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篝火旁的游客越聚越多,正是熱鬧歡騰的時刻,接下來還有不少值得期待的活動,現在離開屬實可惜。
并不是可惜錯過熱鬧,沈冰洲恪守着晚上十點鐘睡覺的原則,如果不是因為朱玉玉,早回房修生養息去了,他覺得這是增進關系的好機會,中途放棄了挺可惜的。
回去時,顧山澤慣性地要幫他推輪椅,手伸一半,被朱玉玉先一步搶到,“我送沈老師回去。”
她不是故意要搶,剛好快了一步而已,甚至沒有注意到顧山澤的動作。顧山澤默默收回手,看着兩人的背影,眼裏的火苗竄得更旺了些。
一路送到房間裏面,朱玉玉摸着頭頂的花環,笑容甜甜地道:“沈老師,那晚安啦,明早見。”
沈冰洲禮貌地回笑,“晚安。”
這人情緒恢複的速度倒是挺快,沈冰洲以為哄她是件有難度的事,沒想到一頂花環就換來了笑臉。不管怎樣,高興就好,千萬別影響到兩家的聯姻。
想到這裏,他無聲嘆氣,給輪椅調轉方位,正準備走,顧山澤擋到了面前。
他輕輕蹙眉,問道:“怎麽了?”
顧山澤居高臨下地望着,唇角依舊有笑,“沈老師,原來你這麽會撩人啊?”
仰着脖子說話太累,沈冰洲幹脆不看他,語氣輕淡地說:“讓我一下。”
他不讓,笑容反而更深,“幹嘛變臉變這麽快,剛不還有說有笑嗎?”
盡管他始終保持微笑,不過口氣已經近乎陰陽怪氣了,沈冰洲準備繞開走,他邁開一只腳,卡住了輪椅的車輪。
輪環動不了,沈冰洲不得不擡頭看他,“你在生氣?”
顧山澤笑說:“無緣無故有什麽好生氣的,我等着你回答我的問題。”
短短半分鐘,問題好幾個,沈冰洲沒回答,是因為不知道怎麽回答,總不能告訴說,沒錯,我可會撩人了。他無奈,口氣略微焦急:“別鬧了,快點讓開。”
顧山澤還是不動,強硬地說:“我沒跟你鬧,回答我的問題有那麽難嗎?”
成年人無理取鬧起來,簡直一場災難,沈冰洲拿他沒有辦法,左右為難時,放在床上的手機響了。顧山澤松開腿,走過去看了眼,“你姐的電話。”
只是電話而已,沈冰洲心髒都縮了縮。顧山澤幫他拿過來,幫他按通,貼上他的耳朵。
電話那頭吵吵嚷嚷,沈辰砂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洲洲,還沒睡啊,我剛下飛機,想起來打給你,今天和玉玉玩得怎麽樣?”
沈冰洲眼色黯淡了不少,口氣卻稀松平常:“挺好的。”
沈辰砂寬心地說:“那就好,她沒有什麽惹你不開心的地方吧?如果有,一定要跟我講。”
即使人不在面前,沈冰洲還是慣性地微笑了下,溫和地道:“不用擔心,我有自己的判斷。”
沈辰砂哈哈笑了兩聲,“你們相處得好我就放心了,沒什麽問題的話,等你們回來,把日子定下來吧。”
電話結束後,很久沒人說話。顧山澤把手機放下,無奈嘆氣,“這就是你對她那麽好的原因?”
沈冰洲心如止水,要他愛上誰必然是困難的,尤其朱玉玉那樣三番五次得罪他的。他不願過多談論這個話題,抓緊雙手說:“能不能先讓開,我要去洗手間。”
“……”
從剛剛開始那麽急,原來是為了上洗手間。顧山澤愣怔住,“你不早說,我帶你去……”
話沒說完,沈冰洲冷然打斷:“謝謝不用,我自己去。”
也就幾秒鐘功夫,顧山澤眼裏的怒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調侃笑意,“怎麽了?你也在生氣?”
沈冰洲蹙着眉,催促道:“我又不是你,快點讓路。”
他不退讓,開玩笑說:“別害羞,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顧山澤——”沈冰洲猛地抓住他的袖子,想往下說什麽,卻止住了聲。他發怒的時候,僅僅是皺緊眉抿緊唇,這就是他的極限了,想要他說出什麽髒話狠話,比登天還難的。
沒料到他真的會生氣,顧山澤緩緩收住笑容,意識到拿這種事開玩笑有些過分,但想要他道歉也是很難的。他彎下腰,一把将人抱起來往洗手間走。
整個過程快且突然,沈冰洲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他懷裏了。他急促地拍打顧山澤的肩膀,“你放我下去,我真不用你幫忙。”
顧山澤稍稍停下,認真地問:“真的?”
他确定地回答:“真的,我還沒到那一步。”
如果連這種事都無法自理,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外面過夜。
他的心中有片禁區,任何人不可靠近更不可僭越,都說尊重殘疾人的方式是把他當正常人看待,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無微不至的照顧。
顧山澤定在原地,沉着面孔思忖了一會兒,忽地轉身,把他放回輪椅,“去吧。”
衛生間與卧室只隔了一面透明玻璃,好在外層挂了百葉窗,他把窗葉拉下來,怕裏面的人尴尬,走到了卧室房外面。
到了外面,他不經意地回頭,窗葉上映着人影,正笨拙又艱難地往馬桶上挪。他低下頭,沿着溫泉池來回走動,踩碎了一片枯死半邊的楓葉,清脆的破碎聲是心底泛起的水紋,有什麽一成不變的角落迎來了浪花。
他停下腳,沉着臉回去,一直走到洗手間門外,輕敲兩聲後詢問:“好了嗎?”
裏頭有聲音,而後門鎖開了。他慢慢地推開,看到沈冰洲坐在輪椅裏,袖子卷到手腕以上,“你來得正好,我夠不到洗手池。”
之前沒有注意過,洗手池的臺面設計得很寬,坐在底下,手短一點,就會夠不着水龍頭。
顧山澤走進去,摟住他的腰和腿,擡到合适的高度,“現在夠得到了吧?”
沈冰洲意外地看向他,愣怔道:“嗯。”
淺綠凝膠狀的洗手液,擠到手心搓開,再将手放到水龍頭下,沖走細碎的白色泡沫。标準的二十秒洗手,待全部沖洗幹淨,他扯下紙巾擦幹手,擡起頭彙報:“洗好了。”
顧山澤輕輕地彎唇,“知道了。”
這笑與他往常的笑不大一樣,仔細看又找不出具體的差別,再仔細看,好像全部都是誤會和錯覺。
沈冰洲由他抱到了床上,床墊柔軟,屁股陷了進去,白嫩的腿軟綿綿地搭在床沿。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法控制肌肉,那兩條腿給人的感覺就是軟趴趴的,燈光落上去,只照出幾根淡色的汗毛,穿女裝不用擔心露餡的程度。
他用手臂撐住上身,拖着腿往裏挪,挪到一半,想起來問:“睡了吧?”
顧山澤看着他的腳踝,即便蓋了小毯子,突起的外踝還是凍得發紅。淡淡的紅,卻是挂在枝頭的桃子熟透,只會誘使人聯想到可口。他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繞到床的另一側,“才十點鐘,還早。”
十點鐘,對打工人來說是挺早的,可能還沒下班呢。沈冰洲尊重他的作息,客氣地說:“已經十點鐘了,還能幹什麽?”
錯過了篝火晚會,溫泉也泡夠了,能在房間裏進行的娛樂項目并不太多,好容易有個安靜的周末,閉上眼睛睡覺才是明智之選。
可惜顧山澤有些心不在焉,沒能聽出他強烈暗示的言下之意,聽到這麽問,反而頗為上心地在屋內巡視起來,最後指着床頭的投影儀說:“要不要看個電影?”
沈冰洲抿直了唇,沒說話。
言語暗示沒達到效果,那這幅表情足夠說明問題了。顧山澤随即反應過來,“你困了?”
因為醉酒,沈冰洲酣睡了一下午,特別困也談不上,只是睡眠這個東西,就像喝水,不能等到身體向外反饋疲倦才去休息。他點頭說:“我還好,但是最好早點休息,你也累了。”
顧山澤不大愛看電影,心裏已經放棄這個想法,不過看到他那幅表情,莫名想逗弄,便笑着說:“如果我非要看呢,你準備怎麽辦?”
他能怎麽辦?他是想睡覺,但每個人的作息規律不一樣,顧山澤那樣的人,平時一定是熬夜黨,好容易有個周末,看個電影還要孤零零一人,太說不過去了。
最終,他垂着眼眸說:“我陪你吧。”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我重新分了下章(我估計沒多少人看過 應該問題不大 吧
快哄我睡覺(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