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稍微熟悉之後,不難發現,他們是完全相反的兩類人。沈冰洲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擺冷臉,但如果察覺到別人情緒不對,他會主動讓步服軟,相比之下,顧山澤總是在笑,他的笑咄咄逼人,他習慣了所有人讓着他就着他,就像一顆鋒芒畢露的刺,只有棉花能與他共存。
顧山澤忽然開口:“沈老師,你覺不覺得,我們的性格很合适?”
沈冰洲意外地擡眉毛,欲言又止多次,最終說:“我朋友裏,沒有你這種性格的。”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打開投影儀,選了部最新上線的片子,之後關掉卧室燈,把枕頭立起來當靠墊,坐到沈冰洲的旁邊。他故意坐得很近,手臂貼上了沈冰洲的肩峰。
兩人挨在一起時,即便坐着,也能感受出身高差,沈冰洲真的矮他好多,若是抱到前面來,頭頂剛好可以墊住他的下巴。
房間昏暗,牆上的電影畫面快速變化,閃爍的光線落在沈冰洲的眼鏡片上,反射成兩幅更小的畫面,幽藍幽藍的,映得他眼眸也是跳躍的幽藍,更奇異的是,他的下唇瓣上也停着一滴藍光,猶如戴着顆藍鑽的唇釘,在黑夜裏放肆閃耀。
電影放到精彩的環節,沈冰洲眼睛盯着畫面,瞳孔卻是不聚焦的。他偷偷挪動身體,想和顧山澤拉開距離,可下半身使不上力,挪起來怪費事,好容易離遠了些,顧山澤扯了扯腰後的枕頭,看似不小心,又往身上靠了過來。
他身上總有淡淡的香水味,只要離得近,鼻子總能若有若無地捕捉到。有時沈冰洲會産生一種錯覺,并非他有意無意捕捉到香味,而是香味欲擒故縱地找上他,那是夏夜裏盛放的晚香玉,危險又迷人。
被這麽故意靠近,電影肯定肯定沒心思看了,他輕輕吸了口氣,轉頭想提醒,一轉頭,看到顧山澤正注視着他,眼色如低沉夏夜,可夏天明明早就結束了才對。
胸腔裏地心髒似乎不由自主地顫栗,震動波及全身,以至于張口出來的聲音也在顫:“看着我幹什麽?”
與他不同,顧山澤的笑是自然舒張開的,“沈老師,你好像我女朋友啊。”
沈冰洲抓緊手邊的床單,“你想她了?”
他稍微斂了斂笑,“嗯,想她了,想抱着她看電影。”
悸動的感覺,大約是豆蔻的少女走田野,裙擺上沾滿毛氈草的種子,你完全不知道它何時粘上去的,只能在事後耐着性子一粒一粒捉下來。
沈冰洲在床單上抓出深深褶皺,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說了一句:“實在想的話,抱着我将就一下?”
顧山澤無言望着他,倏然抱住他的腰,輕輕往上一提,将他扯進了懷裏。
這一切發生不過兩三秒內,沈冰洲整個後背僵直住。
顧山澤的懷抱兼具硬與軟兩種觸感,因為身上長滿結實肌肉,堅硬的同時富有彈性,他張開兩條腿,騰出身前的位置,沈冰洲就坐在他身前,大人抱小人,剛剛好的體型差。
反應過來,沈冰洲倉皇地扭頭:“我開玩笑的,你真抱?”
顧山澤環住他的脖子,懶洋洋的嗓音從頭頂上傳來:“你讓我抱的。”
“……”
沈冰洲不安地動了動,拜這雙腿所賜,上半身被锢住,想逃出去真不是容易事。嘗試幾次都沒成功,他氣急敗壞地拍向顧山澤的大腿,“你別鬧了,放我出去!”
這個坐姿太過親密,他在前面動,臀部的軟肉不可避免地蹭到,顧山澤将他锢得更緊,“你才別鬧了,鬧出事來你跑不掉。”
沈冰洲指尖輕微地顫了顫,密集的細汗從手心冒出。投影儀的光不斷閃爍,電影裏的主角驚叫哀嚎,配樂時起時落,他卻能清晰聽見顧山澤的呼吸聲,略急促,很沉重。
熱氣在耳畔周旋,仿佛悶熱天裏的積雨雲,要在他身上淋下一場瓢潑大雨。他僵硬地低下頭,“顧山澤,你放開我吧。”
身後人很久沒說話,他等得失去耐心,再次嘗試逃走,突然聽到冰冷的警告:“你別動。”
沈冰洲暗自咬了咬舌尖,尴尬地說:“你這樣抱着,只會更嚴重。”
環在身上的手臂鬧別扭一樣,反而收得更緊,“別說話行嗎?影響我看電影。”
“你看得進去?”沈冰洲豁出去一般回頭,“到底鬧什麽啊,你這樣,硌得我也很難受。”
“……”
顧山澤眯着眼睛,眼裏的光複雜難明,生氣的成分居多,被堂而皇之揭開的惱怒也有。沈冰洲默默吞口水,目光瞟向他的跨部,安慰道:“沒事,你不用太在意,都是男人,我理解你。”
“你理解個屁!”居然,顧山澤說了句髒話,将他推到旁邊,順手扯了只四方的抱枕過來,擋住不給看。
沈冰洲無語地抿抿嘴角,手指頭指向洗手間,“你去處理一下吧,不要憋壞了。”
顧山澤也無語,扭過臉說:“為什麽你沒事?”
他尴尬地避開視線,“色由心生。”
顧山澤無話可說了,扔開抱枕,翻下床往洗手間走,“我去沖涼。”
深秋初冬,夜裏已經很冷,沈冰洲擔憂地叫住:“你別吧,弄一下沒什麽的,我不會笑你。”
他回頭,擺出臭臉色,“你幫我?”
“……”
沈冰洲輕飄飄地擺手,“快去沖涼吧。”
洗浴室的門關上之後,他微微松了口氣。不知不覺間,他們的關系已經過分危險,搞不清楚原因,更搞不清楚過程,就像毛氈草的種子,永遠注意不到它什麽時候粘上來的。
冷靜幾分鐘後,他對着寬大的雙人床犯起愁,兩只枕頭一床被,大寫的危險。他撥通客房服務的電話,沒一會兒,服務員拿了床新被子過來。
夜已經很深了,投影儀還在放,沈冰洲覺得吵,找來遙控關掉,卧室安靜下去,只聽得到嘩嘩的水聲。
漸漸的,水聲停了,顧山澤裸着上身出來,看到床上多出來的棉被,詫異問道:“這什麽?”
沈冰洲目光平靜地說:“我不習慣和人蓋一床被子,讓他們加了一床。”
夜的寒,水的冷,能澆滅火,無法毀滅火種。顧山澤默不作聲地看着他的胸口,一時間無法判斷是有意還是無心:他身上的睡袍從領口散開了,清瘦的肩膀堪堪露出,鎖骨裏兜着一團淺色光影,瑩潤如玉石,仿佛真可以透光。
他大咧咧盯着看,沈冰洲卻未察覺,側着身往裏挪動,他用力時,腰部往下沉,臀部往上翹,飽滿的線條平滑延伸到大腿。
終于挪到位置,他拉過棉被遮住了春光,指着旁邊說:“快睡吧,你蓋那一床被子。”
顧山澤遺憾自己白洗個冷水澡,忍着氣慢悠悠地踱到床側,操起被子扔到了一邊。沈冰洲不由蹙起眉毛,“幹什麽?”
他冷着臉說:“我不蓋,我就這樣睡。”
說完,他關了燈,真就那樣躺了上來。他頭發還未擦幹,沈冰洲能聞到濕淋淋的水汽,想勸說他好歹吹幹頭發再睡,可轉念一想,勸說肯定不會有用的。
黑夜綿長,被子裏暖烘烘的,困意很快上來了。今晚對沈冰洲而言算是熬夜了,精神松懈下來,夢境在向他招手,只是,快要睡着的時候,顧山澤打了個噴嚏。
他緩緩張眼,穿過夜的黑色,只能看見隐約的側臉輪廓。他輕輕喊道:“顧山澤。”
沒理他,好像睡着了一樣。
他沉默很久,終究是心好,小心地将捂熱乎的棉被往顧山澤身上拖。手剛過去,猛地被抓住了,顧山澤翻身過來,一把将他拉進了懷裏。
這人洗了冷水澡,又在外面晾了那麽久,身上的皮膚卻是滾燙的,沈冰洲嗅到他懷裏的味道,心髒失控地跳了兩下。他用手掌抵住,不讓臉貼進去,“幹嘛?”
顧山澤的嗓音沉而硬:“你在旁邊,我睡不着。”
他上身沒有穿,手掌貼在胸膛,能清晰感受到起伏的心跳,每跳動一下,像一把鐵錘有力地、重重地砸向手心。沈冰洲悶着頭說:“那我去打地鋪。”
他抓得更緊,“那我寧願不睡了。”
他們之間隔着層決計不能戳破的窗戶紙,顧山澤清楚地知道,戳破之後,他能得到什麽,但他不清楚,戳破之後他會失去什麽。他隐約預感到會失去什麽,可他想要的明明沒有那麽多。
很久過去,沈冰洲在他懷裏輕輕嘆氣,“你到底想幹嘛?”
他暫且松手,從被子裏坐起來,然後把沈冰洲拉起來,面對面與他坐着。夜色如一層湧動的面紗,在沈冰洲臉上輕緩地滑動,他用食指擡起那張美似月色的臉,虔誠地撫摩軟嫩唇瓣。
沈冰洲不受控制地顫栗,口中的熱氣灑滿他的手指,他好像觸到了濕熱的下齒。他将臉貼近,沉聲問道:“真的是初吻?”
谧夜流淌,淌進沈冰洲的眼睛,那雙眼始終低垂,沒有看他。
莫名其妙,他覺心裏遭針紮了一下,他不屑地笑笑,語氣變成慣常的調侃:“沈老師,你害我睡不着,是不是應該哄哄我?”
沈冰洲輕輕蹙起眉毛,“你要怎麽哄?”
他抓起那只柔軟的手,将手心貼到腹部,慢慢往下,握住了自己的。那只手明顯縮了一下,他牢牢按住不放,“不要賴賬,你得管我。”
第一次見面,顧山澤就知道,沈冰洲是典型嘴硬心軟的人,只要敢逼他,他一定是乖乖縮起來的。他不想逼他,可還是逼了。
沈冰洲的手,真的很小,用老一輩的話說,那是雙只拿得動筆杆的手,堪堪握滿,手法倒還行,沒有哪個男人連這都做不好。夜裏微光漫射,照得他眼瞳晶亮,卻平靜無瀾,是一只不谙世事聽從指令的貓。
顧山澤貼近他的臉,迫使他靠上床頭板,最後避無可避,沾滿汗珠的鼻尖黏了上去。被強行親近,他的呼吸亂了,眼中的湖面終于泛起顫晃的漣漪。
顧山澤吸着他呼出的熱流,手指順着衣縫滑下去,顫抖随之而來,沈冰洲驚慌按住,“你幹嘛?”
得到想要的反應,他滿意地笑了,“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啊。”
沈冰洲死死抓着,不讓他繼續侵犯,口氣已是慌得無措了:“我不用!我把你伺候滿意就好!”
他是顧山澤,不是沈冰洲,怎麽可能做聽話的那方?最後,一個勉強餍足,一個喘不過氣,老司機和小綿羊無疑。
休息了一會兒,他懶洋洋挪動身子,念咒一樣說:“沈老師,我們好像在做愛啊。”
沈冰洲被他壓在身下,只得從肩頭上露出半張臉,缱绻迷夜裏,嵌在臉上的雙眼倏然放大,好像發現什麽恐怖的事實,兩顆眼珠兒惶恐地抖動。
半晌,他只憋出一句:“你別亂說。”
作者有話說:
感謝青花魚ywq35ybs25h 向雪裏帶香 托着太陽 芋羊 白菜花魚頭 文川之喙 火機君的打賞,因為修文耽誤了,我一直記着的!
(這個尺度應該不會被鎖吧我心如止水啊
叫誰寶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