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冰洲呆呆坐在床邊,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折回來,立馬低下頭去。

他怕姐姐,其實沒有多想,更多是出于習慣,在姐姐面前要聽話,這個觀念根深蒂固。

很快,沈辰砂走到床前,看見擱在床單上沒來得及收拾的首飾盒,頭疼地嘆氣:“你和他,到底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沈冰洲驚愕地擡頭,“我什麽時候和他在一起了?”

他從來不會撒謊,表情更不會作假,沈辰砂疑惑地說:“那他老來找你幹嘛?難道不是約會?”

今晚這情景,說不是約會,他自己都不信。他為難地抿嘴,半晌,聲音悶下去:“我怎麽知道,你問他去……”

沈辰砂當即眯起眼,“喲,還會頂嘴了,見色忘義是不是?難怪上次那麽維護他。”

“……”

原來這就是有嘴說不清的感覺。

沈冰洲大抵預感到,姐姐不會那麽容易認可這件事,但沒想到,真實的反應遠比他預料還要強烈,多大的人了,竟然因為談戀愛的問題挨教訓。他也起了脾氣,冷聲質問:“你反對同性戀?”

沈辰砂表情未改地說:“不是反對同性戀,我是覺得你傻,你知道顧山澤是什麽樣的人嗎?他玩得起,你玩得起嗎?改天他玩夠了,跟你分手結婚去了,你能做到像他那麽灑脫?”

他的心提了起來,氣勢瞬間落下去,只嘀咕出來一句:“怎麽可能?”

沈辰砂卻不說,冷哼了一句,“我懶得管你,你愛怎樣怎樣,明天讓顧山澤陪你去醫院吧,反正你們感情好!”

她走後,沈冰洲獨自坐着,許久回不過神,直到接到顧山澤的電話,才猶豫着接通。

顧山澤還在車上,感覺出他情緒不對,軟着聲音問:“怎麽了?不會挨罵了吧?”

沈冰洲緊緊抓着那對袖扣,嗓音疏離冷漠:“不要有事沒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們之間有那麽多話說嗎?”

聽到這口氣,顧山澤确定他是發脾氣了,耐下心哄道:“誰說我沒事了,我想問你周末有沒有空,帶你去玩。”

沈冰洲心動了一剎,想起姐姐生氣的臉,立馬打住,“沒空,我要睡覺了。”

顧山澤還有話說,結果他真就挂了,屏幕顯示出跳爍的“通話已結束”。他嘆氣,沈老師的脾氣,不小啊。

停車的位置能看見沈冰洲房間的窗戶,燈一直亮着,睡個屁的覺。他覺心裏煩躁,降下車窗吹風,冷絲絲的夜風灌進來,像一把細小的鐵針從臉上掃過。

沈辰砂的話猶在耳畔,他竟覺得良心刺痛了一下。這有什麽呢?他向來就是如此,只有萍水相逢過後就忘的情人,你情我願談不上什麽桃花債,為什麽到了沈冰洲這裏,沒法那麽灑脫了?

接近午夜,房間的燈才熄滅,他啓動車子,帶着一肚子悶氣離去。

這悶氣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在發了三條早安語音沒有被理睬之後,終于擠壓到頂峰。

上班時候是九點,八點五十,部門集合開會,顧山澤捏着筆記本走進會議室,在會議室門口遇到依舊溫和帥氣的陸書楠,正在給李亦澄講解雙子座運勢。

見到他,陸書楠微笑着打招呼,他冷冷地點頭經過,将筆記本連接投屏,辦公室內忽然安靜。

筆記本的桌面壁紙,是他和沈冰洲那張情侶裝合照。

他忙着生悶氣,沒功夫關心這種細節,幾秒鐘後便點開了PPT,舉起手機拍照的統統撲空,留下滿桌子人面面相觑。有人在約飯群發出問號:不會是顧總男朋友吧?不是說有女朋友了嗎?雙性戀?

原則上,這個群默認不邀請主管,熱心的李亦澄同學把陸書楠拉了進來,聊了幾句,大家發現新來的陸經理特別好說話,已經将他視為自己人。會議結束,他看到消息,擡頭就問:“顧總監,剛剛那位,是你男朋友?”

顧山澤看也不看他,很不耐煩地道:“這個月目标才完成一半,陸經理還有心情關心八卦?”

陸書楠輕淡地彎唇,“聽唐總說,你周末會帶女朋友回家,我關心關心你而已。”  ?

唐總究竟是什麽謠言擴散機器?

他加快腳步,“跟你沒關系,今天之內,把香水瓶的終稿審好給我。”

陸書楠也加快腳步,跟着進了辦公室,“顧總監,我今天有事需要請假,設計稿明天給你。”

顧山澤已經到辦公桌後坐下,一臉不爽地擡頭,“入職第一天就請假,你好意思?”

他面露為難,“我朋友今天去醫院檢查,我去看看。”

顧山澤随口嘲諷:“什麽朋友啊?暗戀對象?”

他說:“這個月目标才完成一半,顧總監也有心情關心八卦?”

顧山澤冷冷地勾起唇,“你去吧,今晚十二點之前,把設計稿給我。”

“……”

陸書楠默默嘆氣,入職第一天就請假,果然遭到上司針對了。

今天依舊是陰沉的一天,早上下了幾滴雨,冷氣直入骨髓,路上行人各個縮着脖子走。他一路驅車趕到市中心醫院,在CT室外面見到了沈辰砂。

他停下來,倉促地整理了一下,才微笑着喊:“沈總。”

沈辰砂靠着牆生悶氣,見到他來,詫異地擡了擡眉毛,“書楠?你怎麽來了?”

他笑得溫和,“聽洲洲說的,過來看看,沒想到你也在。”

沈辰砂說:“我不在誰在啊?除了我,他還靠得住誰?”

看着她明顯不高興的模樣,陸書楠沉默半晌,沒說出安慰的話,只好将話題轉移:“抱歉,之前聽說洲洲遇到意外,就想回來看他的,但是實在沒騰出時間,他應該,能痊愈吧?”

門診樓擁擠,倒是不覺得冷,沈辰砂和弟弟一樣,是容易手冷的體質,習慣性地搓了搓手,搖頭道:“難說,在他面前,我都不敢提。”

陸書楠注意到那雙凍得發紫的手,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充電暖手寶,“給你。”

沈辰砂詫異地接過,“你還帶這個?這麽細心?”

他不太自然地咳嗽一聲,指向門口,“可以進去了。”

當初摔傷,沈冰洲傷得最重的地方是腦袋,下肢癱瘓也是由此引起,今日過來複診,主要檢查瘀傷恢複情況,醫生給的全是喜報。他只是淡淡聽完,回去的路上,眼睛盯着虛空,心不在焉。

他沒想過,會因為顧山澤的事情和姐姐吵架,他們姐弟相依為命,互相體諒,從來沒有發生過口角。姐姐說的,全是氣話反話,他哪敢真的叫顧山澤陪同看病,要是今天顧山澤真來了,估計他就要失去姐姐了。

陸書楠看出姐弟倆情緒不對,主動上來推輪椅,溫和地問:“你們不會吵架了吧?”

因為落過雨,醫院的露天通道顯得陰沉冷凄,車輪無聲碾過,帶起寒冷的草香。沈冰洲冷然坐在輪椅裏,沒準備說話的樣子。

見到他這樣,沈辰砂冷呵了聲,開始說:“都怪我工作忙,沒空關心家裏,好端端一個弟弟,被臭男人給拐走了,說道幾句,還不高興,滿腦子只有男朋友了!”

沈冰洲冷着眼回頭,“說了不是男朋友,你非要這樣想,我有什麽辦法?”

眼看又要吵起來,陸書楠連忙勸住,尴尬地說:“男朋友,是顧山澤?”

聽到“顧山澤”三個字,沈冰洲感覺耳朵猛地一燒,秀麗的眼微微睜大,驚駭與羞赧如游魚在其中亂竄。這副反應,将陸書楠惹笑了,他解釋:“今早開會,他不小心把桌面投到會議屏上,是你們的照片。”

“照片?”沈冰洲驚得抓緊手,“他幹嘛用我們的照片當桌面?”

這個問題,恐怕顧山澤本人也說不清楚,陸書楠一個純吃瓜的,更不可能知道。他皺眉笑笑,跳過了這個話題:“剛去公司,就聽一個實習生講,顧總監有個很漂亮的男朋友,我還想,再漂亮能有我們洲洲漂亮?沒想到這麽巧。”

沈辰砂滿臉呵呵,“部門裏都傳開了,我居然才知道,真不愧是我親弟弟。”

沈冰洲愈發難堪起來,“我真的不是他男朋友,為什麽偏不信啊?”

陸書楠頓了頓,猜測說:“那,是他喜歡你,他一廂情願?”

他淺淺咳嗽,“也不能完全說是一廂情願……”他有參與罪。

沈辰砂冷笑一聲,明晃晃地嘲諷:“看見沒?魂兒都被勾沒了!我是真沒想到啊,我老沈家,竟然因為這種原因要絕後了!”

說到最後,她幾乎在吼,把路人的注意力都引過來了,沈冰洲覺得臉都丢光了,繃着臉還嘴:“你自己生不就好了?你不姓沈?”

沈辰砂:“我不打算結婚。”

他氣:“那你好意思說我?”

所謂兔子急了也跳牆,素日和睦的姐弟吵起架來,吵得兩個人都不像自己了,反而透出怪異的親切感。陸書楠面帶微笑地聽着,眼底卻藏着淡淡的黯然。

兩人終于吵得沒勁兒了,沈辰砂走到他身邊來,“書楠,你之前,應該認識顧山澤吧?”

她靠近,陸書楠下意識地緊張了一瞬,“嗯……但是不熟。”

沈辰砂毫無知覺,繼續靠近,“怎麽樣?他那個人,不咋地吧?”

陸書楠半邊身子都僵了,撐着笑臉說:“傳聞是不怎麽好,富二代嘛,又那麽年輕有才,玩得也比較……放得開,但是沒聽過他有男朋友,還是比較認真吧。”

沈辰砂一副鄙夷姿态,“用不着幫他說好話,不就是渣男嗎?”她伸出一根手指,猛地戳向沈冰洲的腦袋,“聽見沒?還說我反對同性戀,都是為你好知道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你這初戀都還在的呆瓜,跟了他,鐵定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沈冰洲按住被戳的地方,氣得脖子都紅了,一時間分不清是因為姐姐,還是因為知道了顧山澤是渣男。

他覺心口塞着團棉花,氣無處可發,最終悶聲悶氣地兇了姐姐一句:“不怕把我腦袋裏的鋼板戳壞?”

沈辰砂戳完就有些後悔,但傲嬌,“壞了就壞了,反正你腦子已經壞了!”

“……”真是親姐姐!

兩邊都開了車,到了停車場,不得不暫時分開,陸書楠把沈冰洲送上車,猶豫好久,別扭地開口:“沈總,這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展?洲洲悶好久了吧?”

沈辰砂光顧着置氣,沒能察覺出這細微的暗示,大大咧咧道:“我有事,你和洲洲去吧。”

他只好尴尬地低下頭,“那好吧,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洲洲的。”

作者有話說:

今日意外,以後固定早上十點更新

大概饞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