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3)
雷厲風行、層出不窮的好手段而叫好。
低頭想了想,林若惜在那些人離開後,牽着馬走到任亦白面前。
這位清俊兒郎微微一愣,顯然是想到當日的連玉山圍剿,正是這個女子以一人之身擋在了衆多好漢面前,使得蕭子涼與剩餘魔門中人能夠安全離開的主,不覺大為尴尬,拱手說道:“原來是林若惜姑娘,你真是快要急死我了。”
見其這麽說,林若惜倒是沒想到,她至少以為會費點心機的與其周旋一番,沉『吟』了會便好奇的問:“我不出現你急什麽?”
“惜香公子簡直要拆了我們蓬萊山莊的大門啦!”任亦白苦笑,惜香公子的身份江湖人盡皆知,卻為了個如今亦正亦邪的女子,險些就要與蓬萊山莊絕交,對于蓬萊山莊而言,長天坊做出如此态度,當真是讓他們措手不及。及至見到林若惜俏生生的站在門外,才舒了口氣。
林若惜蹙眉,旋即展顏一笑,“那勞煩任兄替我去與玉卿衣通報一聲,便說林若惜這次是收到九天門的邀請,要與雲大門主前往景安游歷一番。”
任亦白心道,這女子忒地水『性』楊花,一會是惜香公子,一會是地獄門門主,現在又是九天門門主,當真是深不可測。思及此,向來身正言謹的任亦白更是不敢直視他心目中的妖女,連忙拱手,“只要玉公子不尋我蓬萊山莊的晦氣,便怎樣都好啊。”
林若惜心道,只要你能把原話一字不落的說了,自然更好啊。
果不其然,話剛落音,就看覆着銀絲軟甲的南宮錦騎着高頭大馬一路馳來,爽朗的笑說:“幾日不見,雲某對蘇姑娘當真是想念的緊。”
林若惜冷哼了聲,心中惱恨極了他,“幾日不見,南宮門主也十分讓林若惜惦念。”
南宮錦招了招手,顯然根本不打算讓林若惜入城,而是從城門內馳出一輛用深藍『色』錦布裝點出的馬車,自己先行鑽了進去,轉身伸手向林若惜。
這雙手……
林若惜的眸子微微一黯,難怪南宮錦總喜愛将手藏在袖中,亮出來後與洛景寒的那雙修長雅逸的手有何區別。當初自己沒有發現,如今看見同樣的這雙手,心情更加沉重。硬是憋住了将要襲出眼眶的淚水,她回身抓下緋夕煙準備的包袱,将白馬交給九天門的門人,才搭着南宮錦的手登上了馬車。
一系列的行動沒有花出多少時間,可以說也僅僅是瞬間而為。南宮錦與任亦白笑了笑算作招呼,就讓駕着馬車的人抽鞭上路。
車身微晃,林若惜也沒想到南宮錦居然如此迅速,而她亦與此人沒什麽話可說,半晌也只是沉默不語,直到南宮錦自己率先打破了這個僵局,問道:“你與亦白說了些什麽?”
林若惜自然知道他要問這個,“怎麽,你很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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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錦笑了笑,那雙唇的弧線令林若惜一陣恍惚,不覺撇過頭不再理他,也不去看他,聽他回答:“不是很關心,因為我亦有對策。”
“喔。南宮門主算無遺策,自然是毫不懼怕。”林若惜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
南宮錦很認真的說了句:“不,我只輸過給一個人。”
林若惜微微一愣,轉頭看向對方,但見這人眼中,卻是沒由來的灼灼暖意,便知他或者說的正是自己,因為若非有她,蕭子涼恐怕早已沒命下山。不覺無奈蹙眉,“輸贏有何重要,我的小命就把握在你的手上,前路更是未蔔,還想怎樣。”
南宮錦嘆了口氣,“你若不是……那前朝公主,該有多好。”
林若惜心底也是微微一痛,他所謂她明了。若她只是個小小婢女,當年還是洛景寒的南宮錦亦是表達過愛意,至少不會反目成如今這般。
章節目錄 118 景寒大哥
她忽然鼻息一窒,呆呆的轉向南宮錦。難道說……他真個喜愛自己?可惡!可恨!簡直是可笑!她為自己的想法感覺到荒謬,卻哪裏想到對方的聲音忽然一變,就是那個伫立桃花下的白衣男子,笑意溫然的輕喚了聲:“惜兒……”
林若惜揪緊了自己的心口薄衫,根本不敢看他,口裏冷冷的回道:“我的景寒大哥……已經死了。你不要再用他來動我心神,沒有用了。”
“江湖險惡,你何必摻和進來,将玄天八卦交出,我自然會好生保護你。”他不依不饒,依舊是洛景寒的款款情深。
林若惜嗤笑了聲,“保護?在我腹中下了蠱毒,便是你所謂的保護?”
目光直直『射』在南宮錦的眸中,他明白,他二人再無舊情可言。以微不可聞的嘆息結束了洛景寒短暫的出現,南宮錦還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曉得我們要去哪裏?”
林若惜看了眼前路,亦是茫然不知的表情,“難道不是景安?你應該是要拿我去見鳳以林的。”
她直呼鳳以林的名字,然則南宮錦眸中并未顯出不快的神『色』,他掀開車簾,簾外綠樹青山依舊,卻只少了游山玩水的心情,否則與佳人乘與馬車之上亦是一件美事,而南宮錦心裏其實亦是矛盾重重,這也是為何此番送林若惜入宮,也只是他一人而為之,沒有帶上其他人。
“不是景安。”南宮錦只是回了這四個字,而為了謹慎,他卻是連準備去往哪裏的解釋都欠奉,以至于林若惜心中狐疑連連,不是景安會是哪裏?但她自然也沒有追問的興趣,此番離開蕭子涼原本就郁結難消,眼下前路渺茫更是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擺出一副不太合作的态度,對任何事情都興趣缺缺,令南宮錦一時也覺心頭難受。
若非他親手扼殺了這女子對自己的信任,她一定不會是如今的這般表現。
斷情。正是要對她殘忍,對自己殘忍,才能完成大事。
就這麽大約行了一路,到了差不多酉時,南宮錦才問了句:“餓了麽?”
林若惜好意思說自己不餓麽?卻又不想搭理他,所以還是默不作聲。
“柴子進,到哪裏了?”南宮錦問駕車之人,或者也是他門內心腹,至少武功不會太弱,否則南宮錦如何能放心讓他随行。
馬車停下,那柴子進在外面說了句:“今縣到了。”
南宮錦低頭想了想,“投棧吧。蘇姑娘身體不太舒服,早些休息。”
柴子進應了句,又揚起馬鞭,馬車繼續朝前行着。
林若惜心說,自己哪裏不舒服,卻又不好開口,板着臉瞧他,此時南宮錦端詳了她一眼,旋即笑道:“自後一路,你我二人需要做些僞裝。”
“僞裝?你還怕被人追殺不成?”
“那自然不是,我一向準則就是以最少的時間做最多的事,僞裝只是為了避免被你的那些好朋友們煩擾而已。”
林若惜自然知曉,依南宮錦扮作洛景寒的功底,其在江湖中或者還不一定只有一種僞裝。大慶西南地區的日『色』晚沉,到得這個時間,也不過落日餘晖,車內光線不算很暗。
南宮錦的手緩緩移到自己的銀絲軟甲上,反倒讓林若惜的心砰地一跳。她也曾聽過江湖無數傳聞,關于南宮錦的真相。而今他竟然是要自己的面前『露』出本來面目?
見其一臉莫名的樣子,南宮錦向後一靠,“你知曉江湖之中有多少看過我真面目的人?”
“我就在想,哪怕是你揭開軟甲,也不一定是你的真面目。”林若惜搖頭嘆息,此人心防至此,怎能輕易相信別人。
“可是你不一樣。”南宮錦忽然壓低了聲音,“相識十餘年,即便是你恨我入骨,你也不會加害于我。”
南宮錦的确是切中了本相,正如同賞劍會後,當她與玉卿衣猜到地獄門要對付正道盟的時候,一度她甚至想要擔心正道盟的安危。
不相識的人尚且如此,更何況他至少還背了一個身份,便是對林若惜有救命之恩的洛景寒。雖然林若惜一直面子上沒給他好臉『色』看,但早被其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勢而軟化了下來,瞪了他一眼嘀咕道:“那你摘啊,讓我瞧瞧是否真如江湖所說,容顏勝天。”
南宮錦苦笑了下,“恐怕會教你失望。”
銀絲軟甲摘下之後,『露』出一張的确令林若惜十分驚詫的顏貌,大抵只能算作清秀,與江湖傳聞大相徑庭。但是這張臉上有三個妙處,一為那雙灼灼有神的眸子,時常像是能将人吸了進去一般;二為那淨白如雪的皮膚,能讓人暗自羞愧;三則是那『露』出軟甲的唇部和下颌,可以說是生的恰到好處。正是因為這些細微處,反倒讓原本應該平凡的面相,瞬間不平凡了起來。
林若惜指着他半天,才想起來自己要問什麽,“那……那傳聞中的那張……”
南宮錦背轉過身,窸窸窣窣不過片刻,再轉過身來,卻已經是一張俊朗的令人窒息的容貌,用語言已經不知道如何去說這張臉的妙處,縱覽整個江湖,的确是再沒能超越這張臉的英俊。就連玉卿衣與那西九公子祝輕然都稍遜風『騷』。
而後南宮錦細細的将這層面具揭了下來,還了自己這張清秀的面容。林若惜這才意識到,為何方才那張臉能如此出彩,還是與這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相得益彰,而今這雙眼睛就仿佛是鑲嵌在淨白面上的寶石,如此令人移不開眸子,她忽然意識到,若真如此,這張平凡無奇的面相,還不過是南宮錦拿出去騙人的面具,根本也不是他自己的臉。
如果不是這雙眸子的太過突出,她又怎能意識到還是被南宮錦诓了,險些以為他真的待自己與衆不同,有些感動。
林若惜吞回這口氣,“景寒大哥……的呢?”
南宮錦在袖中『摸』索了半晌,掏出張蠟黃醜陋的臉,然後“噢”了聲,“錯了,稍等。”
“算了,不用了,徒增傷感。”林若惜深覺此人活着真累,當真是九曲十八彎的七竅玲珑心,若是自己,活在那麽多人的身份裏,早就精神崩裂。
眼尾睨了眼将銀絲軟甲也藏好的南宮錦,又不知在掏些什麽。林若惜心道,說不定此人真有些喜怒無常的矛盾『性』子。如是扮洛景寒扮了十年,她就不信他當真對自己一點感情也沒有。若是尚存洛景寒的『性』情,自己如何都要引出那部分的感情。
雖然說有些過分,但至少也有幾分是為了保命而已。想到這裏,她就不再板着個臉,氣氛終于緩和了下來。
南宮錦掏出的是一張女子的面具,讓林若惜閉上眼睛。
林若惜蹙眉,“我可以不可以拒絕?”
章節目錄 119 戴上面具
“不可以。”南宮錦難得正『色』,“這是你必須從現在開始接受的身份,便是必須以這張臉面示人,否則……”
林若惜自然曉得自己被其控制的死死的,只要一捏瓷瓶必定生不如死,所以只好答允了下來。
閉上眼睛後,一張涼涼的狀如薄膜的面皮覆在了林若惜的臉上,而其還在面部與頸部相連處不停的按壓,以使得皮膚紋理相貼,毫無異樣。待得他說了句“好了”,林若惜才慢慢睜開眼,絲毫沒有不适的感覺,心中也大呼南宮錦易容之術的厲害。
倒是南宮錦本人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麽。
林若惜沒好氣的說:“你定是給了我一張不好看的臉,就跟那蠟黃臉似的。”
南宮錦也不理會,又從車後取出個包袱,內有一件翠青『色』寬袍錦衣,遞給了林若惜。
“從今日開始,至到達地點,你都是我這書生的娘子了。”
什麽?!
林若惜接過衣服,很是不滿的瞪着對方。
沒到一年的時間,被玉卿衣戲稱娘子就算了,居然還要再扮娘子,怎生受得住。這回又是不同,玉卿衣好歹是個真女子,思及此,林若惜滿臉的不情不願。
南宮錦挑起唇角說:“你放心,不接受也可,就是這一路長途跋涉,再不可以住店而已,只能撿偏僻小道走。”
林若惜倒是不怕風餐『露』宿,顯然是這位雲大門主不樂意。在其目光『逼』視下,林若惜令其立刻出車,自己好換衣裳。
待得南宮錦下了馬車後,林若惜一面除了身上華貴的衣飾,一面細細思量應對之法。若論正人君子,恐怕蕭子涼都比南宮錦像個好人,實在是此人一向在自己這裏劣跡斑斑,唯獨有個好,卻還是假扮的洛景寒。不過南宮錦既然是要将自己送往朝廷交給鳳以林處置,想來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如是想好,她才舒心的将那身寬袍錦衣着在身上,将一頭秀發推高,依舊留下了那紅珊瑚的發簪。
“上來吧。”
林若惜的聲音從車內傳出,南宮錦欣然上車,卻看林若惜已經換裝妥當,只有那雙水眸能睨出林若惜依稀的感覺,哪怕是再相熟的人,怕也要猜測片刻。
“柴子進,到今縣後投棧。”南宮錦低聲囑咐了句,得來對方一聲遲疑的應許。
馬車繼續搖搖晃晃的上了路,這時候二人都是改頭換面,即便是蕭子涼亦或者玉卿衣從旁看見,也只會覺着這是尋常省親的小夫妻。正是南宮錦的謹慎行事,使得林若惜更加覺着之後若要有什麽動向,都萬分困難。
剛行了一路,忽然柴子進又停了馬,低聲道:“之後要如何稱呼二位?”
“晉南萬福行三少爺沈複,平日不好打理生意,就只喜好讀書。這次是陪多病的小娘子錦娘尋醫看病。”南宮錦心中有數的說道。
沈複?林若惜的心突地一跳,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但她沒有立刻表現出來,也幸好有張假面皮,自己的神『色』也能擋個三四,沒有引起南宮錦的注意。
那柴子進應了一聲,又低聲回道:“沈少爺,确定要投棧麽?”
南宮錦似乎有些不快,看了眼林若惜才回答:“确定。”
那柴子進再不說話,只管低頭駕馬。
林若惜心中生出疑慮,原本她以為柴子進是南宮錦的門人,所以受其調令此番陪二人去景安見皇帝。但明顯不是這般,就憑剛才幾句話,雖然也有尊敬的成分在,但……口氣更像是責問、監視?
是了!林若惜忽然反應了過來,這柴子進看來是鳳以林的人,鳳以林對自己這個持有玄天八卦的人同樣步步謹慎,所以才會派出柴子進監視南宮錦。
果不其然,南宮錦接下來的話驗證了林若惜的想法,“好娘子,你還沒有給過為夫真正的八卦呢,怎麽可以如此不信任為夫?”
“你怎麽知道那是假的?”林若惜一念及真正的八卦就在玉卿衣手上,心裏安定的很,至少南宮錦步步為營,卻哪裏及得上玉卿衣的聰明才智,更不會想到自己會如此信任玉卿衣。林若惜眼睛微微一眯,“依你這天生薄情的『性』子,自然會以為天下人都好騙你。”
南宮錦又是笑的有些苦澀,但是也稍稍心安,其實他檢查了手頭的玄天八卦很長時間,也未看出這有假的端倪,當然八卦之中的地圖其還是不敢私自打開,以免鳳以林下一個要鏟除的對象就是自己。
只是南宮錦很清楚,眼下林若惜手中應是已經有幾張殘圖了,這便是為何他不能放過林若惜的原因,當然,不僅僅是他,鳳以林也是。這樣一個不安因素存在于江湖之中,若被魔門利用,則是後患無窮。所以鳳以林才要求南宮錦,務必将林若惜帶到鳳臨。
對,景安偏都鳳臨城,便是鳳以林準備囚禁林若惜一輩子的地方。
車停在了一片喧嚣之中,已經有小二迎了上來,“幾位是住店還是吃飯?”
柴子進欣然道:“三人,兩間房,住店。”
這時那南宮錦扮的沈複少爺已經下了馬車,同時扶着自己嬌滴滴的娘子下了馬車。讓那小二頓時眼前一亮。倒并非是這小娘子有多美貌,實在是其相貌頗為娟秀,一雙水眸随意一掃便讓人有些醉意,面上的病容更是使其多了幾分弱不禁風的美。
林若惜自己是有口難言,自從到了客棧後,這該死的南宮錦便牽住她的手,用一股強大的真氣控制住了她的行動,使得她話不能說身不能動,只能靠其扶着才能緩緩行走。
柴子進在其示意下,取了塊碎銀放在小二手中,“在下少夫人身體實在不佳,所以有勞小哥将飯菜送到房間便好。”
小二大喜,連聲應諾,南宮錦控制着林若惜一步步的朝着客棧走去。
只是數步,就已經讓林若惜十分難受,捧着心口大喘着氣。就連南宮錦眸裏都顯出幾分歉『色』,但若非這樣,如何能使其他人看不出端倪。這時就連小二都看不過眼,囑咐了掌櫃的女兒一起來幫忙,扶着林若惜上樓。
一時間,身周都仿佛虛無一般,只有自己在這裏,走的十分艱辛。哪裏還能注意身旁有誰,更不能尋機留下印記,就這麽被牢牢控制着入了房。
章節目錄 120 轉換路線
林若惜直到坐在凳子上的時候,才大喘了口氣,身周舒暢了,萎靡的趴在桌上,什麽勁都再提不起來,更不願與這狠毒心腸的南宮錦說話。
南宮錦哪裏真願意如此做,但是林若惜在地獄門裏扮演一個乖巧侍女,連蕭子涼都瞞了過去,如此妙人他哪裏敢大意輕心。只是他險些忘記自己扮的洛景寒,時至今日也未被蕭子涼發現,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恐怕當世只有南宮錦一人。
所以他忽然玩心大起,同樣坐了下來,拍了拍林若惜。
“何事?”林若惜實在沒有精力與其話事,若是閑話更是興趣缺缺,所以百無聊賴的回了一句。
南宮錦嘆氣,“在下實不想如此手段對惜兒你,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而已,若非有完全保險,在下只能铤而走險用此下着。”
林若惜明白他說的有道理,自己既然不能束手就擒,也不能怪他施出手段。想來正是聰明的看出自己想乘着人多喊話來引起混『亂』,得以順利逃走,只是被這混蛋窺破先機而已。
“不若我與惜兒你做個交換條件。”南宮錦忽然說道,“若是惜兒你能乖乖的與我去見鳳帝,那我這個條件一定不會讓你不滿意。”
林若惜心道,他會提出什麽樣的條件,顯然他也知道這條件對自己是非常有吸引力了,只好撐起身子,問道:“什麽條件?”
“你也知道,就在賞劍會上,你的老相好惜香公子公然與九天門對敵,此事已經被鳳帝知曉,其态你應能知曉。”
林若惜的心倏然沉了下去,總算是了解當日玉卿衣選擇出面幫助己方用了多大的決心。
“只要你一路不起異心,好生跟随。我便替你保住長天坊。”南宮錦慣用的那柄折扇落在桌上,似是要給這句話增加分量,讓林若惜面『色』一變。
她明白,長天坊如今有玉卿衣、墨昔塵、趙管家,甚至還有萍水相逢的李昭語小胖等人,自己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就單玉卿衣與墨昔塵,便是自己絕對可以以命相換的人。
心思微動,她定定的道:“長天坊與玉卿衣。此事我便應了你。”
南宮錦未料她居然抓住了自己的語病,無奈蹙眉,“好,我答允你。”
林若惜這才舒了口氣,晃着兩腳故作輕松的擡頭,“也罷,我相信正道盟盟主南宮錦乃是一言九鼎之人,那之後的路我會乖乖的做你的多病娘子咯。”
說話間,她自己似乎都輕松了些,至少解去長天坊與玉卿衣的危機,讓他們不會腹背受敵,有時間去尋找殘圖,亦或者圖謀來救自己,都比現在什麽都做不了的強。
林若惜篤定,若論聰明,自己為佳,南宮錦為上佳,但是玉卿衣卻是最佳。因為至今他們都不知道玉卿衣的真實『性』別,甚至也不知道玉卿衣的真實身份。所以他們都認為玉卿衣對林若惜情根深種的時候,其實便蓋住了她們私底下的任何行徑。
玉卿衣啊玉卿衣,如今真的就靠你了。
林若惜忽然『摸』了『摸』臉,終于有心情『摸』到銅鏡前細細打量着,幸好南宮錦沒有使什麽壞心眼,這張假臉雖則不如自己的好看,但也與南宮錦現在的模樣非常匹配,加上着意修飾出來的蒼白,立顯病容。
因為見識過洛景寒的自然流『露』,所以她毫不懷疑南宮錦打造的這面具的真實感。而面對銅鏡無論她做出什麽表情,都沒有絲毫的僞裝感,亦是不得不慨嘆這等手段的高明。
“怎樣,這面具便是你不論帶多久,也不會有生澀不适之感。”
“自然玄妙至極。”林若惜撫着緊貼自己肌膚的面具,身後站着本應是敵人的南宮錦,透過鏡中反襯出其身段的異常風流,不覺瞬時感若鏡花水月,人生飄渺。
這便是江湖。無論恩人亦或者是仇人,也不過是頃刻變化。必要時候,恩人可以化作仇人,仇人亦可以與你聯手對敵。你不知道誰在演戲,更不知道誰在入戲,只是很明了,江湖這場戲,就是誰将戲唱的真,唱的滿堂喝彩,唱的別人出不了你的戲,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此時柴子進敲門,端着已經做好的熱氣騰騰的飯菜擱在桌上。
南宮錦上前低聲輕言:“讓大将軍為我二人瞻前顧後,如何是好。”
柴子進顯然沒料得南宮錦居然這時就兜出了自己的身份,有些詫異,但他本是非常人,很快收了異『色』,坐在另一側的凳子上,“南宮門主應該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
南宮錦微微一笑,欣然坐下,将竹箸分在林若惜手中,絲毫不介意對方忽然冷下的态度,“大将軍放心,在下已經與蘇姑娘達成約定,這一路上都不會與我們作對,減輕我二人的負擔。”
林若惜這才有時間細細打量了眼方才為他們一路駕車的柴子進,其人形容威武,稱不上好看,但自有其英雄氣概在其中,尤其是雙目有神,不怒自威,頗有種戰場之上揮斥方遒的大氣之感。但正因為如此,他反倒不像是個服侍別人的下人。可能這能屈能伸的大将軍自有一種掩人耳目的做法,自己也想不得太多。
“哼。南宮門主倒是聰明的緊。”顯然柴子進與南宮錦似乎有些不對付,說話間總有那麽幾分不客氣。
南宮錦不以為忤的笑了笑,“自然。此次一路還要多仗大将軍的方便了。”
柴子進聽着心裏舒坦了些,很是豪闊的擺手,“為聖上辦事,牛馬皆可,務必讓蘇姑娘安全抵達鳳臨。”
南宮錦心中喊糟,他可從沒有把二人要去往的地方告知林若惜。不過見其一臉沒有注意到的神『色』,才微微安心。既然都已經讓柴子進洩『露』了出去,南宮錦是何等人,亦是不大在意了,坦然問道:“不知之後如何安排?”
“我們需要換掉馬車。”柴子進低聲說道。
“我們過今縣,抵達鳴鑼鎮,在小鎮的碼頭上船,走水路到達大慶的重鎮長天,由長天至蘇陽後,便有我的大軍迎候,直接接蘇姑娘抵達偏都鳳臨。”
只有林若惜明白,長天對于自己的意義到底有多大。
但見南宮錦眸中微閃,沉『吟』一聲問:“還有別的路線可選麽?”
“有。但方才的路是最迅捷的路線,難道有什麽不對麽?”柴子進反問。
南宮錦搖頭,道:“自然不是,只是任何事都要小心為上,是我的一個習慣。”
章節目錄 121 埋伏之地
他忽然停了話,顯然是有人上樓。以林若惜原先的武功亦是可以察覺,只是自從度了一半的內力給蕭子涼後,靈覺也差了很多,差了南宮錦良久才聽見小二的步子在樓上響起,到了廂房外,“諸位爺,小人來給諸位添點水。”
柴子進拎了拎壺,顯然方才幾人沒有動箸,連水也沒時間喝,回身将茶壺遞了出去,“換一壺熱茶來吧。”
“是,小人這就去。”
三人才又沉默了下來,開始低頭吃飯。
柴子進注意到一個細節,便是每當林若惜碗中的菜已經送進口中的時候,南宮錦便像是很習慣的替她布了些菜。二人之間絕對不像他先前想象的那般,仇深似海,就像是有什麽淵源一樣。至少那女子似乎身子一顫,想起了什麽,便再度埋首。
柴子進雖然是個馬上飛将,但最擅長的便是個觀敵于細微處,這便是他時常立于不敗之地的緣故。這個細節說大不大,但說小絕對不小。正因為如此,他更沒之前那麽信任南宮錦,即便是鳳以林對于南宮錦也是恩寵倍加,整個武林都交給他去統領。
“我看,不如今晚我與蘇姑娘一個房間看守,雲兄歇息一夜吧。”柴子進放下碗,提議道。
南宮錦顯然是有些意外,然則他卻不能說不行,他原意要與林若惜同房本就是有些私心,柴子進這般說自然是尚不信任他之故,無奈道:“有勞大将軍了。”
林若惜面皮薄,聽見兩個男人就同房之事讨論起來,實在是有些怨氣橫生,但自己和長天坊諸人小命都在他們手上,由不得自己不應。好在柴子進與自己毫無糾葛,而南宮錦因着洛景寒此事反倒麻煩,所以今夜若是柴子進替自己把守,怎麽也好過與南宮錦待上一夜。
待得四周都安靜了下來,顯然是各歸各房了,南宮錦才緩緩起身,“那我這便去隔壁房間歇息,明日一早來換大将軍。”
柴子進沉沉點了下頭,顯然是就此事不想再多說。
待南宮錦合上門後,林若惜這才輕咳了聲,對着這個擅長領兵打仗擅長對敵争鬥卻明顯不擅長應付女人的柴子進柔柔的道:“敢問大将軍是要睡哪裏?”
柴子進眼觀鼻鼻觀心,跟木頭一般坐在原處,“姑娘請上床就寝,在下今夜坐一晚無礙的。”
林若惜心忖此人倒是條硬漢子,若是換了南宮錦,一定會調笑幾句才肯罷休,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燈,既然對方放在這裏任自己戲耍,她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尤其是一路而來,真是滿肚子的火沒有處撒,所以捂唇笑道:“可是若有個大活人在此,我怎麽能睡的着,想我做侍女做了十幾年,從來只有我站着別人睡的機會,大将軍守衛這等待遇實在是太高,有些承受不起。”
柴子進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立刻收了目光,果斷轉身,背對着那張床,“如此可否,在下保證會收斂聲息,姑娘請好生休息吧。”
林若惜不覺好感頓生,雖然說自己痛恨大慶朝的人,也明知道此人當年說不定正是攻進景安将她們趕到海上流亡的戰将之一,然則落到現實,這麽正人君子的倒是不多見。
不覺話語再柔了三分,“喂,我問你,鳳帝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句話即便是鐵漢如斯,也聽的心中一『蕩』。柴子進保持着原來的動作沒變,目光忽然灼熱起來,顯然是因為林若惜問的這句話勾起了他的萬丈雄心,而那個人,正代表了雄才偉略,“他是個不世出的英才,因為他才使得民有所居,民有所樂;更是個不世出的天才,用了短短數年,便使得外敵不敢侵入,國富民強,海外順從。”
他這番話,正是用另一種方式在勸慰他剛剛認識的這位傳聞中的前朝長公主。
林若惜垂下頭去沉思片刻,然後慢慢的道:“他終究還是我滅族仇人。”
“成大事者,或者心狠手辣,或者無情無義,只有将自己置身于‘無’字巅峰上,才可以守得萬歲千秋。”不知是否林若惜勾起了柴子進對前朝的記憶,他說的也比往日多了些,“聖上此人,無情多情只在這一線之間,全看姑娘自己的命數了。”
林若惜愕然,“你這是什麽意思?”
柴子進轉身,第一次與林若惜四目相對,“聖上在來前曾與柴某深談一夜,對于當年趕盡殺絕之事亦有些後悔,若是姑娘肯放下仇恨好生合作,聖上也不一定只有将你囚禁的這條路可走。”
林若惜忽然醒悟了過來,柴子進這一路一定會不斷的想辦法勸自己,所以這才是鳳以林安排柴子進在旁的緣故。
心中有了定論,她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就勢躺下,“我考慮下吧。”
柴子進就不再多說,這一夜,自是三人都沒怎麽睡好。
第二日一早,林若惜就被南宮錦的敲門聲弄醒,然後柴子進與那小二交代了幾句,三人才輪番洗漱,待吃完早點,便立即動身。
柴子進明顯是希望早些将林若惜送達鳳臨,南宮錦這回也算是處處受制,連林若惜看着也覺有些可憐。當然,她根本沒本事可憐他人,她自己現在才是最可憐的人。
出了客棧,就看那小二已然換了輛其他顏『色』的無簾馬車,讓林若惜微微一愣。柴子進也不多話,扶着林若惜上了馬車,待南宮錦坐定後,才大鞭一揮,朝着鳴鑼鎮方向馳去。
因着沒有車簾,路旁風景在馬車的帶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