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标價的幸福

許浣覺得好奇怪。

那些總欺負他的男生,有兩天沒來學校。逃學對他們來說很正常,但這樣集體地逃學,還一逃逃兩天,至少是開學以來的頭一次。

這樣也就算了。偏偏他們回來之後,許浣還記得那天看到他們便逃跑的事,已經做好了被翻倍算賬的準備——但他們看到許浣就像看到陌生人,也許比陌生更要多幾分異樣的情緒,卻看到便移開視線。

好像之前的那些事從未發生。

好像那些經歷都是許浣的幻覺。

許浣當然樂意見到這樣的情景,事實上,他做夢都希望能被他們忽略,能免于所有的苦難與絕望。只是它來得太突然,沒有預兆也不知原因,叫許浣實在感到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這樣的幸福背後标了多少的價格。

連着幾天,在走廊上偶然地碰見那些男生從對面過來,哪怕他們不看許浣,許浣也會下意識地感到慌張,為避開他們而繞道走。

即便那些男生表現得像無事發生,許浣卻做不到。手臂上的傷口能快速地愈合,心上的卻不能。許浣的反應慢,心髒也随他,遲鈍又笨得要命——想裝進什麽東西太簡單,取出來卻太難。

一經受傷,他好像需要很多的時間去幫他遺忘。

同樣讓他感到奇怪的還有段州霖。

這個新來的轉校生,從一開始就因為過分出色的長相和打扮,加上受到的諸多關注度,讓許浣覺得自己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覺得他離自己很遠。

但不知為何……卻好像越來越近了。

明明已經在刻意地避開對方,姿态也盡力表現得最冷淡且漠然了。所有的好意都被不留情面地拒絕,在這樣的情況下,許浣想不明白段州霖為什麽還沒有對他産生任何的芥蒂。

哪怕身份調轉,換他來做這個示好的人,也會無可避免地感到寒心——為什麽段州霖卻偏偏能做到這個地步,不計前嫌地對他施與一次又一次幫助。

即便沒有明确的證據,許浣卻有預感,那些男生陡然轉變的态度,與段州霖有關,也與段州霖手背上的傷口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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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更想不明白。

坐在他前面的學生忽然傳下來兩張練習卷。許浣回過神,拿起一張卷子往後傳,因為怕失手讓試卷掉落在椅後的空隙,便微微轉過頭,将卷子輕輕放在段州霖的課桌。

恰巧段州霖餘光瞥見卷子的一角,下意識地擡手接過,在反應過來之前,手指已然挨上許浣捏着試卷的指尖。

溫軟的一下,很快在許浣反應過來,撤回手的同時消失。他挨過許浣指腹的那一小塊皮膚卻微微發熱,有着說不出的癢意。

轉回頭的許浣忍不住地回憶起剛剛跟段州霖碰觸的短暫一瞬裏,他所瞥見的,在對方手背的傷口上,淺淺覆着的一層血痂。

關于傷口的來源,之前對方只說是不小心蹭到的,但在他現在的預想裏,真正的答案似乎已經彰顯無疑。

許浣下意識地垂下眼,将連他自己都看不透的繁雜情緒盡數斂進眼簾。

他身後的段州霖依舊盯着他的後背,沒反應過來似的,攥着那張試卷,不住地發愣。被許浣柔軟手指攥過的卷角好像還殘留幾分溫度,又被段州霖貪戀般地籠進手心,細細摩挲。

他并未察覺自己此刻的癡态,心裏想的卻是另外的事。

段州霖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是很不聽話,總要違背他意志地、偏偏地降臨在許浣身上。

就好像人群裏他第一眼看見的總是許浣,遠遠地看到對方的背影,也能在第一時間便認出來。他對外界的變化并不敏感,卻能在許浣身上發掘他所有的注意力——比如許浣的眉眼實在太秀氣,被白襯衫遮住的腰實在太窄太細,肌膚底下凸出的骨骼實在太漂亮。

又比如……剛剛在許浣回頭的短暫瞬間,卻清晰瞥見的,那張濕紅嘴唇的弧度實在太柔軟。

許浣是同性戀——這一事實之前總讓段州霖覺得對方在他眼中變得奇怪。但這種奇怪好像在逐漸被淡化,被他日複一日的觀察,抛卻那種事實與情感不适配的陌生感。性別的界限在許浣身上模糊又彰顯,段州霖偶爾會清楚地認識到對方是個男生,偶爾又會覺得,對方同女生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

他不能簡單地用性別來固定許浣的漂亮。

于是将同性戀這一詞彙放到許浣身上,逐漸從怪異變為讓他感到理所當然。

許浣在廁所裏說的那兩句漠然的話,他已然毫不在意;連同得知對方是同性戀的怪異感,也已經在他心裏消失殆盡。

但為什麽……他在對方面前,依舊會抑制不住地感到不自然。

段州霖想通了很多事,唯獨這件事他想不明白。

“走,打球去。”

他沒察覺陳牧是什麽時候來到自己身邊,只因對方在他肩膀的一記輕拍而回神,轉頭看向對方。

陳牧的手上抱着一個籃球,“上次不是跟你說了下周一有球賽嗎,現在大家都說要去練一下,找找手感。”

“行。”段州霖站起來,椅腿在地面劃開一道有些刺耳的噪聲。他的目光無意地瞥過前面許浣的背影——對方依舊坐得端正,不知有沒有聽見他和陳牧的談話。

打球賽的話,許浣會去看嗎。

段州霖的腦海裏突然冒過這樣一個念頭,下一秒卻又被他忽略。陳牧把籃球塞給他,他随意地伸手接過,跟着陳牧和另外幾個男生一起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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