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深藏
回到包廂,溫瀾仔細看了眼潮生臉上的傷,還好只是破皮,她出去買創可貼和碘伏。
剛走出包廂門,她迎面撞上唐未。
整個人顫了一下,很快偏臉低頭,說:“讓一下。”
唐未結結實實堵住她:“幹什麽去?”
“替潮生買藥。”
“我和你一起吧,事兒是我弟搞得,藥錢我付。”
“……”
溫瀾擡臉看了他一眼,沒同意也沒拒絕,側了側身出去了。
唐未很快跟上去。
這一切都被原本想追出來和溫瀾一起去藥店的黎晚看了個真切。
黎晚見男生女生一起往外走,頓了頓,把門關上,又回來了。
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的樣子,溫瀾回來了。
她打開碘伏,取出棉簽,小心翼翼給潮生上藥:“回家要是阿姨問起來,我就說有流氓欺負我,你們幫我出頭才搞傷的。”
溫瀾真是很溫柔,給潮生上藥的時候還不忘往傷口上輕輕吹氣,這要是黎晚,早就胡亂擦擦血完事了。
随後溫瀾又把海生嘴角的傷處理了一番,像模像樣教育海生:“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別讓你哥擔心。”
海生點頭,說:“我知道了溫瀾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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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的功夫,藥就上好了。
李微印這個生日過得也是夠糟心的,最後大家随便分了蛋糕,潦草收場。
那會兒潮生還以為這不過是一個稀松平常的小插曲。
直到幾天之後,他中午去溫瀾班裏等溫瀾一起去車棚的時候,卻見唐未和溫瀾一起從班裏出來。
唐未一直在給溫瀾笑着說些什麽,溫瀾抿唇笑,不怎麽接話。
這一幕刺痛了潮生的眼。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走上前打擾他們。
溫瀾看到潮生,很自然走過來,又對唐未說:“再見。”
唐未懶懶散散笑說:“再見。”又看了潮生一眼,說,“拜啊,兄弟。”
潮生沒理他,轉身下樓。
回家的路上,溫瀾忽然聊起唐未:“今天唐未要請我吃飯。”
潮生掌車把的手一頓,問:“怎麽不去?”
“近鄉情怯啊。”溫瀾很小聲說,又大聲回了句,“就感覺還不熟,會很尴尬。”
潮生悶了半晌,憋出一個“嗯”字。
很快又到周末了。
潮生照例去黎晚家給她補課,這時候黎晚的成績已經穩定在中上游了,越是名次高,進步的就越是慢,這和減肥一個道理,大基數減肥和小基數減肥比起來,總是掉秤更快。
所以黎晚漸漸失去了耐心。
一節課下來,她半張卷子都沒做完。
潮生板起臉說她:“你覺得你現在的态度好嗎?”
黎晚不以為意:“我覺得挺好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
潮生想了想:“我看你最近沒有學習的心思,這樣吧,今天就上到這,等你靜下心來,我再給你補課。”
潮生說完話就收拾東西離開,黎晚并沒留他。
這個點恰好是溫瀾輔導班下課的時間,潮生順路去接她放學。
他下公交車的時候,就已經過了溫瀾下課的點了,他抱着溫瀾可能已經走了的心情往輔導班走,拐過一個路上,在一衆路邊攤裏,看見了溫瀾的背影。
他目光沉沉,頓了步子。
溫瀾對面還有別人。
男生穿着墨藍色的肥大牛仔外套,黑褲子,踩耐克運動鞋,頭發被風吹成張揚的弧度。他對着溫瀾笑,一只手懶懶散散夾着煙,說着什麽,溫瀾低下頭也無聲笑了。
那麽肆意狂妄,那麽氣盛嚣張,除了唐未還能是誰。
潮生站原地好久,才邁步走向他們。
恰好有個孩子從媽媽電動車上跑下來,舉着兩張一塊錢的紙幣,激動地想穿馬路買烤腸,結果因為太冒失,一下子撞到潮生。
潮生踉跄了幾下,差點一頭栽到旁邊烤地瓜的爐子上,溫瀾大喊“潮生”,撲上來把他擁開。
潮生只覺得被人撲了一下,順勢倒在馬路中央,再回頭,只見溫瀾倒在地上烤地瓜車旁,手腕處被燙的通紅一片。
唐未比潮生先一步扶起溫瀾。
溫瀾疼得咬着唇,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潮生急切的過去把溫瀾攬進自己懷裏,問她:“你沒事吧。”
唐未對着那個做錯事的孩子大吼:“這誰家的孩子,能不能看好了?”
潮生顧不得去追究那麽多,打橫把溫瀾抱起來,四顧望了望,跑進不遠處的衛生室。
衛生室不過兩百米元,潮生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很好,但保護他的人受傷的感覺又很差,冰火在胸腔裏激烈碰撞,他喘息聲很重,呼吸困難,但不是累的。
傷在她身,痛在他心。
還好溫瀾只是受了皮外傷,拿了塗抹的藥膏和消炎藥就可以走了。
他們走出衛生室的時候,潮生才發現唐未抽着煙在門口等。
見溫瀾出來,唐未問:“沒事吧?”
溫瀾晃晃纏了繃帶的手:“真沒事。”
唐未嗤笑:“看不出你柔柔弱弱的還挺見義勇為。”
“下意識反應。”溫瀾說,又看了眼潮生,“誰讓他是江潮生呢。”
潮生愣了。
心裏被一種巨大的滿足感填滿。
溫瀾當着唐未的面,光明正大的在乎他。
可是狂喜只有一秒,很快他就意識到,她之所以能這麽光明磊落,恰恰是因為她對他沒有別的私心。
唐未聽溫瀾這麽說,啧啧了兩聲,對潮生一揚眉:“兄弟,豔福不淺啊。”
溫瀾頓時僵硬了下來,潮生扶着她,感受很明顯。
“你怎麽在這?”想了想,潮生只好扯開話題。
唐未說:“兄弟在那邊過生日,剛好下公交車遇見溫瀾了,聊兩句。”
“你快去吧,你朋友別再等急了。”溫瀾說。
唐未用眼尾淡淡掃了溫瀾一眼,似笑非笑:“攆我啊?”
溫瀾一怔,很快說:“哪有。”
唐未一笑:“得了,你不趕我,我也得走了,不然等會要被罰酒的。”
“……”
最後又是閑扯了幾句,才互道再見。
唐未先走,溫瀾站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一會,最後才轉臉對潮生一笑:“走吧。”
那是十一月。
南方初冬的氣息不濃,但又沒有初秋的跡象,大家看起來相安無事,實際上各自的人生都迎來了新的轉折,只是當時他們身在其中并沒察覺。
潮生是在下學期的時候,才發現唐未對溫瀾不一般的。
唐未和李亞男在高二上學期十月分手,兩個月之後,李亞男就又談戀愛了。而唐未一直單着,潮生對此很不放心,一直若有似無留意着唐未的動靜。
四月份的時候,朋友們照例聚在一起給溫瀾和潮生過生日。
這次唐未也被邀請過來。
他是最晚到的,來的時候大家都要切蛋糕了。
唐未遠遠站着,喊了聲“溫瀾”。
大家扭頭去看,只見他拽拽的站那,揚了揚手裏的禮物,對溫瀾笑說:“想要自己過來拿。”
溫瀾頓了一秒,緊接着扯出一個無比明媚的笑,小跑着過去接下他手上的袋子。
他給溫瀾買了一只桃花水母。
透明的水母晶瑩透亮,柔軟如綢,一斂一收,像一只精靈在水中徜徉。
這個禮物夠好看,也夠特別。
而潮生和往年一樣,沒有給溫瀾準備任何禮物。
溫瀾很高興,喊唐未一起來吃蛋糕。
王緒切好一塊蛋糕,先給了壽星溫瀾和潮生,溫瀾把自己那塊給了唐未。
黎晚眼尖,就笑:“哎呀,多偏心吶。”
王緒又切了一塊蛋糕給李微印,李微印接過來,對王緒說了句“愛你”,又轉臉把蛋糕給了黎晚:“大梨,瞧,我也偏心你。”
黎晚看了眼王緒,又看了眼李微印,最後把目光落在蛋糕上面:“切,少拿緒哥對你的偏愛來裝好人。”
“瞧瞧你,溫柔點會死?”
“還有,別給我起外號了,神經病……”
熱鬧是他們的,潮生什麽都沒有。
他拿了蛋糕到海邊坐,溽暑的時節,放眼望去遠處青山連綿,綠草、綠藤、綠樹所有的綠色植被都披在山頭上,遠遠看去像綠霧一樣。
海水則是一碧萬頃,深藍色的海,潮聲嗚咽。
很快,有個人影罩下來。
他擡頭看,是黎晚。
“潮聲好洶湧啊,鬧得人心裏難以平靜。”
她在一語雙關。
潮生心中了然,卻沒有和她拌嘴的心情。
黎晚眼珠一轉,坐下來,沉吟一聲:“不對不對,應該是潮聲無聲,愛意藏在晚風裏。”
“黎晚。”潮生喊她。
“嗯?”
“她和你聊過嗎,他們是什麽時候走得這麽近的?”潮生和溫瀾不在一個班後,對她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黎晚抿抿唇,回憶了一番才說:“聖誕節的時候,我和溫瀾又去旱冰場滑旱冰,那次叫你來着,但你說要帶阿姨去醫院複查,所以沒去。然後那天唐未在。”
“溫瀾滑的不是很好,要從場館裏面滑到外面去的時候,一個不穩撞到唐未懷裏了。”
“你猜唐未怎麽着,他張開雙臂任由溫瀾撞進來,笑得那叫一個壞呀,其實他倆本來倒不了的,唐未故意抱住溫瀾倒了下去。”
說到這,黎晚看了眼潮生,嘆氣說:“不得不說,人家就是比你會撩,溫瀾倒在他身上,他就用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笑說,‘把老子的心給撞掉了’。溫瀾那個臉呀,從發際線開始紅,一直紅到脖子根。”
潮生靜靜聽黎晚說完,感覺自己就像在自虐。
黎晚沒打算停下來,又繼續說:“然後當時好多人都在起哄嘛,我就把溫瀾拉走了。後來我聽溫瀾講,他們倆自從分到一個班之後,倒有不少交集。”
“溫瀾這種女孩子,很招男生喜歡的嘛,難怪唐未上心了。”
黎晚講到這,眼裏都冒星星:“這年頭,乖乖女偏愛浪子,壞男孩專愛采撷小白花。”
黎晚的話被晚風吹散,落日餘晖下,潮生往遠處看去——
只見唐未往溫瀾的鼻尖上抹了一指蛋糕,溫瀾肩膀一縮,顯然呼吸滞了滞。
而唐未就是這時候忽然湊近她,盯着她的眼睛笑,又說了句什麽,溫瀾往後仰了仰,急切偏過臉。
這一幕就像烙印一般燙在腦海。
這晚回家之後,他做了個夢,夢見他在學校圍牆外鳳凰花靡靡開放的路口,看到唐未把溫瀾摁在懷裏親。
他滿頭大汗驚醒,後來再也睡不着。