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是頭畜生
顧山澤迷迷糊糊睜開眼,房間裏光線昏暗,厚重窗簾的縫隙間漏着豔亮的光條,時間已經不早了。
昨晚的酒精還未完全排出體外,他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習慣性地翻身,發現身旁還有個人。
他從被子裏伸過手去,摟住那人的腰,含糊不清地喊:“洲洲……”
那人動了動,他也跟着動了動,貪戀地摸到那人的肚子,傳來的手感卻不是記憶中的軟乎乎,而是結實光滑的腹肌。
顧山澤稍微清醒了些。
眼前的被褥通通是白色,再仔細一看,天花板的燈、床頭的擺設都是陌生的,這不是自己家。
顧山澤猛地翻身坐起。
他的動作驚擾到身旁的人,那人在被子裏蠕動了下,緩緩掀開被子,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顧山澤腦袋空白了幾秒。
他開始回憶,昨晚團建,他喝酒,喝了很多酒,洲洲讓他不要多喝,然後呢?
他猛地掀開被子,看到自己光溜溜的下身,原本該穿在身上的衣物挂在床沿掉在地板,亂七八糟,還混着別人的。
顧山澤再次看向被子裏的人,四目相對,一個不敢置信,一個暗含尴尬。
四目相對了三秒鐘,他不确定地出聲:“陸、陸經理?”
陸書楠十分腼腆地坐起來,笑着和他點了個頭:“顧總監,早啊。”
顧山澤吞了吞口水,腦漿子已經成了漿糊,“我們……我昨晚……”
他吞吞吐吐,陸書楠溫和地替他接上,“你昨晚好有精力啊。”
顧山澤如遭雷擊,感覺眼角的筋都跳了起來,“什麽鬼?我和你?我洲洲呢?”
陸書楠慢吞吞地爬起身,嘴角輕微地龇了龇,好像有什麽地方正在疼痛,艱難地坐好後,從被子裏摸出幾個紙團,扔進了垃圾桶。順着他的動作看去,垃圾桶的外邊掉着好幾個紙團,紙團中間,赫然還有好幾個撕開的套套包裝。
他全然見怪不怪的樣子,扔完紙團,才回頭說:“顧總監,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洲洲的。”
顧山澤劇烈地吞口水,眼睛瞪圓了,“到底什麽鬼,我把你睡了?”
陸書楠平靜地說:“你看看這滿地的罪證,除此之外,還有第二種答案嗎?”
顧山澤陷入沉默。
腦子卡死了,昨晚最後的記憶就是沈冰洲幫他擋酒,他不甘心地敲打腦袋,企圖把記憶敲出來,還真有效,他想起帶着沈冰洲去衛生間,然後他幹了什麽?
一瞬間,腦海中閃過沈冰洲躁紅惹淚的臉,被他按着頭頂前後搖晃,眼鏡都滑到了鼻尖上。
遭了……顧山澤心裏猛地一涼,拼了命地往後想,但是記憶到此為此,無論怎麽敲打腦袋,再也想不出來了。
見他這樣,陸書楠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沒想到手才碰上,他一驚一乍地躲開了。陸書楠只好沖他笑笑,“先起床吧。”
這時候,顧山澤有些回過神了,極度冰冷地瞪向他,“昨晚到底怎麽回事?我們為什麽會睡在一起?”
陸書楠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地道:“昨晚,你有點喝多了,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只好帶你來酒店,沒想到……”
他頓了,顧山澤急得想踢人,“沒想到什麽?”
他十分難為情地咳嗽,“沒想到,你突然拉着我,說……”
他又頓了,顧山澤恨不得掐死他,“說什麽了?!”
“說,以前在英國的時候,你就覺得我很帥,但是我不像你的其他人,其他人都是主動貼你的,你有原則,從不主動追人,所以沒和我進一步發展,但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現在我們又到了同一家公司……”
顧山澤面如死灰,這話,怎麽聽怎麽像自己說出來的。
陸書楠嘆了口氣:“怪我,我也喝多了,沒經得住你的誘惑,我真不是人,你可是洲洲的男朋友啊,可是你的手、你的吻……”
顧山澤捂住臉,“你別說了,你讓我冷靜一下。”
滿室狼藉,滿地證據,他不敢相信,難道自己真的是個畜生?
誠然,陸書楠的外形是能入他眼睛的,可那是從前了,現在他的審美标準完全變了,而且,自從有了沈冰洲,他對其他男人就沒有想法了,為什麽會這樣啊?
難道這就是,埋在骨子裏的,劣根性?
顧山澤揉亂了頭發,眉頭也擰成了團,“洲洲呢?”
陸書楠不明所以地搖頭:“幹嘛問我?昨晚,不是你親自把他送回去了嗎?” ?
顧山澤好像遭人重錘了一拳,脫口而出:“我喝醉了,我怎麽送他回去?”
“你帶他出去上洗手間,過了很久,你一個人回來了,我還問你,洲洲去哪裏了,你說,送回去了。”
顧山澤頭頂冒出的問號,變成血紅的驚嘆號,啪一下破碎開來。
他跳下床,在衣服堆裏摸索半晌,從外衣口袋裏找出手機,一按,沒電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終于充上電開機,他趕緊打給沈冰洲,發現對方暫時無法接通。
陸書楠抱着被子,非常關切地問:“怎麽了?”
他才記起自己一絲未挂,連忙抓了件衣物擋住重要部位。他搖頭,“你打個電話給洲洲,看能不能打通。”
陸書楠照辦了,不一會兒,告訴他,打不通。
顧山澤坐回床邊,用力地捏住手上的扳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昨晚居然是他送洲洲回家,他在廁所裏把人弄成那樣,然後又把人送回了家?他為什麽要把洲洲送回家,那個時候,團建還沒結束,他沒理由把人送回家啊?
顧山澤越想越心慌,撿起地上的衣服,也顧不得髒不髒,飛快地往身上套。陸書楠問:“你要幹嘛?”
他實在不知如何面對被他睡了的陸經理,索性不去看,低吼:“我去找洲洲,等會兒再來處理你的事。”
沈家,日上三竿,沈冰洲提着水壺在花園裏澆花。
花園裏四季有景,新年将至,窗臺下的瑪格麗特全開了,花朵簇擁搖曳。窗戶裏面是廚房,江阿姨在窗邊擇菜,口裏念叨着:“哎,沈總又有好幾天沒回家了,不是說要辭職,還是這麽忙。”
沈冰洲默默讀着陸書楠發來的消息,心情不錯地勾起唇,“她手裏有幾個項目,找不到合适的人交接。”
江阿姨憂愁道:“她真舍得辭職啊,累死累活守公司那麽多年,怎麽一下子突然放棄了?”
沈冰洲笑而不語,給陸書楠回了條消息:你跟他說,腿好酸。
陸書楠:你饒了我吧。
他給陸書楠發了個貓貓賣萌的表情。
一壺水撒完了,沈冰洲滿意地看着淋了水更加鮮豔的花叢,“江姨,讓你幫我買的小皮筋買到了嗎?”
江阿姨:“早上出去就幫您買回來了,擱在客廳呢,您要那東西幹什麽用啊?”
“也就用來,捆捆不聽話的東西而已。”沈冰洲放下水壺,推着輪椅往裏走,“我上去了,等下顧山澤來找我,你就說,我從昨晚出去一直沒回來。”
江阿姨費解地答應下了。
不過,過了很久,也沒見顧山澤來敲門。
離開酒店後,顧山澤先回了自己家,找了一圈不見人,打電話問了可能知道的所有朋友,然後沖向沈冰洲家,把車停在路邊後,卻突然沒了動作。
陸書楠正糾結怎麽委婉地表示自己腿酸,看見他失魂落魄的姿态,關心道:“怎麽了?”
顧山澤無力地趴到方向盤上,“我真不是人。”
陸書楠皺皺眉頭,安慰:“你不用自責,我、我也享受了,你情我願,而且我也不準備纏着你,一夜而已,過去就過去了。”
顧山澤無力地搖頭,“我真不是人。”
陸書楠良心有點痛,“沒事,我不會告訴洲洲的……”
“陸書楠!”他突然暴起,喊了個名字,沒下文了。
陸書楠難過地低下頭,“那不然呢?你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興許以後還多着。”
顧山澤的良心也開始痛了,恨不得當場敲死自己,“陸經理,你……是我對不起你,你有沒有哪裏痛?”
陸書楠嗆着了下,繼續難過地低着頭,“還好,剛開始挺疼的,後來就好多了……”
顧山澤捂住臉,忽然想通了。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麽他姐那麽讨厭我,她比我還了解我,她早就料到,有一天我會幹出這種事,才讓我別傷害洲洲。”
他悲涼地笑着:“現在我知道了,人犯過的錯,是不能被彌補的,做了就是做了,留下的劣跡,無論怎麽努力,抹不去的。”
陸書楠說:“你也不用這麽悲觀……”
“這不是悲觀。”顧山澤眼中泛起凄涼的光,“如果等下進去,洲洲不在家裏,我的意思是,我把他弄丢了,我怎麽跟他姐姐交代?”
陸書楠心想,你放心,他在。
顧山澤悲哀地冷笑,“你知道嗎?昨晚,我逼着他幫我口了……”
陸書楠在心裏狂呼,我擦!
“清醒的時候,我也想過,但每次都沒舍得,昨晚把他弄成那樣,他肯定生氣了,這也就算了,我怕的是,我把他丢在不知道哪裏,他腿不能走,又長那麽好看,萬一……”
他說不下去了。
陸書楠小聲地安慰:“你先別這麽悲觀,萬一他好好地在家裏呢?”
顧山澤還是搖頭,“陸經理,你還不明白嗎?我和你睡了。”
陸書楠有些裝不下去了,苦哈哈地說:“我明白,我不會告訴他的……”
“你不明白!”顧山澤自嘲一般道,“我和你睡了,就意味着,我背叛洲洲了啊,我要怎麽,去面對他?”
陸書楠慚愧地別開頭,他已經沒法面對顧山澤了。
顧山澤疲憊地倒進座椅,許久,伸手過來,“有煙嗎?”
陸書楠自己是不抽煙的,但是趕巧,昨晚看到一個同事落了半包華子在餐桌上,順手幫人收了,預備周一還給人家。他想了想,掏出來遞了過去。
那位同事習慣很好,把打火機放在煙盒裏,連找火的功夫都省了。
顧山澤抽出一根來,看着發了會呆,又塞了回去。
陸書楠問:“怎麽了?”
他頹唐地搖頭,“算了,洲洲不喜歡聞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