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去,畢竟照顧自己那麽久,換個別人可能也一時不能适應。
蕭子涼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只站起身,立在林若惜面前。
感覺到陰影陡至,她微微張眸,愣愣的看着蕭子涼。
像一只臨敵的小貓,她整個身子都僵硬起來,眼睜睜的看着蕭子涼摘了面具,『露』出令外人『毛』骨悚然的面相。
林若惜頓時明白了他想做什麽,在他襲上雙唇的那一刻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呆呆的道:“門、門主……”
“嗯?”蕭子涼有些不滿,習慣了霸道的又再度扯開她的手。
她緊張的低喊了出來,可是又想起自己的侍婢準則,不覺猶豫起來,雙眸一閉,再度安靜了下來。
蕭子涼的眸子氤氲開來,而後輕輕壓下,雙唇相接。
其實這一番繼五年前,是第二遭。
百感交集。氣息相接。他的一切都在自己的面前,明明知曉這一回的起因與那個女人有些關系,可是當唇齒相依,舌尖相觸的那剎那,林若惜還是不争氣的醉了。她很期待,很喜歡。喜歡被這麽強硬的索取,喜歡這種毫無理由的霸道。整個身子都癱軟酥麻了,被吻的斷了氣,腦中一片混沌,柔軟的任其索取。
從那鮮紅欲滴的唇上移開,他将那臉頰上的滲出的鮮血『舔』去。
沒有強要了誰的習慣,他的女人從來都必須自願,他對那種面對自己時候驚恐的眼神會極為厭惡。所以五年前,那兩行眼淚,以及自己的情不自禁的吻,反倒變成了鮮明的回憶。喉間吐出的字還帶着**興起的意味,低啞着嗓子說:“她下山了,由你替代了夕煙如何?”
“呀?”瞬間紅了臉,林若惜連番擺手,“絕對不行,奴婢武功太差,會拖累門主的。”
下巴被挑住,他冷笑着道:“這幾年膽子有變的大了一點?居然敢反抗我的意思?”
林若惜徹底傻在原地,完蛋了,再這麽下去自己就真個會本『性』暴『露』。
但是下刻她卻捂着自己的唇,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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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吻了她……
蕭子涼的這個決定在地獄門中掀起了不小的風波。有人反對有人贊成。有人覺着林若惜就是那身下承歡的貨『色』,在緋夕煙離去時候見縫『插』針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也有人認為她這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說不定能借此事件一躍成為地獄門中的重要人物。
總之不過一天時間就将平時清淨慣了的林若惜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有些難以适應。支支吾吾的幾回想與蕭子涼說明,卻在迎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徹底告敗。
一見君子誤終身 007 事有生機
這日睡前剛準備關門,就看見楊眉兒叉着腰分外喜悅的說:“看看!你剛丢下我一人睡在臺階上,這就辦成了件大事!”
心中無奈,但依舊将楊眉兒做了能傾訴的那人,她連忙讓開,楊眉兒就大咧咧的跑了進來。
“真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林若惜嘆了口氣,“其實能遠遠望着挺好的,你看這眼下說什麽的都有,原先李嬸她們……”
話至此,她也沒再接着說下,而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是她們以為你要做鳳凰了。哪裏還敢讓你做事情。你以前就是太心軟,讓你做什麽都應着,放我早就受不住了。”
“人情冷暖這種事情,對我來說也沒什麽。”林若惜淡淡的回答,在地獄門上早就應該習慣的,幾年前單在這裏生活險些連飯都吃不飽,她當然明白這些人自私自利的心态。江湖中有名的魔門地獄門,自然并非那麽其樂融融。
“哼哼。”楊眉兒在她那張簡陋的床上尋了半天,覺着不太适合躺下,所以又貼近了說:“我與你說,前些日子我與表哥打聽了下,這番你替代了夕煙,機會多的去了。”
“你別聽風堂主胡說,他那滿腦子風流韻事,就想不出什麽正經事。”林若惜推了個木凳與楊眉兒。
“真不是!”楊眉兒比劃着,“中元節當日地獄門大典,旋即進入閉關時期。而在閉關之前,天狼崖也是你們要去的地方。據說這可是單獨相處的大好機會!”
楊眉兒見林若惜的面『色』忽然緋紅了起來,不覺嘟囔了句:“奇怪了,還是不明白,門主那麽兇你怎麽就能坦然相對呢。”
“咦?這次閉關如此重要?”
依楊眉兒所說。每十年九曜連星之時,地獄門門主就要擔負着重責閉關,闖那冥心大法的機緣。所以緋夕煙錯過了此番,的确是違反門規的行止。
第一回閉關,因為二人年齡都不大,所以熬不住那關卡之中的重重考驗,蕭子涼的臉才成了今日這般。楊眉兒推測緋夕煙是不願意再受這第二次的罪而提早離開,倒是有下人說道,那日是緋夕煙在房中與蕭子涼大吵一架,卻也說了能不能不要再練這毀人的冥心大法。
林若惜垂頭沉思,只埋頭陪說,卻是越來越心不在焉。
等到楊眉兒離開之後,她速度的關上門,點上屋內的燭火。
燈火搖曳,照出房中簡單的一切,可謂是身無長物,樸素至極。若再去找十年前那個長公主,恐怕是再也尋不見半分痕跡。
林若惜緩緩揭開上衣,窩在胸處的,便是個小小的八卦。
這便是令那個少年鳳帝,惦記至今的東西。
“玄天者,朱雀袖,殷紅眼,蓋以天下蒼生為念,得之者則得天下”,這是江湖中對玄天八卦的描述,所有人都可能不太明白玄天八卦的形象,只有托在林若惜掌心,才能得窺真容。小小的八卦正面自然是雕刻着先天八卦的圖樣,而背面則是朱雀雙翼,展開的部分正好嵌在下方,中心處則就像是朱雀側面的眼睛,朱紅寶珠閃着流光,在燭火下異常妖冶。
她緩緩取下,經歷了海水浸泡,随身帶了這麽多年,也未見其有任何褪去顏『色』的模樣。反倒是中間那顆寶珠,愈加清明。心跳加速,林若惜緩緩按下寶珠,撬開八卦,當中正是一張薄薄的羊皮,張開之後便是個不算清楚的地圖。但是其中卻有三個字灼燒了林若惜冷寂多年的心。
上書:天狼崖。
天狼崖說不定……有線索!
一見君子誤終身 008 天狼崖下
合上八卦,她的心一直在撲通撲通的跳動。這麽些年,早就忘記了當初是否要堅持的這些東西,可是當三個字竄入腦中時候,卻還是不可抑制的激動了。
盡力而為一直是她告誡自己,畢竟如今身在這地獄門也不一定有機緣能出山,可是天狼崖居然已經近在咫尺。難道這便是父皇在天之靈的旨意?
壁立千仞。若一光潔的鏡面直立在谷旁。叢草『亂』生,處處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
天狼崖就在逍遙峰的後山密地,般般人是不允許進入的。林若惜在進入天狼崖時候,甚至看見了環伺在禁地外的地獄門森嚴守衛。
一路暈頭轉向的跟随着,林若惜也有些吃力。畢竟她武功的确不太高,跟着蕭子涼從崖上下到谷底,累的氣喘籲籲。
站在原處四面觀望,也是沒尋到與地圖之中相仿的地方,而她正在遲疑中,卻聽見前方蕭子涼說:“走快些。”
“是是,門主稍候。”林若惜連忙應了聲。
草青長,花葉繁,『揉』碎紅『露』綴滿裙。林若惜只恨自己沒有好好學習武藝,雖有美景入眼卻根本來不及欣賞,只能在蜇人的蟲咬中飛速的跑了過去。
蕭子涼扯了扯嘴角,轉身朝前走着。忽然聽見身後一聲诶喲,回過頭就看林若惜灰頭灰臉的趴在地上。
十年前,同樣是兩個孩子,前前後後的走着。那個在後頭喊:“蕭子涼你別走那麽快,不管我,我就告訴爹爹了哼!”
當真自己是走的太快了?
林若惜爬起身,扯去粘在衣服上的蒼耳,臉頰上的舊傷也有些微癢,『揉』着腰部哼哼吱吱的爬了起來,果然跑太快就忘記注意腳下被草叢掩蓋的大石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蕭子涼,還真挺怕他說自己沒用的,畢竟第一回給了機會讓她代替緋夕煙,怎麽都想掙點氣。将背上的包裹正了正,硬着頭皮走了兩步,可還是被腳踝處的刺痛紮的停在原處。
“歇會吧。”蕭子涼也不多言,尋了棵大樹,那樹下草地尚算平整,他自然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林若惜過去坐下。
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坐下。林若惜打開包裹,尋出自己準備好的傷『藥』。蕭子涼卻從自己的懷裏掏出個紅玉羊脂玉瓶,一看便極為貴重。
林若惜正垂首拔着紮在腳踝處的小刺,忽然面上一涼,只見蕭子涼正将一種淡紅『色』的『藥』膏抹在自己臉上,一時離得太近,又是呆愣在那裏。
心裏好甜啊……哪怕是讓自己在這次之後死去,恐怕也是有幾分滿足了。
大概是示意夠了,蕭子涼将『藥』瓶遞給了林若惜,她定睛一看,這不正是傳說中的療傷聖品雪螢膏麽?糟糕!再這麽與他這般相處,雖無多餘言語,卻有不經意的溫情流動,會越陷越深的!
她将『藥』膏如數塗在自己的腳踝處,一片清涼,頓感舒适。
很想大聲哀嚎自己逐漸喪失的定力,卻心底顫顫,無法自拔。
因着她腳受傷,二人行進的步子倒是慢了許多,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深幽不見底的山洞,洞口兩旁石壁也若明鏡照人的平整光潔,顯然是被人開鑿出來,而其內往外冒着煙氣滾滾。
“你就記住一件事,到了這裏已是不能回頭,所以你不會也要會,而且必須好好學。我沒時間再去尋第二個替代的人。”蕭子涼卻沒解釋要在此做什麽,擡腳便向裏邁去。
咦?雖然知道事情有多重要,可在此時還是一頭霧水。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西南方有一座小丘,若石柱沖天,造型奇特。
穿過幽長暗道,眼底逐漸寬廣,居然是一個被打造完好的洞府,內裏石桌石椅俱全,廳堂過後,似乎還有洞天。
蕭子涼雖然不太多話,也知曉此時要将事情原委說明,他尋了石椅坐下,才緩緩說道:“修習冥心大法,閉關時候需要在後山火焰洞中度過十日。這十日最難熬的便是那洞中地熱如火,般般人是受不得的。所以此前準備便是在此處後洞中的泉水中浸泡三日。”
“哈?”林若惜頓時羞紅了臉。
一見君子誤終身 009 暗地潛行
蕭子涼嘴角忽然微浮,目光中已然出現了幾分戲谑,難得的好心情,“你有問題要問?”
“有……”林若惜連忙低下頭,火燒雲般的臉讓其根本不敢看蕭子涼。
“是說我與門主二人,一起下那泉水之中麽……”不是沒伺候過蕭子涼洗澡,每次都把自己臊的激動不已,這回好了,似乎更加刺激了,“還有門主閉關之時我需要做些什麽呢?”
蕭子涼見她嬌顏染霞甚是動人的模樣,心底也有些微『蕩』漾,竟然連緋夕煙離山而去這件事都能淡忘三分。他忽然越發覺着林若惜順眼,為何這幾年他都沒好好看看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小侍女?
似乎是刻意不回答第一個問題,他只是将第二個問題淡淡回答了第二個問題,“我需要你在旁護法,不斷的念誦清心咒。”
咦?!林若惜面『色』煞白。
兩樁事看着簡單實則都沒那麽容易。
第一樁是她真要和蕭子涼共浴一池?一個是怕自己吃不住血崩倒地,更怕玄天八卦被發現,自己的身份會暴『露』。
第二樁卻是……最丢人的,皇長女不太識字,這要怎麽是好?想當初勉強找人拼湊着八卦圖上的字,能将上面的那些學全已是極為不易。
林若惜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不識字……”
難得最會安慰自己的林若惜也跟着心底黯然,忽然感覺到天差地別的距離,在二人間緩緩拉開。
蕭子涼卻忽然浮起了唇,讓林若惜看了一呆。似乎在這二人獨處的空間裏,他的情緒反倒多了很多,再不像那地獄門中的冷面閻王,人見人怕。
“走,進去吧。”
林若惜抵在洞壁上,十分緊張。
說到底,她還是害怕。生怕自己一個失誤猜錯,滿盤皆輸。要是被發現了玄天八卦,她就小命休矣。顫顫巍巍的跟在蕭子涼身後走到內洞前,林若惜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裏了。
蕭子涼高大軒昂的身子抵在門口,完全擋住了內中情形。只是他并未立刻進入,而是忽然轉身道:“你還有機會反悔。好生考慮。”
林若惜卻是想起了那天狼崖的禁地,若是以往,自己根本不可能離天狼崖那麽近,所以她怎麽舍得去反悔,更不可能于此刻放棄幫助蕭子涼。
她深吸了口氣,硬着頭皮回道:“沒問題,奴婢會盡全力努力。”
蕭子涼雖然沒有說話,但顯然是極為滿意的,擡腳便入了向外冒着煙氣的內洞。林若惜更于此刻緊張到了極點,幸好她挪到後洞後,頓時舒了口氣,後洞之中有兩汪泉水,一碧一白。
蕭子涼皺眉心想,若不是這兩汪泉水的陰陽屬『性』,哪裏會需要個女子幫襯。往年都是地獄門的祖師爺尋其命裏眷侶來此陪同,到了自己這代就變成了聖主子,一想起緋夕煙,他的心情陡然變壞,冷哼了聲,自己先入了那白『色』的泉水旁。
林若惜趕緊跟上,作為他的侍女,習慣『性』的就去替他寬衣。
“你直接去旁邊吧。我自己來就好。”蕭子涼閉眼說道。
“是,門主。”林若惜松開手,轉身朝着隔壁的小洞走去。
一線眸光,忽然轉向她的背影,而她,毫無察覺。
是夜,依蕭子涼所說,要在這泉中泡上三日三夜。
隔壁聲音全無,想來應該休息過去。林若惜其實又累又餓,這泉旁早備了些清水,是為了他們閉關所用。只是自己此刻,心中有事,水也來不及喝上一口。
她偷偷的爬起出了水。雖內疚不已,但依然迅速的把衣服套在身外,蹑手蹑腳的朝着洞外爬去。她不敢走,怕被門主發現,實則現在也在賭一把,賭在這汩汩泉水聲中,自己的聲音會被掩蓋在其中。
一路出了洞,再朝着西南方那個石柱小丘跑去。那裏正是八卦圖上所示位置。
輕功直掠,便是上了小丘之上。望左望右,凡目光及處都是雜草叢生,只有這個小丘卻是平整無比。
難道小丘之下有什麽?
一見君子誤終身 010 機心突顯
她思忖着,卻不敢待太久,銀牙輕咬,蹲下查探了腳下土壤,入手皆是紅『色』細密的沙土。
月輪懸空,明輝閃耀。寂靜的大山仿佛巨獸卧睡于旁,而一陣狂風刮過,也似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恐懼,怕是下一刻就要有只野狼跳出。
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林若惜覺着這是自己此生最大的一次冒險,背着門主,用盡心機。
手底發力,一股暗勁直透石丘,她只願快些将這裏面暗藏的東西尋出。
恰于此時,一條通體透明的蛇受了驚擾,從地底鑽出,直直的朝着她的手咬去。
待她反應之時,那蛇牙眼瞧着就要劃破皮膚,幸好她及時收回,另一掌快速切下,卻被負隅頑抗的蛇尾抽中。
生怕動靜太大會引起蕭子涼注意,她連退幾步,迅速上掠,在光潔如鏡的山壁上死死卡住。
呼吸急促,發絲淩『亂』,林若惜不由的心生悔恨。此番出行非但什麽沒找到,反而弄的自己灰頭土臉有些狼狽。
那透明的蛇在地上游走半晌,吐着蛇信龇牙咧嘴,見其忽然消失,無人再行驚擾,甩甩尾巴又鑽回了土丘之中。
眼瞧着時間有些久了,她不得不先行放棄,好歹已經找到這裏,待日後有機緣再說。
深喘了口氣,她頗為失望的飛下了土丘,急急的朝着來路走去。
近了。卻為何會有種恐懼的感覺?
林若惜眼皮微跳,擡起頭,就看洞前立着一高大的身影,若來自地獄的修羅,陰森可怕。
“你在做什麽?”
“方才去內急了……委實怕弄髒了泉水,所以走的有些遠。”将想好的理由抛了出來,心裏已是若擂鼓響,緊張到極致。
“這樣。”
蕭子涼也未說其他,而是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返身回了洞內。
此刻的山洞被夜明珠照耀的明亮如初,而林若惜垂首不語。忽然只感覺到面部勁風襲來,下意識的輕搖柳腰,若回風流雪般,便自躲開對面的掌風,卻在下一刻呆愣原處,被蕭子涼一把按在了牆上。
“我是從來沒想到,我的侍女居然如此心機,藏了整整十年?”
“不是,門主你聽我說……”
“怕是五年前的愛睡在樹上,也是個騙局?”
林若惜拼命的搖頭。明明可以再掙紮一二,但是面對蕭子涼她卻半分武藝都使不出來。轉眼她便被狠狠扔出,跪在地上,撫着自己的脖子重重咳着。
怎麽辦……被發現了麽……
蕭子涼的話響在頭頂,冷到極致。“為什麽不反抗了?你的武功應該學的也不錯?我倒是沒想過,自己的身邊居然藏了只狼,狼子野心。”
林若惜的心徹底涼了。
“何門何派派你來的?”見其不言不語,蕭子涼的聲音愈冷,“你還記得曹新是怎麽死的麽?”
曹新!門主竟然将自己當做曹新那般的人!那是來自名門正派的細作,而她自然也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是被蕭子涼活活『逼』死,死無全屍!
瞳眸陡圓,她不怕死,但她怕被誤會。
“門主……林若惜原名元惜。”
面『露』哀戚,林若惜終于還是銀牙咬碎,索『性』将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眼淚止也止不住的流着,返回到十年前那令她痛不欲生的夜晚。
十年……北海!
十年前正是大元孝武帝隕落之年,他一艘船整整燒毀在北海上。
十年前也是洛景寒将這林若惜從北海岸旁帶回山上的時間。
那一年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改朝換代,江山易主。她的榮華生活自那日起,翻天覆地,從那以後,她只能屈尊雙膝,從一個被人服侍的長公主變作了服侍他人的奴婢。
舊夢不再,從此單花飄零……
果然……蕭子涼的目中閃過一絲蹊跷,若是如此,這林若惜當真是那大元孝武帝的血脈?這次究竟能不能信她?
“林若惜此生并無其他想法。能好好侍奉門主便好,更無二心,門主您若不信,拿走林若惜的項上人頭便是,我絕不反抗。”
大元孝武帝的血脈啊……
“如何證明?”
一見君子誤終身 011 桃花初綻
林若惜顫抖着唇,單手掐在自己的衣領上,分外矛盾。父皇那凄楚萬分卻又猙獰不堪的臉忽然出現在腦海,驚的她連退兩步,凄聲說:“方才……奴婢便是去尋找玄天八卦,當年父皇留下的江山遺物。”
玄天八卦!蕭子涼的眸子再度一緊,他豁然轉身,看向林若惜。
只見其癱軟在地上,已是樯橹之末的态勢。
噩夢。将侵襲了自己十年的噩夢重新講述一遍,是多麽大的心靈創傷。她撫着心口,只覺痛不欲生。
“你可知……”蕭子涼冷冷的說:“若我将你送往朝堂,你便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林若惜頹喪坐在地上,默默的點了點頭。
她自然是知曉,自己這大元血脈本對鳳帝江山毫無威脅,但是那玄天八卦确是對方心中的刺。若是被送去宮裏,鳳帝一定會使盡手段尋出那玄天八卦。
“而門主你可得黃金萬兩,享盡榮華富貴。”
淚水無端。
若是他……要自己去死,當真無妨。
蕭子涼緩緩坐回石凳之上,直視着縮于牆角兀自落淚的女子。
忽然他伸手猛然一收,将林若惜扯至自己面前,強迫其緊緊貼在身前與自己相對。
五年前,也是那雙清水一樣的眸子,讓自己信了她。
也難怪當年她能殘存着讓自己難以忽視的貴族氣質;而今,做了自己五年的侍女卻是被消磨殆盡了。
手輕輕的在她面龐上滑過,漸漸滑至腰間,這分外柔軟的身子,酥若無骨的靠着自己。
“一個前朝公主,我若是不送往朝廷,還能用來做什麽?”他輕聲說。
可以用來虛榮得勢;可以用來結交權貴;可以用來招攬舊部;可以用來稱霸武林;可以用來……翻盤江山!
鳳帝……鳳以林啊……
他的手一緊,低聲道:“也罷,你還留在這裏,那麽元惜公主……你有什麽要求?”
林若惜的眼睛圓睜,她是沒料到居然是這般溫和的問話。
眼淚都來不及擦幹,她有些怯怯的問:“是真的麽……”
“恩。”
“我……我……”林若惜掙紮起身,站在蕭子涼面前,眼睛『揉』的通紅。
我想要門主的愛。
想要你的真心。
想要的,從來都只有你。
只是這些,如何都說不出口啊。
她哽咽着說:“奴婢沒有別的要求,能待在門主身邊就可以了……像以前一樣就行,什麽都不用變,什麽都不用……”
“嗯,只是這麽簡單麽?”蕭子涼撫着她的面頰,那裏一道淡淡的紅『色』傷疤,因着自己給的『藥』已然開始複原。
月華傾瀉,披在二人身上。她真的很美,比任何一個他所見過的女人都美。這種含苞待放卻又羞怯難當的感覺于任何男人都是種致命的毒『藥』,只是蕭子涼不敢确認,如今她所展現出來的究竟是真是假?
不過其情緒的真假又有何妨?蕭子涼早已知曉她的身份了,如今只是『逼』其自己說出而已。十年前那麽蹊跷的地方撿回這麽個不明不白的人,以蕭子涼的才智她怎麽會不查?十年,十年時間足以挖出林若惜所有的身世。
林若惜默默點頭,見他已然轉身返回洞中。突然揪住了他的衣袖。
“嗯?”
“這一日被我荒廢去了,不知道此番門主的冥心大法,還來得及麽?”
自己在泉水之中就已經想過後面所可能承受到的後果,但是為了玄天八卦,已然是無計可施。所以解決了前事後,反倒開始擔憂這次來的目的。
蕭子涼說:“離中元還有十日。原也不需泡這般久……”
林若惜舒了口氣。
他豁然停住,轉頭看她,“只是此事了結後,尚需懲罰你。”
林若惜堆上笑容,“是!全憑門主做主!”
蕭子涼甚是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她那種喜悅是從何而來。
一見君子誤終身 012 如水溫柔
林若惜趴在泉水之中,似睡非睡。這兩日在泉水裏似乎都要泡軟了自己。
因着無趣,她也曾細細思索過此泉的來歷,比若曾經聽雷諾然雷堂主提過,很多很多年前,地獄門的祖師爺名為厲天穹,其被自己的愛人所傷,已然是瀕臨垂死之态,誰知曉卻在這崖底發現了兩汪泉水,原以為不過是普通的泉。厲天穹只是将其當做解渴之物飲了下去為自己續命。
一天一夜的掙紮,他躺在那裏萬念俱灰。然則氣息卻始終綿長不斷。而恰于此時,一只受傷的小鹿跳入了泉水之中,未過多久傷口痊愈便自悠然跑去。厲天穹何其聰慧的人,他才明白老天待自己不薄,也是命不該絕之兆。所以他爬進了泉水中,不但身體痊愈武藝恢複甚至有大漲之趨勢。
林若惜搖頭晃腦,浮水其中,想着自己這汪泉水是那故事中的主角麽?
但是……如果真有那麽神奇,為何蕭子涼的臉卻遲遲不能複原呢?
反倒是自己泡了這一日,感覺內力都有所增加,這麽好的地方,蕭子涼為何不多加利用?運了運氣,她思忖不出,也就任他去了。總歸這回蕭子涼閉關一事還是乖乖的聽其所說,不要『亂』跑。至于……
她的手挪至玄天八卦上,紅土丘。蛇。
難道那條蛇守護着什麽?
忽然她苦了臉,已然告訴蕭子涼自己在找玄天八卦了。他定是要去那裏尋個究竟的。自己這會又要怎麽解釋呢?
啊啊……不想了……越想越煩躁……
林若惜看了看時辰,知曉可以起身歇息會了。自從蕭子涼知曉了自己武功沒那麽弱後,反倒是讓她不用整日整夜的泡在其中了。
借着石室之中現有的物事,将碧茶沏好、又打開自己的包裹,把點心放入小盤中,端入了蕭子涼所處的洞中。
他的這汪碧泉水更加陰冷,一進入其中,她便打了個哆嗦。
蕭子涼沒有睜眼,只是眸光之中卻能看見她跪在自己身邊,手中一杯沏好的茶,居然還帶了點心進來。
難怪她背了個奇奇怪怪的包裹。蕭子涼忽然覺着有些好笑。不過他面上沒有表達出來,任其乖巧的服侍着。
“門主、門主……”輕輕喚了聲,但是好奇怪,居然沒有醒?
林若惜睜圓了眼睛,難不成睡熟了?這般想着她忽然面『色』一紅,只因為眼睛居然不由自主的就朝着下面看去。那結實的讓人血脈贲張的身體,即便是看了五年還是刺激過頭。
她又輕輕喊了兩聲,見他還是那般巍然不動,只好伸出一個手指頭戳了戳。
唔……居然還是沒反應……她鼓着腮幫子,最後一試!誰知道手指忽然被緊緊握住,捏的生疼,不覺皺着眉頭軟軟的喊了句:“門主……奴婢知錯了……”
蕭子涼松開手,斜睨了身旁臺上放置的茶點,只問了一句:“那張紙帶過來了麽?”
林若惜捂唇,“啊,奴婢這就去取。”
說到底,自己因為身世問題藏了比較多的小九九,但識字這物事,還真不是只看看就能看來的。
武功麽,平時去習武堂沒事聽聽看看也能學到一二,加上腦子聰慧些,總歸是能精進不少。雖不能說絕頂高手,但也能足以自保。
只是這識字麽……
唉,林若惜快速的捧着前日裏蕭子涼給自己的那些書冊,只能勉強認識了第二個字“心”。她打了個噴嚏,趕忙伏在岸旁,将薄薄的這兩頁紙遞到蕭子涼面前。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
佛門咒語本就晦澀難通,尤其是領悟這方面似乎沒什麽天賦,她皺着眉頭聽,只覺在這涼飕飕的洞中,聽着門主念所謂的清心咒,怎麽就越來越熱了呢,腦子也開始暈乎,渾身發軟,很是崎岖的表現。
蕭子涼問:“你懂了沒?”
怎麽可能會懂!林若惜無語凝噎的搖頭,這可比一般的武學秘籍要像天書!
一掌拍在她頭上,蕭子涼面無表情的道:“我再說一遍,好好記住。”
林若惜無奈撅嘴。
正待蕭子涼準備念第二遍的時候,外面卻傳來了一聲溫柔似水的聲音:“門主,有事禀奏。”
“咦?”這時候居然會有人來,而且很明顯是代門主的洛景寒,她頗為欣喜的轉身,然則又回頭看了眼蕭子涼。
一見君子誤終身 013 不過如是
“去請他進來吧。”
林若惜笑逐顏開,立刻爬起,朝着洞外跑去。
洛景寒就像是她的大哥,往往都能讓人如沐春風,雖只在崖底待了不足三日,但每日與每日之間都有千裏之遙的變化。雖然無數次預期了真相揭示那一刻的變化,但她這小心肝還是有些受不得,太過脆弱。
束玉冠,着青衫。面若桃花分外『迷』人,怎一個風流倜傥的英俊兒郎。
林若惜揣着袖子,只差沒撲進洛景寒懷中,笑意盎然的說:“洛堂主,今日怎麽有空來看袖兒!”
她的話斬釘截鐵,洛景寒也跟着笑出了聲。
他盯着林若惜,只覺似乎感覺哪裏不一樣了。原先那雙微微下垂的眼怎麽瞧都有幾分可憐,而今,喜悅始終『蕩』漾在眉眼之間,
他微微嘆氣,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自然,三日不見,很是想念。”他『揉』了『揉』林若惜的頭。
“門主讓你随我進去呢。”林若惜拉了拉洛景寒的袖子,帶着他向裏走去。
蕭子涼浸在水中,目未斜視,問道:“怎麽,是有什麽急事麽?”
洛景寒看了眼林若惜,顯然是不太想說。
“無妨……說吧。”蕭子涼端起岸旁那茶,輕輕啜了口,清香入喉,心情大好。
“呃。”洛景寒斟酌了半晌,終于還是輕聲道:“聖主那邊聽聞,如今袖兒替代了自己的職責有些愧疚,只說那煎熬還不若自己來擔。既然……”
他停頓了下,微微有些遲疑,“既然苦勸你不得,她還是趕回來……”
林若惜的心猛然一沉,緋夕煙要趕回來?
蕭子涼總算有了些反應,挑眉問:“她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