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笙躺在搖椅上,偶爾有那麽幾片綠葉子照着她的臉就掉了下來。
“大黃!”蘇笙抹了一把臉,直挺挺坐起來了。
一只玄鳳鹦鹉從樹上飛了下來,幸災樂禍地叫道:“蘇笙,我家主人是不是不要你了,現在你跟我們一樣成為舊愛喽~”
她咬住下唇,眯着眼睛不懷好意地一把抓住了它:“小白!今晚咱們加餐吃肉!”
“大膽!”孟軒吉死命撲棱着翅膀,試圖從蘇笙雙手掙脫,但不起半點作用,仍然被蘇笙禁锢在掌中。
“小白救我!”孟軒吉扯着鳥嗓,尖銳地求救着。
被這兩個不做事光吃幹飯的閑人這麽一鬧,在屋內打掃衛生的小白,拿着一把掃帚出來了,兩條胳膊上還套着防髒袖套。
但小白走過來只是盯着他們倆,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從蘇笙手中解救孟軒吉的意思。
蘇笙總覺得這個看上去像刷了一層白漆的小孩,真的滿臉死氣,把他塞進僵屍片裏面,不用化妝,但靠自帶的紅臉蛋和陰森冷木的氣質,就完全能演好。
“小白。”蘇笙好奇地揪了揪他的臉蛋,第幾百次問他:“你真的不會說話?”
但小白別說說話了,連給她一個反應都十分吝啬。
“你就別費力氣了,我來了這麽長時間,我都沒聽過小白說過話呢!”孟軒吉趁蘇笙一個不注意,自己掙脫開來,抖了抖羽毛,一躍飛入空中,在蘇笙和小白的頭上盤旋飛着。
“小白他只聽主人的,也許私底下有話都跟主人說了呗!”
蘇笙眼珠子一轉,開始問落在小白頭上的孟軒吉:“那大黃,你來這裏多長時間了?”
“我?”孟軒吉歪着腦袋,想了會,不太确定地說道:“百年不到?”
蘇笙翻了個白眼:“廢話。你一只鳥還想活多久,更何況你家主人還不到三十歲,孟天運還有你和小白,你們三個人加起來,都不會超過一百年。”
發現無法從孟軒吉這裏掏出有用的信息後,蘇笙又躺回搖椅上,晃晃悠悠地享受着無所事事的閑暇時光。
“诶,蘇笙!”
話痨又好奇心過重的孟軒吉,記吃不記打,這回落在了搖椅上面。
蘇笙掀開眼皮:“啊?”
“你見過新人嗎?男的還是女的?長得好看嗎?會說人話吧!”
蘇笙忍了忍,但還是沒忍住,一把抓住了孟軒吉,彈了下他的長羽:“誰不會說人話?嗯?”
“小白就不提了,你又不跟我正常聊天!每次我說話,你都嗯嗯對對的應付我!”孟軒吉也很委屈。
蘇笙心裏難得有一絲愧疚,頭疼道:“你一只鳥,怎麽感情這麽豐富呢?”
“鳥怎麽了?我是鳥,我也是有自己思想,有自己靈魂的生靈啊!”孟軒吉狠啄了下蘇笙的頭:“你這是歧視!”
“诶?我......”蘇笙無語地住了口,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被一只鳥訓的頭頭是道。
孟軒吉惆悵地理了理自己的羽毛:“不過人類一向自大,我都習慣了。若沒有主人,我早就成為人類桌上的一道菜了。”
蘇笙糾結了下,不是很肯定地說道:“寵物鳥也有人吃?”
聽到她的話,孟軒吉渾身羽毛激動地炸了起來:“瞧不起誰呢!我可不是那些低等的劣質的愚蠢的鳥,我的肉哪怕是凡人吃上一口,至少長命百歲!你不要瞧不起本鳥!”
見這回它是真的生氣了,雖然覺得奇怪又好笑,但蘇笙還是壓下嘴角弧度,誠懇的給它道歉:“你是天底下鹦鹉中第一!”
蘇笙和孟軒吉吵吵鬧鬧的時候,小白打掃起院子來。
不大的小院子內,除了院中央有一顆大樹外,與大樹隔着一條石子路,還有一汪水池,裏面空蕩蕩的,魚沒有,荷花這樣的植物也沒有,就只是幹幹淨淨的一汪水池,倒映着天空中熱烈的午日陽光。
“當啷——”
小院內三個人都停下了說話和動作,看向發出聲響的位置。
蘇笙曾經見過的死門再次憑空出現,孟天運從裏面走出:“都在這兒?正好,給你們介紹下我收的徒弟。”
趙安陽從他身後走向前,蘇笙發現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連一雙曾經沾上血的手也洗幹淨了。
“我叫趙安陽,以後請大家多多指教。”
趙安陽的話剛一落,小話痨孟軒吉接道:“你好啊,主人的新人!我叫孟軒吉,旁邊的小僵屍叫小白,另一個人叫蘇笙,偷偷告訴你,千萬不要惹她,她好厲害的!”
最後一句話,孟軒吉十分自來熟落在了趙安陽手臂上,邊享受着趙安陽按摩羽毛,邊借着趙安陽向孟天運給蘇笙上眼藥。
蘇笙嘴角一抽,偷偷瞪了一眼孟軒吉這只蠢鳥,看回趙安陽,不冷不熱地沖他點了點頭,權當打了招呼。
然後,她問孟天運:“師父,你和師弟去做什麽了?怎麽才回來?”
“他要過來小住,所以帶他回去收拾下了行李。”
“哦。”
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蘇笙直覺孟天運沒有說實話,她猜應該是跟趙安陽那一天身上出現的血有關吧。但她不想繼續追問,說實話她也沒那麽關心,也不是很在意孟天運瞞着自己,畢竟他對于自己而言,也沒有那麽重要。
是吧。
蘇笙踮起腳,拍了拍趙安陽的肩膀:“師弟,以後有什麽不方便跟師父說的話,可以來找你師姐我呀。”
趙安陽局促地回答她:“好的......蘇師姐。”臉上暈染開紅意。
于是,這一天趙安陽留給蘇笙的第一印象——便宜師弟有點內向啊。
“蘇笙,趙安陽,你們過來。”
蘇笙轉過頭一瞧,發現在剛剛她和趙安陽說話期間,院內居然安放了香案和一口有些年頭的青銅鼎。
“師父,這啥?”蘇笙試圖摳了下青銅鼎上已經翹起的皮,還沒用力,就被孟天運一把抓住了手。
“拜師禮。”孟天運淡然說了這三個字後,就讓蘇笙和趙安陽跪在蒲團上。
比起身旁嚴格執行孟天運命令的便宜師弟,蘇笙可就要胡鬧的多了。一會抱怨腿跪麻了,一會又說太陽太曬,要讓小白給她打傘,總之是一點都不肯安分下來。
孟天運輕嘆一聲,将點燃的黃符和禱文丢入青銅鼎內,完成這一步驟後,他才轉過身看向他的兩個徒弟。
蘇笙來歷詭異,孟天運知道她不是此界之人,身上的能力很古怪。但若不把她的能力封印掉,那麽她會被此界天道驅逐,再次流落在六道之外,永無安息之所。
孟天運知道她讨厭被拘束,他不打算收她為徒,所以剛剛向上天禱告的文書裏也沒有寫下她的名字和生辰。
因為他的一念之差,反倒把她牽扯進世上最大的災厄之中。雖然不是師徒,但他會像師父一樣去教她此界千萬年間最正統的法術,然後保護她做世上最光明的人。一切罪孽皆有他來背負。
“怎麽了?”蘇笙撓了撓臉頰,奇怪地看向他。
孟天運收起全部思緒,平靜地看向她和趙安陽:
“今日起,以天道為證,你們二人拜我為師,從此這無眠居永遠有你們的安身之處。”
還沒等蘇笙有何反應,跪在她身旁的便宜師弟——趙安陽率先俯首,三磕頭恭恭敬敬:“師父。”
蘇笙抿了下唇,嘴巴翕張數下,還是吐不出‘師父’這兩個字。
她不想孟天運做她的師父。
師徒既沒有親人間的血緣,也不像朋友間所見略同,反而多了份理應的疏離和互不幹涉。這不是她想要的。
“趙安陽,你把手打開。”
孟天運手指輕蘸朱砂,在趙安陽雙手上畫着符咒,落筆的那一刻,一團漆黑的鏈子出現在趙安陽的雙手之上。
“師父!這是?”
“趙安陽,為師送你鎖骨鏈,祝你滌蕩人間邪魔堕神。”
“是!師父!”趙安陽将鎖骨鏈纏繞在手臂上,畢恭畢敬地朝孟天運再次磕了三個響頭。
“今日起,為師會根據你們各自的體質筋骨,傳授你們最适合的法術流派——”
蘇笙雙手都舉起來了,忙着打斷他:“師父你怎麽不給我武器啊?”
孟天運看過來,視線落在她的手腕間,意有所指:“它外表雖普通,但卻不僅僅如此,為師日後自會教你使用它的辦法。”
“這個不算!”蘇笙向他伸出手,耍賴地說:“再給我一個嘛!師弟的武器那麽帥,我的就只是一根線,師父你偏心!”
聽了蘇笙的指責,趙安陽解開纏在身上的鎖骨鏈,遞給她,看向蘇笙認真說道:“師姐,你喜歡它,我把它給你。”
頭回遇見老實人,蘇笙良心上線,有些左右為難。見趙安陽保持着姿勢不動,蘇笙頭疼地對他說:“便宜師弟,你傻不傻!我要你的做什麽?”
突然,一道金光閃了她的眼睛一下,蘇笙連忙回頭。
孟天運拿了一顆銅鈴。
“師父!”蘇笙掐着嗓子,眼珠子盯着那顆銅鈴不動。
“這是噬魂鈴,你将它系在紅繩上。”
蘇笙手腳利落地用紅繩穿過銅鈴,然後在左手上纏繞了個花樣,末了在孟天運面前搖晃着左手,讓垂落在手背中指上的銅鈴,跟着一起發出粗粝的聲音。
“謝啦,師父!”蘇笙又晃了晃手上銅鈴,小聲嘀咕着:“就是這鈴铛聲音有夠難聽的。”
作者有話要說:
Day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