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言笑手臂僵直,後腦發麻——雪夜、冰原、活人雕塑……他穿的不是修真文,而是一本恐怖小說吧!

江言笑搖搖頭,強迫自己淡定,深呼吸好幾次,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指上。

好一會兒,他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感覺到了李玄清的呼吸!

不過,他的呼吸很淺,幾乎感知不到。因為沒有絲毫溫度,與刮過的寒風混在一起,令人無從分辨。

剎那間,江言笑心中轉過各種念頭——李玄清是人麽?真的不是雕像成精?當年洛小非拜他為師,天天被折騰還撞見師父猝死,會不會吓得哭出來?!

如果這就是天生寒體,也太恐怖了……就算用這張臉騙到了老婆,晚上睡一起也能被凍死,更別說那什麽——活脫脫的屍奸啊。

他不着邊際地想了一堆,等心情終于平靜,李玄清還是沒有醒。

此情此景着實有些滲人。江言笑覺得,自己有必要把“太微清尊像”打掃一下。

由于怕自己一碰他就被掀飛,江言笑始終與李玄清隔着一步。他躬下身,對李玄清的左肩吹了一口氣,見積雪落地,滿意一笑,又去吹右肩。

就這樣,清理完李玄清肩膀和頭發上的雪,江言笑把目光轉向了他的臉。

鼻如挺峰,睫如白羽。雪夜中,眉心冰棱紋細長,仿佛一簇迎面而來的劍鋒,發出極淡的光。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想在那道冰棱紋上點一下。可又怕真的引出天下第一劍,伸到半路很慫地往回縮。

忽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擰!

“看夠了麽?”李玄清睜開眼睛,冷冷地看向江言笑。

江言笑:……太微清尊詐屍啦!!!

手臂自然是疼的。可再多的痛感也掩不住他的心亂如麻——李玄清其實是醒的?早就發覺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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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何一聲不吭?這是要幹什麽?暗中觀察準徒弟怎麽給自己掃雪麽?

他的表情像是見了鬼,李玄清極輕地皺了一下眉。

他一下子站起,拉住還在目瞪口呆的江言笑,将他往山頂扯。

江言笑被拖了幾步,心中更是悚然,連尊稱都忘了:“你不是不讓人碰觸麽?”

李玄清一頓,道:“是。”

說完繼續拖着他走。

江言笑整個人都淩亂了,完全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難道別人碰李玄清不行,李玄清主動就不要緊?

“等等,仙尊,我自己會走路啊。”江言笑立馬站直,與李玄清肩并肩,“就不勞煩您老人家拖着我了,哈哈,哈哈哈。”

他幹笑幾聲,李玄清終于松開手,目不斜視地朝山頂石屋走。

雪還在下,氣氛莫名地尴尬。江言笑決定說些什麽緩和氣氛。

“仙尊,晚飯吃什麽?”

“不吃。”李玄清道。

“……為什麽啊?”江言笑紮馬步紮了一天了,雖然不知為何并不覺得餓,但還是習慣性想填填肚子。

李玄清道:“修煉需辟谷。”

……好吧。江言笑道:“那我可以洗個澡麽?”

李玄清擡手指向天邊一處雪山,“走三十裏,雪山頂有一瀑布。”

江言笑:“…………”

他要洗的是熱水澡啊!

似乎能料到江言笑的反應,李玄清背對着他,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笑意。

“要熱水,自己砍柴燒。”他丢下這一句,身形一閃,下一秒出現在山頂石屋門前,推門走了進去。

江言笑:“………………”

江言笑長這麽大,還真沒燒過柴。

木屋和石屋都在山頂,他頂着風,深一腳淺一腳,花費了整整半個時辰才爬上去。

李玄清不見蹤影,不知是不是回去歇息了。江言笑推開門,意外地發現空空蕩蕩的小屋裏多了些什麽。

一個半人高的木桶擺在正中,桌上多了一顆石頭、一把鐮刀與幾片火折。

江言笑:“……”這玩意兒怎麽用,怎麽感覺一點都不修真呢?

他用推門出去,在木屋後面發現另一間石屋。那石屋更是簡陋,連個門都沒有,看上去無人住。江言笑走進去,發現牆角堆了不少幹柴。另一邊有一個石頭打造的竈臺,上面端着一口石鍋,下面的空當正好用來點燃柴火。

他廢了好大勁,才研究出火石和火鐮怎麽用。打火花,點火折,再引燃幹柴,等鍋熱的時候,出屋捧雪,一籮一籮地撒進去。

好在那石鍋夠大,柴火也夠用。等江言笑終于燒夠泡一次澡所用的熱水,已經子時了。

沒有系統告訴他現代的時間,他只知道是深夜,不知确切是幾點。唯一确定的是,他忙活許久,又出了一身汗。如此一來,熱氣騰騰的木桶簡直是擺在眼前的誘惑,任何一個人面對它都把持不住。

江言笑脫去衣服與靴子,迫不及待地踏進木桶,将自己沉入水中。

“咕咚……”

這感覺太舒服,像是累極之後來一場桑拿,将積攢多日的困乏都泡了出來,筋骨舒絡,精神也松散下來,江言笑的思緒越飄越遠——

他一會兒想,這才第一天,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一會又感慨,洛小非真的牛逼,在上真境一呆就是三年……

還有系統布置的任務,到底怎樣才算完成拜師?浮生劍如何認主?

絕密劍籍在哪兒?那麽多絕招,有沒有能速成的?

堂堂天下第一劍,住的這麽簡陋,生活這麽清貧……連泡澡都只能現燒現泡,方式如此原始……

江言笑一下睜開半眯的眼睛——等等,難道他不會火系仙法?

……還真有這麽個可能。江言笑失笑,畢竟是天生寒體,雕像成精……

他漫無邊際地想了一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江言笑是被生生凍醒的。

他唰地從木桶中站起,濺起一串水花,心道原來如此,他怎麽說自己做一個墜入冰窟的夢,原來是睡過頭了。

上真境終年積雪,酷寒難耐,一大桶熱水不到一個時辰便涼了個透。睡過去還好,一醒來那股冷意便鑽進了骨頭縫裏,身上雞皮疙瘩直蹦,冷得直打顫。

江言笑正要出去換衣,外突然傳來三聲敲門聲。

“江言笑。”

江言笑腳底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栽倒,又灌了個冰水浴。

水花四濺,沾濕了地板。外面李玄清聽到水聲,沒有再說話。江言笑趕緊一骨碌爬出,赤着腳丫啪嗒啪嗒跑到床邊,套上裏衣。

“仙尊請進!”

李玄清推開門,見到的便是一個渾身淌水,正在拼命系衣帶的少年。

他的長發濕漉漉的披在背後,身上的水大概還沒擦幹,将裏衣染成了一塊塊深色。因為太急了,裏衣沒有穿好,後面疊上去一截,露出一雙筆直而修長的腿。

李玄清默默看了一會兒,在江言笑轉身前移開目光。

“仙尊!”江言笑有些尴尬地對他一笑,心道您老人家深夜造訪,總不是要拖我出去夜跑吧。

李玄清依舊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他朝江言笑走近幾步,江言笑才看清他手上托着一塊疊成四四方方、寶藍色的布。

這是什麽?古代浴巾?

李玄清将那塊布放在江言笑床頭,道:“換上。”

“哦……好!”江言笑連忙将那塊布抖開,發現是一套寶藍色的新衣。

這套衣服分裏衫和外袍,衣料很新,看上去泛着寶石一般的光澤,頗有質感,與他之前那件灰撲撲的仆役裝截然不同。江言笑盯着外袍,眨了眨眼——李玄清竟然不是來折騰他,而是來送關懷的!

他直接将外衣套在身上,比了比,倒是挺合适。

李玄清道:“都換上。”

江言笑:“啊?”

李玄清:“會着涼。”

他不說還好,一說江言笑又覺得身上冷得不行,牙齒都開始打顫。若一直穿着濕衣服,第二天很可能感冒。問題是,感冒不代表能休息,依照李玄清的性子,說不定連他發着高燒都會拖他出去跑個三十圈……

所以太微清尊深夜造訪,是怕他着涼生病,繼而耽誤了修煉的進度?

江言笑腦補一堆,腦補完,發現李玄清竟還沒走,就站在他身旁,用一種冷然的目光看着他。

“……”江言笑被看的蛋疼,硬着頭皮對李玄清道,“還請仙尊回避一下?”

李玄清一言不發,轉身走出去。

江言笑狂舒一口氣,快速擦幹身上的水,換上新衣服。

屋裏點着油燈,光線昏暗,聊勝于無。江言笑就着燈光與外面的雪光将這套新衣看了一會兒,準備上床睡覺。

剛脫了外衣爬上床,外面傳來一道聲音:“換好了麽?”

江言笑差點跳起來,結結巴巴道:“換,換好了。”

木門吱呀一聲,李玄清又走了進來。

寒風裹挾雪花卷入。他身後是冷冽的雪色,面容卻籠罩在淺黃的燈光中,染上了一點暖色。

江言笑嘴角抽搐,心道您又回來幹什麽?難道是專門來檢查我是否穿上了衣服?接着便見李玄清朝他越走越近,停在他的床邊。

他什麽也沒有說,微微俯下身,握住了江言笑的頭發。

江言笑:“……!!!”

他穿到這個世界,一頭利落的短發換成了長發,本就不适應,如今被人捏住,發根微微扯動,居然泛起了一陣酥麻感。

下一刻,一陣輕微的剝裂之聲在空氣中響起。江言笑愕然轉頭,發現從李玄清握住的發尾起,一片銀白直染而上,轉眼蔓延到他的頭皮!

他的長發竟全被凍住了!

頭上極冷,像是整顆腦袋埋在了雪裏。脖子也疼,畢竟托着十斤重的冰坨子,換成誰也受不了。

江言笑呆若木雞——仙尊這是看他不順眼,趁着月黑風高要将他凍成冰雕、殺人滅口嗎?!

大概是他臉上表情過于慘不忍睹,李玄清看了他一眼,終于道:“濕發入睡易着涼。”

他的手心用力一握,只聽“噼啪——”一聲脆響,無數冰晶碎裂紛飛,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江言笑:“…………”

他不知的是,那一瞬冰晶反射出目眩神迷的光,映在他驟然睜大的瞳仁中,仿若炸開了一場煙花。

江言笑望向李玄清時,李玄清收回看向他瞳仁的目光。

“睡吧,”他淡淡道,“明早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任何火系仙術的仙尊一臉冷漠:來,給你幹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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