衆人驚奇不一的表情,當他瞥到一旁立着一位明豔的美女明茗時,就像孔雀開屏,習慣性想甩開扇子耍帥。

但手上剛一動,他才猛地想起這裏不是昆侖山,他不在自己的茅廬瓦舍,反倒兩手空空闖入了一個全然陌生的空間,手裏自然也沒有他慣用的水墨紙扇。

“景行。”徐太清喝道。

這沈景行一聽到自家師尊的聲音,慌忙站直了身子,向後一轉,俊朗一笑:“師父!您老人家怎麽在這兒?”

“傻叉,虧你還是昆侖首徒,連這裏是哪兒都猜不出。”同樣從天而降的三人之一剛一開口就不掩飾她的牙尖嘴利。

“你誰啊?”沈景行眉間一皺,很是不爽地問她。

只見這姑娘拍了拍雙手,拍落剛剛她撐地而起時粘上的石沙,抱拳自我介紹,語帶挑釁:“中原李家,行七,你李大姑奶奶是也!”

“哦——”沈景行斜着眼瞧她:“李家啊,那李婉妍是你什麽人?”

“家姐。”

“李行七,你沒事向你姐姐學學,你姐姐可是有名的才女淑女呢!你也太潑辣了,以後只能找個弱兮兮的小白臉了。”

“你!”小姑娘被沈景行氣紅了臉頰,叉腰怒斥:“我不叫李行七!”

“你又不說自己的名字,那我只能這麽叫你咯。對吧,李行七~”沈景行壞壞地勾唇一笑。

被他一激,小姑娘立馬上了當:“沈二!你聽好了,你姑奶奶我叫李!婉!婉!”

“知道了,李行七~”沈景行沒去管身後氣的直跳腳的李婉婉,只是狗腿子般湊到師尊徐太清身旁,讨好地給他敲肩。

“師父,徒兒剛剛還躺在雪廬院內賞梅呢,怎麽突然就到這兒了?”沈景行不解地問徐太清。

徐太清伸出手輕撫沈景行頭頂,安撫地說:“一會你就知道了。”

四方臺下,蘇笙用手肘怼了下孟天運:“師父,那個手上全是血的人,我們是不是見過啊?”

“嗯。”

“好像......诶?好像是剛剛KFG店內的服務員!”

蘇笙的驚呼聲被周遭鬧哄哄的人聲蓋住了。

同一時間,四方臺上,坐在正中央的大宗師偏過頭将視線投向她,零碎的銀發遮去了他的神色。

這沈景行是天之驕子,生于江南沈家,十三歲起拜在昆侖萬仙之首徐太清門下,人生二十載堪稱一帆風順。

李婉婉呢,生于同是七大世家的中原李家,雖不如長姐李婉妍天資卓越光彩奪目,但自幼便受父母偏愛,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年歲十九卻已經被驕縱了一身的傲慢習氣。

而三個人中剩下的那個驚慌失措的人,卻偏偏讓在場所有修士争論不休。

“你認得他不?”

“他不是七大世家子弟吧?”

“身上連個門派信物标識都沒有,是哪兒冒出來的?”

“賊老天,他瞧着可不像修士!”

“他身上有血!”

“不光身上有,他那兩只手上全是!我靠,不會是個殺人犯吧!”

不光是臺下修士震驚好奇,臺上明茗也在觀察着他。

趙安陽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像木頭一樣立在那裏,整個人失去了靈魂,目中毫無色彩,沾染血液的雙手正在細微地顫抖着,距離崩潰也只是一線之隔。

“咳咳!”謝清如連忙提醒走神了的明茗。

回過神的明茗,清了清嗓子,向大宗師請教:“大宗師,現在可如何是好?難道真的有三個命運之人嗎?”

明茗一開口,就把臺下衆人最關心的疑問講了。

“不。”大宗師的聲音嘶啞陰冷,他指了指上空:

“雖然紫焰棱鏡阻隔了天道的監視,但我們這裏仍有它的耳目,讓天道知道了我們找到了命運之人。但它找不到這裏,也就無法幹涉這個空間,它只能扭曲天規,增大同一時刻空間傳送的概率。所以這裏會有三位命運之人了。”

“明理事。”

“是!”

“你帶着協會成員給他們三個做一下檢測,順便問一下他們來之前發生過什麽,詳細問一下。”

“是!”

很快,在協會的分別問話下,三個人都交代清楚了。雖然三個人回答問題時,風格各異,但協會可是見識多廣,常年處理材料,很快便口供整理了出來。

“你問我來之前幹嘛?唉,這就要講一個凄美典故了,相傳在楚國......”這是廢話連篇的沈景行,負責盤問他的協會成員眼皮子直抽,幾次張開嘴巴想要打斷他,卻總被沈景行搶了話過去。最後要不是徐太清開口打斷了他的誇誇其談,想必他一定會是最後一個完成任務。

“我打游戲呢!啥,我欲成仙你玩過嗎?這都沒玩過,你有夠過時的啊!”李婉婉是三人中最快結束盤問的人,雖然有點目中無人,但卻有問必答,也不像沈景行過度展開。

這兩位都問完話了,趙安陽那邊也還沒結束。他一言不發地盯着地面,無論協會如何詢問,都得不到對方一丁點的反應。最後協會只好對他施了法術,法術的名字就叫‘有問必答’,協會成員終于一口氣完成了盤問。

而枯坐的趙安陽睜大雙眼,視線一凝,微顫的右手緩緩摸了下自己的嘴巴。

明茗将收集上來的回答整理成報告,發到了大宗師和兩位掌門手上。

“三個人都不知道怎麽傳送到紫焰棱鏡的,但他們唯一的共同之處——他們過來之前都是一個人獨處。”

大宗師點了點頭,手中的報告并沒有翻開,又問她:“他們都是什麽法脈。”

明茗并沒有立即回答,偷偷地觑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說道:“沈首徒自然是上品玄靈脈,李家小娘子是中品地靈脈......”

大宗師挑眉:“剩下的那個,你怎麽不說了?”

“他、他......”明茗一咬牙,閉眼大聲說出來了:“他叫趙安陽,他沒有法脈,他是個凡人。”

臺下衆修士各使神通,紛紛聽到了明茗的話,一下子就炸開鍋了,一窩蜂的隔空質問起臺上的趙安陽:

“你一個凡人怎麽會進入紫焰棱鏡!”

剛開始修士們還只是質問他,但随後群情激憤的人們開始将對天道的怒恨宣洩在他身上,謾罵不止。

而趙安陽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是,他能說什麽呢,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剛剛報警,明明前一秒他還抱着妹妹冰冷的不完整的身軀,下一秒就從高空跌落。

“凡人?”大宗師淡嘲着,他向站在四方臺邊緣的趙安陽走去,随着他走動步伐,在他身後閃着金芒的玄青長袍翻滾湧動着。

身材過于高大的大宗師,站在趙安陽身前,襯托趙安陽反倒像個少年。

大宗師伸手掐住趙安陽的下巴,擡起他的臉,一雙無情眼微微眯起,審視着這個一蹶不振的男子。

大宗師的另一只手先是放在趙安陽的腰上,然後寬大的手掌握着他的腰,順着腰線向上爬、摸索着他的筋骨,最後停留在他後頸,隔着皮肉狠狠地掐住了趙安陽的脖子。

“沒用的凡人。”大宗師看着他,話語低冷且刻薄。

耳中傳來大宗師的譏诮,讓本已心灰意冷的趙安陽重燃怒火,一雙麻木的眼眸再次亮起了火花。

趙安陽雙手抓過大宗師的衣襟,将人拽下來,貼着大宗師的臉,惱火地問他:“你是誰?”

大宗師唇角微微勾起,用拇指狠狠揉搓着說出冒犯之語的嘴唇:“蝼蟻,你也配?”

趙安陽張開口,狠狠地咬住大宗師的拇指,鋒利的牙齒啃咬着口中的手指,兇狠大膽地瞪着大宗師。

大宗師嗤笑一聲,收回徒留濡濕咬痕的手指,不再轄制趙安陽。轉身走向前,站定後擡手指着趙安陽,對空間內所有修士說:“有人願意收他為徒嗎?”

聽到大宗師的問話,就連小聲探讨的修士也不敢再吱聲,生怕給自己攬個天大的麻煩。拜托,就算他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成為命定之人,但他一個凡人,連法脈都沒有,指望他頂起天,這不是癡人做夢嗎?

所以趙安陽絕對不會是命定之人,這是幾乎所有修士的共識。

有的修士躊躇半天,大着膽子提出了建議:“比起他,我們還是想收李婉婉為徒。”

“沒錯,沒錯!”一旁的修士附和着。

三個命定之人,一身白衣冰蓮紋的沈景行全身上下都打上了昆侖派的标記,沒有人會打他的主意。而剩下的兩個人,沒有人會考慮收趙安陽為徒,但李婉婉就不同了。李婉婉既有着中原李家這樣的極好出身,就算只是地脈,但如果賭對了,最後可真就廢材逆襲拯救世界了呢!

見大宗師未置一詞,臺下衆人愈加大膽,争先恐後地向李婉婉自我推薦,都想收她為徒。

“我也姓李,咱們萬年以前是同一個老祖宗!若拜我為師,我定傾囊相授!”

“李姑娘,你我同是女子,比起旁人要更親近,你若入我的門派,無論你是不是命定之人,下一任掌門之位都會是你的!”

“李婉婉!選我!”

沈景行樂呵呵地看着熱鬧,同時擠兌着坐在謝清如身旁的李婉婉:“李行七,我覺着這個不錯,你想想啊,這命運之子肯定是本小爺當了,你呢趁着這個風頭,騙個掌門當當也是不錯的買賣了。”

“你!”李婉婉又被沈景行逗生氣了,抓住世叔謝清如的胳膊,邊搖晃邊打小報告:“謝叔叔,你看他!沈大醜欺負人!”

“诶!誰醜了!小爺這麽英俊,你瞎啊!”沈景行隔空怒指李婉婉,然後也不服氣拽拉着師父謝太清的袖子:“師父!李行七罵我醜!我好看的,對不對?”

謝太清想要斥責他,但見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軟了下來,喉結滾動,只是說:“你好看。景行,你比她大,你讓讓她。”

“知道了師父!”沈景行雀躍地應是。

一旁的李婉婉諷刺他:“你比我還臭美!羞不羞!”

沈景行頭枕着師父謝太清的肩窩,撥弄着師父骨節分明的手指,按照師父的吩咐不屑搭理她的挑釁。

“好了,婉婉。”謝清如将身旁像個炸藥包的李婉婉按回了座位上。

“哼!”李婉婉撅着嘴,還是在生氣。

謝清如哄她:“還生氣呢?要長皺紋了。”

“啊。”李婉婉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湊到謝清如臉前,讓他仔細看看她到底有沒有長皺紋。

“沒有,我們婉婉一直都很漂亮。”謝清如揉了揉她的腦袋:“婉婉——”

“啊?”李婉婉放下手,單純地看向他。

“我已經告知你家裏,以後你回李家修煉時,可不要再貪玩了。”

“我不!”李婉婉正值叛逆期,最讨厭家裏說教:“跟誰學不是學,我是絕對不要回家學的。”

“那,昆侖——”

“不!我才不要跟沈大醜一個門派!而且他都是首徒了,我若真去了,豈不是以後都要叫他師兄嗎?”

不等謝清如繼續問,李婉婉挽住他的手臂,撒着嬌:“謝叔叔,我能去你們河洛派嗎?我知道,你還沒收過徒弟,那你收了我呗?這樣以後我也是掌門首徒了!以後見到沈景行,我和他平起平坐!”

謝清如眼中閃爍一下,接着點了頭:“好,婉婉。以後你會是我唯一的徒弟。”

李婉婉得到了答複,也沒深思他說的話有什麽含義,只是蹦蹦跳跳地向所有人宣告:“我李婉婉,要拜河洛派謝掌門為師~”

臺下再次恢複平靜,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再開口。

畢竟,現在三個人也只剩下一位沒有歸屬了。

正當大宗師打算将趙安陽帶回去做個灑掃仆人代為監管時,孟天運動了。

“大宗師,我有意教化此子。”孟天運悠閑地半舉着手,慵懶的笑眯眯地說道。

孟天運此言一出,萬人矚目。

趙安陽倏地擡起了頭,眼睛不再盯着地面,隔着人海,看向他唯一的歸處。

“天運,他只是一個凡人,沒有法脈就無法修行法術,你确定要收下他嗎?”大宗師眼裏噙着一抹玩味。

大宗師的問題,也是在場所有修士都想要問的。

明明孟天運知道趙安陽只是一個凡人,生而不能修行法術,注定只能掙紮在下界凡人堆裏。更何況這麽一個凡人如今還和命定之人扯上了關系,孟天運他一個沒有靠山的散修,居然也敢摻和進來這麽大的一件事情裏面嗎?

臺下議論紛紛,臺上趙安陽眼中的光彩再度消退。

“是的,大宗師。我孟天運,要傳道受業予趙安陽。”孟天宇聲音堅決地說道。

孟天運閃身出現在臺上趙安陽身旁,向他伸出手:“趙安陽,你可願拜我為師?”

“願、願意!我願意!”趙安陽顫抖的雙手握住了孟天運伸過來的手。

“好。”

孟天運擡起右手搭在自己左肩上,向大宗師行了尊禮,便帶着人回到了剛剛的位置。

王重洲向蘇笙恭喜道:“以後你就是師姐了,長了一輩,以後可要多多關照自己的師弟。”

“啧。”蘇笙煩躁地看了一眼向這邊飛來的兩個人。

那是屬于她一個人的師父,本來她可以獨占的,偏偏現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蘇笙不爽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Day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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