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1)
是不醒,說不定就會與那個男人生死相隔。
不行……不行……
原本源源不斷的感激之情、歉疚之情,全數變成了滔天恨意。南宮錦假扮的洛景寒,對自己只有利用,哪裏有愛。他一直都在騙自己,甚至給她喂了如此恐怖的蠱毒,若他當真是那個護着自己的男人,如何會這般做。
必須醒……
手緊緊的抓着地上的稻草,一股清氣從腳底開始漫漫走遍全身。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額上都是汗珠,這個在與時間争奪『性』命的林若惜,已經拼盡全力。
清氣走至頭頂,再灌回腹中,最後又沉入丹田。
林若惜豁然感覺頂上一涼,雙目終于睜開,最後一滴淚控制不住的緩緩流下,她極度疲勞的坐起身,只是呆愣了一瞬,便掙紮着爬起身,朝着門外沖去。
希望……希望還來得及。
若非來前已經問明了方向,恐怕到此時她還是無頭鳥兒一般的『亂』撞,幸好不是這樣,她能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只是當遠遠看見山路上橫七豎八的躺着的,便是着統一藍衫的水堂子弟們的屍體的時候,心瞬間就仿若跟着死去一般,再無回春能力。甚至連腳步都慢了下來,生怕走上去就看見是什麽不妙的場面。
幸而這幾個月的清心大法的修煉,讓她能努力在悲痛中保持幾分清明,靈覺也似乎因為方才的周天運轉沖破藩籬有了更大的提高,她突然震住,停在了原地。
因為就在那像村落一樣聚集的房子的平地上,已經圍了一圈的人,各大門派的服飾都有。
而恐怕圍在中間的,便是蕭子涼。
蕭子涼還在,至少還活着。
她松了口氣,就聽見蕭子涼的聲音從內猖狂而來,“你們一起上便是,我蕭子涼既然如今落到此地步絕對不會怨天尤人,輸了便是輸了!來吧!”
林若惜想,即便是最後一刻,也要選擇與蕭子涼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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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這一招棋,的确是天怒人怨,錯上加錯。
更何況,若有她在,南宮錦恐怕不敢對蕭子涼做什麽,因為她的身份,便是蕭子涼最大的保護牌。
這麽一想,林若惜連番調息內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叱喝了一聲,“我來了!”
蕭子涼渾身浴血,卻還是傲然站在場中,腳旁躺着的,都是這次地獄門中因行動失敗而死去的門人。
還有尚存氣息的人,盤腿坐在原地,面相莊嚴,口中齊聲念道:“地獄之門,極樂永登!”
正是因為對死的無所畏懼,讓地獄門的人,在這場鬥争中,即便是死亡,也令人心折。可也是因為他們的行事詭異,教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畏懼。
強悍至蕭子涼這地步,獨自戰死八大門派中數個高手,原本就身有內傷,如今再傷上加傷,卻依舊傲然挺拔,也難怪地獄門會成為武林邪道統領。
恰在這時,林若惜已然踏空而至,越過衆人,款款落在蕭子涼身畔。
“你來做什麽!”蕭子涼因為她的出現,心神終于有所松動,勃然大怒。
林若惜脈脈含情的看了他一眼,再憤然的環視一周,落在了站在對面的南宮錦身上,“南宮錦,我要與你說幾句話。”
她不敢告訴蕭子涼,南宮錦就是洛景寒,她怕此時的蕭子涼受不住這打擊。
回身心疼的睨了眼已是樯橹之末的蕭子涼,他忽然一把鎖住她的腰,“不許去!我地獄門的人寧死也不求饒!”
林若惜捧着蕭子涼的臉,盈盈淚光還留在臉上,輕聲道:“門主相信我,也請堅持住。”
她湊到他耳邊,聲音微顫,“有一句話我今日一定要說,那就是……我愛了你五年,整整五年。”
蕭子涼透出不敢置信的眸光,而林若惜不給他再說話的時間,豁然轉身,捂着自己依舊隐隐做疼的腹部,高聲道:“南宮錦,你到底如何考慮。否則我就将你的所作所為公布于衆,索『性』今日我與門主死在這裏,也絕不畏懼。”
章節目錄 109 誓死守護
她是在賭。
賭南宮錦怕自己将玄天八卦的事情說出去,将他藏匿地獄門假扮洛景寒做了不少壞事的事情說出去,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逼』其答允。
“兀那妖女還在多話,我們一起上!”不知道是哪個女人,持劍出陣大聲喝道。
林若惜一身白紅相間的衣裳,翩然若仙,眸光如水的掃視了整場,正因為她用一個嬌弱的身子攔在衆多地獄門門人及蕭子涼面前,除卻幾個女人走了出來,沒有男人願意挑戰這個至少名義上還是惜香公子未婚妻身份的美人。
南宮錦輕聲一笑,“也好,我看看你要說什麽。”
“你就與我在場中,我與你只說一句話。”林若惜讓南宮錦走出來,與自己面對面。
而當他緩緩出列的時候,那糅合了洛景寒周身氣質的男人,頓時再度敲碎了她原本已經零碎不堪的心,面『色』凄厲,精神上已是支撐不住的感覺。
南宮錦即便是再沒感情,看見林若惜如此,也是有些不忍。這不忍來自于十年的相濡以沫,十年,即便是假戲,也有可能真做。更何況,南宮錦有時候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有幾分是假,幾分是真。
他站在了林若惜面前,一如以往,他曾經無數次的說過,有我在,有我保護你,至少……有我。
南宮錦柔聲道:“說吧。我聽着。”
他為何能如此鎮定……為何可以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或許,這才是成大事者,便會無情。
林若惜昂首,捏緊了拳頭,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一字一句的沉聲道:“我給你你想要的東西,放我們走。”
南宮錦愣住。
可是她很倔強,也很認真的看着他。
南宮錦說:“我如何信你。”
林若惜揚起冷笑,“我看你還是得先讓我信你,能放走我們。”
談判結束。南宮錦回去思考去了。
林若惜回到蕭子涼身邊,只覺心在泣血。她的景寒大哥已經死了,這世上再沒有能全心全意對她的男人了。
蕭子涼似乎還沒從方才那句話裏回過神來,直到她的轉身,才用自己僅存的力氣緊緊的牽着她的手,血融在林若惜的掌心,赤紅刺眼,像一朵朵紅梅花綻放在林若惜的裙角,這一刻他們難得的心靈相通。
她盡力了,南宮錦不答應,她便與蕭子涼,生死與共。
十年前,溺水之中,是南宮錦救了自己。
十年之後,他再将自己打回原形而已。
生生死死,不過是,一場大夢。
“我答允你。”南宮錦與幾個門派掌門商議之後,出陣說道:“我一人送你們下山,山下會備有馬車,你們自行離開。”
“好。”林若惜不待蕭子涼拒絕,狠狠的掐了下他的手,扶着他朝山下走去。
圍着剩餘的地獄門人的正道盟分成兩列,留出中間的通道任幾人通過。南宮錦跟在他們身後,默不作聲。
林若惜甚至都不看他,直到走到山下的馬車旁,将蕭子涼與剩餘的門人扶到車上,才轉身看向南宮錦。
那一刻,她終于忍受不住的淚眼朦胧。
卻為了不讓蕭子涼看見,她強硬的忍住悲痛,顫抖着說道:“你将我的景寒大哥……還給我……”
馬車裏的人們都以為洛景寒已經在此役當中身亡,作為水堂的直系門人,都忍不住的落下男兒淚,只有蕭子涼始終在閉目養神,似乎毫無反應。
南宮錦聽見此話,渾身一震,居然不敢直視她那雙清澈的雙眸。而就在下一刻,她伸手入了脖內,将假的那個玄天八卦扯了出來,擲在他的手中,湊到他旁邊低聲說了句:“我也希望你念在風堂主等人待你不薄的份上,放了他們。經此一役,地獄門再無還天之力,你可以高枕無憂的統領武林。”
她說完此話,也擔心南宮錦發現真假,坐上馬車,迅速離開了連玉山。
南宮錦嘆了口氣,攥緊了手中還帶着女兒家體香的玄天八卦。
其實無論如何,當她出現的那一刻,他就了解,蕭子涼命不該絕了。因為南宮錦始終無法狠心的将林若惜弄死,即便是他在實現鳳以林王者之路上已經狠心了無數次。
若非自己扮洛景寒時間太久,怎麽會真的對林若惜動了感情,如果不是真的動了感情,她早就應該将其擒了送往皇宮,而不是一直拖延時間。
只是他知道,當下一次見面,就是他狠心捉拿,将這前朝長公主『逼』往皇宮的時刻。
他始終還是有些不舍。
但他明白,依着鳳以林的習慣,即便是得到玄天八卦,也絕對不允許林若惜留在民間。要麽幽禁、要麽死,這是林若惜遲早要走的路。
深深的再吸了一口氣,南宮錦轉身負手,緩緩的朝着衆人的集聚地走去。
這一次武林大會,正道盟重創魔道,令其元氣大傷,而同時,也出了幾個享譽江湖的人物,無論是天乙宗楚明瀾,亦或者是後來被江湖人稱若水仙子的林若惜,還是在正魔之戰中立功甚廣的任亦白,都名聲鵲起。
當然,有一個人,卻獲利最多,名望達到鼎盛,自然便是一手造成這等現狀的正道盟盟主、九天門門主南宮錦。
林若惜将馬車停在了蓬萊城外,有些疲累,方才策馬狂奔,簡直是不顧一切,自己的精神及身體都已近臨界點。
忽然,她聽見身後的門人喊道:“門主?門主你怎麽了?”
林若惜慌忙回頭,跳進車內,将蕭子涼摟在懷中,只覺他體溫灼熱,仿佛要冒出火來,若非自己是修習了清心大法,恐怕也與其他人一樣,避的遠遠的。恐怕這與他練錯了功法走火入魔有關,方才一直在強撐着,眼下到了安全的地段反倒是堅持不住了。
她看了眼其他人,只見一個一個都拿着救命的眼光看着自己,不覺嘶啞着嗓子說道:“你們幾個,身體如何?”
“回聖主的話,并無大礙。”其中一人恭謹的道,自從那夜助蕭子涼奪得滄溟劍後,新聖主之名已經由當時的蓬萊臺傳遍整個地獄門門人當中。而當她如天仙下凡一般将所有人拯救回來的時候,再沒有不相信,她不是地獄門的聖主了。
章節目錄 110 心頭夢靥
“那好。你們幾個,拿着這個信物先去長天坊蓬萊堂尋惜香公子,就說我即将前往晏雪山,然後讓他給你們足夠的盤纏立刻返回逍遙峰。”
林若惜蹙眉,整理思路之後,繼續說道:“還有,讓玉卿衣聯系天乙宗宗主楚明瀾随你們回逍遙峰,就說我拜托的,如今地獄門群龍無首,短時間內各堂堂主也不一定能回歸,收拾殘局的事情就拜托他們了。”
林若惜『摸』了『摸』自己的發髻,還是沒舍得将那根紅珊瑚的簪子拔下,反倒是留下了那根戴了十年的玉簪,遞給了傷勢最輕的那人。
“若我能将門主救回,他定會回去主持大局。但在此之前,切莫輕舉妄動,必須按我說的去做,聽見沒?”
林若惜補充了句,“時間無多,我必須馬上上路。”
四人立刻跳下車,林若惜用力的點了點頭,策馬上路。這是她第一次在沒有玉卿衣沒有墨昔塵,甚至是沒有蕭子涼、沒有洛景寒的幫助下,自己做的決定。正因為如此,她湧起了從來都沒有過的鬥志,終于再度支撐着她朝着神醫晏雪的所在地奔去。
她明白,這個時候,只有晏雪能救回蕭子涼。
不眠不休的走了一天一夜,蕭子涼的身體熱度越來越高,林若惜看了眼天『色』,眼瞧着就要下雨,不覺心中大罵老天爺實在是太多殘忍。就在她罵出的那一刻,老天很應景的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
盤山路十分狹窄,可以說有時候要過去一輛馬車難上加難。
林若惜原本就累的夠嗆,全憑一股毅力在支持着自己,大雨傾盆的時候,顯然是沒有澆醒她的大腦,反倒是更加的辛苦。
這時一塊大石頭擋在了車下,整個馬車忽然猛地颠起,就聽見一聲悶哼,林若惜趕緊回頭,卻看蕭子涼居然整個人都抛了出去,順着崖下斜坡滾去。
急中生智下,林若惜整個人都躍了出去,手腕中的鐵鈎狠狠的砸出,在地上釘牢,截住了蕭子涼下滑的趨勢,而她也乘着這一刻的滞留,撲了過去,才将蕭子涼緊緊的抱在懷中,單手卡住鐵鈎,強自站住了腳。
然後她吸了口氣,一手卡着鐵鈎,一手緊緊的摟着蕭子涼龐大的身軀,用盡全力的朝着山崖之上走去。
連日奔波,已經快油盡燈枯了。
蕭子涼的身子微微一墜,她打了個激靈,又咬牙朝上,只是抓着鐵鈎的手越來越沒力氣,勉力拔出再迅速投往前方,僅僅幾下就已經『逼』出了她剩餘的力氣。
再這麽下去……沒在連玉山完蛋,也要墜崖死去。
她低頭看了眼雖然不算陡峭,但也離地丈許高的山崖,倒吸一口涼氣。倉皇間,似乎看見左邊不遠處有落腳點,隐隐還有個山洞,心下大喜,直喚天無絕人之路。
丈量了下落腳點的距離,左手與右手都好似快要斷了一樣,單憑手中的鐵鈎也根本無法到達那處山洞,她睨了眼兀自昏『迷』已經快成個泥人的蕭子涼,心中念了個得罪,便借着鐵鈎之力『蕩』了幾『蕩』,用盡全身力量将蕭子涼抛了過去。
自己也借勢一躍,剛剛踏在實地,卻看蕭子涼的身子已經因為天濕地滑而朝着下方墜去。猛地前撲拽住了蕭子涼的衣角,生生的扼住了他的下滑,此刻已經是汗濕夾背,額冒冷汗。
大難不死之後,即便是大雨淋在臉上,她亦是再沒有力氣拖蕭子涼進去,轉了個身與其并肩躺在山洞外頭,任天水将二人澆個透濕,洗去了方才滾了一地的泥濘。
好累……真的好累……
待她力氣回轉之後,她才将蕭子涼拖進了洞中。
至少有幹草、有避雨的地方,在這黑暗的山野之中,對于累到極致的林若惜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她從玉卿衣曾經為自己準備好的油紙包裏翻出了沒有濕的火折子,只能謝天謝地。
認識了賢惠的玉卿衣是林若惜此生最大的幸運。
上前觸碰了下蕭子涼的額頭,似乎經過一場冷雨的襲擊,身上的熱度也減輕了不少,不像剛出發的時候那麽滾燙了。漸漸安了點心,林若惜這才勉力去張羅點火好烤幹自己的衣裳。
這時剛要轉身,卻覺腿腳一緊,原來是蕭子涼無意識中抓住了自己的腿。林若惜只好又坐了回去,疲勞至極的她終于忍受不住的倚在蕭子涼的懷裏睡了過去。
“惜兒。”
灼灼桃花,那棵樹下站着的溫文爾雅的白衣男子,不是洛景寒是誰?十歲那年,正是他乘船在海上經過的時候,救起了幾欲死去的自己,而也正是他,将她帶回了地獄門,給了她能夠栖息的地方,讓她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每一年壽辰到了,別人都不記得,但少年時分的洛景寒一定記得。不論他在哪裏,都會從遠處趕回來,給林若惜帶一兩件小禮物。
十三歲的年頭,她做了地獄門門主蕭子涼的侍女。
十五歲的時候,他說他喜歡的人是她。
十八歲,他們都已經到了最和當的婚配年齡,他卻惦記着,說……他要娶她。
“景寒大哥……景寒大哥……”
為何要對自己那麽殘忍,他完全可以不讓自己看見那瓷瓶的,他完全可以也讓她以為,洛景寒已經死在了連玉山上。
當那溫柔的人與那覆着銀甲的南宮錦重合在一起的時候,她忽然尖叫一聲,坐起身來,才發覺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折騰,身上的雨水還未幹透,簡直難受極了。但是最要命的并非如此,而是蕭子涼顯然又開始渾身發熱,她撲了過去,焦急萬分的看着洞外,至此刻,若是她還沒有辦法帶着蕭子涼離開這裏,蕭子涼依舊是兇多吉少。
她想了想,決定死馬全當活馬醫,先用自己的真氣探究下他體內究竟是如何好了。
執起他的腕處,她緩緩釋放了一縷清心大法的清氣,開始游走在蕭子涼的體內,這時候才發現其體內如今正像是一團火爐,四處都在着火,卻沒有疏導的地方,而自己的那股清氣沖了進去後,瞬間就淹沒在火爐當中,被包裹在其中兀自掙紮。
章節目錄 111 這不是愛
咬牙又灌入了一些清氣,想辦法借自己的這股寒意,降低蕭子涼身上的熱度。哪裏曉得當第二股清氣注入其丹田的時候,腕處忽然一震,她驟然睜開眼,卻看蕭子涼面『露』痛苦的睜開眼,眸中的精光閃過,将林若惜狠狠的抛在壁上,用力的點住自己周身幾個要『穴』,卻似乎毫無作用,發狂的跪在地上強自忍受。
林若惜以為自己辦了壞事,自己這相生相克的清氣,很有可能是讓蕭子涼走火入魔的導火索,不覺吓的沖了過去,大聲喊道:“門主門主,我們都到這裏了,堅持住。”
蕭子涼額上已經青筋冒出,體內的烈火正在與那兩股清氣做搏擊,這般打鬥若是在體內的話,自然難以忍受。他推開林若惜,洩憤似的連續擊掌,一股股的熱浪撲出,轟在牆上頓時印出一個又一個的手印,碎石崩裂,砸在絲毫不敢動彈的林若惜頭頂,才将她再度砸清醒,咬緊牙關沖上前去攔腰抱住蕭子涼的腰。
“冷靜!冷靜一些!”
“離……遠一些……”蕭子涼委實擔心自己狂『性』大發,傷了這個女人。
林若惜搖頭,都走到這一步了,她絕對不允許蕭子涼真個發生這種事。頃刻間周身的清心大法居然不受控制的再度滲出,令她花容失『色』,頓時手忙腳『亂』的收回功法。
蕭子涼一把回抱住她,“別動,就這樣,別動。”
方才她的清心大法竟然與他體內的那股清氣起了反應,似乎有前後夾攻壓低體內火焰的趨向,所以他絕對不能讓林若惜離開導致前功盡棄。漸漸的因為涼意滲透,他體內升騰的邪火總算是壓了回去,舒了口氣,蕭子涼才放下心來,與林若惜抵額相對。
大概這輩子蕭子涼都沒有此刻如此狼狽,往常他即便是被仇家追殺,也能與關鍵時候逃離生天,今日這渾身如浸了泥湯一般全無形象的,或者是周遭第一回。
堅持了這麽久,終于似乎有了起『色』,林若惜始終繃緊的那根弦瞬間松弛,整個身子控制不住的軟了過去。蕭子涼一把将她撈了回來,強撐着道:“我撐不了多久,現在是去哪裏?”
“晏雪山,尋神醫晏雪,替你醫治。”林若惜被一語驚醒,立刻簡明扼要的回答。
蕭子涼想起那整整五年的愛意,心中不覺一『蕩』,只是眼下他自己重傷在身,根本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勉力起身,抱着林若惜提氣踏回了山崖。
只是載着二人的馬車已經不見蹤影,蕭子涼停在原處身子似乎又有些傾斜,但一旦看見林若惜,就又挺直了回來,目光灼灼的望着來路上正騎着馬飛馳而來的商賈。
林若惜忽然明白,他是要殺人劫馬,心中一顫輕聲道:“不……不要殺人。”
就在下一刻,蕭子涼果斷收掌,起身淩空而起,将那商賈踢下了馬,冷冷的道:“借你馬一用。”
眼看着此人身上到處都是鮮血泥水,不似是正常人樣,将那商賈吓的屁滾『尿』流,口中連聲道:“您用、您用!”
話音剛落,他們已經絕塵而去,不知去向,山道之上,只留了餘煙滾滾。
“強盜啊!!!”
當林若惜帶着再度昏『迷』過去的蕭子涼趕到晏雪山的時候,險些沒有尋到晏雪的小屋住處,幸好她向來記憶甚好,勉強依着記憶,只走錯了一條路,便安然到了晏雪神醫那門外。
她與晏雪還沒有那麽熟,不過好歹也有幾面之緣,此刻與那日不同,正是日出正午時分,當馬蹄聲“噠、噠、噠”的出現在晏雪那小院的時候,那神醫已然在屋內說道:“不知是哪路朋友?”
林若惜喘了口氣,高聲道:“是林若惜,龍子你還記得我嘛?”
她刻意提這件“龍子晏雪”的傳說,便是想讓晏雪能快速的記起,果不其然,那晏雪拔腿就出了門口中嚷嚷:“雖然你肯定是來給我找事的,但我實在是想念你做的飯啊。”
結果二人一對面,晏雪愣住,“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要說林若惜這刻,風塵仆仆不說,渾身泥濘,又臭又髒,若非說話聲音沒變,晏雪險些都沒認出她來。
林若惜無奈苦笑,“此事說來話長,不過今日是央你救救他。”
她下了馬,『露』出伏在馬背上的蕭子涼。
晏雪大感頭疼。
但是他又沒辦法不管這送上門的病人,撓了撓頭嘆口氣道:“索『性』他還沒死呢,你二人先弄幹淨點。”
林若惜連忙應許,借了晏雪的那竈房煮水沐浴,為了趕時間也不像往常那般細致的洗,除去一身泥污後,便穿着晏雪的書生裝走了出來。
晏雪正手忙腳『亂』的擺弄着蕭子涼的上身,顯然是想幫其擦拭下身子,但又明顯其對這種事情十分沒有經驗,林若惜只好嘆了口氣上去幫忙,只是由晏雪架住蕭子涼。若說晏雪這人,當真對朋友推心置腹的很,也不問此人來歷,只要是朋友帶來的,絕對不推辭,這等好心腸,難怪被稱為當世神醫。
只是看她很習以為常的替蕭子涼擦完背部,由晏雪拖到床上後,他終于壓抑不住的問:
“你不是玉卿衣未婚小娘子麽,怎麽與這男人如此不避嫌?”
“別聽玉卿衣胡說,我與她是好友,他……他才是……”
林若惜服侍了蕭子涼這麽多年,哪裏沒見過,當然能面不改『色』,但她實在認為不該瞞着晏雪,當其知心良友一般指了指躺在簡陋客房的床上的蕭子涼,頓時嬌顏羞紅,若出水芙蓉,一時間讓晏雪看的都有些呆愣。
“那我還必須治好他,以免你連夫君都沒了。”晏雪尋處坐下,替蕭子涼開始把脈。
林若惜将蕭子涼弄幹淨後,替他蓋上厚被,卻想起緋夕煙,心情頓差。那個如斯反複的女子,真要是回來,蕭子涼是會繼續接受她的吧。畢竟緋家對其的養育之恩在那,蕭子涼是不可能能對緋夕煙狠心的人。
不過也好,自己也坦明了愛意,就再沒遺憾了。
“不會是夫君的……因為他根本不要我……”林若惜黯然的垂下頭,她已經盡力了。
“什麽?他居然敢不要你?”晏雪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倍。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心中如何想的,『摸』不透這人。”林若惜忽然覺着累的夠嗆,精神的疲憊至極、身體的疲憊至極、心的疲憊至極,讓她很想立刻趴下,若非很想知道他的現況,她真的早就堅持不住了,“不過他心裏,原先一直有個喜歡的人,愛了很多年很多年。”
“這樣……那你真的有點苦。”晏雪慨嘆,“真是愛的話,能包容對方所有的錯。你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一句話點透了林若惜心中所有不解。她終于明白了。
晏雪說的對。真是愛的話,蕭子涼就根本沒恨過緋夕煙。他有他的江湖事業,所以緋夕煙的小打小鬧他可以完全容忍,甚至是無視。只是因為緋夕煙想毀掉她父親一手建立的地獄門,他才真的生氣。
正是因為有愛,所以可以包容。
她林若惜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可以包容眼前男人的一切缺陷,甘之如殆。
正是将心比心,她才恍悟,自己真的很難撼動緋夕煙的位置。蕭子涼把愛給了緋夕煙,怎麽還能分給自己,或者是憐愛,或者是同情,但這不是……愛。
章節目錄 112 相濡以沫
在邵府的那些時日,她其實真的覺得門主能分出一些心給自己,因為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她很明顯的收到了。只是緋夕煙的再度出現,将這份難得的悸動再度藏了回去。輸、輸的無能為力了。
晏雪看她這樣,也不再追問,而是低頭細細檢索着,包括除下了他面上的黑甲。忽然說道:“他這是中了毒啊。”
“中毒?”林若惜回過神,收了眼裏的失望,将思緒放回了現實。想起自己體內的毒,剛想要出口問,就聽晏雪繼續說:“而且中了不止一年,顯然是陳毒未去,又加上練功功法問題。”
林若惜的心赫然沉下,她想起了洛景寒那一直自稱神醫,替蕭子涼醫臉的事情,南宮錦……你……。
急怒攻心,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噴了出去。
晏雪吓了一跳,連忙擱下蕭子涼的手,抓住林若惜的腕部,不多會更加訝然,“怎麽連你也中了毒?”
“我無妨,先看看他。”林若惜知道自己的蠱毒不是一日兩日可以治好,所以又将晏雪的注意力轉到了蕭子涼身上。
晏雪點頭,沉『吟』片刻道:“若非他體內有一股清氣支撐,恐怕很難堅持到現在。”
林若惜張大眼睛,回答道:“當日門主忽然狂『性』大發,我為了壓住他體內邪火,就将自己的真力度了過去,結果效果并非那麽好,還以為自己辦錯了。”
“對,應該如此,誤打誤撞也不算太錯,容我想想,你的這門功法似乎與他有些相生相克,或者正是解去他體內陳毒的一個機緣。唔……我出去走走,你先好好休息。”
林若惜終于笑了,若是這次能将蕭子涼臉上的毒傷一并解去,自是最妙。送走了兀自沉思的晏雪,林若惜終于累的躺了下去,一覺睡了整整兩日。
待林若惜醒來的時候,床上除了她一人,蕭子涼居然也不見了。
她大驚之餘立刻奔下了床,豁然推開門,卻看蕭子涼正與晏雪站在院子當中不知攀談着什麽。頓時喜出望外,想不到晏雪如此神奇,只是一日光景,便将昏『迷』中的蕭子涼給救醒了。
晏雪回身,似乎想起林若惜前日裏那段可憐的話,聳了聳肩道:“禦針十二法,昨日紮了幾針就醒了,一直坐你旁邊瞧你也沒醒,果然是太累了吧。”
林若惜面上微微一紅,“我好像睡的太沉了些。”
“啊啊,你們兩個自己聊,我去繼續想破解之法。”晏雪打着呵欠,對林若惜眨了眨眼,将院子獨獨留給了蕭子涼與林若惜二人。
林若惜心裏惴惴,那日表白完全是一時沖動,結果此刻他清醒了、自己也想通了,反倒不知如何是好,搓了搓袖子後,聲如細蚊的說道:“我去做飯……”
轉身就要走,卻被蕭子涼倏然攔住,二人終于四目相對,蕭子涼前進一步,她便後退一步,前進一步、後退一步,直到蕭子涼問了一句:“為什麽?”
對,這是蕭子涼沉睡不醒的時候一直在想的問題,為什麽?
他對林若惜,不算好。
那些年基本上連正眼也不瞧一眼,自己的心思都在緋夕煙身上。若非知曉了她的身份,才漸漸的将其擱在了比較重要的位置,但是對于蕭子涼而言,他利用她更多于喜愛她。只有在邵府的日夜相處生出了幾分情愫,到蓬萊臺上,直到見到緋夕煙,才篤定了自己的一些情感。但是正因為那日的表白,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麽自己要将其嫁給洛景寒,會讓她那麽傷心。
若說他不歡喜,那是假的。
他太歡喜,歡喜的簡直想馬上就吃了這個尤物。
因為他自己也動了情,就在賞劍會後,他是決意要待她再好一些的。結果還沒有這個機會,反倒是被這個小女子救了回來。
鐵臂一把撈住林若惜,讓他二人緊緊相貼,蕭子涼看着她那姣好的容顏,哪怕憔悴不堪也依舊是不染塵俗的美豔,看着她被自己盯的漸漸垂下眼睑,終于抑制不住的再次吻上林若惜那軟軟的紅唇,不再那麽粗暴,溫柔的撬開了那潔白的貝齒,一點點的将自己所能回應的,全部通過這個溫情至極的動作體現了出來。
一吻結束,林若惜呆滞了半晌,被蕭子涼拍了拍臉才回轉了過來。
“傻了?”蕭子涼難得的調笑一句。
林若惜當然是被這溫柔如水的行徑挑逗的無法自拔,呆呆的回了句:“是。”
然後她又慌忙搖頭,“不是不是!”
只是越發溫柔,如果真有一天讓她離開,她會舍不得吧。或者她又會像前些日子那樣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與緋夕煙争個長短。現在只要一閉上眼,不是洛景寒的背叛,便是緋夕煙那雙餘情未了的眼。
念起洛景寒,心中一滞,不知要如何與蕭子涼說。
“不知道風堂主他們怎樣了……”
“哼,我定會讓南宮錦血債血償!”蕭子涼想起了連玉山上連綿的血,心頭湧起了怒火重重,一拳狠狠砸在了牆壁上。
“那滄溟劍是假的,冥心大法也是假的,否則門主你怎麽會走火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