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言笑沒有聽見他的自言自語,躍躍欲試道,“真人,我們可以過去看看麽?”
“行啊。”李玄羽道。
江言笑身體痊愈不少,精神也好了許多。得到準許,他一下子跳起來,也不管李玄清聽不聽得見,用力揮手喊道:“仙尊——!”
遠處雪坡上傳來一聲鶴鳴,李玄清本在躬身喂鶴,聽到一聲呼喚,緩緩立起身。
于是他看見一個灰點越來越近,繞過一片山岩後,陡然變成了一道灰影。
江言笑跑得很快,每踏一步便濺起一片雪沫,在雪山上留下一串顯眼的腳印。
李玄清注視着他,發現江言笑奔跑的姿勢有些奇特——像是第一次踏雪的孩子,他每一步都狠狠踩下去,在深淺不一的雪地上踩出一個個小坑。旋即又化作一頭小鹿,高高地彈跳起來,撒着歡兒來到他身邊。
怎麽可以這麽高興?
李玄清想不明白,一時間竟挪不開眼睛。
江言笑跑到李玄清身旁時,剛好踩到一個凹陷,腳一崴,朝旁邊栽倒。
李玄清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江言笑差點撞到他懷裏,一個激靈,連忙掙脫。
李玄清扶他時,胳膊正好按在了江言笑的肩膀上。江言笑不好直接甩開他的手,只好另辟蹊徑。他矮下身,嗖地一下從李玄清手臂下鑽過去,後退幾步,與李玄清保持三尺的距離。
“……”李玄清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剛要開口問他這是做什麽。江言笑又笑盈盈地喊了一聲:“仙尊!”
“好多仙鶴啊,”江言笑心中慶幸自己剛才躲的及時,沒有再碰到他,“你在這裏喂它們麽?”
李玄清點頭:“是。”
Advertisement
江言笑道:“那我可以喂它們麽?”
李玄清沒說話,遞給他一個小錦囊。
江言笑接過,打開錦囊,發現裏面裝的是草籽,粒粒飽滿,呈土黃色。草籽是仙鶴最喜食的小食,他将草籽倒在手心,蹲下身,開始引誘周圍的白鶴。
仙鶴的叫聲很難模仿,江言笑一邊抖着手臂,一邊嘗試道:“咕咕咕,咕咕咕!”
李玄清:“……仙鶴不是這麽叫的。”
“那是怎樣?”江言笑道,“啾啾?”
“……”李玄清轉頭就走。
這一會兒,李玄羽已經趕到此處。不像江言笑第一次見這種場景新鮮的緊,一路不緊不慢,愣是走出了翩翩公子的範兒。
他停在李玄清身旁,看了一眼江言笑,道:“到底是個少年人。”
李玄清:“……嗯。”
他們在一旁低聲交談,江言笑便锲而不舍地引誘仙鶴。他本以為,鶴選時他那麽招仙鶴喜愛,現在也該不差,怎麽都會給他點面子。沒想到,那群仙鶴壓根不理他。該睡覺的還是睡覺,該整理羽毛的還是整理羽毛,都把他當空氣。
“……”這怎麽回事兒?難道因為系統不在,這些鳥兒對他不感興趣了?
江言笑又逗弄了一會兒,還是招不來一只鶴。他百思不得其解,四處望了望,發現有一只仙鶴正卧在李玄清足邊。
小白?
江言笑回想一下鶴選當天的場景,心下有了主意。
他直起身,踱到李玄清身旁,複又蹲下。
“……”李玄清垂目看他,“你做什麽?”
江言笑指指李玄清足邊的仙鶴,還是決定确認一下:“仙尊,這只是小白麽?”
李玄清:“嗯。”
李玄羽兩人自然知道江言笑忙活半天都沒喂到一只鶴,心中并不奇怪。畢竟太微清尊在此,剛剛還親自喂過一輪。
“你這是打算喂小白?”李玄羽饒有興味地看向江言笑,“真會挑,一上來就挑戰鶴群中的小霸王。”
小霸王早就注意到江言笑的接近,不想離開李玄清,便沒有躲開。可要他賞臉吃這人喂得東西,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小白,你好哇,”江言笑伸直手臂,手心對準小白的喙,“你餓不餓?”
小白扭開頭。
“你看這草籽,顆顆飽滿,色澤晶瑩,一看便是仙家聖品,”江言笑開始推銷,“吃一口,活到九十九。确定不試一下?”
小白鄙視地瞅他一眼,幹脆把頭埋進翅膀。
江言笑沒轍,想了想,決定放大招。
“給點面子,吃點呗。”江言笑道,“畢竟咱們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都住在上真境,都陪在太微清尊身邊……”
小白脖子上的毛一下子炸起來,探出腦袋,黑豆兒眼虎視眈眈地瞪着江言笑。
“哈哈哈哈!”江言笑道,“你居然吃醋了!”
小白一眯眼睛,伸出脖子開始叨他。
江言笑左閃右避,扭來扭去才沒被叨中。小白見狀更氣,撲騰翅膀一下子飛起來,邊飛邊跳,勢要取下江言笑的狗頭。
“哇,你這脾氣可有點大,”江言笑瞅準機會,一下子擒住小白的翅膀。小白拼死掙紮,長頸甩來甩去,江言笑怕自己眼睛被戳瞎了,連忙騰出一只手,按住它的脖子。
手心絨毛又細又軟,觸感意外地好。江言笑輕輕卡住小白的長頸上端,哄他:“小白,白少!求你屈尊降貴吃一口吧!”
小白寧死不屈,黑豆眼兒恨不得噴火。江言笑一面要防它叨自己,一面還要緊緊抱住小白,免得它用翅膀扇他巴掌,頓時左支右绌。
“仙尊!我抱不住了!”情急之下,江言笑胡亂喊了一聲。
小白也反應過來,立即停止撲騰,伸長脖子面對李玄清,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
李玄清:“……”
李玄羽:“哈哈哈。”
他們一直在旁圍觀,既沒有出手阻止江言笑喂小白,也沒有阻止小白反擊。看他們打鬧好半天兒,本以為江言笑還能繼續戰鬥,沒料到他居然撐不住朝李玄清求了救,小白也開始道委屈。
一個是準徒弟,一個是愛寵,兩個都把李玄清當家長,請他主持公道。
李玄清沉默片刻,道:“小白,過來。”
江言笑松開手,小白立馬掙脫,得意地瞥他一眼,連跑帶飛來到李玄清身邊。
李玄清又道:“江言笑,你也過來。”
江言笑:“啊……是。”
他走到李玄清身邊,對小白眨眨眼,咧嘴一笑。小白尖鳴一聲,又炸了毛。
腦海中浮現出三天前江言笑昏迷前撲向自己,自己卻下意識躲開的畫面,李玄清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江言笑的胳膊。
江言笑:???
他條件反射想躲開,李玄清的手卻宛如鐵鉗,令他動彈不得。
在李玄羽詫異的目光中,李玄清将江言笑的右手送到小白面前,江言笑下意識松開五指。
掌心還好好地躺着一把草籽,李玄清低頭看向小白,淡聲道:“吃。”
不論是江言笑、李玄羽還是小白都結結實實愣住了。小白呆呆地與李玄清對視片刻,忽然發出一聲低鳴。它扭扭腦袋,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一向偏愛他的太微清尊竟成了這個樣子。
冷風吹過,碎雪紛飛。好一會兒,它才垂下頭,銜起幾顆草籽,艱難地吞咽下去。
江言笑:“……”
大概是氣也氣飽了,吃完這一口,小白怎麽都不肯再吃。李玄清放開江言笑的手臂,俯身摸了摸小白的腦袋:“乖。”
不過須臾,小白很沒骨氣地消了氣。
它扇了扇翅膀,更湊近一些,伸出腦袋蹭了蹭李玄清的脖頸。李玄清抱起它,又摸摸它的背,放手一抛:“去吧。”
小白清鳴一聲,展翅高飛。
從李玄清乍吐出“吃”這個字開始,江言笑便陷入恍惚,小白走了都沒反應過來。
李玄羽望了望天空中逐漸變小的雪點,又瞄了瞄狀況外的江言笑,心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又來了。
他道:“師兄,你……”
李玄清:“一碼歸一碼。”
李玄羽不說話了,思索片刻,來到江言笑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江言笑下意識一縮,見是李玄羽,趕忙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真不知他師兄之前那一躲和剛才那一抓給這孩子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沖擊),李玄羽道,“師侄,淡定。”
江言笑道:“我很淡定。”
李玄羽幹脆岔開話題:“其實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我要走了。”
江言笑:“啊?”
李玄羽看一眼李玄清,發現他師兄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遂道:“我此次回雲浮山,本就是回來看看,并不打算久留。”
“如今,我采到了需要的草藥,師兄也得償所願,找到了浮生劍的繼承人,我也能放下心繼續外出游歷了。”
江言笑張了張口。李玄羽猜到他要說什麽,搶先打斷,“我不像師兄,自小便憧憬外界,是個耐不住的性子,因此常年在外,四海為家。”
“你卻不同。”
“你是師兄選中的徒弟,要繼承他的衣缽,必須留在雲浮山。”李玄羽認真道,“師侄,你一定要撐住,努力修行,不辜負師兄的期待。”
“我真的很看好你。”看好你做出更多我都不敢做的事兒,“不要讓我失望喲。”
江言笑:“……?”
他怎麽覺得李玄羽話中有話,還從中聽出了一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李玄羽說完,又鄭重地拍拍江言笑的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過去和李玄清道別,簡單說了幾句,轉身離開。
李玄清與江言笑目送他,默默無言。李玄羽負手走了幾步,忽然擡手在臉上一抹,回頭對江言笑燦然一笑。
江言笑:“……”他怎麽轉眼間又換了一張臉?
江言笑驚覺自己與李玄羽相識幾天,很可能壓根沒見過他真正的長相。他回憶起李玄羽的話,心中有些不解,餘光掃向李玄清,又不着痕跡地挪開。
太微清尊,也是憐鶴真人。前面的尊號給人以高高在上的疏離之感,後面的名號卻格外柔軟。
江言笑心道,李玄羽為何不肯多留幾日?太微清尊又為何長留于此,他不覺得寂寞麽?
想來想去,最終的結論無非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遵照本心就好。
剛才李玄清那一抓,讓他産生了一種難得的、微微尴尬而不知所措的感覺。他不知接下來該幹什麽,又不想對上那雙眼睛,靴底無聊地磨雪,整個人陷的更深。
他這番模樣李玄清都看在眼裏。他頓了頓,道:“過來。”
江言笑連忙跑過去。
“思緒亂則心不定,”李玄清道,“我方才并非幫你,只是小白性情矜傲,需得收斂一下。”
江言笑:“……哦。”
李玄清:“你的傷好了?”
江言笑斟酌道:“應該好了大半。”
“好。”李玄清道,“現在便開始築基。”
這轉折猝不及防,江言笑一下睜大眼睛。
“你身體太虛,體質太差,只能夯實基礎,從最簡單的訓練做起,”李玄清一眼看穿江言笑的心思,“就在此地紮馬步。兩個時辰後方可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紮馬步,跑圈圈,一切鍛煉都是為後來的性福生活做準備呀~
不然……
李玄清:“我怕你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