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啾
江言笑忙着吃糖兼與疼痛做鬥争, 慈心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小徒弟,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 李玄清盯着他們交握的手,沉默半晌,轉身走出了大殿。
等江言笑發現不對, 九個戒疤已經燙完了。
“……仙尊呢?”他左右望了望, 沒見到李玄清的影子。
慈心慢慢松開手:“玄清……許是出去散心了。”
江言笑點點頭,沒敢露出半點異樣。随後,慈心攜他站起,面對衆僧與信衆道:“從今往後, 子楚便是我唯一的弟子。”
“法名……慧心。”
不論如何,這場拜師儀式算是完成了。
【叮咚——恭喜笑笑拜師成功, 現獎勵“過目不忘術”,請繼續努力, 日行一善, 早日學會至少一個絕招!】
機械音一出, 江言笑當即松了一口氣。等衆人散去, 他被慈心拉到偏殿,由慈心親自給他上藥。
“子楚,還疼嗎?”冰涼的藥膏塗抹在頭頂的疤痕上,泛起一陣痛癢感。痛, 是因為受傷本身,癢,則是因為慈心的手指太輕柔了, 仿佛羽毛搔過,令江言笑想伸手去撓。
“好多了,謝謝大……哦不,謝謝師父。”
江言笑還沒習慣改口,差點喊錯,慈心聽了也不惱,微微一笑,“今日早些休息,明天就不痛了。”
那藥膏大約有奇效,才敷了一刻鐘,江言笑就感覺好多了。劇痛化作微痛,幾乎可以忽略,江言笑重歸活潑,亟待找點事做。
【學絕招暫且不急,】他對系統道,【我們先去背經書吧!】
說背就背,有了過目不忘術,三卷經書不過小菜一碟。江言笑随便挑了三本,花費兩個時辰,完成了這個任務。
頭一次當學霸,江言笑爽翻了。他又想起,今日的“日行一善”尚未完成,幹脆去執事堂領了一個掃帚一個簸箕,打算去掃後院古木落下的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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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着掃帚往僧房後走,期間遇到幾個面生的和尚,遇到他連忙駐足行禮,有的還想幫他一同去打掃,被江言笑婉言拒絕了。
江言笑随便挑了個方向,徑直走向一座偏殿。遠遠望去,這偏殿着實荒涼,枯葉落了滿地,鋪成一片蕭瑟的暗黃色。風一吹,滿地枝葉滾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江言笑尚未走近,耳朵突然一動——他似乎聽見風中傳來了極其細微的交談聲。
什麽“魔”、什麽“幻象”,這是江言笑運起全身靈力,才堪堪聽到的兩個詞。他隐匿身形,不動聲色地靠近了些,果然聽得清晰不少。
“可找到了?”
“……沒有。”
“聽聞半月前,一位名叫洛小非的少年在雲浮山外求見。”那道溫和的聲音道,“據說他便是試劍那日,與江小施主不分伯仲之人,同樣天賦異禀,才智過人,只是因為氣運差了些,未能拜入你門下。”
“玄清,何不考慮多收幾個弟子?”
江言笑腳步一頓,心髒砰地蹦到嗓子眼。
那一秒似乎被拉到無限長,江言笑自己都無法想象,人怎麽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閃過無數念頭——心口有點酸,還有點唾棄自己,他想留下聽答案,又恨不得立即轉身,落荒而逃。
在這折磨人的猶豫中,李玄清淡淡開了口:“我曾立誓,此生只收一個徒弟。”
随即是慈心輕輕一笑:“我也是。”
“……”
聽了李玄清與慈心的話,江言笑心中只剩一個想法:“我可真不是個東西。”
他的拳頭握了又緊,緊了又松。踯躅在原地,像是一個迷茫的旅人,不知來處,不見歸途,什麽都做不好,就已經欠了一屁股人情債。
慈心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子楚,還站在那兒幹什麽,過來。”
江言笑頓了頓,穿過斑駁樹影,踏過滿地落葉,緩步走進偏殿。
“拜見師父,仙尊。”他行了一禮,有些恍惚。
江言笑早就知道,以慈心與李玄清的修為,若是不想他人聽見他們的對話,大可密音傳耳。不過大約是他來時正巧,他們說完了最私密的話,不再設防,最多留給他只言片語,哪怕聽到也推不出他們講了什麽。
不過他沒猜到慈心喚他來的原因。
“不必多禮。”慈心道,“子楚,正好你來了,玄清有一禮物贈你。”
江言笑猛然擡頭:“啊?”
“不必慌張。”慈心上前牽住他的胳膊,把江言笑領到李玄清面前道,“玄清乃我至交好友,子楚盡管拿着就好。”
江言笑:“……”
從他走向偏殿起,李玄清的目光就一直定在他身上,壓根沒有挪開過。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正常的注視,可江言笑卻倍感不适,他覺得師尊還在懷疑他。
果然,李玄清一如既往的高冷,沒說一句祝賀或勉勵之語,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江言笑。
江言笑誠惶誠恐,雙手接過:“多、多謝仙尊!”
“不必,”李玄清終于開了口,“打開看看。”
【……這可是仙俠世界,難道有西方人收到禮物當面拆開的傳統?】江言笑邊腹诽,邊無奈照辦,手指撚住紅線,輕輕一抽,錦囊便開了個小口。
“……這是?”
“倒出來。”
江言笑将輕到幾乎沒有重量的錦囊倒扣在手上,手心一癢。
“…………”是一根黑白相間的尾羽!
當初他不辭而別時沒能帶走,誰料時過境遷,李玄清竟親手送了過來!
江言笑睜圓眼睛,微微張嘴,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驚訝的神情:“多謝仙尊!這是……一根羽毛?”
慈心笑道:“此乃雲浮山仙鶴羽,一根價值千金。”
“千、千金?”江言笑乞丐附身,兩眼發光,嘴巴張成O型,“那可以買多少肉包子呀!”
“何止肉包子,”慈心忍俊不禁,“子楚,你這輩子都吃穿不愁了。”
江言笑倒抽一口氣,随後才想起如今的身份般,撓撓頭,痛地一皺眉,“仙尊心意,慧心感激不盡。只是,出家人六根清淨,錢財已是身外之物。”
“與其拿來度日,我更願将其換成千金,為師父造一座不壞金身。”
然後在塑金身時偷偷摳唆下一塊,攢夠下一程的路費即可。
江言笑算盤打得噼啪響,心道師尊果然在試探他,幸好他反應快,演技佳,沒露出什麽馬腳。
慈心聽了,唇邊笑意更深,嘴上卻道:“胡鬧。”
這時,偏殿外出現一個佝偻的身影,正是早晨在大殿中出現過的白眉老僧。他遙遙對慈心做了一個手勢,慈心見到後目光一閃,對李玄清與江言笑道:“玄清,子楚,我去去就來。”
那白眉老僧大約是要找慈心商量什麽要緊事,慈心快步走出,偏殿中只剩下江言笑與李玄清兩人。
原本三人都站着,慈心一走,李玄清來到主座邊,一掀衣擺,坐下了。
無形的尴尬在空氣中蔓延開,江言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幹脆把自己當成空氣,垂手低頭站在一邊,力圖做一個隐形人。
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慧心?”
江言笑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李玄清是在喊他的新法號。
貴客發話,怎能當作耳旁風。江言笑連忙走過去,一臉小心翼翼:“仙尊有何吩咐?”
李玄清言簡意赅:“沏茶。”
“……是。”江言笑目光一掃,發覺椅邊紅木小桌上置有一柄青玉壺,兩盞雪瓷杯。
杯底泛着水光,顯然之前兩人喝過。江言笑頓了頓,右手捏住壺柄,左手虛墊壺底,自然而然提起青玉壺。
他剛傾斜玉壺,淺褐色的茶水尚未落入瓷杯,李玄清霍然站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
與李玄清聲音同時發出的,是玉壺跌落,砸碎在地的脆響。
“啪嚓!”
青玉壺粉身碎骨。
江言笑愕然望向李玄清:“……仙尊?!”
他又見到了李玄清眉心妖異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